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年历 购物 网址 日历 小说 | 三峰软件 天天财富 小游戏 视频推荐 小游戏
TxT小说阅读器
↓小说语音阅读,小说下载↓
一键清除系统垃圾
↓轻轻一点,清除系统垃圾↓
图片批量下载器
↓批量下载图片,美女图库↓
图片自动播放器
↓图片自动播放,产品展示↓
首页  日历2023  日历2024  日历2025  日历知识  | 每日头条  视频推荐  数码知识 两性话题 情感天地 心理咨询 旅游天地 | 明星娱乐 电视剧  职场天地  体育  娱乐 
日历软件  煮酒论史  历史 中国历史 世界历史 春秋战国 三国 唐朝 宋朝 明朝 清朝 哲学 厚黑学 心理学 | 文库大全  文库分类 
电影票房 娱乐圈 娱乐 弱智 火研 中华城市 仙家 六爻 佛门 风水 钓鱼 双色球 戒色 航空母舰 网球 乒乓球 足球 nba 象棋 体操
    
  首页 -> 煮酒论史 -> 大夏公主(长篇小说连载) -> 正文阅读

[煮酒论史]大夏公主(长篇小说连载)

作者:电大曹老师
[收藏本文] 【下载本文】
    楔子(上)

    故事从一片辽阔的西北黄土地开始,是一位青年学者在旅途中讲起的。青年学者的听众是和他一起去西北调研的三位同事,他们专注的倾听,致使青年学者常常进入忘我的境界;他们适当的补充,激发了青年学者更多的灵感。自然,故事就越讲越好了。
    在一条乡村公路上,一辆越野车在向西行驶,先穿过一片开阔地,再通过两座土山之间的天然隘口。下午的阳光将越野车的影子拉长,後轮扬起的尘土在阳光的照射下形成了两道绚丽的长龙;尽管车子已驶去很远,长龙却一时不能消散。
    透过挡风玻璃,车内乘员可以看到远方大大小小的土山,和不时将地面尘沙席卷而起的西风。车内有四位乘员:驾驶员是一英武的青年男子陈老师,约莫三十出头;副驾驶是一同龄男子,书生气息浓厚的张老师;後排座上是两个青年女子,左边是平老师,右边是韦老师,接近三十的年龄,面容娇美且深有内涵。
    陈老师眼望前方,流露出一丝怅惘,缓缓说道:“三川口古战场就要到了!”
    张老师立刻接道:“是啊,三川口之战是宋夏之间一场惨烈的战争!就发生在今天的陕西省延安市西北地区。”
    平老师向右靠了靠,幽幽的望着前面驾驶位上的陈老师宽阔的右肩和时而显露的右侧脸,抿嘴笑道:“陈老师方才提到的刘平,就是在这一战被俘而到了西夏讨了党项女为妻的吧?”
    陈老师有气无力的说道:“正是。刘平当时是三川口之战的主将,麾下猛将郭遵战死,他和副将石元孙被俘。刘平看得开,守着党项妻子就不想家了;石元孙小家子气,回来之後就倒了霉运。”
    韦老师“噗嗤”一笑,道:“听陈老师说话的语气,他是恨自己不能被党项人俘虏一次!”
    众人大笑。陈老师却不改惆怅,继续平稳的驾驶。乡村公路一直向前延伸,不远处有三道横向的长长的地裂,在中间位置被人工纵向的填埋起来,形成了一条路,使乡村公路得以延续。越野车穿过三道地裂,终于到达一片开阔地,陈老师缓缓的降低车速,停下车来。四人全部下车,舒展了一下,走到引擎盖前,遥望西方。
    陈老师身材高大,躯干挺拔,下盘沉稳,舞者和武人的气息瞬间就能感受到;平老师明显高挑,前凸后翘,女性风韵十足,但娇美的面容多有忧郁;他们看到半蹲弯着腰在地面搜索的张老师,对视一眼,诡异的抿嘴一笑。
    张老师果然发现了箭头,兴奋的叫了一声“好”,弯腰捡起,然後站起身来,透露出了南中国人和南洋人糅合後的独特气质,民国时期流传至今日台湾地区的“国语”发音配套凸显了其浓郁的台湾学者气息。韦老师站在一旁,似乎无视张老师的存在,她双手背後,挺胸吸气,昂首遥望北方,虽是女生,但唐宋文人士大夫的风采全面再现。
    平老师笑道:“张老师把这个带回台湾,不失为功劳一件!”
    陈老师淡淡的说道:“这些东西蔡老板不感兴趣,斯坦因才感兴趣。”
    张老师一边端详着箭头,一边说道:“当时宋夏之间除了三川口之战,还有好水川之战和定川寨之战,打的都很惨烈。”
    韦老师说道:“这还仅仅是仁宗朝的事情,最後到了哲宗、徽宗朝,还在打,结果被金捡了便宜。”
    陈老师说道:“是的,宋夏苦苦争斗,肯定会有渔翁得利的。五路伐夏那次的损失实在太大了,以致三十年没有恢复元气,金人南下时北宋直接就扛不住了。後来金与南宋、金与西夏接着搞,就一起归元了。”
    平老师幽幽的说道:“这些三角关系估计刘平就不感兴趣了,他只在乎他的党项妻子。”
    张老师显得轻描淡写,说道:“边境地区通婚亦属正常,涉及军人,对于双方来说都是安抚。”
    平老师和韦老师都轻轻的点了点头。
    楔子(下)

    陈老师似乎没有注意到那三位老师的情感波动,而是略微昂首,向右前方环顾了九十度,正视正北方,自顾自的说道:“北宋的韩琦、刘平、郭遵、任福、桑怿、葛怀敏以及南宋的辛弃疾,西夏的景宗、毅宗、仁宗、安全、梁太后、罗太后,辽的兴平公主乃至西辽的耶律普速完公主,金的神宗,都是故事。宋夏辽金诸政权都完了,但这些人的故事却没有完。”
    张老师笑道:“小梁太后也是故事。”
    韦老师笑道:“陈老师的故事也没有完。”
    平老师笑道:“比起刘平讨的温柔贤惠的党项媳妇,西夏小梁太后武艺绝伦,西辽耶律普速完公主成熟老练,共性则是美貌。她们才是陈老师的最爱!”言毕,又端详起陈老师高大挺拔的身躯和充满立体感的脸庞。
    众人大笑。陈老师依旧不改惆怅,双目凝视北方。
    众人正在兴头,遥望远方。陡然,西北风阵阵吹来,带起的尘土直接扑面而来,众人都有点吃不消,纷纷举手遮目并扭头,然後不约而同的分别走到前後左右四个车门边,各自打开车门,重新回到越野车上。
    这次却是张老师坐在驾驶位上,他左手下探,稍稍朝前调了一下座椅,说道:“其实我挺害怕看到累累的白骨,我们就继续赶路吧!剩下的路程由我来开,让陈老师好好讲故事!”
    韦老师笑道:“那张老师辛苦!我们就继续听陈老师讲那动人的故事了!”
    平老师赞叹道:“陈老师的学问,不限于法学!到底是博士读出来的人!”
    韦老师笑道:“其实这跟读不读博也没什么关系,他的知识储备本来就大。”
    张老师中肯的点了点头,道:“这倒是事实,读博只是训练出一种严谨的学术思维和规范的写作风格,对知识储备不起什么作用。老实说,如果不读博,陈老师的学问更大。”
    听到这些赞誉之词,陈老师只是淡淡一笑,道:“各位真是过誉了。方才两位老师提到的小梁太后和耶律普速完公主,皆是性情中人,世间之奇女子。”
    说话间,张老师已将车辆发动起来,缓缓的开始加速。
    陈老师右手下探,把副驾驶的座椅稍稍朝後调了一下,舒展一下脊背和颈椎,然後淡淡一笑,说道:“顺着这条路下去,我们就直达兴庆府了!”说话间,越野车在一个十字路口右转弯,向正北方向开去。景色渐渐变化,在极远方的视域中,白云笼罩下的已是茫茫戈壁滩。
    平老师“扑哧”一笑。因为陈老师坐在副驾驶位,她稍稍右转面,幽幽的望着右前方副驾驶位上的陈老师的左肩和左侧脸,道:“现在哪来的什么兴庆府啊?是银川市!”
    张老师感慨道:“兴庆府在,则党项夫人在;兴庆府没有了,党项夫人又凭谁诉说?”
    驾驶室内,笑声不绝。越野车继续北行,前面是一道浅水滩,张老师猛踩油门,越野车飞驰起来,後排的两位女老师紧张的闭上了眼睛;当她们感到车轮进入水中时,睁开了眼睛,从左右侧车窗向外望去,只见车身两侧被激起了巨大的水花,在阳光的照射下,各自形成一道彩虹。这时,副驾驶位上的陈老师稍稍回头看了平老师一眼,看到的是平老师立体、饱满的从额头、鼻梁、颧骨到下巴皆堪称完美的右侧脸。
    当陈老师回视正前方时,看到的是百米之外的坡道。就在陈老师深吸一口气的同时,驾驶位上的张老师继续踩油门,加大马力。越野车扬起了比方才更高、更长、更绚丽的飞尘,在壮怀激烈中饱含着情意悠远,久久不肯消散,似乎在诉说着陈老师内心世界里尘封已久的千年以前的往事。
    第三节 平原集结

    1

    这是三川之役发生的那一年,这一天是九月初三日。
    在一片辽阔的关中平原上,风沙异常酷烈,虽是红日初起时分,也让人心生难耐之感。关中平原的地形地貌很是古朴苍凉,放眼望去,随时突兀而起的土山将黄土地分割为若干块大大小小的空间,其中最大的空间是一片百丈见方的开阔地。在这里,宋朝的大军正在集结,在军旗的带领下,来自各个辖区的不同兵种以大型方阵为单位,先後到达,有序进场。
    开阔地的最北方有一个高土堆,被作为临时检阅台。在临时检阅台中央,“任”字帅旗被风力平铺开来。任大帅铁塔般的身躯站立在帅旗下,威严的审视着陆续进场的方阵,右手按住横在身後的佩刀的刀鞘底端,左手握住刀柄。数名官佐站在任大帅左右,不时向任大帅禀报各种情况,任大帅不时点头和下达指示。
    任大帅身後是亲兵一字排开,警惕的望着正前方和左右两侧;亲兵李指挥站在亲兵右前方,同时亦是任大帅右後侧。任大帅左侧是来自开封侍卫亲军的萧参军,和任大帅一般高度,只是腰身较为消瘦,两道剑眉下方是一双明亮、大而圆的眼睛,透露出的是温柔才情;而在温柔才情之中又包含着几分强悍和跋扈,形成了一种奇特的文武混合的气息。
    萧参军略微右转面,小声对任大帅禀报:“大帅,昨日傍晚和今日凌晨,斥候两次回报,三川口地带不曾发现夏军痕迹。”
    任大帅道:“善!待大军集结完毕,直接通过三川口,怀远城明日即可拿下!”
    萧参军用力的点了点头,然後向下看去,已有三个方阵进场完毕,在开阔地东边纵向排列。
    位于任大帅右後侧和亲兵李指挥并排站立的是一位高大威武的青年军官,身材气息皆酷似任大帅,他是任大帅之子任军校,此时不作言语,全面关注台下正在进场的大军。
    台下大军继续进场,枪、盾、弩、骑各兵种万余人,一共十个方阵,全部进入开阔地。排列方式为:西边三个方阵,中间四个方阵,东边三个方阵。从检阅台往下看,阵容严整,每个方阵之前的旗帜随风飘扬,带队主官驻马立于旗帜旁边。
    见十个方阵已全部进场,萧参军右转面,向任大帅拱手,大声道:“禀大帅,全军现已集结完毕,请示下!”
    任大帅下令道:“全军听令,向怀远城进发!”
    台下前面三个方阵的带队主官从左到右分别高呼一声“杀敌报国”,然後全体将士齐声高呼三声“杀敌报国”。
    萧参军的声音、任大帅的声音、三个方阵的带队主官的声音以及全体将士的声音,响彻云霄。

    2

    全军开始有序出发:最西边第一方阵左转向出发,第二方阵跟上,第三方阵跟上後,大体与中间第二方阵横向齐平;此时,中间第一方阵左後转弯跟上,二、三、四方阵依次跟上;中间第四方阵大体与东边第三方阵横向齐平,东边第一方阵左後转弯跟上,第二方阵跟上,第三方阵就是全军最後一个方阵。形成了前军三个方阵、中军四个方阵、後军三个方阵总共十大方阵的总队形;仔细看去,每一大方阵又分成前、中、後三个小方阵,有的方阵是步兵或骑兵单一兵种,有的方阵是枪、盾、弩、骑诸兵种混编。
    任大帅还在检阅台上,看着全军将士,听着他们慷慨的声音,看着他们稳健的步伐,方才寒光四射的眼睛,顿时朦胧迷茫起来,眼神中自然的流露出对子弟兵的关爱和不舍。
    此时,位于任大帅右後侧的亲兵李指挥稍稍上前,道:“请大帅上马!”
    任大帅这才回过神来,见检阅台下已有亲兵准备好数匹战马,便与萧参军、亲兵李指挥、任军校等人一起走下检阅台,跨上亲兵准备好的战马。任大帅抖动缰绳,向第四方阵前排帅旗的方向驰去,萧参军、亲兵李指挥、任军校等人也抖动缰绳跟上。
    第四节 隘口出师

    1

    全军行进协调有序:骑兵压慢速度,保证步兵跟上;前面方阵压慢速度,保证後面方阵跟上;每一方阵的前排压慢速度,保证後排跟上。十大方阵的万余人大军向西北方向行进,很快形成一条长龙。
    万余宋军步伐整齐,动作划一,向西北进发。远看去,长枪如苇,战旗如云。
    从第一方阵望去,视域近处是绵长弯曲的土路,路口矗立着几棵孤独的胡杨;远处是西南东北走向的两座土山,中间是一个天然隘口。土路直接通往隘口。
    不多时,第一方阵已越过胡杨,军旗渐渐模糊,直至最後方阵越过胡杨。此时,第一方阵距离土山隘口已不远了。
    第一方阵继续稳步前进,可视范围至西北方十余里,视野开阔,极远处左侧右侧皆是蔓延的土山。
    第二方阵前排,军旗下是指挥官骑兵石都司,脸上流露出一股傲气,但可见出其内心的持重。骑兵石都司正遥望远处,其右後侧有一名士兵打马上前,递过水袋。骑兵石都司接过水袋,打开塞子喝了一口,然後封上,交还给那名士兵。

    2

    帅旗飘扬在位于大军中部的第五方阵前排,帅旗下是任大帅与萧参军并驾而行,他们的身後,是升至三竿高的一轮紅日。
    任大帅道:“此次出击,萧参军有何看法?”
    萧参军道:“我军分为前、中、後三军。前军主要是骑兵,二之一来自开封侍卫马军,二之一为原韩安抚所统领之陕西关西厢军,步兵来自开封侍卫步军;中军主要是步兵,四之一来自开封侍卫步军,四之一为原韩安抚所统领之陕西关西厢军,大部为韩安抚所募之关中乡兵;後军主要是作为预备队之步骑兵,步兵多半为范巡检所募之关中乡兵,骑兵多半为韩安抚所募之河西蕃兵。合计下来,官军不足四成,乡兵众多但未经战阵,蕃兵则惯于临危反叛。此番战事本因夏王挑衅而起,夏军必有充分准备。前数日我军侦察,皆未发现夏军集群,夏王必有阴谋。自我军现所处位置至怀远城皆是平原,而党项人长于野战。属下以为,我军应以占领怀远城并固守为宗旨;途中必遇小股夏军骚扰,可以斩获;如遇夏军集团则应尽力避免决战。”
    任大帅道:“夏人本不为虑。只因今岁蜀中叛乱,原西北老兵多调往西南一线平叛,我军大部系临时抽调之各地乡兵,大不同于去岁情势。我军集结亦过于仓促,战前准备严重不足。而去岁在白豹城,本帅杀业太重,夏人必存报复之心。如遇不测,萧参军……”
    萧参军道:“大帅休要如此说,我军稳打稳扎,但求无过即可。属下受知于大帅方有今日,带队主官多是大帅一手栽培,无不日夜思念报答;老兵大半是大帅统率多年之子弟兵,绝无二心。果有不测,属下当誓死保卫大帅、保全大军!”
    说话间,传令兵甲从北方策马疾驰而来,道:“禀报大帅,前军已接近三川口,正前方出现近千名夏兵,骑兵石都司请示!”
    此时太阳正处东南,任大帅和萧参军的身後头顶闪来万道金光。任大帅回头看了看太阳,再转过头来仰面看了看西北方,猛的吐出一口气,下令:“前军出击!”
    传令兵甲道:“得令!”随即调转马头驰向前军三个方阵。
    萧参军进言道:“凌晨探马侦知,前方十余里至三川口未发现夏军踪迹。然党项人素来狡诈,且现已逾三个时辰。三川口地形险要,如与夏军主力遭遇,我军必进退维谷。前锋此时似不宜过于突前,或以再行侦察为妥。”
    任大帅表情凝重,不做言语。
    说话间,帅旗已通过隘口。後面五个方阵依次接近和通过隘口。
    第五节 狭路相逢

    1

    宋军前军方面,前後三个方阵,总兵力有三千余人,大部为骑兵。在前军前方约百余步距离,有三道干涸的地裂呈西南东北向蔓延至极远处;三道地裂中间有纵向的西北东南向的衔接道路,人工填埋的痕迹很明显,勉强可容前军三个方阵通过;地裂底端的沙土呈平缓的流水线状。每道地裂之间相距约百步,最远处地裂的对面数百步,是西夏军前锋,约千人的骑兵群,正在列阵。
    骑兵石都司下令:“第一方阵出击,分割敌军!”
    第一方阵骑兵开始变阵为三列纵队,自南向北通过三道地裂的衔接处,向西夏军骑兵群冲击。西夏军骑兵群尚未做好冲击准备,宋军骑兵便将西夏军骑兵群冲为数段。东西外围之西夏骑兵欲以东西横向冲击分割宋军三个纵队,宋军不乱。两军已接战,士兵在马上挥动长兵器奋力搏杀,军官穿梭于其间,大声下达各种命令。
    见两军开始缠斗,骑兵石都司下令:“第二方阵出击,两翼包抄敌军!”
    第二方阵骑兵先通过三道地裂的衔接处,然後变阵为二列纵队,两翼包抄过去。西夏军骑兵忙于和宋军缠斗,东、西、南三面已全被宋军包围,只有北部还有缺口,西夏兵遂放弃东西横向冲击,也不与宋军缠斗,开始集中兵力向北冲击。与此同时,两侧翼进行包抄的宋军纵队在北部迅速合拢,小部分西夏军骑兵得以突围,大部分西夏军骑兵被宋军四面合围。
    宋军准备解决包围圈内的西夏军骑兵,却见包围圈北部有数百名西夏军骑兵来援。很快,来援的西夏军骑兵与原先突围而出的西夏军骑兵会合,稍作整顿,形成两个骑兵群,自北、西两面冲击宋军已形成的包围圈。
    宋军见西夏军援军来到,遂作出调整:包围圈北线外围分兵,转身与北部西夏兵接触;西线外围分兵,转身与西部西夏兵接触;两部分宋军不进攻,只是结成长阵抵御来援的西夏兵的冲击。宋军包围圈北、西二线内部兵力亦不进攻,唯全力抵御包围圈内的西夏兵向外的冲击;宋军包围圈东、南二线官兵则不必两线作战,遂全力对包围圈内的西夏兵发动进攻,减轻北、西二线压力。
    一顿饭工夫,包围圈内的西夏兵已被宋军解决。宋军内线遂与外线合力应对外围西夏兵。随着宋军北进和西夏军的同步退却,原先宋军形成包围圈的区域已全部空了出来,可以看清大量的西夏军阵亡官兵遗体和少数宋军阵亡官兵遗体。在宋军的全力冲击之下,外围西夏兵又丢下少量阵亡官兵遗体,全部溃逃。
    骑兵石都司已接近第一道地裂,驻马观望,见西夏骑兵败退,脸上露出一丝冷笑。骑兵石都司挥手示意,军旗立刻舞动起来,前两方阵未负伤的骑兵开始追击溃逃的西夏兵。骑兵石都司见骑兵已追出去,便再次挥手示意,军旗再次舞动,骑兵石都司身後的以盾牌兵和枪兵为主的步兵第三方阵,开始稳步前进。

    2

    传令兵甲回驰至任大帅近前,大声道:“禀大帅,前军攻击得手,斩获夏兵近七百人。同时又遇一股增援的夏兵,已将其击退。现前军正在追击中。”
    任大帅表情凝重,转面正视萧参军,道:“萧参军以为如何?”
    萧参军道:“前军已出三川口,此小部夏军身後必有夏军集团,应停止追击,及时回撤!”
    任大帅点了点头,下令道:“中军、後军停止前进,做好後撤准备。前军不可再进,相机撤退,与中军会合,再分出一部殿後。”
    传令兵甲与传令兵乙同时道:“得令!”
    传令兵甲策马向前军方向驰去。西北方向,近处是传令兵甲正在飞驰的背影,远处是尚可见的前军骑兵飞驰而过的群影和马蹄扬起的高高的黄尘。
    传令兵乙策马向中军之二、三、四方阵驰去,在每一方阵的前排稍稍停留,依次传达军令。东南方向,是宋军中军、後军如云的战旗和如苇的长枪。不一会,二、三、四几大方阵缓缓停了下来。
    第六节 当机立断

    1

    宋军前军正在全速追击方才被击退的西夏军援军,忽见前方有群鸽飞起,骑兵石都司及其他官佐疑惑仰望。此时前方官兵稍有迟滞,後方官兵继续原速前进,队伍便开始拥堵。骑兵石都司下令道:“继续追击!”前方官兵与後方官兵又保持了距离,不再拥堵。
    前军很快追至一开阔地,只见天空有猎鹰捕获群鸽。骑兵石都司满腹狐疑,遂下令道:“暂停追击!”
    此时,传令兵甲飞驰至前军骑兵石都司处时,前军与中军已拉开十余里距离。传令兵甲道:“任大帅军令,前军停止追击,相机撤退,与中军靠拢!”
    此时,骑兵石都司已远远的看见了西夏军主力,数量甚多,军阵如乌云,军旗如密林。西夏军也在同时发现了宋军前军,便开始列阵。而原先败退的数百名西夏军骑兵已溃逃至处于宋军前军与西夏军主力的中间偏西夏军的位置,便停止逃跑,调转马头望着宋军前军,甚至有西夏骑兵下马小憩。
    骑兵石都司勒住马缰绳,思索了一下,下令道:“前两方阵後撤!第三方阵列阵防御敌军冲击!”一名骑兵立即策马向前方正在追击西夏兵的前军官兵追去。第三方阵的盾牌兵和枪兵,迅速列阵。
    前方过于突前的骑兵开始回撤,待撤至盾牌兵和枪兵阵後时,骑兵石都司下令道:“步骑兵交替掩护撤退!”盾牌兵和枪兵防线立刻一半向左转弯,一半向右转弯,分为左右两组,分别从骑兵方阵左右两线跑了一个半圆,撤至骑兵方阵後方,再合二为一,仍如在骑兵前方时的阵形。
    骑兵石都司望着那数百名西夏兵,两眼冒火。此时,撤回之骑兵又形成了两个方阵,前方盾牌兵和枪兵自左右两线跑步至骑兵方阵後方。因前军方才追出距离太远,一时不能与中军靠拢。
    远处西夏军稳步前进,渐渐的接近原先败退的数百名西夏军骑兵。
    传令兵甲策马向中军方向回驰,後面有少许前军官兵护送阵亡官兵遗体陆续回撤,再後面有数队骑兵回撤,依次接近中军。

