小升初“掐尖招生”缘何屡禁不止？焦点访谈暗访黑竞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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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记者暗访某教育培训机构时，该机构正在针对某校小升初进行招生说明会。本来，小升初实行的是免试就近划片入学政策，可仍然有很多家长在为孩子择校焦虑。近日，教育部印发通知，部署开展义务教育阳光招生专项行动。这是教育部首次以专项行动的方式，对全国义务教育招生作出全面系统的工作部署。为什么要进行专项行动？主要针对什么样的问题？将采取哪些措施呢？

此次教育部开展义务教育阳光招生专项行动的目标，就是要全面排查人民群众反映强烈的突出问题，坚决整治“暗箱操作”“掐尖招生”等现象。

关于义务教育阶段的招生规定，早在2014年，教育部开始推进小升初免试就近入学；2019年，我国开始推进义务教育学校免试就近入学全覆盖。然而部分地区部分学校依然存在违规招生问题，破坏了教育公平，整治“掐尖”也正是此次专项行动要攻克的难点之一。所谓“掐尖”，也就是“点招”，是指个别学校通过各种违规手段，先于派位入学之前就锁定并招收尖子生，以此来与普通学校拉开生源质量的差距。

眼下正值小升初招生阶段，记者调查发现，一些机构举办的以配合个别学校掐尖为目的的招生说明会正在暗地开展。

所谓“小五班”，指的是中学对小学五年级的学生进行小升初的选拔，入选的学生六年级就直接进入初中学习。记者调查发现，近期类似的选拔考试正在一些学校和教育机构悄悄进行着。

“掐尖”方式一：选拔考试

“五一”假期的前一天，这位机构工作人员发布了一家民办学校即将举行校园开放日的信息，称针对其中五六年级学生的活动将在假期的最后一天举行。记者尝试报名，几天后便接到了这所学校的来电。

按照约定时间，记者来到了这家学校。刚进入教学楼，家长和孩子就被分开了。孩子被带入一层的教室，此前要求带的文具原来是用来参加学校组织的选拔考试。考试开始后，家长们就聚集在一起交流孩子的学习。聊天中记者得知，这家学校此前已和其他区一所重点公办中学面向全市进行过多次联合考试，这次考试可能是今年招生季的最后一轮。5月5日中午12点半，3个小时的考试结束了，家长被统一安排到学校操场上接孩子。

这种由学校自行组织或与社会培训机构联合组织的以选拔生源为目的的各类测试面试，正是此次专项行动要坚决纠正的违规行为。

同时，专项行动还针对民办学校的招生行为做出了多项规定，如是否违规跨区域招生，是否存在与公办学校混合招生等，无论哪一条，这家民办学校都明显违规。而从家长们的聊天中记者得知，除了参加类似的由学校组织的选拔考试，还有一种可被“点招”的渠道就是参加各种杯赛，因此目前一些被教育部明令禁止的杯赛仍在暗地进行着。

“掐尖”方式二：参加杯赛

华数、希望杯、美国大联盟和大师赛等奥数竞赛，都是教育部已经认定的违规竞赛。从2018年起，教育部就在持续规范面向中小学生的全国性竞赛活动；2022年11月，教育部公布了“2022—2025学年面向中小学生的全国性竞赛活动名单”，俗称“白名单”，并明确规定“凡是未列入‘面向中小学生的全国性竞赛活动名单’的均是违规竞赛，名单内没有面向义务教育阶段学生的学科类竞赛”。今年1月，教育部、公安部等多部门联合发文，再次明确表示：大师赛、希望杯、华杯赛等均属违规举办的黑竞赛，坚决打击违规黑竞赛。然而，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这些学科类的违规竞赛、黑竞赛随后便以夏令营、冬令营或者研学等名义进行。例如，近期某家培训机构发布的一项名为红色精神的研学夏令营以及一项广东营活动，实际做的就是由华杯赛更名为华数之星的一项奥数竞赛。