    2

    宋军中军,帅旗下。任大帅与萧参军镇定自若,抬头向西夏军望去。
    任大帅与萧参军的战马高度紧张,马头左右挣扎,马身试图转向後方,马蹄用力的在地面踩踏。任大帅与萧参军各自拉住缰绳,控制住高度紧张的战马,保持马头正对敌军方向。
    萧参军道:“夏军即将发起冲击。现我前军已撤回半数,其余半数尚在回撤途中。”
    任大帅点了点头,然後下令道:“中军列阵备战,等候与前锋会合!”
    任大帅身边的旗手立刻挥动帅旗,中军盾牌兵、枪兵纷纷跑动开来,很快形成了一条一字长蛇的防御阵线。
    萧参军进言道:“夏军总数应倍于我军。我军中军大部为厢军、乡兵,绝非西夏久战之师敌手。现前军已撤回半数,其余半数如暂且不管,我军主力可迅速脱离战场,回撤方才集结之地,据隘口固守,等候其余半数前军回撤或相机营救;如原地列阵等候,中军恐有被敌击破之风险,终至全盘皆输!”
    任大帅道:“决战不可避免,危难之际放弃部属亦于心不忍。况我中军之厢军系西北边防老兵,与前军之开封禁军会合後,战力不可小视,胜负尚未可知。”
    萧参军道:“如战,则当尽全力,抢先出击!”
    任大帅道:“可!”然後下令道:“前军且战且撤,中军停止後撤,列阵备战;密切关注後军蕃兵和黄监军动静。”
    传令兵甲驰向前军,传令兵乙驰向中军後面方阵和後军。任大帅身边的旗手挥动帅旗,各官佐各自指挥部属列阵。
    第七节 两军对垒

    1

    宋军前军已经撤回的骑兵分别列于中军两旁,形成阵型,全部面对西北方向。
    稍後,宋军前军的盾牌兵、枪兵的身影开始清楚,在距离中军百余步时,盾牌兵刘指挥和枪兵王指挥立刻策马上前接应,分别下达命令。
    盾牌兵刘指挥道:“前军盾牌兵,迅速与中军已列阵之盾牌兵合军,加固防线!“
    枪兵王指挥道:“前军枪兵,迅速与中军已列阵之枪兵合军,加固防线!”
    前军回撤之盾牌兵、枪兵各营管带、百夫长齐声道:“遵命!”随即组织属下向中军方向有序的小跑过去。
    前军回撤之盾牌兵、枪兵已经到达中军位置,位列中军前排盾牌兵、枪兵一字防线的左右两线。
    得到加强的宋军中军前排一字防线的盾牌兵、枪兵目露寒光,直对西夏军。
    宋军前军的盾牌兵、枪兵全部融入宋军中军前排一字防线之後,骑兵石都司的身影才显露出来,身後跟着几名士兵,一行数人策马前来。
    骑兵石都司驰至任大帅处,向任大帅禀报道:“禀大帅,前军回撤完毕,阵亡弟兄遗体未曾遗失,连同伤者,已全部送往後军!”
    任大帅道:“善!骑兵分布于两侧靠後,弩兵列阵备战!”
    骑兵石都司道:“遵命!”随即左右跑动,下令道:“左右两侧骑兵,各就各位!”骑兵很快就位。骑兵石都司又策马前後审视,喊话和打手势,骑兵阵势更加严整。
    弩兵吴都司道:“遵命!”随即左右跑动,下令道:“全体弩兵,列阵前行,紧跟枪兵之後!”弩兵很快就位。弩兵吴都司又策马前後审视,喊话和打手势,弩兵阵势更加严整。

    2

    西夏军稳步前进,阵形严整,已经越过三道地裂之衔接道路,接近隘口外的宋军。此时,在宋军和西夏军中间地带滞留的方才被骑兵石都司击溃的西夏军前锋骑兵群,见己方大军前进至此,便分成两队,分别从西夏军左右两侧向西北方向行进,很快汇入西夏军中。
    西夏军和宋军相距约五百步,两军前排官佐和士兵相互遥望,两军高高飘扬的军旗,色泽近似,高度均等,数量则明显是西夏军多于宋军,形成了鲜明对应。
    三道地裂以南的地形呈缓坡状,东南低而西北高。西夏军即刻依缓坡布阵,其军阵做如下排列:头排是盾牌兵,其後是枪兵,再後是弩兵,再後是在高坡飘扬的帅旗下的正副主帅——李亲王和野利统帅,前後左右都是亲兵。最後是骑兵。另有两个骑兵群布置在左右两侧。
    远看去,西夏军总体是分成左中右後四军,骑兵为左、右、後军,盾牌兵、枪兵、亲兵、弩兵形成中军。每一兵种都分成小型方阵,从前往後看呈鱼鳞状。
    帅旗在中军正中稍前位置,前後左右的亲兵镇定自若;前排盾牌兵尚未组织盾墙,表情冷峻;盾牌兵身後的枪兵与盾牌兵保持较近的距离,双手紧握长枪保持其垂直,双脚沉稳有力的站立着。
    第八节 单骑突进

    1

    萧参军对任大帅道:“大帅,卑职前去探探虚实,片刻便回!”
    任大帅道:“萧参军当心!李指挥,任军校,即刻布置中军和东西两线防御!”
    位于任大帅左侧的亲兵李指挥道:“遵命!”随即策马而出,下令道:“亲兵步兵方阵,以帅旗为中心,组成四道防线!”然後围绕帅旗四面跑了一圈。亲兵步兵方阵迅速的移动位置,形成了东南西北四道防线,每道防线有四排人,第一排持盾,第二排持长枪,第三排持弓弩,第四排持短兵,严密的保卫主帅。
    位于亲兵李指挥左侧的任军校道:“遵命!”随即策马驰出,左右跑了一个来回,分别对盾牌兵刘指挥和枪兵王指挥道:“北线组成一字防线!”
    盾牌兵刘指挥和枪兵王指挥齐声道:“遵命!”
    盾牌兵、枪兵即刻前行,从帅旗空心方阵左右两侧越过,到了帅旗空心方阵前面合一,有序移动,不多时,盾墙和枪林防线便已形成。
    与此同时,萧参军已策马出阵,前行三十余步,然後左右奔驰,审视全军,排头兵意气遂壮。
    萧参军北望西夏军,又策马前进五十余步,东西巡行,远观西夏军阵,寻找可以作为突破口的位置。冷不防,西夏军射来一支羽箭,飞落至萧参军马前三十余步,萧参军调转马头右驰数十步避让,再调转马头面向西夏军,一边疾驰,一边张弓搭箭,约数十步之後,萧参军将箭射出,飞至西夏军帅旗右前方不足十步落地。此时,萧参军身後一道左右数十步和一道前後数十步的呈直角的两道马蹄扬起的飞尘正下方已布满了西夏军射来的羽箭,斜插在坚硬的黄土地面上。
    萧参军刚射出羽箭,便左手拉动缰绳,转向左後方疾驰,方才射箭的位置又布满了西夏军射来的羽箭。此时萧参军向己方阵营飞驰,正背对西夏军,便不时左右拉动缰绳,走“之”字形路线,马蹄扬起的“之”字形飞尘正下方黄土地面上又布满了西夏军射来的羽箭,最近的羽箭距离萧参军不足十步。
    转瞬间,萧参军已回归至宋军阵营,在距前排士兵十余步的位置驻马,然後调转马头,回望西夏军,气色不改。
    在萧参军单骑突前、攻击和回撤的整个过程中,前排步兵防线的全体官佐士兵的目光全部跟随萧参军的身影移动,屏住呼吸;後面帅旗下,任大帅、亲兵李指挥等人目露钦佩之色;宋军北线的防御阵形更加严密。

    2

    西夏军中军阵形严整,帅旗矗立。帅旗下是各骑一匹白马的总指挥李亲王和副总指挥野利统帅,二人表情冷峻。
    李亲王先远望宋军集团,再左右审视了一下麾下大军的阵形和士气,然後转面看了一眼野利统帅。
    野利统帅直视宋军集团,目露寒光,然後转面,对李亲王点了点头。李亲王野点了点头。
    野利统帅挥手示意,帅旗挥动,两营骑兵突出至盾牌兵左右前方,雁形阵即刻变为偃月阵,准备冲击。
    野利统帅亲兵见对面来箭袭击,迅速向帅旗靠拢;两侧准备冲击的骑兵见有宋将单骑突进射击主帅,稍有不稳,前排骑兵拉住缰绳,控制战马的紧张情绪。
    李亲王和野利统帅遥望萧参军跑过留下的“之”字形尘迹,不禁屏住呼吸,对视一眼,然後频频点头。
    第九节 壮士赴死

    1

    萧参军再次调转马头,驰至中军任大帅处,拱手道:“敌军阵形严整,尽是百战精锐。若敌发起冲击,我军必被其击溃;唯有先发制人,迟滞敌军,方有一线生机。卑职请以禁军骑兵为主,由卑职亲自率领,抢先发起冲击!”
    任大帅道:“有赖萧参军!待我中军东西二线列阵完毕,萧参军请速回!”言毕挥动右手,先横扫盾牌兵和枪兵,再分别指向左前方和右前方。旗手立刻会意,挥动帅旗,先平指向正右方,与前排盾牌兵和枪兵队形平行,然後分别指向左前方和右前方。前排盾牌兵和枪兵立刻从正中间开始各自左转弯和右转弯,分别向两侧让开。
    先前出击然後撤回的骑兵石都司麾下的两方阵二千余名禁军骑兵原先处于步兵正後方,见步兵让开,便整队向前突进,环绕在萧参军左、後、右三方,形成翼形阵,萧参军正处在翼形阵正中央;骑兵石都司从後策马前行,停在萧参军右後侧。转面看着左前方的萧参军。方才让至左右两侧的盾牌兵和枪兵在翼形阵左右後方,无数双虎目望着翼形阵和萧参军。

    2

    萧参军向前驰突几步,再调转马头,面向任大帅,拱手道:“大帅保重!”
    任大帅拱手道:“萧参军保重!”
    萧参军转而面向弩兵吴都司,拱手道:“有赖吴都司!”
    弩兵吴都司拱手道:“萧参军放心!”
    萧参军再面向亲兵李指挥,拱手道:“李指挥请全力保护大帅!”
    亲兵李指挥拱手道:“卑职誓死保卫主帅!”
    萧参军再次调转马头,面向西夏军,然後右转,面向骑兵石都司,道:“石都司!成败在此一举!”
    骑兵石都司道:“唯萧参军马首是瞻!”
    萧参军昂首遥望西夏军,双手取下弓和箭袋,以左手交给左边一名禁军士兵;同时伸出右手,从右边一禁军士兵手中接过一把一丈二尺的长戟,先垂直指向天空,然後落向正前方45度角时停下,持续不动,也不发令。
    萧参军的身後左右,骑兵石都司和全体骑兵目光全部凝向萧参军的长戟,全军将士几乎全部屏住了呼吸,风吹战旗的猎猎声清楚可闻。
    从後往前看,萧参军的战马纹丝不动,萧参军的身体和持长戟的铁臂纹丝不动,长戟所指向的正前方向纹丝不动,长戟所保持的倾斜45度角纹丝不动,人、马和兵器几成一尊雕像。时间仿佛凝滞,持续了长达十余秒时间。就在全军将士和全体骑兵满腔的英雄气快要冲破各自胸腔的时候,萧参军大喝一声“杀”,以左手抖动缰绳,一马当先的向前冲击。
    骑兵石都司只迟了萧参军瞬间,便抖动缰绳,策马奔驰,紧紧跟在萧参军战马的正後方,另一名高举旗帜的旗手紧紧跟在骑兵石都司正後方。顷刻间,二千余名禁军骑兵全部奔驰起来,紧紧跟随萧参军、骑兵石都司和旗手的方向,急速冲击,很快形成了一个宽大的锥形冲击阵形。在马蹄的作用下,地表开始震动,地面翻起巨大的飞尘;骑兵群、飞尘、马蹄声和出击将士此起彼伏的喊杀声,形成了巨大的视觉和听觉冲击力。
    见二千余名禁军骑兵已全部冲出,盾牌兵刘指挥和枪兵王指挥齐声下令:“两侧合一,重组前排防线!”方才给骑兵让路而位于两侧的盾牌兵和枪兵迅速跑步会合,重组前排防线,持盾挺枪,正对前方。
    盾牌兵刘指挥和枪兵王指挥分别巍然屹立在盾牌兵防线的左後方和枪兵防线和右後方,他们的身边,是无数双眼睛凝聚起来的冷峻而滚烫的目光,远望着已向数百步外的西夏军全力冲击的二千余名开封禁军骑兵的背影。
    第十节 禁军风采

    1

    跟随萧参军和骑兵石都司冲击的禁军骑兵先分成三个波次。西夏军弩兵分成数排,依次放箭,羽箭如飞蝗般的扑向禁军骑兵。
    禁军骑兵不断有人落马,但终于靠近西夏军中军。第一个波次的禁军骑兵已与西夏军接触,混战中,後两个波次的禁军骑兵相继涌上前来,随即与前两个波次的禁军骑兵合为一个大型骑兵群,萧参军、骑兵石都司处于骑兵群前方核心位置。
    西夏军中军已不能等待李亲王和野利统帅下命令,便与萧参军集群接战。
    萧参军集群猛烈冲击西夏军中军,西夏军中军外围与萧参军集群搏战;很快,萧参军集群冲进了西夏军中军阵内,西夏军中军外围士兵停止搏战,西夏军中军阵内士兵与萧参军集群搏战;没过多久,萧参军集群回转冲出西夏军中军阵外,西夏军中军阵内士兵停止搏战,西夏军中军外围士兵继续与萧参军集群搏战。西夏军中军士兵在各自长官的得当指挥下,迎击、抵御和穿插有序进行,无论萧参军集群进或出,西夏军中军阵形皆不乱。此时,西夏军中军外围和阵内已布满了大量两军阵亡官兵的遗体,西夏军居多。
    西夏军中军对萧参军集群所形成的包围圈北线正後方便是西夏军帅旗,布置多重盾牌兵和枪兵。此时禁军骑兵已分为两个集群,萧参军集群冲出西夏军中军包围圈南线,骑兵石都司集群仍在西夏军中军包围圈内,向包围圈北线发起冲击,北线外便是西夏军帅旗。西夏军盾牌兵、枪兵拼命抵御,和宋军骑兵各有伤亡,骑兵石都司集群未能冲破西夏军中军包围圈北线。
    此时萧参军集群重新冲入西夏军中军阵内,两集群再次合一,在西夏中军包围圈内形成环形,几番飞驰,最终包围了最中心位置的西夏军,西夏军中军遂形成了内外二线。西夏军中军内线被宋军骑兵包围,遂形成环形防御阵线,抵御宋军压迫;西夏军中军外线压迫宋军,缓解西夏军中军内线压力。西夏军中军包围圈内二线的步骑兵相互协助,全力与宋军骑兵搏战。
    西夏军中军左右之两部骑兵观战,不动。

    2

    隘口外,从宋军中军处远望,萧参军集群在西夏军中军包围圈中已两进两出;与此同时,宋军中军仍在进行东西两线列阵。
    宋军中军阵容:前排北向的盾牌兵、枪兵阵容严整;枪兵後排的弩兵列阵迅速,不断射落射程内之西夏骑兵;左右排西向、东向的盾牌兵数量少,盾牌兵身後的枪兵动作缓慢,面有惊恐之色,未能形成坚固的阵线。
    任大帅下令道:“弩兵择机放箭,支援萧参军!”
    传令兵甲飞驰至弩兵吴都司处,道:“传任大帅军令,弩兵支援萧参军!”
    弩兵吴都司随即下令:“延长射击,箭指夏军帅旗!”同时眼望敌军,抬高右手紧握的佩刀。弩兵随即抬高弩身。
    弩兵吴都司看了一眼弩兵方阵,见全体弩兵均已做好准备;再看了一眼对面的西夏军帅旗,喊了一声“放箭”,同时猛的将佩刀对空斩下。顿时,羽箭如飞蝗般落向西夏军帅旗方向,在距离帅旗五十步左右处落地,但同时有部分羽箭射中了包围萧参军集群的西夏军中军包围圈南线的西夏军步骑兵。
    弩兵吴都司再往西夏军帅旗方向看时,西夏军阵形稍有不稳,萧参军压力稍稍减轻,于是继续下令道:“准备射击!”全体弩兵几乎同时的脚蹬上弦,左手托住弩身,右手从箭袋中取出一支羽箭,几乎无时差的将羽箭放置在箭道上,左手抬高弩身,对准西夏军帅旗方向,右手食指勾在扳机上。
    第十一节 气节高下

    1

    太阳已挪至正南方,到了正午时分,两军仍在激战。
    先前,萧参军率领禁军骑兵在西夏军中军中包围圈前後左右驰突,形成了自己外围被西夏军中军包围但自己又反包围内部一小部分西夏军中军的局面。战了半晌,已将内部西夏军中军全部解决。
    禁军骑兵仍在西夏军包围圈内做环形奔驰,地面上随处可见两军阵亡官兵遗体。
    骑兵石都司对着十余步外的萧参军喊道:“禀萧参军,被我军反包围之西夏军已被全部解决,但目前我军损失近半!”
    萧参军大声下令:“保持我军圆形防线,勿被敌军冲乱,全力应对外线敌军!我去寻找突破口!”
    骑兵石都司道:“遵命!”随後在自己军中做圆形环绕,下达指令,亲自协调。禁军骑兵部分在做环形移动射击,巩固防线和为其余禁军骑兵提供掩护;其余禁军骑兵结阵,长枪对外,应对外围西夏军中军的攻击。
    西夏军中军包围圈开始缩小,萧参军试图冲出包围圈,但因大部分官兵体力不支,未能突围。萧参军在禁军骑兵群中心位置,两手横持长戟,小叶上一片血红,鲜血呈流线型向小叶前方流动,汇成巨大的血滴,滴落在地面。萧参军左顾右盼,寻找突破口。
    与此同时,李亲王对野利统帅道:“现在我军可否向宋军中军发起冲击?”
    野利统帅向前方环顾一眼,道:“可!”随即打了个手势,西夏军帅旗挥动,西夏军中军左右两侧之骑兵开始向前冲击,
    位于野利统帅身後的没藏军司拿来几个酒壶和两根锡纸包裹的羊腿,分别递给李亲王和野利统帅。李亲王和野利统帅接过,悠闲的吃了起来。没藏军司打开酒壶塞子,喝了一口。
    没藏军司道:“此战我军必获全胜!”
    野利统帅道:“现被我军中军包围的宋军骑兵十分难啃,需多加小心,免得发生意外。”
    没藏军司道:“遵命!属下全力吃掉这支骑兵!”
    李亲王转面看了看野利统帅和没藏军司,面色凝重,没有说话。

    2

    任大帅近观己方,又远看西夏军,深吸了一口气再吐出,下令道:“後军分出骑兵,冲击夏军!”
    传令兵甲道:“得令!”随即调转马头,向後军方向跑去。刚跑了数十步,便撞上传令兵乙飞马来归。
    传令兵乙看到传令兵甲,放慢马速,对他打了个停止的手势,然後驰至任大帅马侧,禀报道:“禀大帅,後军本已有大半人马通过隘口,但现皆裹足不前;黄监军对此含糊其辞,其真实意图,恐是要率领後军逃跑!”
    任大帅大怒,骂道:“阉竖误国!”
    位于任大帅右後侧的任军校打马上前一步,道:“父帅,我去拦截他,一旦後军逃跑,战局就要崩溃!”
    任大帅道:“可!你快去拦住他!绝不可让他逃跑!并传我军令,命後军骑兵官佐集结骑兵,火速冲击敌阵;步兵官佐整队,跑步靠拢中军,巩固东西两道防线!”
    任军校道:“遵命!”随即拉动缰绳调转马头,然後猛抖缰绳,向後军方向驰去。
    第十二节 孤注未掷

    1

    任大帅转头凝视着马蹄留下的飞尘和任军校远去的背影,深吸了一口气,转过头来,招呼道:“李指挥!”
    亲兵李指挥立刻打马近前,道:“大帅有何吩咐?”
    任大帅刚要说话,忽然想起了什么,抬眉睁大眼睛,再次转头注视着任军校单枪匹马远去的背影,已在百步之外。任大帅急道:“李指挥,速派两名亲兵跟随保护任军校,以免发生意外!”
    亲兵李指挥道:“遵命!”随即转身打了个手势,立刻有两名亲兵策马跑来。
    亲兵李指挥道:“你二人快跟上任军校,全程保护,不得有任何闪失!”
    两名亲兵齐声道:“遵命!”随即策马向任军校方向驰去。
    任大帅眺望远方西夏军中军,见萧参军已被西夏军缠死,面色焦虑,遂下令道:“萧参军势单,现形势稍有利于我;後军一时难至,李指挥速以亲兵为主发起第二轮冲击!”
    亲兵李指挥道:“大帅万万不可!禁军骑兵已尽数被萧参军带走。现我军老兵数量少,夏军又源源不断冲来,亲兵已分出一半以加固左右防线,如再分兵必导致阵形大乱。况且亲兵应全力保护主帅,不可轻易出击。”
    任大帅沉默凝重。
    亲兵李指挥从一名亲兵手中接过两只水袋和两个荷叶包,转身将一只水袋和一个荷叶包递给任大帅。任大帅拒绝了荷叶包,接过水袋,喝了一口。

    2

    西夏军中军左右两侧之骑兵冲出後,由两个骑兵群变为三个骑兵群:左军右部和右军左部突出合为一个骑兵群,冲击宋军北线;左右军剩余骑兵各自为一个骑兵群,迂回冲击宋军东西二线。
    宋军北线外围的盾牌兵、枪兵防线扛住了第一个西夏军骑兵群的冲击。
    宋军东西两线外围的盾牌兵、枪兵防线很快被迂回冲击的两个西夏军骑兵群所冲乱。
    任大帅下令道:“东西二线各营管带迅速出阵,整顿秩序!”
    传令兵甲立即飞驰起来,十余名营管带纷纷出阵护军,前後飞驰,整顿各自部队。各营旗帜紧紧跟随在营管带马後,各营管带均在外围和内线跑了一个来回。至此,宋军中军秩序稍整。
    见东西二线秩序稍整,任大帅又下令道:“弩兵继续支援萧参军!”
    传令兵乙在各营之间穿梭,驰至位于中军中部外围保护下的弩兵阵营传达任大帅军令。
    弩兵吴都司下令道:“弩营列阵,北向前移!”
    弩营整体向北移动,进至盾牌兵和枪兵之後最近距离。
    弩兵吴都司下令道:“弩兵全体箭指西夏军中军,无令勿发!”
    弩兵吴都司远见萧参军集群还在西夏军中军包围圈内,试图向南突围,遂下令道:“箭指西夏军中军包围圈外围南线!”
    见全体弩兵均已做好准备,弩兵吴都司喊了一声“放箭”,同时猛的将佩刀对空斩下。顿时,羽箭如飞蝗般落向西夏军中军包围圈外围南线,此番射击精度已大大高于方才向西夏军帅旗的那几轮射击,西夏军中军外围南线骑兵纷纷落马。
    第十三节 只手擎天

    1

    萧参军在禁军骑兵群中心位置,正调转马头,面向东南方,看到了西夏军中军包围圈南线受到宋军弩兵射击,已有人马中箭倒地,秩序有所混乱,即刻下令道:“集中兵力,全体向南冲击!”
    骑兵石都司大喝一声:“跟我杀!”遂向南冲去。全体禁军骑兵拼命向南冲击,一鼓作气,终于冲出了西夏军中军包围圈。
    被宋军骑兵冲开缺口的西夏军中军包围圈一时混乱,但包围圈大体形状还在,包围圈内部空荡,包围圈南线被宋军冲开了一道约莫七八匹马并排宽度的缺口,随处可见两军阵亡官兵的遗体。
    弩兵吴都司远见萧参军集群冲出,下令道:“前进二十步,延伸射击,向西夏军中军中部放箭!”
    弩兵吴都司的声音刚落,全体弩兵立即收弩,动作整齐划一。一名营管带大声喊口令道:“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二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立定!”全体弩兵随其口令,整体前进二十步,停了下来。那名营管带又喊了一声:“向右看齐!”弩兵的队形马上整齐。那名营管带不再说话,站在队伍左前方,与全体弩兵一起上弦,取箭置于箭道,然後抬高弩身,瞄准。
    弩兵吴都司下令道:“放箭!”
    漫天箭雨向西夏军飞了过去,西夏军中军中部的步兵纷纷倒地,站立者皆在防御天空落下的羽箭。
    西夏军第一骑兵群冲向宋军北线,弩兵放箭,西夏军骑兵纷纷落马,但最终接近了宋军北线,与盾牌兵、枪兵混战;宋军北线的盾牌兵、枪兵不支,西夏军迫近于弩兵阵前,弩兵弃弩,抽刃与之搏战;盾牌兵、枪兵回转身,与弩兵两面包围夹击冲入阵中之西夏兵,一时间,西夏兵纷纷倒地。
    西夏军又有後续骑兵冲至宋军北线,又与冲入宋军阵内之西夏兵形成内外两线,对宋军盾牌兵、枪兵两面夹击,宋军盾牌兵、枪兵纷纷倒地。

    2

    任军校向隘口处飞驰。任军校身後数百步,两名亲兵在飞驰追赶他。从高处看去,三匹快马,一前两後,在开阔地上留下了三道烟尘,十分显眼。
    隘口处,後军三大方阵原已通过大半,正在原地掉头。任军校飞驰而来,见到三大方阵已掉头完毕,最後一个方阵已开始跟随黄监军的大旗逃跑,怒道:“尔等这是做甚?是要跟着黄监军逃跑吗?”
    後军部分官兵顿时低下头来,停止逃跑。
    任军校驰至黄监军的大旗下,在黄监军的马头前两匹马的距离勒住马,然後拉动缰绳,横马拦住黄监军马头。黄监军表情怪异,盯着任军校。
    任军校右转面,对黄监军拱手道:“禀报黄监军,夏军势众,攻势过猛,我前军、中军现已支撑不住,有被夏军击溃的危险!任大帅军令,後军骑兵向西夏军中军发起冲击,步兵增援我中军东西两道防线!请黄监军督率後军火速出击,挽救危局!”
    第十四节 败事之源

    1

    黄监军两手一摊,阴阳怪气道:“局势已经明了,此时後军出击,无异于飞蛾扑火。倘若及时撤离战场,尚能保住大宋一股生力军。”言毕,右手拉动缰绳,准备绕开任军校之马。
    任军校策马前进几步,横枪挡住黄监军,凛然道:“黄监军,你身负皇上重托,担任监军之职,对临阵退却者可行就地正法之权,岂可自己畏敌如虎,不战而逃?”
    黄监军勃然变色,道:“任军校!你想犯上不成?”说话间,仍在调拨马头,准备伺机绕开任军校的战马,方便逃跑。
    任军校两眼冒火,呼吸开始颤抖,持枪的双手也随之颤抖,战马呈逆时针方向转了半圈,眼看就要接近黄监军。
    黄监军面露惊恐之色,道:“任军校,你想作甚?还敢加害本监军不成?”
    黄监军身後的步骑兵也惊恐的望着任军校,纷纷後退。
    局面一时僵持下来,後军全体停止逃跑,官佐们目光狐疑,面面相觑,犹豫不决。任军校与黄监军仍僵持着,二人皆不作声。
    此时,亲兵李指挥派来的两名亲兵已驰至任军校身边,遂分别列于任军校左後侧和右後侧,直视黄监军。
    任军校仍然在大口呼吸,持枪的双手稍稍平稳了一些。黄监军正惊恐不安,却没见任军校有过激举动。
    任军校控制住了情绪,直接下马,将长枪掷于地面,上前以双手拉住黄监军坐骑的缰绳,仰面苦苦哀求道:“黄监军!战场局势危若累卵,全军万余将士性命全系于你手中!千钧一发之际,善恶就在一念之间,胜败取决于最後一刻!挽救危局必能流芳百世,临阵脱逃则会受到军法惩处,并将招来千古骂名!黄监军,请三思啊!”
    两名亲兵继续前进,保护任军校。
    黄监军顿时恢复了胆气,怒道:“临阵脱逃?本来孤军深入就是兵家之大忌,现本监军要将大军後撤至安全地带组织有效防御,随时准备反攻!再说,要怪就怪你父子二人去岁在白豹城招惹祸端,否则何至有此战事?如今又贪功冒进,以致大军身陷死地,反倒怪起本监军来了?”
    黄监军言毕,抖动缰绳,准备远遁。任军校大怒,伸手拽住黄监军坐骑的缰绳,并在自己双手腕上缠了两圈,怒道:“黄监军!你受皇上重托,竟然临阵脱逃?今日我不管你怕死与否,终不能容你逃跑!”
    黄监军脸色铁青,龇牙咧嘴,一时没了主意。

    2

    就在任军校与黄监军僵持之时,黄监军身後的一名营管带打马前进几步,隔开了保护任军校的两名亲兵,对任军校道:“任军校请息怒,让卑职来劝劝黄监军。”说话同时,给黄监军递了个眼色。
    黄监军立刻会意,趁任军校分神之际,一抖缰绳,马猛跑了出去。任军校猝不及防,因为手腕被缰绳缠住,竟被带出去一丈多远,摔倒在地。
    黄监军飞驰而去,方才那名营管带紧随其後逃跑;任军校还未起身,几乎被那名营管带战马的马蹄踩到,急忙就地翻滚。即刻,後军三个方阵约三千人,竟有半数跟随其向东南方隘口方向逃跑,丢下运送前军阵亡官兵遗体的数十辆平板马车。
    任军校在群马之间左右翻滚,闪避马蹄,一时竟不能站起身来。两名亲兵拼死接近任军校,控制两匹战马横在任军校摔倒的位置的西北方,阻挡逃兵。任军校终于避开了马群,艰难的站立起来。几乎就在同时,两名亲兵的战马被逃跑的骑兵群冲倒,两名亲兵摔倒在地,躲避不及,竟直接被马蹄践踏而死。至此,人群马群被分成两股,任军校居中,没有再受到冲击。
    第十五节 力挽狂澜

    1

    乱军中,任军校看着惨死的两名亲兵,再看着没人管的平板马车上的阵亡官兵遗体,以及继续溃逃的官兵,悲愤不已。
    任军校勒了一下双拳,快速扫视地面,发现了自己的长枪,于是快速位移,从地面捡起了自己的长枪。任军校将长枪一横,侧对正在逃跑的官兵,怒道:“大宋军人,愿做逃兵者尽管跟随缺家伙的阉竖逃去,愿为大宋军威而战者就跟我整队出击!”
    受任军校话语的激励,方才未来得及逃跑的後军官兵便停止逃跑,面面相觑。此时,数名营管带出阵整队,并镇臂高呼:“愿为大宋而战!”顷刻间,前已逃跑的後军官兵竟有少数停止逃跑,转过身,向任军校方向聚集而来。
    见此情景,任军校激动万分,即刻翻身上马,抖落身上的灰尘,下令:“即刻列队!骑兵在前,火速冲击敌阵;步兵在後,向中军方向进发,巩固东西两道防线!”
    数名营管带齐声答道:“遵命!”
    任军校指着地面上惨死的两名亲兵的遗体,对一名营管带道:“快将他二人的遗体好生抬到平板车上。”
    那名营管带道:“遵命!请任军校放心!”言毕,立刻组织人手抬起两名亲兵的遗体,和後运装载阵亡官兵遗体的平板车。
    与此同时,其余营管带各自整队,不多时,骑兵整好队,跟着任军校的身後向西北方向驰去。与此同时,步兵也整好队,向着骑兵驰去的方向快步行进。

    2

    隘口外,西夏後军骑兵分别从中军左右突前,之後合为一方阵冲击北线宋军。宋军北线盾牌兵、枪兵被冲散。
    盾牌兵刘指挥和枪兵王指挥同时下令:“短兵相接!”
    北线盾牌兵与枪兵形成大大小小的战斗小组,与西夏步骑兵搏战。随着西夏步骑兵源源不断的冲来,北线盾牌兵、枪兵全被缠住。趁此空隙,有一队西夏骑兵直奔宋军帅旗而来,亲兵李指挥率领亲兵奋力搏战。宋军正苦苦支撑,又有两队西夏骑兵冲来,冲乱宋军的骑兵、步兵与亲兵。
    宋军东西两线已溃散,各营管带控制不住。此时任军校率领後军千余人靠拢中军,形成西部防线,堵住了西夏兵冲开的口子;弩兵、盾牌兵遂撤至新防线後面,在盾牌兵刘指挥和枪兵王指挥的指挥下重组阵形。
    然此时东部又有数队西夏军骑兵冲来,快要接近主帅位置。传令兵乙快要接近任大帅处,被数名西夏军骑兵截住,身中数枪,坠马身亡。与此同时,旗手被疾驰而来的西夏军骑兵长枪刺中,拄着帅旗缓缓倒地。
    盾牌兵刘指挥率领被冲散而与主力隔离开来的十余名盾牌兵死死缠住冲击而来的西夏步骑兵,在斩杀几名西夏步兵之後,被迎面而来的一群西夏骑兵包围,身中数枪而倒地。
    亲兵李指挥与部分亲兵被从东部冲来的两队西夏兵分割成三段。亲兵李指挥拼命向任大帅处靠拢,长枪连续挑落十余名西夏骑兵,已与部下拉开了距离,十余名亲兵追赶而不得;亲兵李指挥快要靠近任大帅时,一名西夏军骑兵从其侧後冲来,一枪刺中亲兵李指挥背部;亲兵李指挥惨叫一声落马;就在瞬间,数名亲兵的长枪同时刺中了那名袭击亲兵李指挥得手的西夏军骑兵;其余亲兵拼命冲杀,靠拢至任大帅处。
    西夏步骑兵再无压力,陆续向任大帅处冲来。
    第十六节 以死报国

    1

    任大帅眼见传令兵乙、旗手、盾牌兵刘指挥、亲兵李指挥及众多亲兵相继战死,双目中喷射出仇恨的火焰,对身边一名亲兵道:“取我长刀来!”
    一名亲兵立刻跑来,将一把长刀双手递给了任大帅。
    此时,枪兵王指挥率领二十余名枪兵,从东线冲至任大帅近处,道:“大帅,大势已去,此时南线尚未失控,请大帅火速南撤以暂避敌军兵锋!”
    任大帅环顾左右前方正在厮杀的敌我两军,凛然道:“我为大将,岂可临阵退却?当年从军,便常思以死报国。今既兵败,唯实践初心尔。”言毕,见正前方有西夏军步骑兵约数百人冲来,竟独自策马向前冲去。任大帅身边所剩的十余名亲兵即刻紧跟任大帅,在任大帅左右形成了保护层,与任大帅一道,径直冲入西夏军步骑兵群。
    步兵王指挥焦急而无可奈何,遂留下那二十余名枪兵助战,下令道:“尔等必尽全力保卫主帅!我去东线分兵来援!”
    二十余名枪兵齐声道:“遵命!”遂列成横队,大踏步进入西夏军步骑兵群,西夏兵猝不及防,或被刺死刺伤,或避向一旁。二十余名枪兵终于靠拢任大帅及其亲兵,合兵後,在任大帅左、前、後三侧形成了三道防线,亲兵在前,枪兵在左右,保护任大帅,并且奋力刺杀接近之西夏兵。

    2

    枪兵王指挥见任大帅亲兵及方才调来助战的枪兵已形成小规模战斗群,便独自驰向东线,竟似过无人之境,百余步的路程中,不时有流矢从他身边掠过。
    枪兵王指挥到达东线,就地集结百余名枪兵,形成步兵方阵。枪兵王指挥下令:“向任大帅靠拢!”步兵方阵立即向任大帅战斗群靠拢去,却被急速冲来的西夏骑兵隔断,一时难以冲破,遂成混战。两军相互厮杀,宋军步兵不时有人倒地,西夏军骑兵不时有人落马;然西夏军骑兵仍源源不断而来,枪兵王指挥已近支撑不住。
    在西夏军步骑兵群内,任大帅在马上将长刀舞的密不透风,击杀试图接近的西夏军步骑兵十余名,自身也多处受伤;枪兵和亲兵跟在任大帅左右,防止任大帅被偷袭和解决被任大帅击伤的西夏兵,无不以一当百。
    西夏军步骑兵仍然疯也似的冲向任大帅,不多时,任大帅亲兵和枪兵王指挥调来的枪兵死伤殆尽。任大帅见自己已孤身一人,索性策马疾驰冲杀,近处西夏军步骑兵稍稍迟滞退却。此时,远处十余名西夏军骑兵飞驰而来,任大帅迎面斩落两名西夏军骑兵,第三名西夏军骑兵已冲至近前,任大帅颈椎锁骨处被其长枪洞穿,惨叫一声,坠马而死。
    枪兵王指挥看见任大帅阵亡,大叫一声:“任大帅!”遂疯了一般,不再向任大帅坠马处靠拢,而是就近与敌厮杀,与百余名枪兵一道,与西夏步骑兵混战起来。
    此时任军校正在中军西线指挥作战,调整阵形时听到枪兵王指挥喊叫声,遂往东看去,直见任大帅战死情景,便大叫一声:“父亲!”然後疯了一般,只身向东冲去,与从东线冲进来的西夏兵搏战,以一敌十,西夏军纷纷落马。
    任军校带来的後军千余人中,半数骑兵系蕃兵,半数步兵系汉兵。蕃兵作战不力,自行组成一个骑兵群,既不冲击西夏军助阵萧参军,又在任军校多次孤身被围时在近旁作壁上观。
    部分汉兵见蕃兵畏缩不战,纷纷叫骂:“墙头草,还不出击!”蕃兵无动于衷。
    部分汉兵见任军校危险,积极奋战,试图靠拢任军校,却被西夏兵分割开来,多次努力皆不成。
    第十七节 败局已定

    1

    任军校连续挑落十余名西夏军骑兵,自己也浑身是血。此时,任军校距离任大帅落马处已不足二十步,看清了任大帅血肉模糊的遗体,准备快速冲过去。就在任军校收枪至左手、右手抖动缰绳的瞬间,两名西夏军骑兵左右包抄而来。任军校急忙收回右手,横枪准备反击,但为时已晚,任军校左右两侧肋骨同时中枪,竟被卡住,一时没有落马。任军校咬紧牙关,忍住剧痛,就在两名西夏军骑兵得意之际,任军校大喝一声,用尽最後的力气,将手中的长枪刺向右边的那名西夏军骑兵,枪头从其胸口洞穿而过,然後和那名西夏军骑兵同时落下马来。
    见任军校战死,後军来援的汉兵开始溃败,西部防线尽毁。少数汉兵径直逃跑,大部汉兵仍在奋力搏战。而蕃兵则一时犹豫,不攻击西夏军,唯见宋夏两军厮杀。蕃兵又呆了一阵,仍然不知何去何从,西夏军也不攻击蕃兵。
    忽然有一名蕃兵高声叫道:“宋军已完败,我等战则死,归宋则受军法处置,不如投夏!”然後便急速走迂回路线,向西夏军帅旗方向飞驰而去。其余藩兵听到此话,不约而同的跟在那名藩兵身後,迂回逃往西北方向。
    此时,宋军士气全失,後军来援的近千名汉兵瞬间崩盘,大部分逃往东南方黄监军逃跑的方向,盾牌、长枪被扔落一地。

    2

    太阳正在西移。
    此时,宋军败像已很明显。因任大帅、任军校、亲兵李指挥、盾牌兵刘指挥相继战死,宋军中军已失去统一指挥。
    宋军中军在西夏军中军两侧骑兵所变阵的三个骑兵群的迂回冲击下,西、东二道防线线的盾牌兵、枪兵已开始溃散,北线的盾牌兵、枪兵已支持不住,北线正对的西夏军步兵长蛇阵愈来愈近。
    西夏军骑兵继续冲来。弩兵吴都司仍在尽力协调弩兵重新布阵,同时下令道:“做近距离射击,勿使夏军骑兵近前!”弩兵急速射击,西夏军骑兵纷纷落马。少许西夏军骑兵冲过箭雨,与宋军接触,数名弩兵中枪倒地。
    弩兵吴都司下令道:“前排分割接近之夏兵,包围歼灭之!”前排弩兵随即弃弩抽刃,将此少许西夏军骑兵分割包围後持刃斩杀。西夏军攻势稍减。

    3

    西夏军中军,帅旗下,李亲王表情轻松,问野利统帅道:“是否动用後军骑兵预备队?”
    野利统帅抬头望东南方向的战场全局扫视了一眼,道:“可矣!”然後打了一个手势,下令道:“後军骑兵出击,全面击溃宋军!”
    听到野利统帅的命令,旗手挥动帅旗,先指向左右两侧,再猛一挥动,指向正前方的宋军中军。与此同时,号手吹起号角,号声更加激烈。顿时,喊杀声起,西夏军後军骑兵自中军两侧向前冲出,各自跑了半个括弧形,变作两个骑兵群,向宋军冲去。
    李亲王和野利统帅先分班左右转头後看,後军两个骑兵群已冲出阵营;再随着骑兵群的移动而缓缓平行转头直至正前方,看到两个骑兵群渐渐汇成一个骑兵群,渐渐接近宋军。李亲王的表情漠然,野利统帅的表情冷峻,但皆流露出一丝遏制不住的兴奋。
    第十八节 玉碎之心

    1

    此时,因西夏军尚未组织新一轮攻势,宋军中军稍稍松了口气。枪兵王指挥在马上左右跑动,指挥协调,大声对盾牌兵、枪兵下令道:“赶在夏兵发起冲击之前,火速组成一字防线!”
    盾牌兵、枪兵听到枪兵王指挥的命令,立即从前後左右四个方向努力向以枪兵王指挥为中心的位置靠拢,然後向左右两个方向散开,试图重新组成一字防线。
    盾牌兵、枪兵刚刚散开,还没站稳,西夏军後军的两个骑兵群已直冲过来,距离宋军还有一半路程时,两个骑兵群开始汇合;快要接近宋军时,恰好形成锥形,冲击枪兵王指挥所处的位置。
    枪兵王指挥大声下令道:“前面的人缠住夏兵,後面的人抓紧时间整队!”
    前面快要形成一字防线的盾牌兵、枪兵匆忙与西夏军混战起来;于此同时,後面的士兵在军官的组织下努力布阵,但是盾牌兵数量已经不够,枪兵多未经战阵,动作迟缓。
    枪兵王指挥在刚被西夏军冲破的盾牌兵、枪兵防线後面策马左右巡视,见盾牌兵、枪兵的斗志已明显处于下风,便从破碎的防线後面猛的冲出,突入西夏军骑兵群,挥舞长枪,先扫再刺。西夏军猝不及防,接连被枪兵王指挥扫落和刺死十余名骑兵。盾牌兵、枪兵见状,大受鼓舞,尽力站稳脚跟,然後前冲靠拢枪兵王指挥。

    2

    萧参军率领的禁军骑兵仍在西夏军中军包围圈中。
    萧参军对骑兵石都司道:“我来抵御外线夏军冲击,你全力解决被我反包围之内线夏军!”
    骑兵石都司大声道:“明白!”
    此时,禁军骑兵的外围部分在萧参军的指挥下抵御西夏军中军包围圈的冲击,内线部分在骑兵石都司指挥下全力压缩被自己反包围的那部分西夏军。被禁军反包围的那部分西夏军逐渐施展不开,开始相互拥挤,甚至有人落马。
    骑兵石都司下令道:“继续压缩,彻底解决!”
    内线禁军骑兵大受鼓舞,继续压缩包围圈,之後几乎同时刺出长枪。然後再压缩,再刺杀。从高处看,内线禁军骑兵的包围圈已经很小,当长枪同时刺出时,形同一只翻毛刺猬。四五轮下来,被禁军骑兵反包围的西夏军已被解决。
    与此同时,萧参军率领的外线禁军骑兵承受了很大的压力,不时有人落马,逐渐被西夏军压缩,但也是一边後退,一边同时刺出长枪。从高处看,外线禁军骑兵的防御阵线在缩小,当长枪同时刺出时,形同一只刺猬。
    见内线禁军骑兵已经解决了被自己反包围的西夏军,萧参军对骑兵石都司道:“向南冲击突围!”
    骑兵石都司大声道:“遵命!”然後整顿队伍,向西夏军中军包围圈南线冲击,但禁军骑兵官兵体力有所衰竭,没有突破包围圈南线西夏军,突围尝试失败。
    萧参军环顾四周,对全体禁军骑兵下令道:“收缩防线,抵御西夏军冲击!”禁军骑兵即刻作出调整。西夏军中军巩固包围圈後,分出一支骑兵分队冲击萧参军骑兵群西线,未能击破,西夏军阵势稍乱。
    萧参军下令道:“夏军阵形已乱,全力冲击夏军包围圈南线!”
    禁军骑兵听到此话,全体往正南方向冲击,一鼓作气,终于在西夏军中军包围圈南线打开了一个缺口,顷刻间,禁军骑兵如潮水般的涌了出来。
    第十九节 旷世长戟