记者调查发现，由于这几年黑竞赛经常被举报导致考试临时取消，所以想要报名只能通过机构，考试方式越来越隐蔽，甚至要去外地参加比赛，以此降低被举报的风险。这些违规且报名费用不菲的奥数竞赛，受到家长们的追捧，其比赛结果也成为个别学校“点招掐尖”的重要依据。

除了奥数，学校其次看中的便是英语。2021年3月，教育部考试中心宣布退出承办剑桥英语五级考试，使得其热度下去了一段时间，但从去年开始，剑桥英语考试再度火热起来，不少小学生已经通过了相当于国内高中至大学水平的三级FCE考试。

记者注意到，包括此次阳光招生专项行动在内，近些年教育部已经多次强调不得将中小学学科竞赛成绩、考级证明等作为招生参考或依据，但实际上，这种情况并未完全扭转。

中国教育科学研究院基础教育研究所副研究员 牛楠森：现实当中，部分地方个别学校，我们发现还是存在着违规“掐尖招生”，比如以培训证书、学科竞赛成绩作为招生参考或依据等，这也是这次专项行动着力攻坚的难点所在。

教育部基础教育教学指导委员会副主任委员 唐江澎：小学义务教育阶段，一些地方的“掐尖”把竞争加剧化，成为青少年发展当中不可承受之重。

5月中旬，记者再次通过一家培训机构得知一所中学即将举行校园开放日的信息。尽管学校再三强调开放日只针对初三毕业生，但当记者进入校园时，发现学校竟然专门为小学生家长开辟了指定通道。顺着路标，记者走到小学咨询处，看到不少家长正在给工作人员递交着自己孩子的简历，不一会儿，各式各样精美的小学生简历就摆满了咨询台。

“掐尖”方式三：筛选简历

家长把孩子的竞赛成绩、考级成绩等制作成简历递交给学校，学校筛选简历成为除选拔考试、参加杯赛之外学校“点招掐尖”的第三种手段。双减之前，这种简历大多直接放在学校门口或保安室，双减之后管控严格，手段也更加隐蔽，要么像这样在校园开放日时把简历直接给老师，要么就是给学校电子邮箱发送简历，而提供邮箱相关信息也变成了个别机构赚钱的一个新门路。

华东师范大学基础教育改革与发展研究所教授 卜玉华：为什么学校要采取各种方法，家长也好、辅导机构也好，采取各种方式招优质生源，因为你在意升学率、名校率、重点率，那么学校就会在意，学校之间暗劲比较仍然很严峻，而且区域之间也在比较。

采访中，专家认为，目前不少地方教育行政主管部门对学校的考核评价导向依旧停留在唯分数、唯升学，这是招生乱象屡禁不止的重要原因之一。

记者了解到，一些被“点招”成功的孩子，为了进入更好的班型，还得继续“卷”，争取进快班。而学校以各种名义设立快慢班，也被列为此次阳光招生专项行动要坚决纠正的七大违规招生行为之一。

教育部基础教育教学指导委员会副主任委员 唐江澎：我觉得当一种教育现象发展到需要以专项行动的方式来治理的时候，那一定要通过专项行动来遏制它蔓延的势头，它的根本好处在于为广大青少年的成长提供一个良好的教育生态，意义非常重大。但同时，要真正建立长效机制，让每个孩子在不同的环节、不同的关口都能够有精彩的人生呈现，获得发展。

记者获悉，目前教育部正在组建阳光招生专项行动工作组，接下来会参与到全国范围内的跨省交叉互检工作中，及时对“暗箱操作”“掐尖招生”等违规行为和查处情况进行通报。教育部办公厅近日又印发关于开展基础教育“规范管理年”行动的通知，严禁义务教育阶段学校组织以选拔生源为目的的各类考试，或采用各类竞赛证书、社会培训成绩、考级证明等作为招生依据。我们希望通过整治，能够让义务教育学校招生入学更加公平、阳光和便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