    1

    再次冲出西夏军中军包围圈的萧参军,稍稍驻马遥看宋军局势,却直见数百步外宋军帅旗不再矗立,惊恐之间双目扫视,遂直见任大帅战死情景。萧参军几乎陷入癫狂状态,高呼一声:“任大帅!”
    近处禁军骑兵听到萧参军高呼声,随即停止冲击,靠近萧参军。骑兵石都司遂看到任大帅坠马之处,也惊叫一声:“任大帅!”
    萧参军双目血红,转面看了一眼骑兵石都司,大喝一声:“杀!”转身继续冲击。骑兵石都司率领所剩的近千名禁军骑兵随即转身冲入西夏军中军包围圈内,不久即乱,各自为战。
    萧参军与剩余的禁军骑兵在西夏军中军包围圈又战了一刻,再次化零为整,从西夏军中军包围圈中冲出,稍作调整,又形成了一个骑兵群。此时,萧参军在骑兵群外围南线,萧参军调转马头,看了一眼禁军骑兵群,然後向东、向北跑了一个迂回半圆形线路,全体骑兵的眼睛都跟着萧参军的身影移动;当萧参军到达骑兵群北线时稍微停顿了一下,然後前冲,此时全体骑兵跟着萧参军再次冲入西夏军阵中。
    西夏军帅旗下的李亲王、野利统帅往东南方向看,宋军骑兵群虽然已冲入西夏军阵中,但萧参军单骑留下的迂回半圆形飞尘却未消散,环绕着宋军骑兵群留下的近于正方形的潮水般的飞尘,形成了一个“明”字形状。李亲王、野利统帅均已屏住呼吸,双眼睁大,透露出钦佩的神情。

    2

    在西夏军中军包围圈中,萧参军屡屡向西夏兵密集处冲击,西夏军弩兵不能放箭;萧参军持长戟于西夏军中军骑兵群中急速挥舞,敌不待近身而中小叶落马。几个来回冲下来,萧参军已浑身披伤,盔甲散乱,仍率领禁军骑兵冲出了西夏军包围圈。
    众人意气稍减,而萧参军旁若无人,再次调转马头,向西夏军中军包围圈冲击。
    骑兵石都司见萧参军已杀红了眼,大声下令道:“保护萧参军!”少许士兵靠近萧参军後方,并与萧参军保持大于长戟距离,避免为萧参军长戟误伤。
    此时有少许西夏兵从侧面来袭,骑兵石都司用长枪将他们相继挑落,自己也浑身是血。西夏军攻势稍减,骑兵石都司稍加缓和;萧参军仍在前后驰突。
    西夏军中军以内线约半数兵力应对萧参军,注重包围圈的维持,以抵御禁军骑兵的冲击为主,不缩小包围圈;外线约半数兵力分出,稍作整顿,即形成骑兵锥形阵和步兵长蛇阵,向散乱的宋军中军发起最後冲击。
    大量西夏军枪兵包围而去,专刺战马。萧参军身边有数马倒地,人遂被俘。此时,一西夏军枪兵挺枪向萧参军刺来,萧参军急忙猛拉缰绳,战马前蹄腾空,半立起来;那名西夏军枪兵的长枪直接刺中战马前胸。战马倒地,萧参军被摔出左前方丈余,十余名西夏军枪兵随即迫近。萧参军在地面急速一个後滚翻,戟未离手;萧参军站起後手动折叠戟杆,一丈二尺的戟杆瞬间变作九尺,继续与迫近之西夏军枪兵搏战。前方有十余名西夏军枪兵来袭,萧参军双手握住戟杆,尽全力一戟横扫过去,西夏枪兵的十余杆长枪的枪身竟全部被斩断,那十余名西夏军枪兵惊恐不已,纷纷退後,竟有相互拥挤而倒地者,被後退者直接踩踏过去;萧参军立即靠前挥倒数名拿着半截枪杆而退後不及的西夏军枪兵,然萧参军也打了个趔趄,步渐不支。
    第二十节 奋力一击

    1

    骑兵石都司率领剩余少数禁军骑兵突入西夏军中军包围圈,靠拢萧参军,持长短兵器与外围西夏兵搏战。萧参军伺机挥落一从旁掠过的西夏军骑兵,得其战马翻身而上,手动展开戟身,复为一丈二尺,意气更壮。
    大量西夏军骑兵冲来,将萧参军与骑兵石都司分割开来。萧参军旁若无人,随手挥落一右前方来袭之西夏骑兵,几乎与此同时,西夏军骑兵统领从左後侧来袭,接近萧参军不足十步时,手持长刀的右手向自己的右後方展开,再向右前方萧参军的脊背挥去。
    萧参军听到左後侧马蹄声和武器与空气磨擦的呼啸声,右手紧握长戟,左手紧握缰绳,迅速藏身于马右腹之侧,躲过长刀;就在风声掠过的同时,萧参军即迅速从马右腹之侧翻至马背,同时将长戟自身後由右手转移至左手,并且用余光盯着那名偷袭他的西夏军骑兵统领。原本,萧参军的右手是握住距戟杆的末端一尺半处,转移至左手时,左手是握在距戟杆的末端四尺处。
    西夏军骑兵统领因萧参军躲过袭击,长刀落空,身体被惯性向前带去;西夏军骑兵统领急忙调整重心欲做躲避,但为时已晚,萧参军左手用力一挥长戟,小叶劈至西夏军骑兵统领脊背;西夏军骑兵统领顿时後仰,从左侧坠地,左脚还套在马镫上,被马拖行,沙土地上留下一道长长的血迹;西夏军骑兵统领的战马向西夏军帅旗方向跑去,马蹄左侧的血迹一直延续到西夏军帅旗前方。

    2

    骑兵石都司暂停冲击,冷眼看风景,目光随着被马拖行的西夏军骑兵统领的遗体而去。剩余骑兵皆屏住呼吸,大叫:“萧参军天人!”胆气更壮。而西夏军骑兵、枪兵已胆寒,目光惊诧,一见萧参军马来,纷纷避让和後退;外围弩兵、亲兵表情冷峻而愕然。野利统帅身後的没藏军司急忙靠近护军,大声下令:“暂停攻击,保持阵形!”西夏军略微收缩,阵形未至混乱。没藏军司紧缩眉头,凝视着萧参军,两眼冒火。
    骑兵石都司趁势率领所剩禁军骑兵冲向帅旗周围的西夏军亲兵。西夏军亲兵立刻分出一半与宋军接战,另一半保护李亲王和野利统帅後撤了数十步,李亲王和野利统帅一边後撤,一边转头惊恐的看着骑兵石都司。与此同时,萧参军已经接近西夏军帅旗,长戟又挥落了数名西夏军亲兵。但此时西夏军左右翼骑兵从萧参军背後发起冲击,萧参军回身应对,西夏军亲兵的压力得到缓解。
    乘此机会,西夏军亲兵立即重新编队,终于保护正、副总指挥撤退至安全地带。西夏军步骑兵稍加调整,重新包围了宋军骑兵。
    不远处,没藏军司向帅旗方向飞驰而来。
    百步外的高坡上重新矗立起西夏军帅旗,周围又形成了更为严密的方阵;李亲王、野利统帅驻马立于中部稍前,俯瞰前方两军厮杀,频频点头称赞。
    李亲王道:“野利统帅请看,那一员宋将,屡次冲击我军,然气势始终不减,真乃不世之才!”
    野利统帅道:“属下与宋军对峙多年,大小交锋数十次,未见有如此才气无双之将,真可谓智勇双全,冠绝三军!”
    李亲王道:“看其气势,应非宋西北边防军人。”
    野利统帅道:“依属下看,此人应来自开封禁军。亲王所言极是,此人确是不可世出之才!”
    李亲王道:“此战宋军必败。如能擒获此将为我所用,不仅可令全体战俘归心,又可缓解北方边境压力。”
    野利统帅稍有犹豫,想说什么,却见左前方没藏军司策马驰来,便将话咽了回去,然後道:“遵命!”
    第二十一节 惺惺相惜

    1

    没藏军司刚驰至帅旗下,欲禀报军情和请示,听到李亲王和野利统帅对话,遂进言道:“亲王请恕属下多嘴。”
    李亲王转面看了一眼没藏军司,道:“请讲。”
    没藏军司道:“亲王远见,非属下所能及也。只是,这员宋将异常勇猛,若定要生擒之,恐将加大我军损失!”
    李亲王一时沉默,转面至方才角度,目光随着着萧参军驰突的身影左右转动,又瞥了一眼没藏军司,然後抿住嘴,咬了咬牙,道:“野利统帅请传军令,务必擒获此将!”
    没藏军司面色阴沉,不再说话。
    野利统帅皱紧眉头,吐出一口气,道:“遵命!”随後下令道:“骑兵冲击,步兵缩小包围圈;弩兵不得放箭,与亲兵一道外围列阵,生擒持长戟的那一员宋将!”
    传令兵道一声“得令”而去。
    没藏军司仍然阴沉着脸,在原地滞留,任凭马在原地打转。
    野利统帅转面,对没藏军司道:“执行命令。”
    没藏军司转面,看向自己的左上方天空,鼻孔子里出了一口气,道:“遵统帅之命!”遂打马而去。
    野利统帅遥望着传令兵和没藏军司远去的背影,表情默然,对李亲王道:“可惜了没藏统领!”
    李亲王表情凝重,道:“看天意耳,野利统帅可见机行事。”
    野利统帅深吸了一口气,道:“遵命!”

    2

    太阳愈发西斜,野利统帅向西望去,却见天像有变。
    野利统帅惊道:“亲王,请看!”手指向西方天空。
    李亲王顺着野利统帅手指的方向,只见西部天空骤然出现大片乌云,瞬间向西南方向位移,正好遮住了当时位置的太阳,在阳光的作用下,乌云转变为黄云;西北天空则基本空白,只有小而薄的橙色云线数缕,与西南的蓝天和西北的黄云形成鲜明的对比。
    李亲王面色凝重,道:“风云变幻,无关大势所趋。”
    野利统帅不语,轻轻的点了点头。
    两军已接战大半日,宋军全军溃散,军旗倒地,散乱宋军步兵纷纷弃械溃逃,骑兵已远遁避战。
    从宋军後军叛变逃跑的蕃兵经过迂回,已靠近西夏军西侧右翼,打来旗语。野利统帅挥手示意,身後的没藏军司打马上前。
    野利统帅对没藏军司道:“将前来归降之宋军蕃兵悉数调往後军,组成防线,勿使其出!分出一半亲兵围追堵截宋军!”
    没藏军司道:“遵命!”随即对身後一名身材异常高大健硕的西夏军军官道:“你率领一半亲兵,堵截宋军溃散步兵!”那名身材异常高大健硕的西夏军军官道:“遵命!”随即组织协调亲兵执行命令。
    没藏军司又挥手示意,一队骑兵簇拥过来。没藏军司并不发话,径自驰向宋军藩兵方向,那队骑兵紧跟而去。此时,西南方的黄云又又向南方位移,露出了半轮红日;西北方的蓝天空间瞬间变大,出现数条笔直的黄云。没藏军司驰至宋军藩兵正面,先指向西方的黄云、红日和蓝天,再指向西夏军後军位置,道:“尔等归顺,正合天意;前往後军,组织防线!”言毕,调转马头。
    藩兵齐声高呼了三声“万岁”,随即跟着没藏军司一队人马向西夏军後军方向驰去。
    第二十二节 大势已去

    1

    西夏军中军,帅旗下。野利统帅再次挥手示意,旗手策马向前百余步,然後挥动帅旗,旗手前方已停战之西夏军整合後冲向宋军。西夏军骑兵穿插堵截宋军骑兵溃逃之路,西夏军步兵长蛇阵变成偃月阵包抄宋军溃散步兵。
    正在逃跑的宋军骑兵有小部冲过了西夏军骑兵的穿插线,其余大部放弃逃跑。此时没藏军司率领亲兵赶到,从西侧迂回穿插至宋军步兵东南方的退路。至此,宋军步兵已无路可逃。
    枪兵王指挥大声下令道:“向我看齐,收缩兵力,形成圆形防线!”但此时已无人理会他的命令,纷纷弃械。西夏军步骑兵形成的包围圈缓缓压来,包围圈在缩小。枪兵王指挥见大势已去,便挥了挥手,和身边的十余名枪兵放下了武器,远处的大小步兵群也相继放下武器。
    西夏军开始收缴宋军的器械。西夏军中军北部,帅旗下,李亲王、野利统帅在远眺这一切。
    野利统帅道:“禀报亲王,那端被包围的宋军步兵已全部缴械,我军完胜已成定局,眼下就是要解决与我中军鏖战的宋军骑兵了。”
    李亲王下令道:“回援!”
    野利统帅道:“遵命!”然後对传令兵道:“通知前方部队,留小部看押俘虏,大半回援!”
    传令兵道了声“得令”,便策马朝向宋军披靡的军旗方向驰去。

    2

    按照野利统帅命令而回撤的千名名西夏军步骑兵靠拢中军,堵住被萧参军冲开的缺口。之前与萧参军搏战之疲兵撤至外围列阵,面向阵内;外围西夏军如黑云般的迫近萧参军骑兵集群。
    萧参军披头散发,仍在奋战。萧参军的战马受到西夏军步兵袭击,再次倒地,萧参军被摔出丈余。萧参军仍然迅速起身,还未站稳,右腿满是泥土和血。萧参军全然忘记了疼痛,又将长戟折叠为九尺,然後以背发力,带动右侧的肩、肘、手,将长戟从後向前抡了一个半圆形,劈向一正在接近的西夏骑兵军官;此西夏军骑兵军官以长枪横向招架,枪杆被萧参军的长戟小叶直接斩断,小叶随即劈透他的左侧锁骨和胸骨,即刻落下马来,两截断了的枪杆仍在其左右手中,萧参军的长戟仍然嵌在其左侧锁骨和胸骨位置。
    萧参军两眼血红,将长戟向後一扯,那名阵亡的西夏军骑兵军官的遗体被带动的上半身欠起,然後又跌落回地面,在此过程中有一瞬间的腾空。萧参军反向挥动长戟,准备横扫迫近的西夏军步兵,忽然猛的一个趔趄,几乎被自身力量带来的巨大惯性的作用摔倒。萧参军尽力站稳,才发现长戟已折断,只剩戟杆,顿时惊恐万分,不知当复如何。
    西夏军步兵见萧参军武器损坏,便不惧怕;就在萧参军分神的瞬间,迅速从前左右三个方向包围过来,将十余杆长枪架在萧参军项上及脋下。萧参军无奈停止搏战。
    萧参军身边的百余名骑兵全都杀红了眼,根本收不住手,接连斩落、挑落十余名萧参军周围的西夏军骑兵。待接近萧参军时,却见萧参军已被劫持,遂相继停止搏战。
    骑兵石都司将一名迎面而来的西夏军骑兵挑落,与所剩百余名骑兵横冲过来,准备靠拢萧参军,却见萧参军被俘、百余名骑兵已停止搏战。骑兵石都司斗志顿失,遂勒住马,打了一下手势,他所率领的剩余百余名骑兵相继停下马来,放下了武器。
    李亲王面色稍缓,向右看了一眼野利统帅,将右手举起,放在右耳後,然後向前一带。野利统帅会意,向前驰了几步,接近西夏军步兵,将右手臂与肩平行,转向自己右後方,然後平行的向前一带。西夏军步兵会意,缓缓迫近萧参军及麾下的百余名骑兵,骑兵快速上前包围了骑兵石都司及麾下的百余名骑兵。见此情景,远处的零星宋军骑兵也三五成群的各自聚拢,放下了武器。
    第二十三节 败军余勇

    1

    宋夏两军在三川口的对决已结束,宋军彻底战败。
    西夏军中军,帅旗下。李亲王环顾己方,眼前的空地到处是倒地的两军阵亡官兵遗体;抬眼望向东南方原宋军中军位置,到处可见倒地的宋军旌旗和散乱的宋军兵器,两军战死者纵横交错。两处都有西夏军官兵在打扫战场,整理宋军兵器,看押宋军战俘,抬走己方伤亡人员。
    看到这些景象,李亲王情绪异常低落,野利统帅的脸上也丝毫不见战胜的喜悦。
    过了好一阵,野利统帅打破了沉默,对李亲王道:“禀报亲王,我军已全部解除六千余名宋军战俘武装,并已收缴宋军全部车辆马匹。”
    李亲王道:“快速分拣物资,将宋军战俘打乱编队,沿黄河北还。”
    野利统帅道:“遵命!”刚要转身而去,却又回过头来,道:“那宋军伤者如何处置?”
    李亲王这才向前望去,只见两处地面还有不少宋军伤者在痛苦的哀嚎,便道:“简单处理一下,留下一些食物和水,让他们听天由命去吧!”
    野利统帅道:“遵命。”言毕打马而去。
    李亲王在亲兵的簇拥之中,来回巡视,面色沉郁。远处,野利统帅在指挥编排战俘,没藏军司在指挥挑选军械、粮草和马匹。
    此时,方才率领一半亲兵堵截宋军溃散步兵的那名身材异常高大健硕的西夏军军官引着两名西夏军士兵抬着一幅担架,担架上有一具白布覆盖的遗体,就是那名袭击萧参军未得手而死的西夏军骑兵统领。他们走近没藏军司身边,那名身材异常高大健硕的西夏军军官低声道:“没藏军司,在这里。”
    没藏军司掀开白布一头,露出的正是那名西夏军骑兵统领的头部,五官明显变形,眼睛没有完全闭合,保留了一丝惊恐、痛苦和不解。没藏军司重新盖上白布,止不住的落泪,然後转过身,以袖拭去泪水,挥了挥手。那名身材异常高大健硕的西夏军军官打了个手势,两名西夏军士兵抬着担架无言而去。

    2

    九月初三日,傍晚。
    黄河岸边,西夏军和宋军战俘已开始北撤。
    西夏军战後仍然是四个方阵:前面一个方阵,左边不靠黄河处两个方阵,後边一个方阵。西夏军总人数明显小于战前。
    在西夏军四个方阵的包围圈中间,便是六个方阵的宋军战俘步行跟随,右边是黄河岸;左边是西夏军两个方阵,较宋军战俘之前和之後的两个方阵为细长。在最後面的西夏军方阵是辎重部队,可以看到上百辆载运西夏军阵亡官兵遗体的马车。
    在亲兵的护卫下,野利统帅与其他官佐骑马走了一个来回,前後巡查,密切关注六个方阵宋军战俘。萧参军,弩兵吴都司,骑兵石都司,枪兵王指挥等宋军主要官佐位于最後一个宋军战俘方阵的前方。
    野利统帅及亲兵刻意贴近萧参军位置,位于萧参军左前方。没藏军司位于萧参军左後方,仇恨的目光射向萧参军,右手握住刀柄,左手大拇指按了一下卡簧。位于没藏军司前方的野利统帅听到声音,转面看了他一眼,没藏军司放下手来。
    萧参军走在战俘队列中,听到轻微的刀出鞘声音,略微左转头,转动眼球向左後方看去;看到没藏军司收手,萧参军眼角余光从左後方收回,紧张的手臂轻轻垂了下来。弩兵吴都司、骑兵石都司、枪兵王指挥均感受到萧参军的细微动作,稍稍控制了一下紧张情绪,回首用余光看了一下没藏军司。
    没藏军司呆着没动,萧参军、弩兵吴都司、骑兵石都司、枪兵王指挥均半转过身来,直视着没藏军司。这部分战俘一时全部停了下来,与前面的战俘拉开了距离。
    第二十四节 遥想边城

    1

    这时,十余名西夏军亲兵跑了过来,方才和没藏军司交接西夏军骑兵统领遗体的那名身材异常高大健硕的西夏军军官也在其中,他大声喝道:“郎个回事?尔等已战败,还有甚不服?”
    萧参军转头看了他一眼,眼中一股寒光杀气,顿时让那名身材异常高大健硕的西夏军军官胆怯了三分,竟不自觉的退了两步。
    弩兵吴都司向前走了几步,手指向右後侧的没藏军司,道:“郎个回事?去问你自己的长官!”
    没藏军司顿时红了脸,那名身材异常高大健硕的西夏军军官看了他一眼,便不再说话。
    野利统帅急忙赶了过来,道:“什么事情?嚷嚷个球?全军出发,返回兴庆府!连夜赶路!待到月上中天再就寝!”言毕,给了那名身材异常高大健硕的西夏军军官一个眼色,他便率领那几名亲兵退了回去;然後又瞪了没藏军司一眼,没藏军司低下了头。
    西夏军开动起来,宋军战俘在西夏军前、後、左三面监控下,沿着黄河,跟上西夏军的行军速度,向北方前进。

    2

    看到宋军战俘队伍恢复了平静,李亲王故意放慢马速,野利统帅和没藏军司随即放慢马速,逐渐与萧参军、弩兵吴都司等人拉远了距离。渐渐的,李亲王、野利统帅、没藏军司走在一排,李亲王走在中间,那名身材异常高大健硕的西夏军军官稍稍落在三人後面。
    野利统帅对没藏军司道:“你好鲁莽,险些酿成祸端!”
    没藏军司挂耷着脸,垂下眼皮,没有作声。
    李亲王看了没藏军司一眼,阴沉着脸,道:“你若偷袭,彼手中虽无武器,你便是彼敌手?万一你被他劫持,你究竟是要本王拿出赎金,还是要本王放彼归宋?”
    没藏军司仍不作声,在马背上摇头晃脑,当啥事没发送一样。
    野利统帅问李亲王道:“不知亲王计划将宋军战俘做何安排?”
    李亲王道:“我欲禀明圣上,将此数千宋军战俘单独编练成军,安放在北方边境,防御契丹。”
    野利统帅道:“圣上必会准奏。”
    李亲王点了点头。
    野利统帅道:“不知亲王拟安排宋军战俘具体守卫何处?”
    李亲王道:“黑水城位处边境,敌我混居,历来内外矛盾重重,派汉人部队去驻守甚为合适。”
    野利统帅道:“亲王高见!”顿了一下,野利统帅又道:“说起来,属下近五年没去那地方了,甚是怀念!”
    李亲王笑道:“接下来,黑水城就会安宁了!”顿了一下,李亲王又道:“根据经验,估计无须数日,宋必会派人前来要人。”
    野利统帅笑道:“彼若要人,须拿出大笔银两才是。”
    李亲王笑道:“这些年来,我党项人没少赚汉人的银两。但对我大夏而言,连连征战,男丁严重不足,此数千战俘可补充我大夏战力。彼虽乡兵过半,但小半属于禁军和边军,尤其禁军战力超强,且其长官实乃不可世出之才。”
    野利统帅大笑,道:“亲王高瞻远瞩,我等只认识银两,弗能及也!”
    李亲王微笑,抬起头,向远处望去,宋军战俘队伍恢复了宁静,步调一致,向北方行进。
    李亲王忽又情绪低落,问野利统帅道:“此战,我军伤亡几许?”
    野利统帅道:“禀亲王,我军参战人数二万有零,方才打扫战场,共收敛阵亡官兵遗体近二千,另有负伤能行者三千有余,不能行者近二千。”
    李亲王再不作声,遥望远方。野利统帅和没藏军司默默的走在李亲王左右两侧。
    那名身材异常高大健硕的西夏军军官仍然走在李亲王、野利统帅和没藏军司三人後面,不时左顾右盼,保持警惕。
    第二十五节 九曲河水

    1

    大战结束,西夏军监控宋军战俘北行,西夏军是前一、後一、左二的四个大方阵,宋军战俘是位处中间的六个小方阵,形成了一个大大的纵向的“凸”字形,大军行进线路与右边的峭壁成为平行线。
    萧参军不时回望方才激战半日的战场。远处,宋军战旗倒地,地面血水汇集成河,缓缓的向东南方流淌而去。宋军阵亡官兵遗体逐渐模糊,先前突围的骑兵有一部分返回,部分士兵守护阵亡官兵遗体,部分士兵救护重伤官兵;军官协调指挥,不时转头默望西方,目送宋军俘虏。萧参军看到此情景,泪流不止,最终转过头去,抬眼远望北方。
    一旁看押宋军俘虏的西夏军亲兵,无不关注萧参军等宋军主要官佐的神情和动静,面有警惕之色,双手紧紧握住长短兵器。李亲王、野利统帅和没藏军司不约而同的看了看萧参军,又回望宋军突围後折返的小股骑兵,不禁点头,目露钦佩之色。他们的身後,是装载着无数具西夏军阵亡官兵遗体的平板车队伍,缓缓的跟着大部队前进。
    西夏军四个大方阵和宋军战俘六个萧方阵继续北行,很快看到了黄河,“凸”字形此时又与右边的黄河成为平行线,人流向北行进,黄河之水向南流淌。向极远处眺望,可见黄河之水九曲回旋,缓缓的从太阳落山处流淌而来。黄河水面,波光粼粼,水中高地上是随风轻轻摆动的蒹葭,浅滩处是率性行走淘取食物的水鸟。

    2

    九月初十日,上午。
    就在宋军集结出师的从开阔地到土山碍口一线,有一行人在骑马行走,最前方是一位身着文官服饰的高级官员,是北宋派往西夏的使节富枢密。富枢密的身边有两名随从,身後是两名卫士,方才还在胡杨边上,不多时已经穿过了土山隘口。
    富枢密顿时感到血腥气还在,稍微皱了皱眉头,便快马加鞭,随从紧跟了上去。周围不时能看到阵亡人员遗体。很快,他们看到了黄河,便沿河北行。
    随从甲道:“依富大人看,那西夏王果真会交还我军被俘将士否?”
    富枢密道:“看天意了。依夏王秉性,必不会将战俘交还。”
    随从甲道:“夏人贪财,远近闻名。”
    富枢密笑了笑,道:“但是夏王要两利相权取其重。”
    随从乙道:“不知萧参军现在如何了,坊间传闻他已殉国。”
    富枢密道:“萧参军武艺绝伦,应无大碍。”
    随从乙道:“但黄监军向皇上禀报,谓萧参军投敌,一时真假难辨。”
    富枢密道:“真相究竟如何,只有入夏才能知晓。但黄监军一向欺上瞒下,我看必有问题。”
    随从甲道:“倘若萧参军和众将士是力竭负伤而被夏军俘虏,便不能苛责。”
    富枢密喟然道:“话虽如此,只是萧参军与众将士不同,他并非纯粹的军人,真实身份是文官,即便死战不退,力竭负伤被俘,仍难逃脱舆论谴责。”
    随从甲点了点头。
    随从乙道:“闻听萧参军和富大人是同榜进士?”
    听到此话,富枢密顿时回想起了当年的情景,禁不住意气奋发起来,用力的点了点头,道:“正是,萧参军与富某皆同在二甲,进士出身。”
    两名随从都面带钦佩之色,不约而同的点头。
    此时,富枢密看到了不远处有倒地的旗帜,又皱起了眉头,遂以左手拉动缰绳,稍稍迂回。两名随从和两名卫士也拉动缰绳,向左迂回。
    两名随从在富枢密的左右,三人并排行进;後面的两名卫士不紧不慢的跟随着,左顾右盼。这支使节队伍在向北行进,他们前方左右不远处仍然能看到一些散乱的兵器和破碎的铠甲。不久,他们看到了黄河,蜿蜒向北,便开始沿着九曲河水北行,不时评说议论,多有感慨。
    第二十六节 大国使节

    1

    九月十五日,上午。
    在西夏王宫的正大殿内,文武官员从殿门鱼贯而入。正大殿是一个长宽且高的气势恢宏内部空间,汇聚了西域、吐蕃、汉诸多民族的装饰风格,各种色彩的绘画透露出不同民族的灿烂文化。西夏王还未上朝,文武百官已到齐,不时小声议论。
    待到前排文武官员面向正北方向时,已见西夏王缓缓的坐上宝座,文武官员很快便秩序井然。西夏王坐北朝南端坐在宝座上,其身後是秀丽典雅的女官侍从,面前大殿站立着纵向排列的文武官员。诸人表情严肃,能感受到这里很快就要讨论重大的议题,并且有重要人物即将到来。
    殿门处,宫使喊道:“宣宋使上殿!”
    宫使声音刚落,西夏王便抬头凝视着殿门,站立的文武官员不约而同的转头回视殿门方向。
    从宫殿外部看,西夏王宫的形状总体上是仿照汉式,在色彩搭配上又有浓郁的羌、藏神韵。西夏王宫建在一个大型夯土堆上,突兀高耸,殿门南有三层阶梯,中间有三个平台作为衔接。从上往下看,只见平台不见阶梯,直接通往平地,那是一个大型广场。广场中央,只见一个身着大宋官服的气度不凡者,他就是宋使富枢密。富枢密阔步而行,穿越大型广场,昂首走上阶梯。从下往上看,只见阶梯不见平台。阶梯两旁,五步一岗的卫士面对面持械而立,戒备森严。
    富枢密旁若无人,阔步前进,走过最後一个平台,随即接近殿门。富枢密稍加停顿,再次挺胸,深吸了一口气,然後抬头吐气,稍稍顾盼了一下殿门左右的两名侍卫,步入大殿。

    2

    正大殿内,西夏王端坐在宝座上,略微低眉,然後抬眼,冷冷的看着逐渐接近的富枢密。
    富枢密停步,拱手道:“大夏国王,别来无恙!”
    西夏王笑道:“富枢密别来无恙!弹指一挥间,七年就过去了!”
    富枢密稍稍停顿,端详了一眼西夏王,脸型方中带圆,目光炯炯,鼻梁高耸。一呼一吸之中呈现出一种刚毅不可侵犯。
    西夏王也在端详着富枢密,眨巴着眼,心里似乎在算计什么。
    富枢密打破沉默,笑道:“只是当时已惘然!且距离夏王过远,不能详见夏王音容笑貌。”
    大殿内的部分西夏文武官员窃笑。
    西夏王笑道:“今天总算看清了?只是寡人亦非四目两口,不过是鼻梁略高于汉家天子罢了。”
    大殿内西夏官员大笑。
    富枢密收起笑容,正色道:“早闻夏王文韬武略,今日得见,果不其然。但夏王适才所言似乎不妥,藩国之王,岂可与大宋天子并提?”
    西夏王笑道:“寡人纵是藩国之王,但富大人此次长途跋涉,似乎并非为讨论正统观念而来。”
    富枢密道:“既然如此,那言归正传。此次战事原系夏人主动挑衅而起,而其背後之主因,正是夏王帝号之争。因此之故,正统观念似难回避。”
    西夏王略微低头,未作言语。
    富枢密续道:“大宋天子无意追溯银、夏、绥、宥四州故事,然化外之王何苦介意一帝号?倘若夏州节度使、银州观察使在世,岂不怨当今夏王不孝?”
    西夏王抬头笑道:“宋州节度使可受周禅,夏州节度使、银州观察使後人为何不能自立为帝?再者,银、夏、绥、宥四州本我党项百战所得,又为何不能独立为一国?”
    富枢密转脸向右侧前方,冷笑一声,道:“两者似不可同日同时而语。周缘起于梁,梁受禅于唐;而夏州节度使、银州观察使既受唐之册封,又受宋之官号,与大宋之关系岂可与唐、梁乃至周、宋相提并论?自立一说,恐无依据。若论割据,则古已有之,即不能纳土归降,但上表称臣耳。夏之于宋,夏王先祖早有定论,彼此关系,如同南越之于汉、东吴之于魏耳。至于银、夏、绥、宥四州夏王世守,大宋自始无异议。”
    此时,富枢密前後左右的西夏文武官员面色僵硬,相互对视。宝座上的西夏王则低头不语。
    第二十七节 党项公主

    1

    西夏王宫的正大殿内,出现了短时的沉默。
    富枢密环顾了一下四周,再度打破了沉默,面向西夏王道:“再者,两国交战,军人奉命行事而已,伤亡官兵各自抚恤便是,然堂堂大夏,为何扣留俘虏?此事既有悖人之常情,亦不合国家间惯例。即便考察实际,被俘军人故然可补充夏国男丁之不足,然夏王不知我大宋之富庶?大宋天子稍开金口,夏国所得便能抵上这数千被俘军人十年劳动所创造之价值,夏王之算学尚不及大宋学龄小儿否?”
    大殿内文武官员面面相觑,有人窃窃私语。富枢密旁若无人,昂首挺胸,望向右前方,不再看西夏王。
    西夏王抬头,轻吐出一口气,目视右上方之屋宇空间,道:“宋之富庶,本王久有耳闻;岁输增加,大夏自可与宋各守边界;广开边市,去除帝号亦非不能商议。然就事论事,此次战事不可归责于其中之一方。宋军固然战败,夏军损失亦重。能达成一致者,是双方伤亡官兵抚恤问题。各自抚恤,既可方便外交对接,又可减轻户部工作负担,对此寡人亦无异议。不能达成一致者,乃战俘去留问题。此次宋军战俘若被索还,那么先前战事双方所掠之官军民户又当作何处理?为防战事再起,不仅此次战俘不能归还,往後若有边人逃亡,边军亦毋得袭逐,此乃确保宋夏永世相和之良策。关于此类问题,七年前,寡人做太子时已表明态度,富枢密似乎不必多言。”言毕,将生冷孤傲的表情直接写在脸上。
    李亲王立于殿前侧位,可同时看见西夏王和文武官员,面色沉郁。李亲王身後有一官服女子,乃其妹李公主,表情默然。李亲王与李公主脸型消瘦,但眼神与鼻梁皆与西夏王酷似。
    富枢密屏气转身,环顾西夏文武官员,吐气後回视西夏王,道:“此一时也,彼一时也。战後协商本应就事论事,不必扯东道西。战俘之事既不必多言,那么边关贸易亦到此为止!怀想宋夏失和,已逾七年,如今边事又起,令人遗憾。此次参战部队有我大宋百战雄师,任大帅、萧参军皆当世名将,夏国侥幸得胜而已,我大宋军力十不损一。本欲奏明圣上增加今岁之赐以换得夫妻团聚、父子相逢,不想夏王竟扣留战俘,不顾人伦。岁赐终止,边市禁绝,尔又能奈大宋何?”言毕猛然转身,拂袖而去。
    西夏王颇感意外,稍稍思索了一下,然後略微转面,分别看了一眼李亲王和李公主。李亲王和李公主即刻会意,随即转身,快步跟随富枢密走出殿门。

    2

    殿门外,富枢密感到身後有人跟随,停步并转过身来,稍稍挺胸,看到和感受到的是李亲王和李公主端庄的仪容和尊贵的气息,略感意外。
    李亲王拱手道:“富枢密请稍留步。”
    富枢密拱手道:“客气。”
    李公主近距离看到了富枢密,比方才在殿堂所见时更为英气,身高明显超过普通党项男子,剑眉杏眼,宽额高鼻,脸颊方正,一呼一吸深有神韵,配上挺拔高大的身姿,所透露出的文武结合之气,能够直接令人屏气。
    李公主不过瞬间迟疑,便上前一步,拱手道:“两军交战,各为其主。然宋军之英勇,我参战官兵无不景仰,可谓虽败犹荣。我王素来优待俘虏,战败将士生计前景,大人不必担心。我王久仰唐宋文明,然夏国地处荒蛮,终在化外。富枢秘学问文采一流,如能稍作滞留,为朝中官员讲学,必有助于宋夏交好,我夏人亦可多沾王化,往西远播唐宋文明。”
    富枢密回视李公主,上眼睑低垂瞬间,眼球横向转动一下,然後抬眼正视李公主,拱手道:“这位想必是夏国公主,失敬!战败将士事宜,夏国酌情处理便是;开封学宫之门,始终对好学之辈开放,无分化内化外!”言毕,拂袖转身,仍然昂首阔步的走下三级平台阶梯,扬长而去。
    殿门及阶梯最上方之持械侍卫表情漠然,李亲王、李公主遥望着富枢密远去的背影,直至富枢密行至广场,方留住目光,转面相互对视一眼,然後回身,走向殿门。
    第二十八节 新旧势力

    1

    李亲王、李公主进入殿门,并排走近西夏王宝座前。
    李亲王进言道:“启奏我王,三川口一役,我军俘虏宋军总数六千有余,大半系厢军和乡兵,小半系宋西北边防老兵和开封调拨之禁军,另有少数佣兵本系党项人。宋军战俘中职务最高者萧参军,臣与野利统帅均亲眼所见,实是当世之奇才!或可委其将此六千余人编练成新军,以防北部契丹人,他必以死相报。”
    宝座上的西夏王略微思索一下,道:“准奏。”
    此时,拓跋大人走出群臣行列,进言道:“陛下,臣以为,亲王之见实在不妥。以往与辽、宋作战所获之战俘,下级官兵皆拆散编入各军,高级官佐则供养起来。亲王竟然建议将战俘编成独立一军,并且委任原高级军官作为战俘军之统领,不合惯例。”
    宝座上的西夏王沉默不语。
    李亲王转面看了一眼拓跋大人,道:“拓跋大人,难道‘撞令郎’并非单独成军?”
    拓跋大人一时语塞,良久才道:“此一时也,彼一时也!”
    李亲王续道:“‘撞令郎’源于被俘宋军之勇健者和宋之逃人可选用者,皆能化零为整,为我大夏开疆拓土立下功劳。此次是整建制俘虏宋军六千余人,岂不是我大夏之巨大财富?倘若拓跋大人这次和小王亲临一线,亲睹开封侍卫亲军之强悍,便会赞同小王的意见了;倘若拓跋大人再去一趟北方边境,考察一下契丹之兵烽,便会更加赞同小王的意见了。”
    拓跋大人道:“黄河边境之危急,老朽并非不知,但亲王难道不知利益背後往往隐藏着巨大的风险?”
    李亲王道:“利益从来与风险相生相伴,若要降低风险,给中高级官佐安排成家就是了,这不亦是惯例否?”
    拓跋大人顿时语塞,停顿了一下,想要继续说话,便见宝座上的西夏王看了他一眼。
    宝座上的西夏王道:“拓跋大人所言之惯例属实,但王弟所言亦确有道理。或可请王弟先办理此事,往後再观察汉人部队,如有反水迹象,再做处理不迟。”
    大殿内,文武百官议论纷纷,点头者居多。
    宝座上的西夏王道:“不知别家众卿如何看待此事?”
    若干文武官员齐声道:“圣上英明!”
    其余文武百官见状,也纷纷喊道:“圣上英明!”
    拓跋大人低着头左右转动眼球,挂耷着脸。
    宝座上的西夏王略微伸了伸懒腰,道:“如无别家上奏,即可退朝。”
    文武官员拱手,齐声道:“我王万年无期。”
    拓跋大人斜视了李亲王一眼,鼻孔子里在出气。
    李亲王略微转头,看了拓跋大人一眼,表情冷峻。
    拓跋大人一转身,一甩袖子,向殿门方向走去。

    2

    宝座上的西夏王从缓缓起身,面带微笑向位于左前方的李亲王、李公主走来,身後女官侍从紧紧跟随。
    李公主迎上前去,拱手道:“恭喜陛下获得能战之师、难求之将,区区币帛随时可得,边市禁绝终将复开,陛下不必介意。”
    西夏王大笑,道:“王妹所言,甚合为兄之意!真可谓,知我者,王妹也!”
    李公主微笑,面带得意之色。
    李亲王笑道:“王妹学识胆略均在臣弟之上,可惜身非男儿,否则臣弟就可以退隐,躬耕贺兰山脉了!”
    西夏王与李亲王大笑,李公主面色绯红,略带愠色,然後低头抿嘴而笑。
    西夏王道:“虽然如此,王妹亦是为兄的左膀右臂,这几年,里里外外,王妹确实为我大夏辛勤操持。”
    李公主道:“为国分忧,分内事也。何况宗室之臣。”
    兄妹三人一边说话,一边向殿门方向走去。至殿门口,李亲王、李公主回身作揖,道:“臣弟(妹)告辞。”
    西夏王道:“王弟王妹慢行。”
    其他经过殿门的文武官员纷纷向西夏王拱手告别,西夏王一一作答。
    第二十九节 相见驿馆

    1

    李亲王与李公主走出殿门,跟随在前方的文武官员身後,缓缓走下阶梯平台。两旁侍卫持械肃立。
    李亲王道:“我大夏立国百年,创党项文,效唐宋之制,可谓卓有成效。然夏地终乏似富枢秘般鸿儒,故虽学汉法,究竟意犹未尽。”
    李公主道:“王兄勿忧,此次宋军俘虏甚多,想必有文武全才之辈。方才王兄与圣上所言之萧参军,相必是当世一等一之俊杰?”言毕忽有所悟,抿嘴一笑。
    李亲王笑道:“似王妹般,富枢秘之人才尚显不足以配,为兄当为王妹留心。”
    李公主笑道:“王兄公事公办,理应先公後私,大夏制度建设远较小妹前途为要紧。”
    李亲王大笑,二人继续下行,左右侍卫表情冷峻漠然。二人渐 地广场,背影渐模糊。远看,李公主背影窈窕,虽着宽大的官服,仍可分辨出是女儿身;然身姿挺拔,步伐稳健,如同汉地士大夫一般。再看李亲王的背影,消瘦挺拔,步履矫健,透露出一种党项健儿和汉地文官融合了的文武之气。

    2

    九月十六日,上午。
    李公主策马行至驿馆门口,还未停文,便有一店小二从门廊处迎了出来。店小二行至李公主面前,映入其眼帘的是一着官服的俊俏男儿,立刻招呼道:“官爷请了!”
    李公主道:“有请大宋使者,大夏户部主事。”
    店小二态度更加恭敬,拱手作揖,道:“大人稍待!”然後转身进了驿馆。
    片刻,富枢密走出门来,见李公主站在门廊处等候,虽着官服,不辨男女,但仍然亭亭玉立。
    富枢密稍加思索,马上想起面前站立者何人,随即向李公主拱手,笑道:“原来是公主大驾光临,不胜荣幸!”
    李公主也向富枢密拱手,笑道:“前日圣上其实戏言。我王兄李亲王已全面征求宋军战俘意见,五千精壮愿意编练为大夏新军,调往北部防御契丹,不与宋军对峙,亦不调往西南与回鹘、吐蕃作战;其余千余老弱愿跟随富枢密回归大宋,安享余生,富枢密不日即可妥善办理交接事宜。不过,回朝复命或许不急,大夏学宫诚意邀请富枢密滞留旬月。”
    富枢密昂首转面,目视右上方,深吸了一口气,再左转面,稍稍低头,平视李公主,道:“夏王学习宋制之决心,令人钦佩。只是王命在身,富某实难淹留。西北边防老兵由韩安抚统率多年,开封侍卫亲军曾经历任大帅训练,皆有战力,夏国黄河防务无忧矣!萧参军与富某相识于开封殿试之时,本是文官,後效命军旅,文武双全,大宋独一无二之才,能力远在富某之上;早闻夏国学习汉法,有萧参军在,其事必成,唯愿他年不与故人在战场相见!他年若有机缘,富某必定报答公主恩情!”
    李公主笑道:“富枢密才冠当世,海纳百川,小女子不胜钦佩!我王兄明日在兴庆府南门为富枢密摆宴洗尘,请富枢密千万不要推辞!”
    富枢秘转而微笑,道:“公主实在高抬富某了,汉文明源远流长,大宋地广人众,无论朝廷乡野,学问高于富某者比比皆是。公主深有爱心,富某替伤残将士及关中、东京父老感激了!李亲王美意,在下亦深表谢意!”言毕,拱手作揖。
    李公主看着富枢密规范标准的士大夫动作,顿时忍俊不禁,先是以袖掩面,然後笑道:“那小女子这厢有礼了!”说话的同时施了一个万福。
    二人大笑。
    李公主道:“小女子这就告辞,明日午时兴庆府南门等候富枢密!”言毕,俏皮的一笑,拱手,转身向数十步外的杨柳树走去,树下拴着李公主的坐骑。
    富枢密拱手道别,遥望着李公主远去的背影,回想起昨日在王宫的印象,是上肢挺拔,下盘稳固,明显的透露出一种士大夫的飘逸和军人的英武;再定睛看时,今日的李公主则全是女儿娇柔身姿,呈流水线型,步履之间还略带蹦跳,完全是二八少女的姿态。富枢密遥望公主的背影,不禁点头,直到李公主接近那棵杨柳树,富枢密才收回目光,转身返回驿馆。
    第三十节 南门之缘

    1

    当富枢密回头时,看到随从甲乙和两名卫士都站在驿馆门口,不禁哑然,于是挺胸背手,略走几步,快要接近他们时,道:“原来你数人在暗中保护我?”。
    随从甲道:“夏人狡诈,不得不妨啊!”
    富枢密道:“一个小女子,有甚可怕?”
    众人大笑。
    随从乙道:“依属下看,此小女子似乎有意于富大人。”
    富枢密喟然道:“倘若时光倒流十载,富某倒还真想把她带回开封去!”
    众人大笑。
    稍顷,随从甲乙和两名卫士分别让开道,富枢密向驿馆内走去,众人跟上。
    此时,随从甲正在富枢密左侧,他凑上去,靠近富枢密左耳,道:“依属下看,富大人少不得美人相伴,一览西北风光。”
    富枢密大笑。

    2

    九月十七日,中午。
    兴庆府南门内,距离南门百余步,南北大道的东边,有一座宏伟的宴会楼。门口,达官和贵人鱼贯而出,然後拱手道别。渐渐的,能看到李亲王、李公主和富枢密相继走出了宴会楼,李亲王、富枢密依旧着官服,李公主却未着官服,而是一身白色长裙,头戴花冠,女儿状千娇百媚。
    与李亲王、富枢密、李公主亲切交谈同时,他们的左右稍後,还有数名官员和命妇,刚走出宴会楼大门,他们或是笑看李亲王、富枢密、李公主交谈,或是相互之间以语言和动作流露着依依惜别之情。众人皆在兴头上,一眼就能看出。
    李亲王笑道:“富枢密不日就要回朝复命,既来大夏,今日不妨去沙坡头、月牙湖一游?”
    富枢密笑道:“多谢亲王好意,数日来已让亲王多为费心,怎敢一再打扰?”
    李亲王笑道:“不妨事,趁兴而来,当需兴尽而归!小王有公务在身,就先告辞了,接下来有劳王妹做富枢密的向导,全程为富枢密讲解!”然後转面对李公主笑道:“不知王妹意下如何?”
    李公主抿嘴笑,低头,流转眼角余光偷看了富枢密一眼;富枢密略有窘状,目光回转,低下头去。
    李公主见状,笑道:“富枢密嫌小妹长得丑,才不想要小妹做向导了!”
    众人大笑。
    富枢密笑道:“亲王盛情款待,富某已是受宠若惊;再请公主担任向导,全程讲解,富某真是三生有幸,岂敢再讲究公主相貌丑俊?”
    李公主转而面向李亲王,两手一摊,娇嗔道:“王兄请看,小妹还真没猜错,富枢密确实嫌小妹长得丑了!王兄还不快替小妹做主!”
    众人大笑。
    李亲王笑道:“王妹稍待。”随即转面对富枢密道:“既然王妹有仰高之情,富枢密岂无俯就之意?尽管王妹算不得一等一的美人,富枢密亦不必再推辞了!”
    富枢密、李公主皆笑弯了腰,并且以袖掩口。
    谈笑间,有一名卫士牵了两匹马过来,将缰绳交与李公主、富枢密。
    李亲王对那名卫士道:“你再安排一人,跟随公主和富大人,全程保护他二人安全。”
    那名卫士向李亲王欠身拱手,道:“遵命!”随後小跑而去。
    在李亲王向李公主与富枢密道别时,李公主与富枢密已先後上马,分别回身向李亲王道别,再向其他官员和命妇道别,然後抖动缰绳,向南门方向缓缓行进。
    李公主与富枢密已到达南门,只见两名卫士一人一马,飞速掠过方才散场出来的宴会楼,直追李公主与富枢密而去,很快也到达南门。
    李公主与富枢密策马出了南门,走过护城河上的南北向的石桥,再转向西行。李公主与富枢密身後数十步,那两名卫士熟练的驾驭着坐骑,不紧不慢的跟着他们。
    南门外,李亲王伫立在石桥的中央,看着李公主与富枢密正在远去的背影,正倒映在护城河的水中。
    第三十一节 瀚海幻境

    1

    李公主与富枢密向着下午的太阳的方向一路前行,很快到了目的地,李公主开始放慢马谡。
    富枢密问李公主道:“想必这里已是沙坡头?”
    李公主笑道:“正是!富大人现在可以下马了。”
    富枢密道:“果然西北好马,速度飞快,骑乘者却不能觉察。”
    李公主笑道:“让富大人用的,哪能是劣马!”
    二人大笑。
    李公主与富枢密刚下马,一名卫士随即上前接过缰绳,然後将马牵走。
    李公主与富枢密并排站立,遥望西方,浩瀚的大漠风光顿时映入眼帘。李公主刚要说话,便有另一名卫士牵了两头骆驼来,道:“请公主、富大人换乘骆驼!”
    李公主与富枢密回头,看到两头骆驼已屈膝跪在地面,二人对视一眼,会心的笑了一下,随即各自走到骆驼旁边,骑上了骆驼。
    见二人都已骑上骆驼,卫士作出指示,两头骆驼一起站了起来。李公主稳如泰山,富枢密稍有紧张,抓紧缰绳,仍然左右摇晃。
    李公主呵呵一笑,道:“富大人不必紧张,这里的骆驼皆经特别训练,不会有闪失!”
    富枢密点头微笑。这时,骆驼开始行走了,李公主稍稍放慢速度,与富枢密并排前进。

    2

    李公主与富枢密骑在骆驼背上,任凭骆驼缓缓行走,一路说笑,不多时,视域开始宽广起来,可以看到各种方才不能看到的远景。富枢密睁大眼睛,抬头望去,辽阔的沙场、古老的水车,在黄河上漂流的羊皮筏子,各种景色一一映入他的眼帘。
    富枢密赞叹不已,道:“夏国风光,别有特色,黄河、大漠、青山、绿洲诸景色融为一体,雄奇秀丽,返璞归真,塞上与江南合一,沙坡头真是令富某大开眼界!”
    李公主仰头环顾了一圈,道:“看今日天气甚好,富大人或能一睹海市蜃楼风光。”
    富枢密道:“哦?那可真是难得了!”
    李公主笑道:“若无意外,今日必行!”
    富枢密顿时来了精神,挺直腰杆,面带微笑,频频点头。
    李公主与富枢密任凭骆驼向西方行进,一路说笑。忽然,李公主道:“富大人快看!”
    富枢密转面看了一眼李公主,然後顺着李公主右手所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偏西北处的细长缕的白云开始晃动,然後便是模糊的建筑景象。
    富枢密大为惊异,道:“这就是海市蜃楼?”
    李公主道:“正是!这是汉地难得一见的海市蜃楼,但在沙漠海中却不稀罕!富大人快看!”
    富枢密再度望去——偏西的太阳下方,一座宏伟的圆顶建筑,周围是白袍男女;少时,出现一个紫色纱巾包裹住头部的少女,宽额柳眉,高鼻深目,樱口带笑。
    天空中少女正处在李公主与富枢密正对面,忽然开口一笑,露出玉齿,圆且大的双目也顷刻变成了两弯新月。
    看到这奇异的景象,富枢密惊叹不已,忘记了说话;李公主遥望着,双目中流露的是恨不能一见的惋惜之情。
    海市蜃楼存续的时间非常短暂,圆顶建筑、白袍男女和那名头裹紫色纱巾的少女很快变得模糊,又开始晃动,渐渐消失了。
    李公主稍稍转面,看到的是富枢密惆怅的眼神,便笑道:“其实,彼岸实有其人,只是距我万里之遥。因为沙漠炎热,导致气象疏密不定,故能看到万里之外的景象,且其现于半天之上。”
    富枢密略有尴尬,随即笑道:“倘若有汗血宝马,富某愿与公主直线飞驰而去,寻彼佳人,公主从此便再不孤独。”
    李公主大笑,道:“其实富大人比小女子更想见到那个异域佳人!”
    富枢密也大笑起来,道:“远方佳人实不及党项公主也!”
    李公主与富枢密身後不远处,是那两名卫士在跟随着他们,顺带着也在欣赏大漠风光,不时也稍加评论。
    第三十二节 大夏源流

    1

    富枢密再一次环顾四方,震惊于眼前的壮丽景色,感慨道:“咫尺之间,领略了大漠孤烟、长河落日,是昔日王右丞之所见也!不想时至今日,能让富某得偿所愿!”
    李公主道:“小女子虽是党项人,但毕竟出自王室,自幼长于深宫,因能浸染汉唐文明。其实要考校起来,富枢密本不输于王右丞,夏王李氏和李唐王朝亦深有渊源。”
    富枢密笑道:“若不谈绘画,富某的学问或许真能与王右丞做一比较。公主适才所言之渊源,想必是夏王先祖受封于大唐天子之事了?”
    李公主道:“此乃渊源之一,乃就政权合法性而言。渊源之二,是吸纳了汉唐制度文明,乃至汉家血统。”
    富枢密笑道:“如此说来,公主不仅深谙汉家制度,亦有汉人血脉了?”
    李公主笑道:“说来话长,夏王李氏和汉家之渊源由来久矣。”
    富枢密道:“或可追溯至大凉?”
    李公主笑道:“富大人果然学富五车!”
    富枢密笑道:“富某不打岔,公主请继续。”
    李公主笑了笑,稍有停顿,又道:“当初大凉国灭,拓跋樊尼率部进入河西羌民地界;後来,他的後裔又率当地羌民东迁至关中。”
    富枢密道:“其时正值孝文帝迁都和汉化改革之际。”
    李公主道:“然也。当时保守派之拓跋氏贵族,或徙代北,或迁关中。此时,原在关中之拓跋樊尼後裔,与西迁关中之拓跋氏贵族汇合,继续统领当地羌人,农牧征战。不过,时日久远,自身亦渐次与羌人融合,形成党项之拓跋氏,就是今日夏国王族之先祖。”
    富枢密感慨道:“如此说来,夏国之族群复杂由来已久。”
    李公主大笑,道:“富大人正解!夏国王族是鲜卑人,国民却是党项人。少数鲜卑人所以能统治多数党项人,是鲜卑人在中原日久,融入汉人之血脉,承袭汉人之技术、文化乃至制度。”
    富枢密道:“鲜卑统领群羌建国,似非夏国一家?”
    李公主道:“正是!不仅拓跋氏之凉及李氏之夏,及至乞伏氏之西秦,抑或慕容氏之吐谷浑,皆为融入汉人血脉之鲜卑人统领群羌建国之范例。”
    富枢密道:“那么,是否可以说,夏国王室成员,其实乃党项之血肉,鲜卑之灵魂?时至今日,公主的李氏王族已是党项化了的鲜卑人?”
    李公主大笑,道:“当然,融合从来皆相互。在党项人鲜卑化之同时,鲜卑人亦必定有所鲜卑化。不过要说李氏,却是後来之事。”
    富枢密道:“公主请讲。”
    李公主续道:“这缘起于拓跋思恭,他原为夏州偏将,长安危在旦夕之际,为替先祖报答大唐皇帝恩情,遂起兵讨贼。贼乱平息,拓跋思恭受封为夏国公,拜夏州节度使,赐姓李,”
    富枢密道:“拓跋本系後魏皇族,以河西之地复兴;经大唐天子册封赐姓,世袭节度使之职。从此,西北大地就是党项李家的了!”
    李公主笑道:“富大人好眼力!不过,我现今大夏王族,却是拓跋思恭的四弟拓跋思忠之後裔。”
    李公主说到这里时,富枢密稍有沉默,李公主也停止了说话,二人继续前行。
    第三十三节 心心相映

    1

    瀚海无边,风沙漫漫,极远处的沙丘和红日在晃动;李公主与富枢密很快到了月牙湖,绿洲美景顿时展现在眼前,眼前的湖水清澈见底,平静如镜面。
    李公主与富枢密静静的观赏月牙湖景色,许久没有说话。
    富枢密打破了沉默,道:“拓跋思恭之弟拓跋思忠,竟似孙策之弟孙权……”
    李公主笑道:“此乃汉末事也,距今久远,其实言之无妨。”
    富枢密道:“虽然,但毕竟富某与公主所处之位置不同,敏感之事,不便多言。”
    李公主笑道:“大国阁老,与藩国王女,小女子若能选择来世,才不做藩国王女……”
    富枢密笑道:“那么大国王女呢?”
    李公主微笑着摇了摇头,道:“不做!”
    富枢密笑了笑,道:“其实,大唐皇帝李氏亦多鲜卑人血脉。”
    李公主深吸了一口气,遥望远方,道:“正解!鲜卑与汉,其实早就不分彼此;夏与大宋交兵,无非是为争取些鸡毛蒜皮的利益。追溯源流,从孝文帝至唐僖宗,从拓跋氏到李氏,前後长达六百年……”李公主稍微停顿了一下,转面对富枢密微笑,续道:“到了今天,富枢密请看,我大夏王族之李氏,究竟与汉人能有多少区别?”
    富枢密大笑,道:“如此说来,公主是定要将终生托付于一来自大宋的文武双全之俊杰了?”
    李公主大笑,道:“非小女子自夸,放眼大夏,无论鲜卑贵族,抑或党项平民,都不入小女子之眼了。”
    富枢密笑道:“那么,富某可入得公主法眼?”
    李公主抿嘴一笑,道:“富枢密连旬日都不愿滞留,又复何言?”
    富枢密笑了笑,表情转而变的诚恳而严肃,道:“此次战败被俘之宋军,不乏一时俊杰、文武全才者。既然精壮者留下,那么藏于其中之尤其秀者必定是公主的人了!”
    李公主大笑,道:“感谢富枢密教诲!富枢密所言之尤其秀者,可是前日殿中所提及之萧参军?果能如愿,小女子必定用心珍爱,从此就更加努力的学习汉地文化和制度了!”
    富枢密感慨道:“天赐萧参军良缘!”
    李公主笑道:“富枢密很快便可至兵部交接,见到故人。”
    富枢密道:“富某能将老弱残兵带回大宋,不失为功德一件,却要与挚友永别矣。”
    李公主笑道:“不如此,焉能挽留住来自大宋之英杰?”
    富枢密略有感慨,“福祸相依,谁能预测?大夏美景如此,若非王命在身,富某真心愿做一夏人了!”
    李公主笑道:“难道富枢密去意就真的那么坚决吗?若按时序,天帝可是安排富枢密先于禁军英杰见到小女子的!”
    富枢密故作惆怅状,道:“公主所言,富某岂会不知?只是,富某深受朝廷厚恩……”
    李公主努嘴,略带娇嗔,道:“全是借口!是小女子分量远不抵大宋枢密院!”
    富枢密笑道:“感谢公主抬爱,待到皇上恩准告老还乡时,再来夏地一游吧!
    李公主笑道:“到那时,富枢密必不愿意再见小女子!”
    富枢密一愣,然後大笑,道:“公主不老!”
    李公主垂下眼帘,面色忧郁起来,叹息道:“生老病死,自然而然。公主又能如何?天地不仁!小女子所能预见者,是多年以後,後世小说家有得已发挥之余地,他便会说,倘若当初富枢密留下,就没有萧参军的事了!”言毕,李公主又抿嘴一笑,眼波流转向富枢密。
    第三十四节 湖畔流金

    1

    听到李公主如此附会後代史家之说,富枢密不由的仰天大笑起来,李公主也陪着笑了一会。待笑声平息,二人各自面向前方,昂首挺胸,信马由缰,缓缓前行。
    有顷,富枢密的马停了下来,富枢密因而转身面向李公主,欠身施礼,道:“公主实在太抬爱富某了!”未容李公主反应过来,富枢密又转身面向太阳的方向,抱拳施礼,道:“苍天亦曾给予富某历史之契机!”待到李公主控制住马并且掩面而笑时,富枢密又转身面对李公主,两手一摊,道:“究其本质,还是富某不晓好歹也!”
    李公主大笑,道:“富枢密如此说,真教小女子无地自容了!从此以後,小女子再不会怨富枢密半分!”
    李公主微笑的看着富枢密,映入眼帘的是士大夫端庄的相貌、白皙的皮肤和长而下垂并随风飘动的墨色八字胡。
    富枢密凝视着李公主,刚要开口,又略微停顿一下,然後右转面,向右上方望去,吟道:“便至百岁又如何?依旧玉颜和青丝!”
    李公主笑道:“小女子三生有幸,得见大宋第一才子富枢密现场赋诗!敢问诗中之人竟是小女子乎?”
    富枢密感慨道:“公主猜的没错,诗中之人正是公主殿下!”
    李公主笑道:“既然如此,何不多来几句?”
    富枢密笑道:“承蒙公主抬爱,且深知富某可洞察公主心事,那富某就继续献丑了。”
    李公主笑道:“期待下文!”言毕,实实在在的以期待的眼神看着富枢密。
    富枢密低头思索少顷,抬头续道:“先写公主的韶华——大夏惜才思中土,贺兰多年寂寞红。先祖远居代北时,已在心心相映中。误入凡尘兴庆府,花谢花开年华去。四州三千上户中,试问谁家女不妒?”
    李公主先是听的入神,然後几乎屏住了呼吸。
    此时,富枢密却停了下来,不再吟诵,而是仰望右上侧的天空,流露出了惋惜之色。
    李公主深知富枢密心事,因而笑道:“想必接下来富枢密还要写小女子的晚景了?不知究竟凄凉至何等境地,以致令富枢密不忍再继续吟诵了?”
    富枢密笑道:“既然公主不忌讳,那富某继续献丑了。咳……”
    李公主笑道:“富枢密请继续。”
    富枢密稍稍停顿,续道:“公主的晚景——夜深忽梦少年事,花落桥下流水中。醒来偷拭腮边泪,暗恨苍天竟有情。便至百岁又如何?依旧玉颜和青丝。偶然有恨非男儿,笑看麾下众群英。”
    李公主不禁叫绝道:“白诗竟学的如此之得妙!富枢密真乃大宋第一才子,当世之白香山!小女子的晚景,无论富枢密如何怎样的写,小女子都认了!”
    富枢密笑道:“先就这么多了吧,往後再续写!”
    李公主大笑,道:“小女子已知富枢密要返回大宋,实难强留。关于被俘军人之事,富枢密稍待两日即可交接。”
    富枢密略微感叹一下,道:“期盼战败将士能迎来美好的明天!只是富某再难见到他们了!”
    李公主笑道:“届时,富枢密可要替小女子多美言几句!”
    富枢密再次转身面向李公主,欠身施礼,道:“富某再次替大宋父老感谢公主殿下了!”
    李公主笑声又起。在几乎响彻云霄的笑声中,李公主与富枢密轻轻抖动缰绳,沿着湖畔向对面行去。
    两名卫士正站在李公主与富枢密方才驻马对话的位置,他们看到的是李公主与富枢密矫健的马上背影,并且倒映在金波荡漾的湖面。
    第三十五节 兵部大院

    1

    九月十九日,上午。
    西夏王宫正门外的大型广场,显得异常宽阔。野利统帅和没藏军司并肩站在广场中央,二人不时四处张望,像是在等人。远望去,野利统帅和没藏军司一般高度,野利统帅更为粗壮,没藏军司略显消瘦;二人皆是标准的军姿,昂首挺胸,两脚与肩同宽,都是以左手按住身後佩刀的刀鞘,以右手握住刀柄。数米外,两匹马在丈余外悠闲的来回踱步。
    没藏军司问道:“野利统帅,今日我们是专程引领富某人去兵部行交接事宜?”
    野利统帅答道:“正是,今日便要释放宋军高级战俘。”言毕,将一纸文书交给了没藏军司。
    没藏军司接过文书,略微浏览一下,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然後将文书放入怀中,低头不语。过了一会,没藏军司抬起头,嘴向南边努了努,道:“富某人到了!”
    野利统帅轻轻一笑,道:“宋人果然守时。”
    说话间,富枢密的马已经跑到野利统帅和没藏军司身旁。富枢密飞身下马,分别向野利统帅和没藏军司拱手,道:“让二位大人久等了,恕罪!恕罪!”
    野利统帅拱手笑道:“不妨事,我二人刚到不久,富枢密客气!”
    没藏军司拱手,没说话,与野利统帅一起向两匹马的位置走去。几乎没容富枢密琢磨,野利统帅和没藏军司都上了马,并调转马头西向。富枢密随即上马,调转马头,跟上野利统帅和没藏军司。

    2

    野利统帅、没藏军司和富枢密三人三马向西行了约数百米,看到了一堵长长的东西向的红墙,规制是汉式,墙壁的涂料和墙头的装饰则充满了羌藏色彩。
    富枢密右转面向红墙望去,略有感慨;野利统帅和没藏军司相互对视一眼,点了点头。三人皆不言语,继续前行数十步,看到了正门,门口有两名士兵值班。野利统帅、没藏军司、富枢密几乎同时勒住马。
    没藏军司对富枢密道:“富大人,这便是兵部所在!”
    富枢密看了没藏军司一眼,点了点头。
    几乎与此同时,在正门口值班的两名士兵中之一人小跑了过来。野利统帅、没藏军司、富枢密三人相继下马,将缰绳交给那名士兵,然後向正门方向走去。到接近正门时,相互谦让着,先後走进了正门。
    待富枢密抬起头时,感觉好像进入了另一个世界,原来这是一个正南北走向的大院,里边一片翠绿,院中央有两颗参天大树;富枢密抬眼望去,大树的正北方是一座小型拱桥,桥北是一座红墙碧瓦的建筑,树木与建筑交相辉映,与方才外面红墙的严肃风格迥异;富枢密又左右环顾,大树东西两侧各有一排建筑,风格与桥北的建筑相同,只是略微矮小。这大院里虽然总体上是温柔富贵的感觉,却隐隐的流露出一种肃杀之气。富枢密感慨万千,轻吐了一口气,腰身再次挺拔起来。
    在富枢密思虑的同时,他和野利统帅、没藏军司的步伐并未停息,三人略微左转,走近大树西侧的建筑,门口有一名军官和两名士兵看守。
    没藏军司稍稍前进,野利统帅和富枢密驻足,并排站在没藏军司身後。三名看守人员立刻迎了上来,在前的军官看了没藏军司一眼,伸出右手,以手掌正对没藏军司,发出了制止前进的信号。
    没藏军司看了那名军官一眼,什么话也不说,从怀中取出文书,递给看守军官。看守军官接过文书看了一眼,便还给没藏军司,然後转身,给一名看守士兵使了个颜色,接着向边上一让,打了个手势,发出了可以前进的信号。与此同时,那名看守士兵打开了房门。
    第三十六节 交接事宜

    1

    看到房门打开,没藏军司向旁边让了一步,向野利统帅和富枢密打了个前进的手势。野利统帅和富枢密点了点头,前进了几步,没藏军司随即跟在野利统帅和富枢密的身後,走近门口。
    这时,打开房门的那名看守士兵对看守军官禀报道:“长官,人都在里边。”
    看守军官朝大门走了几步,冲里边喊道:“大宋禁军高官,出来吧!”
    富枢密抬眼望去,室内还算宽敞,但比较昏暗,靠里边墙壁处摆着几张木床,中央摆着一张圆桌,萧参军、弩兵吴都司、骑兵石都司、枪兵王指挥四人正围坐在圆桌边发呆,桌面有几个打开的食盒和零散的碗筷。。
    萧参军、弩兵吴都司、骑兵石都司、枪兵王指挥四人看到房门被打开,一丝阳光透了进来;又听到看守军官的喊话,顿时一脸茫然,便抬头向门口看去,却见富枢密已经到了门口,他们四人异常激动,立刻起身,走了过去。
    中间是一道门槛,萧参军在里面,富枢密在外面。站在富枢密对面,萧参军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弩兵吴都司、骑兵石都司、枪兵王指挥四人皆两眼放光,期待的眼神看着富枢密。
    富枢密冷冷的看了看他们,摇了摇头,道:“诸位,你们今日就将获释,但富某不能带你们回大宋了。”
    弩兵吴都司点了点头,泪水滑落下来,道:“谢富大人前来看我们!”
    富枢密冲弩兵吴都司点了点头,又转面对萧参军道:“你的事情,我会认真调查,与天子说清楚。”
    萧参军点了点头,泪水滑落下来,道:“谢富大人。”
    富枢密的身後,是野利统帅和没藏军司,他们阴着脸、红着眼,望着萧参军。萧参军察觉到了他们异样的目光,抬起头,用余光扫了他们一眼,眼波流转,望向富枢密身後的外面的世界。
    三名看守人员表情僵硬,看着萧参军、弩兵吴都司、骑兵石都司、枪兵王指挥四人。有顷,看守军官向门外打了个手势,道:“大宋禁军高官,请吧!”
    萧参军、弩兵吴都司、骑兵石都司、枪兵王指挥皆无言,抬脚跨过门槛,走出了房门。野利统帅、没藏军司和富枢密跟在萧参军等四人的後面,三名看守人员跟在野利统帅等三人的後面,一行人向庭院中央走去。

    2

    庭院中央的那两棵参天大树皆有数百年的树龄,在西边那棵树下,萧参军、弩兵吴都司、骑兵石都司、枪兵王指挥四人停下了脚步,转过头来。
    野利统帅对没藏军司道:“按照圣上旨意,暂扣于兵部的四名大宋禁军高级军官,即日释放!”
    弩兵吴都司听到此话,身体顿时颤抖了一下。
    野利统帅冷笑一声,续道:“只是,各位大人近几日仍需在兵部休息。”
    萧参军挺了挺胸,看着野利统帅。
    野利统帅停顿了一下,转面看了没藏军司一眼,道:“请没藏军司即刻安排上好房间,好吃好喝招待!”
    没藏军司拱手道:“遵命!”随即给了看守军官一个眼色,看守军官点了点头。
    野利统帅对萧参军道:“请萧参军和其余几位大人在此闲暇几日,等候通知,待玉体康复,便可返回部队,开往驻地!”
    萧参军先是一脸茫然,随即拱手道:“多谢大帅!”
    这时,富枢密走近前来,环顾了萧参军等人一眼,道:“诸位,今日之事,便是如此了,富某要回大宋了!”
    萧参军、弩兵吴都司、骑兵石都司、枪兵王指挥四人一齐拱手,道:“富大人,再会!”
    野利统帅、没藏军司、富枢密等人转身而去,萧参军、弩兵吴都司、骑兵石都司、枪兵王指挥四人站在树下不动,目送富枢密等人远去。
    第三十七节 告别羁押

    1

    看到富枢密走出大门,萧参军沉默半晌,缓缓回过头来,却惊讶的发现,他的面前,除了三名看守人员,还多了四名女侍,站在三名看守人员身边。与此同时,弩兵吴都司、骑兵石都司、枪兵王指挥也都愕然的看着她们。
    此时,其中一名女侍走到萧参军面前,昂首挺胸,冷冷的看着萧参军,道:“大宋禁军高官,请随我来。”
    与此同时,另外三名女侍也各自走到了弩兵吴都司、骑兵石都司、枪兵王指挥面前,但是没有说话。
    弩兵吴都司、骑兵石都司、枪兵王指挥纷纷转面,看着萧参军。萧参军轻吐了一口气,点了点头,道:“跟她们去吧。”
    四名女侍同时向拱桥北部方向打了个手势,道:“各位请来吧!”言毕,同时转身,向拱桥走去。
    萧参军、弩兵吴都司、骑兵石都司和枪兵王指挥跟着四名女侍,先走过拱桥,看到的是桥下水面上漂着的浮萍和落叶;再穿过拱桥北部的小型广场,迎面吹来一阵清风;终于走到朝南的主建筑门廊前方,映入眼帘的是雕梁画栋。
    此时,四名女侍已走到门廊下,她们回过头来,却见萧参军、弩兵吴都司、骑兵石都司和枪兵王指挥都停下了脚步,不再前进。
    方才和萧参军说话的那名女侍见状,道:“各位大人,还犹豫什么?是嫌我们丑吗?”
    萧参军、弩兵吴都司、骑兵石都司和枪兵王指挥皆不语。
    那名女侍道:“既然不是,那就请吧!”言毕,向门内打了个手势。
    萧参军、弩兵吴都司、骑兵石都司和枪兵王指挥稍稍迟疑了一下,便缓缓走了进去。四名女侍在门外,看到他们全部进入,才分别左右转身,提起裙裾,跨过门槛。
    拱桥南部,参天大树下,三名看守人员冷冷的看着主建筑门口的四男四女,直到他们全部进入主建筑。


    2

    九月二十四日,清晨。
    兵部大门,门口还是两名士兵值班,三名看守人员在门外等候。看守军官叉腰站立,两名看守士兵一人牵着两匹马。
    不多时,萧参军、弩兵吴都司、骑兵石都司、枪兵王指挥四人走了出来。萧参军与看守军官对视了一眼,便向看守军官走来。看守军官使了个眼色,两名看守士兵走了过来,将缰绳分别交给萧参军、弩兵吴都司、骑兵石都司和枪兵王指挥。
    萧参军接过缰绳,向三名看守人员欠身施礼,三名看守人员回礼,萧参军、弩兵吴都司、骑兵石都司和枪兵王指挥上马而去。
    不知何时,那四名女侍也出现在兵部大门外,和三名看守人员站成一排,那名军官目送他们远去的背影。
    看守军官问那名和萧参军对话的女侍道:“他们态度如何?”
    那名女侍道:“硬得很。”
    看守军官道:“究竟是宋人。”
    那名女侍嗔道:“宋人如何了?咱们党项人低他一等不成?”言毕,又故作思索并恍然大悟状,道:“果然,被释放的战俘,居然任凭其自行离去。”
    看守军官道:“不妨事,拿人的手短,总归这个理。”
    那名女侍白了看守军官一眼,道:“你没少拿咱娘们的,却怎不见你有少欠的感觉!”
    其他三名女侍忍俊不禁,两名看守士兵表情僵硬,似乎没有反应。
    看守军官冷笑一声,转面向萧参军等人离去的方向,已看不到他们的踪影了。
    第三十八节 回归阵营

    1

    萧参军、弩兵吴都司、骑兵石都司、枪兵王指挥四人在兵部大门南边的东西大道上东行,起初速度较慢,路上不时有行人对他们指指点点,又有三三两两的巡逻士兵看着他们。
    萧参军稍稍皱了下眉,小声道:“加快马速!”话音刚落,便前突了十余步。弩兵吴都司、骑兵石都司和枪兵王指挥随即抖动缰绳,快速跟上萧参军。很快,他们接近了兴庆府东门,稍稍减速。十余名值班和巡逻的官兵视若无睹,看着萧参军等四人出了东门。
    萧参军一行继续策马东行,几乎都是笔直的平坦大道,因此跑的飞快,渐渐的,道路两旁开始荒凉起来。大约一顿饭功夫,他们到了黄河岸边的开阔地,看到了熟悉的身影,起初三五个,然後便多了起来。这里是宋军战俘营地,帐篷已被拆解,百余名宋军战俘正在整理收拾。
    路边众人见到萧参军一行四人到来,齐声道:“萧参军来了!”萧参军一一点头示意。待萧参军停下马来,众人纷纷从前後左右四面聚集而来。萧参军环顾了他们一眼,随後下马,走了几步站在场地中央。弩兵吴都司、骑兵石都司和枪兵王指挥也靠近萧参军,然後分别与自己熟悉的属下招呼。
    不多时,萧参军转面对弩兵吴都司道:“尔等去协调指挥吧!”
    弩兵吴都司道:“遵命!”随即与骑兵石都司、枪兵王指挥散布开来,加入干活的人群。马上,那些聚集而来的官兵便又来时忙碌起来。不多时,军资便整理完毕。

    2

    萧参军见到大家忙完,也舒了一口气,准备原地坐下休息。
    此时,枪兵王指挥给了萧参军一个眼神。萧参军抬眼望去,只见在数十名西夏军官兵的带领下,数千名宋军战俘列队而来。不多时,便走近萧参军、弩兵吴都司、骑兵石都司、枪兵王指挥四人的位置。那数十名西夏军官兵随即向左右让开,走到萧参军的身後,再转过身来,看着正前方的数千名宋军战俘。
    看到自己的部下官兵全体到来,萧参军、弩兵吴都司、骑兵石都司、枪兵王指挥四人顿时感慨万千,一时竟说不出话来,泪水止不住的流淌;站在他们面前的数千名宋军战俘再也控制不住情绪,旷野中顿成一片泪海。萧参军抬眼望去,人群如乌云一般,大体扫视了一眼,深吸了一口气。
    有顷,萧参军拭去泪水,控制住了情绪,对全体官兵大声道:“全体弟兄!”
    萧参军话音刚落,数千战俘全体立正,踏地并脚之声响彻云霄,然後自动排列,前後左右对齐。
    萧参军大声道:“全体弟兄!今日之事如此,不必多说!”
    数千名宋军战俘再一次立正,期待的目光凝视着萧参军。
    萧参军道:“不论我等身处何地,终究不改大宋军人本色!去北方防御契丹,一样是为大宋效力!现在,我辈滞留西夏,西夏的任一支军队皆可打败仗,唯独我军不可打败仗!我辈自从军之日起,便将生死置之度外!如今身在异域,就是死,亦须站着死;就是倒下,亦须向前倒下!因我辈是大宋军人!”
    数千名宋军战俘群情激奋,齐声道:“服从萧参军号令!大宋军人,至死不改本色!”
    萧参军的眼眶中再一次盈满了泪,但他双眉紧锁,不让泪水滑落下来,下令道:“全体弟兄,领取武器,准备开赴黑水城驻地!”
    数千名宋军战俘齐声高呼:“大宋军人,!大宋军人!大宋军人”
    没藏军司不知何时出现在萧参军身後,数十名西夏军官兵簇拥着他。没藏军司看到这一幕景象,听着响彻云霄的声音,表情异常复杂。那名身材异常高大健硕的西夏军军官,就站在没藏军司右後侧。
    第三十九节 分道扬镳

    1

    秋叶飘起之际,浮在天上的云是淡的,掠过脸颊的风是轻的。在这极美的时节,滞留西夏的宋军战俘部队开拔,奔赴那不知是福是祸的空间,沿着黄河西岸,五个方阵的步骑兵大队迈着沉重的脚步向北行进。
    黄河之水缓缓流淌,才行进了数百步,宋军战俘部队官兵便情不自禁的向黄河中心望去,只见水中有一条与河沿平行的狭长的沙洲,上有茫茫蒹葭,周围是栖息的水鸟。下午的太阳将被沙洲隔开的两道河水全部染红。
    从高空俯瞰,沿着黄河西岸北进的是五个方阵的宽大队形:第一、第二方阵是盾牌兵、枪兵;之後是第三、第四方阵的弩兵;之後是第五方阵的骑兵。从侧面近观,可以看清西夏军统帅和宋军官佐所处的位置:李亲王和野利统帅在第一方阵之前骑马并行,身边是数十名亲兵;萧参军和枪兵王指挥在第二方阵之前骑马并进,表情漠然;弩兵吴都司在第三方阵前方骑马行进,表情漠然;骑兵石都司在第五方阵前方骑马行进,表情漠然。
    五个方阵的宋军战俘部队已走远,但第五方阵的骑兵仍然频频向後张望。原来後方数百步外还有一个无武装的战俘方阵,这是西夏同意释放的拟跟随富枢密归宋的宋军战俘中的千余老弱伤兵,他们默默的伫立于原地,目送北去的五个方阵。

    2

    富枢密和没藏军司驻马于无武装的战俘方阵左後侧,富枢密感慨万千,没藏军司沉闷冷峻。
    没藏军司没有与李亲王、野利统帅一道监看五个方阵的宋军战俘部队开赴黑水城,而是留下与富枢密做拟归宋的千余名宋军老弱伤兵的临行交接,交接完毕就要返回兴庆府。
    富枢密和没藏军司遥望北方,无武装的全体战俘也面朝北方。直到完全望不见已北去的五个方阵,无武装的全体战俘的目光都左转面凝视着富枢密时,富枢密才回过神来,左转面向没藏军司拱手。
    没藏军司面带微笑,右转面向富枢密拱手,他双目凝视着富枢密,流露出钦佩景仰之神色。
    富枢密道:“有劳没藏军司!今日盛情,他年必将报答!”
    没藏军司道:“富枢密言重了!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再说,卑职不过奉命行事而已。”
    富枢密看了没藏军司一眼,然後转身下令:“全体负伤将士,即刻南行,返回大宋!”言毕,调转马头向南而去,随从和侍卫也调转马头,紧跟在富枢密身後。
    无武装的战俘方阵最後向北望了一眼,然後收住目光,拭去泪水,全体後转,跟随着富枢密,秩序井然的向南行进。
    没藏军司和身边的十余名亲兵仍然驻马原地。没藏军司抬眼遥望南方,目送远去的富枢密和西夏放行归宋的千余名宋军老弱伤兵,深吸了一口气,眼神中流露出一种复杂的感情。
    直到归宋的无武装战俘方阵走的很远,看起来已很模糊了,没藏军司才收住目光,调转马头,径自向西方驰去。十余名亲兵随即纷纷调转马头,加快马速,追赶没藏军司。不一会,他们便上了东西大道。
    东西大道向西方无限延伸,放眼望去,路面越来越小、越来越模糊;道路尽头,雄伟的贺兰山横在西方。没藏军司一行十余人的马上背影逐渐变小变模糊,慢慢的与天际融合。
    第四十节 漫漫长河

    1

    九月二十五日,清晨。
    还是在黄河西岸,一篇开阔地上,宋军战俘部队昨夜在此宿营。眼下,他们正在忙碌,部分人拆解帐篷,部分人埋锅造饭,大部分人盘腿打坐,原地待命。萧参军站在人群东侧,向东方望去,一轮初升的红日染红了缓缓南流的黄河水。萧参军伫立许久,身体纹丝不动,他近处的官兵皆受感染。
    号声响起,官兵们纷纷站立起来,手持餐具,走向锅灶位置,排成若干列长队等候打饭。萧参军却无动于衷,还是伫立在原处。弩兵吴都司轻轻的走近萧参军身边,道:“萧参军,该用餐了。”萧参军转面看了他一眼,缓缓转过身来,和弩兵吴都司一道,向等候打饭的官兵方向走去。
    不远处,是李亲王、野利统帅和二十余名亲兵,他们或站立,或半蹲,端着餐具,不紧不慢的吃饭,李亲王和野利统帅不时望向萧参军和弩兵吴都司。
    官兵们用餐完毕,大家依旧各自分工,灭了炉灶,收拾好军资,开始整队。很快,五个方阵的宋军战俘部队离开了宿营地,继续沿着黄河西岸向北行进。
    到日上三竿时,宋军战俘部队到了黄河大拐弯处,正对着他们的是一个渡口,摆放着早已准备好的数十艘木船,征集来的船夫站在船尾。
    萧参军扫视了一眼渡口的木船,转面看去,见枪兵王指挥和传令兵甲在自己右後侧,便下令道:“渡口集结,第一方阵先渡!”
    枪兵王指挥道了声“遵命”,飞马向前驰去;传令兵甲道了声“得令”,飞马向後驰去。

    2

    宋军战俘部队集结完毕,开始渡河。第一个方阵先上船,後面四个方阵岿然不动。
    萧参军、弩兵吴都司上了一艘大船,野利统帅和他的十余名名亲兵也上了那艘大船。骑兵石都司、李亲王和他的十余名亲兵留在渡口,目送着萧参军、弩兵吴都司和野利统帅。待到船只全部离岸,骑兵石都司巡视等候渡河的第二方阵,李亲王和他的十余名亲兵密切关注後面的三个方阵。
    萧参军所乘的大船驶到了河中央,河水开始急了起来。萧参军和弩兵吴都司站在船右侧,望向远方。摇橹的是一个白发船夫,他开始用力平衡。白发船夫看起来像是汉人,他一直关注着萧参军和弩兵吴都司。萧参军发现白发船夫看着他,便转面对白发船夫微笑了一下,白发船夫回以微笑。弩兵吴都司因在萧参军左侧,没有注意到白发船夫。
    数十艘木船载运第一方阵到了河对岸,弩兵吴都司先下船,官兵们才开始下船,并按照弩兵吴都司的指挥整队。野利统帅和他的十余名名亲兵最後下船,留在对岸。参军没有下船,跟随空船返回。往返数次,直到五个方阵全部渡河完毕。
    渡口处,最後一艘木船,骑兵石都司站在船尾,帮助最後的官兵上船。李亲王看到宋军战俘部队的最後一名士兵上了船,便对萧参军道:“萧参军请上船。”萧参军点了点头,上了船,李亲王和他的十余名亲兵跟着上船。全部木船开向河对岸,南岸已空无一人。
    船到了北岸,骑兵石都司先下了船,与弩兵吴都司、枪兵王指挥一起接应下船的官兵。萧参军待全体官兵都下了船,道:“亲王请下船。”李亲王点了点头,和他的十余名亲兵下了船,萧参军跟着下船。
    上了岸,萧参军回过身,向黄河望去。数十艘木船缓缓的离开北岸,向南岸驶去。
    第四十一节 吊桥激流

    1

    宋军战俘部队已全部渡过黄河,稍稍休息便开始整队,然後再继续向北行进。此时已是正午,太阳正在头顶上,官兵们却没有停歇,一边吃干粮一边走。到全体官兵都吃过干粮了,又是一条河流呈现在第一个方阵的官兵的眼前,第一个方阵的官兵缓缓的慢了下来。
    萧参军快速驰到第一个方阵前方,再右手拉动缰绳,向右跑了十余步,然後左手拉动缰绳,向前驰去,到了河边,勒住马。与此同时,李亲王、野利统帅和二十余名亲兵也驰到河边,下马。
    萧参军下马,向前走了几步,看了一眼面前的河流,和河面上方的长长的吊桥,然後回过头来,却见弩兵吴都司、骑兵石都司和枪兵王指挥都驰了过来,他们相继下马,走到了萧参军身边。
    李亲王、野利统帅和二十余名亲兵走到了桥头,萧参军、弩兵吴都司、骑兵石都司和枪兵王指挥也走到了桥头。众人向前看,从桥面到水面大约有二丈多的落差;再俯瞰下去,只见河岸多有岩石,似悬崖般的走势;岩石色深,河水在岩石倒影的作用下,近于黑色。众人再向西转面,远观河的上游,水流异常湍急,接近河中央处,偶尔有深色的巨石露出水面。
    李亲王和野利统帅在小声对话,偶尔转面看了萧参军一眼。
    萧参军回头,向第一个方阵望去,虽在数十步外,但前排官兵们的表情看的清清楚楚,他们全部凝视着萧参军,等待过桥的命令。
    萧参军转过头来,扫视了弩兵吴都司、骑兵石都司和枪兵王指挥一眼,下令道:“王指挥组织全军渡河,勿使混乱,王指挥本人最後渡河;石都司在渡口协调,勿使桥头拥挤,待王指挥渡河後再渡河;我先率亲兵渡河,在河对岸渡口接应;吴都司先率一营渡河,到了对岸,与我一同在对岸渡口协调。”
    弩兵吴都司、骑兵石都司和枪兵王指挥齐声道:“遵命!”
    萧参军转面看了李亲王和野利统帅一眼,然後拱手。李亲王向萧参军拱手,然後对野利统帅下令道:“本王先过桥,你待全军过桥後,再与王指挥、石都司一道过桥!”
    野利统帅道:“遵命!”
    萧参军转过身来,看着第一个方阵的前排官兵,向他们走了过去,十余步後停了下来。大声道:“全军将士听令!”
    全体官兵立正,踏地之声在旷野中回响。
    萧参军下令道:“全军从前到後,按照编队,依次过桥。全伍上桥,伍长再上;全卒上桥,卒长再上;以此类推,直至指挥。全伍下桥,伍长再下;全卒下桥,卒长再下。以此类推,直至都司。有敢违抗军令以至混乱者,伍长卒长可直接交付长官处理,指挥、都司有就地正法之权!”
    战俘部队全体官兵齐声道:“服从长官号令!”
    交代完毕,萧参军和李亲王先上了桥,各人的亲兵在後跟上,很快到了河对岸。
    河这边,战俘队伍二人一排,有序通过,桥头的骑兵石都司在监督,目光一刻不离桥头。渐渐的,大队人马渡过河去。
    随着最後一名士兵走到河对岸,紧跟着的弩兵吴都司也下了桥,走到萧参军身边。弩兵吴都司和萧参军并排,看着对岸继续上桥的的官兵。
    这一拨官兵已走到河对岸,开始下桥,萧参军稍稍靠後,弩兵吴都司也稍稍靠後。很快,几名主要军官走向萧参军面前,禀报应到和实到人数;萧参军点了点头,他们便回到各自的阵营中去,组织整队。
    近二个时辰过去了,宋军战俘部队全部安全过了铁索桥,枪兵王指挥看着最後一名士兵上了桥,自己便跟着上了桥,野利统帅、骑兵石都司也跟在枪兵王指挥的身後上了桥。
    此时,野利统帅、骑兵石都司和枪兵王指挥的脚步不由的慢了下来,低头看了看桥下方,是黑色的激流;再向极远的西方望去,是隐隐的青山。
    第四十二节 黑水孤城

    1

    野利统帅、骑兵石都司和枪兵王指挥都已过河。野利统帅走到了李亲王身边,骑兵石都司、枪兵王指挥走到了萧参军、弩兵吴都司的身边。
    萧参军扫视了一眼弩兵吴都司、骑兵石都司、枪兵王指挥,下令道:“全体将士,重新编队,继续前进!”萧参军的声调低沉平稳,但是荡气回肠。
    弩兵吴都司、骑兵石都司、枪兵王指挥同时震撼了一下,齐声道:“遵命!”
    很快,宋军战俘部队整队完毕。萧参军看了一眼第一个方阵最前方的李亲王、野利统帅的背影,然後驰到了第二个方阵的前面,弩兵吴都司、骑兵石都司、枪兵王指挥也各自归位。
    宋军战俘部队继续北行,渐渐的,官兵们发现自己已处于绿洲之中,一片生机,欣欣向荣,全然不同于铁索桥南岸的那种凄凉景象。士兵们脚步轻快起来,带队军官也两眼放光。
    宋军战俘部队又向北走了十余里,终于远远的看到了城郭,但却没有城门。就在官兵们狐疑的时候,前面自然的又出现一道向右的拐弯口,黄土路面被踩踏的很光滑。官兵们继续前行,不多时,自然的又看到了向左的拐弯口。官兵们左转弯,前行数百步後,便看到了左前方的宏伟的城门,即城东门。快到城门的正前方时,自然的又是一条向左的拐弯口。官兵们开始拐弯,此处距离城门还有数百步的距离。
    在第二方阵的前面,枪兵王指挥对萧参军道:“萧参军请看,黑水城到了!”
    萧参军点了点头,仰头看去,城门上方是隶书“黑水”二字。萧参军道:“此即我辈将要为夏国守护之城池!”
    枪兵王指挥目测了一下,道:“正是!城门两侧各有百丈,不算小啊!”
    萧参军道:“前是百丈城池,後有千寻铁索。我五千汉军,余生就在此了!”
    枪兵王指挥不语。
    说话间,第一个方阵已接近了城门,城门两旁的值班士兵见到李亲王和野利统帅,拔刀肃立。

    2

    宋军战俘部队已进入黑水城东门。从城楼俯瞰下去,城内,宋军战俘部队走在东西大道上;城外,向东延伸至拐弯口并继续向南延伸的长长的队伍源源不断的开来。
    李亲王、野利统帅还是在最前面的方阵前面,他们刚刚进入城门,便有居民认出了他们。
    有的居民在高呼:“亲王又至,我等福到!”
    李亲王笑着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点头。
    有的居民在高呼:“大帅威风,不减当年!”
    野利统帅笑着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挥手。
    第一个方阵已全部进城,萧参军、枪兵王指挥率领第二个方阵接近了城门。城门两旁的值班士兵看到新的方阵开来,又一次拔刀肃立。萧参军、枪兵王指挥在马上拔刀。
    萧参军、枪兵王指挥走在东西大道上,城内建筑迎面而来,布局井然有序。到接近城中央时,可以看到一个最大的交叉路口,十字形主街道向四方延伸。从交叉路口望去,西南东北对角线是两处高台,西北东南对角线是两处庙宇,遥相呼应;向西延伸,各级衙门鳞次栉比;向南看去,是店铺在延伸;向北看去,是戏场和青楼。
    西风中,宋军战俘部队官兵皆不作声,默默的看着这些久经风雨的古老建筑,感受到了西北大地的沧桑和数代党项人的悲欢。
    道路两旁,是铺位上忙碌的的商贩,和边道上行走的路人,党项人、契丹人、女真人、汉人皆有,三五成群,或选衣物,或品美食。
    这时,人群中有人小声道:“快看!”
    立刻,有两三伙人一齐向东方看去,看到了排列整齐的汉人部队远远的走来。
    有一人答道:“那是汉人部队,前来接防我黑水城。”
    说话间,宋军战俘部队已接近了他们,他们立刻尽力向路边让去,仍然窃窃私语。渐渐的,围观的人多了起来。
    宋军战俘部队无视路边行人的存在,继续西行。
    说话的那两人向西望去,下午的阳光下,是汉人部队官兵变的模糊的背影。那两人目光闪烁,八字胡在颤动。
    第四十三节 一隅驻地

    1

    九月二十五日,下午。
    宋军战俘部队继续西行,远远的看到了西门,也看到了一个交叉路口,距离第一方阵前排和距离西门的长度大约相等的东西大道上的最後一个交叉路口。就在路边行人行思之间,第一方阵已到了交叉路口,开始右转,向北走去。
    不多时,第二个方阵也到了交叉路口,开始右转。走完东西大道,萧参军已基本看清了黑水城的总体布局,虽然规制较小,但风格近于长安城,经纬分明,道路正东正西、正南正北,街区大小均等、风格统一。
    看到萧参军左顾右盼,枪兵王指挥也环顾了一下左前右三面,感慨道:“萧参军,这黑水城底蕴非浅啊!”
    萧参军道:“黑水城当系几代人修建而成,曾几度辉煌。不过,看似要繁华落尽了。”
    枪兵王指挥道:“此话怎讲?”
    萧参军道:“方才,我不仅见到佛寺,还曾见有道观及西方教堂。路旁行人,既有党项及汉,亦见契丹、女真。而城门守卫者,乃是党项军。黑水城恐要经历波折。”
    枪兵王指挥点了点头,道:“属下亦有此印象。萧参军话中之意,黑水城是经不起折腾了?”
    萧参军道:“正是此意。这黑水城若系新建,尚能再经历几番风雨。但城墙、楼台及道路之风雨侵蚀痕迹皆重,城中民人又多眼光怪异者。城既已老,且人心涣散。”
    枪兵王指挥点了点头,道:“看来,当局差我汉人部队前来黑水城,并非单为防御契丹。”言毕,用余光扫视了一下前方的距离自己愈来愈近的三三两两的行人。
    说话间,第二个方阵已全部进入南北路,後面的第三个方阵正在右转。第四、第五两个方阵仍在东西大道上。很快,第一个方阵接近了城最北方,正对着城西北的一处开阔地。开阔地西北处是角楼,北线就是角楼向东的一段城墙,西线就是角楼向南的一段城墙,南线是东西向的一道栅栏,中间是二丈余宽的大门,正对着他们来时的南北路。
    此时,第二个方阵已能看到开阔地。
    枪兵王指挥道:“原来西夏当局给我军安排之驻地,便是城之一隅。”
    萧参军道:“既来之,则安之吧。虽然一隅之地,或许大有可为。”

    2

    开阔地大门口,西侧有两名党项值班士兵。看到第一个方阵已到了大门口,两名值班士兵拔刀行礼。
    宋军战俘部队官兵们进入开阔地,向东望去,东线是南北向的一道栅栏;再向北望去,有一个检阅台,与南大门正对面,检阅台与南大门之间是一个地方数十丈的演兵场。
    官兵们正在走进演兵场。演兵场的北部,也就是检阅台的北部,是一排东西向的衙门式建筑。演兵场的西部是挨着城墙建起的若干排东西向的营房。演兵场西部最北一排营房的北部,一片郁郁葱葱。演兵场西部最南一排营房的南面,是若干排马厩。演兵场的东北部是与城墙并排而建的东西向的宽窄两排建筑,後面的窄的建筑是规格高一些的营房,前面的宽而且明显高的建筑的是千人大食堂。千人大食堂的南面还有一块空地,面积大约是演兵场的三分之一。
    宋军战俘部队已全部进入驻地,原先的五个方阵已分解为数十个小群体,分散在各个区域,步兵在演兵场,骑兵向西边的马厩方向走去,辎重部队集中在千人大食堂南面的空地。现场稍微有点散乱,但总体上井井有条。
    第四十四节 收拾旧场

    1

    萧参军站在演兵场中心位置,将西、北、东三面环顾了一下,从马厩到检阅台,再到千人大食堂南面的空地,到处都是成群的官兵,或者休息,或者忙碌,经历了方才的一阵散乱,眼下看似很快就要回复平静。弩兵吴都司、骑兵石都司、枪兵王指挥站在萧参军左右稍後,看着萧参军。
    萧参军对骑兵石都司道:“所有马匹集中至营房南面的马厩,留少数人照料,其余人至演兵场集合,整理大食堂。”
    骑兵石都司道:“遵命!”言毕,打着手势,带领官兵向马厩方向走去。
    萧参军对枪兵王指挥道:“辎重集中至大食堂南面的空地,留少数人看管,其余人去整理隔离线。”
    枪兵王指挥道:“遵命!”言毕,跑到大食堂南面的空地,打着手势,召集官兵。
    当萧参军再次三面环顾时,看到的是无数个自动形成的三人或四人小组,有的跑腿,有的搬运,有的整理,每个小组都分工合理,干的热火朝天。看到官兵们非常投入的认真整理自己的新家园,萧参军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後把目光移向南大门方向。千人大食堂南面,距离南线栅栏较近处,是尚未领任务的数百名官兵;数百名官兵的西面,距离南大门较近处,是李亲王、野利统帅和他们带来的数十名亲兵,他们在相互谈笑;李亲王、野利统帅的数十名亲兵聚集处再朝南就是大门口了,原先留守的党项士兵二十余名,在那里排成两列。
    此时,弩兵吴都司还在萧参军身边。看着萧参军。
    萧参军对弩兵吴都司道:“你率领你部官兵去整理营房,教郑指挥与我去交接。”
    弩兵吴都司道:“遵命!”言毕,向偏东南方向打了个手势,立刻有一名高大英武的军官小跑了过来,他就是弩兵郑指挥。弩兵吴都司向弩兵郑指挥交代了几句,弩兵郑指挥点了点头,便转身向偏东南方打手势。没领任务的数百名官兵立刻小跑而来。弩兵吴都司回身向萧参军拱手,便率领这数百名官兵向偏西北方向走去。
    看到弩兵吴都司带队走向营房区域,萧参军转面看了弩兵郑指挥一眼,弩兵郑指挥会意的点了点头。萧参军便转身,向李亲王、野利统帅走去,弩兵郑指挥跟在萧参军右後侧。

    2

    李亲王看到萧参军、弩兵郑指挥向他走来,便停止谈笑,向萧参军、弩兵郑指挥点头微笑。
    野利统帅看了看萧参军、弩兵郑指挥,便向南招了招手,大门口那两列党项士兵立刻小跑了过来,旁边是一名队长。
    萧参军走进李亲王、野利统帅,拱手行礼。李亲王、野利统帅拱手回礼。与此同时,弩兵郑指挥向那名队长的方向小跑而去。当弩兵郑指挥距离那名队长十余步时,队长和两列党项士兵停了下来,弩兵郑指挥也停了下来。队长向弩兵吴都司拱手行礼,弩兵吴都司拱手回礼,二人开始对话。不多时,那两列党项士兵在队长的带领下,向南大门小跑而去。弩兵郑指挥向东打了个手势,然後也跟着党项士兵跑了过去。原先未领任务的数百名士兵聚集处,仍有一队士兵,他们立刻向南大门跑了过去。
    演兵场中心位置,萧参军一直关注着他们,直到交接完毕,二十余名党项士兵在队长的带领下出了南大门,左转弯,向东小跑而去。
    李亲王道:“黑水城之安危,就有赖萧参军和全体汉军弟兄了!”
    萧参军这才回过神来,对李亲王道:“亲王请宽心,我军来到黑水城,就以驻地为家了。”
    李亲王微笑着点了点头。
    萧参军又道:“败军之将,能得到亲王如此厚爱,愧不敢当。大夏待我汉军不薄……”
    李亲王摆了摆手,道:“萧参军不必多言。过去,你我皆各为其主,两军将士亦无私仇。贵军战败,本非战之罪也。大夏辽阔,或是萧参军施展才干和汉军弟兄建功立业之新天地。”
    萧参军拱手道:“萧某必定报答亲王知遇之恩!”
    李亲王微笑着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野利统帅站在一旁,听着李亲王和萧参军说话,面无表情。少时,他们三人不约而同的向南看去,南大门已经换了两名汉人士兵值班,同时,一支十余人的小分队已开始执行巡逻纠察任务,弩兵郑指挥向萧参军的位置小跑而来。
    第四十五节 值班主官

    1

    九月二十六日,中午。
    千人大食堂的後面,是一排规格高一些的营房,比千人大食堂矮和窄,但比演兵场西面的营房要高和宽。萧参军从其中的一间走了出来,独自一人散步,不知不觉来到检阅台位置。
    萧参军站在检阅台南面,南向望去,演兵场与昨日已大不一样,非常整洁,因而显得更开阔。萧参军双手背後,挺起胸来,深吸了一口气,再东向望去,大食堂南面的小开阔地也显得宽敞不少,东面和南面的隔离线也焕然一新,都换上了新木桩和铁链。
    萧参军满意的点了点头,当他西向望去时,发现李亲王就在他右後侧。
    萧参军拱手,笑道:“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李亲王拱手,笑道:“小王岂敢自比曹丞相?倒是萧参军,真乃当世之子龙也!”
    萧参军感慨道:“时也,世也!不管比得比不得子龙,萧某之余生就交付大夏了!”
    李亲王笑道:“无论大夏,抑或黑水城,皆离不开萧参军!”
    萧参军笑道:“亲王太抬举萧某了,萧某之余生从此交给黑水城也!”
    二人大笑。然後几乎同时左转面,发现弩兵吴都司走到了他们二人的左侧後。
    弩兵吴都司先道了声“亲王”,李亲王微笑点头;再对萧参军道:“萧参军,午餐时间快到了!”
    萧参军道:“善!此为首次全军会餐,并且有亲王与我等同甘共苦!”
    三人大笑。
    弩兵吴都司问萧萧参军道:“是否现在命官兵在演兵场集合?”
    萧参军点了点头,道:“可。全体官兵集合後有序进入大食堂。”
    弩兵吴都司道:“遵命!”言毕,小跑离开。
    李亲王道:“萧参军,今日是吴都司值班?”
    萧参军道:“正是,都司以及代理都司轮流值班。”
    李亲王道:“难得萧参军能稍稍歇息。”
    萧参军道:“其实不得休息,萧某每日皆需带班。况且关键时期,不能有任何闪失。”
    李亲王道:“诚然,萧参军辛苦了。”
    萧参军道:“职责所在,本应如此。”
    此时,李亲王看到弩兵吴都司向检阅台方向小跑过来,便道:“萧参军可与我先行去大食堂门口?”
    萧参军笑道:“尊亲王之命!”言毕,向千人大食堂门口望去,却见野利统帅正向这边微笑,站在旁边的枪兵王指挥也向这边挥手。李亲王、萧参军微笑着向他们挥了挥手,向千人大食堂门口走去。

    2

    当弩兵吴都司走上检阅台时,号声响起了,官兵们纷纷走出营房,向演兵场小跑而去。
    弩兵吴都司向南看去,官兵越聚越多,先到的已开始整队,後到的也很快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弩兵吴都司看到数千官兵已聚齐并且整队完毕,便下令道:“午饭时间已到,全体官兵,从右至左,前後相继,出发开往大食堂,等候开饭!”
    即刻,从最东北角开始,台下的一个一个小型方阵依次出发,向千人大食堂门口走去。第一个小型方阵走到千人大食堂南面空地的最东北角,原地踏步;第二个小型方阵跟在其後,原地踏步;到最後一个小型方阵在千人大食堂南面空地的最西南角原地踏步时,弩兵吴都司便从最後一个小型方阵的左侧跑到所有小型方阵组成的大方阵的前面正中央位置,正对着全体官兵,背对着千人大食堂门口,下令道:“原地立正,等候开饭!”
    全体官兵立正,踏地之声响彻云霄,然後前後左右对齐,严整的站在千人大食堂南面。
    第四十六节 首次会餐

    1

    千人大食堂里边,正中间位置是一条正对门口的很宽的南北通道,左右两边是南北向排列的上千张方形餐桌,被南北通道分成西东两大区域,各有二三十排,每张方桌的东西两旁各摆一条与桌同宽的长凳。每排餐桌中间是一条较窄的南北通道。
    在偌大的空间里,几十名炊事兵正在有条不紊的上饭菜,他们分成若干个三人小组,东西散开,每个小组走一条较窄的南北通道,由北向南穿行,一人推着板车,另两人向两边的餐桌上端饭菜。不多时,每张餐桌上都已放上了两盆菜、一盆汤、一坛酒、一盆饭和四幅碗筷。弩兵郑指挥四处巡视着,随时发现一些疏漏之处,便亲自上手整理好。
    炊事兵已全部忙完,弩兵郑指挥最後扫视了一眼,便给了传令兵甲一个眼神,传令兵甲随即转身,走到门口,打开大门,道:“禀报吴都司,可以开饭!”同时,弩兵郑指挥也走到了接近门口的位置。
    弩兵吴都司打了一下手势,然後向旁边一让。官兵们从最右纵列开始,以一人长队的形式进入千人大食堂,最右纵列走完,下一纵列跟上;第一个小型方阵最左边的一人长队开始前进时,第二个小型方阵最右边的一人长队接上。一人长队进入千人大食堂,按照弩兵郑指挥的手势,右转弯,走到最东边的那排餐桌的东侧,然後左转弯,向北走去,一直走到最尽头的座位而止步,转向餐桌,双手背後,站立着。最後一名士兵身後的那名士兵便变成了排头兵,顺着最东边的那排餐桌的西侧左转弯,向北走去。很快,全体官兵有序的走进千人大食堂,几十排方形餐桌两旁都站满了人。
    此时,骑兵石都司、枪兵王指挥跟着最後一个小型方阵的最後一名士兵进入了千人大食堂。枪兵王指挥站在门内几步,见弩兵郑指挥站在最北边,便远远的向弩兵郑指挥点了点头,弩兵郑指挥下令道:“全体入座,就餐!”全体官兵齐刷刷的坐了下来。
    见全体官兵已开始吃饭。骑兵石都司环顾了一眼,便和枪兵王指挥一道,向弩兵郑指挥站立的位置走去。
    此时,萧参军、弩兵吴都司、李亲王、野利统帅还在千人大食堂外,他们相互谦让着走进了千人大食堂,看到靠近大门的那张餐桌是空着的,便向那张桌子走去,桌上的饭菜、酒坛和旁边普通士兵餐桌上的一样。

    2

    萧参军、弩兵吴都司走到餐桌西侧的长凳边,李亲王、野利统帅走到东侧的长凳边,萧参军、弩兵吴都司、李亲王都坐了下来,野利统帅却看着最北边还在忙碌的弩兵郑指挥,顿时浮想起来,一时竟忘了坐下。
    弩兵吴都司打开酒坛,朝每个人面前的碗里倒酒,却见野利统帅心不在焉,便顺着野利统帅的目光望去,知他是在看弩兵郑指挥,便道:“野利大帅是在看我军的郑指挥吗?”
    野利统帅道:“正是。那日三川口之役时,我仿佛见过郑指挥。”
    萧参军一听,顿时来了兴趣,道:“当日野利大帅如何能得见郑指挥?”
    野利统帅若有所思,又看了一眼弩兵郑指挥的背影,缓缓坐了下来,道:“当时,有一营弩兵,极有阵容,在一名军官的指挥下,齐刷刷的向前跑步,再停下来整队,再听着这名军官的口令,一齐放箭。”
    萧参军、弩兵吴都司皆露出了笑容。
    野利统帅顿时会意,道:“这么说,当日指挥那一营弩兵之军官,就是这位郑指挥?”
    弩兵吴都司笑道:“野利大帅当日所见,正是我军的郑指挥,当时他兼任营管带。”言毕,向弩兵郑指挥看了一眼,见他和枪兵王指挥、骑兵石都司在最北边找了张餐桌坐了下来。
    野利统帅目中流露出钦佩之意,道:“当时我就惊叹,真乃天人也!”
    萧参军道:“野利大帅过誉了,贵军也是人才济济。”
    李亲王却怅然有所失,道:“当日小王全被萧参军之神勇吸引住了,竟没有注意到郑指挥之英姿。”
    四人大笑,旁边餐桌上的士兵也忍俊不禁。
    萧参军端起了酒碗,道:“亲王、大帅,请!”
    弩兵吴都司也端起了酒碗,向李亲王和野利统帅微笑。
    李亲王、野利统帅端起了酒碗,二人齐声道:“干!”
    话音刚落,四人便将满满的一碗酒喝干了。与此同时,旁边餐桌上的士兵也都端起了酒碗,猛喝起来,
    第四十七节 军门送别

    1

    萧参军、弩兵吴都司、李亲王、野利统帅已喝到了三分醉意,皆已进入了境界。此时,已有部分官兵用餐完毕,陆续离开。枪兵王指挥和弩兵郑指挥经过了萧参军的餐桌时,向他们打招呼,萧参军、弩兵吴都司、李亲王和野利统帅各回应了一声。
    李亲王目送枪兵王指挥和弩兵郑指挥走出大门,然後收回目光,放下筷子,道:“小王和野利统帅,眼下要去巡视各衙门,这是我们首次会餐,亦是我们的告别宴会了。”
    萧参军“哦”了一声,随即笑道:“亲王和大帅一路辛劳,卑职和全体将士感激不尽!卑职再敬亲王一碗!”言毕,端起碗来。
    李亲王端起碗来,和萧参军一饮而尽。
    与此同时,弩兵吴都司也向野利统帅举起了碗,道:“大帅一路辛劳,难得歇息片刻。卑职敬大帅一碗!”
    野利统帅微笑着端起了碗,笑道:“此分内事也,吴大人何必客气!”
    弩兵吴都司和野利统帅各自喝干了自己碗里的酒。
    弩兵吴都司放下碗来,问道:“不知亲王和大帅此去,何时得以回还?”
    李亲王放下碗来,欲语还休。
    野利统帅擦了擦嘴,笑道:“时间不会太长,不会太长。”
    四人大笑。
    李亲王笑道:“汉军将士盛情,小王铭记不忘,但是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王命在身,小王这就要告辞了。”
    萧参军又端起了碗,道:“期待来日,亲王和大帅忙完公务,再来我军驻地,届时更可做长夜之饮!”
    李亲王微笑着点了点头,端起了碗。
    野利统帅对弩兵吴都司道:“吴大人可听见了,萧参军不日还要招待我们做长夜之饮。假若萧参军忘了,届时可要请吴大人作证啊!”
    弩兵吴都司笑道:“大帅请放心,届时,酒,一定比今日要好;菜,一定比今日更丰!”
    四人大笑。

    2

    下午。
    演兵场,萧参军等人送别李亲王和野利统帅。李亲王居中,野利统帅居右,萧参军居左。弩兵吴都司、骑兵石都司、枪兵王指挥等人跟在在他们的身後。他们向大门走去。
    李亲王略微做转面,轻声道:“虽然萧参军和汉军弟兄是我黑水城乃至大夏之栋梁,但毕竟三川口之役乃新近战事,党项官民心中尚有阴影,萧参军和汉军弟兄就不要……”
    萧参军拱手道:“亲王放心,卑职完全明白,这在兵部时就说的很清楚。卑职能有今日,全是亲王关怀;汉军虽然保留军制,目前仍属戴罪之身。我军唯以守城、巡防为务,北至黄河,南临黑水,东巡窟野,西观白沙。我汉军将士绝不会越雷池半步,期待建功大夏,报答亲王再造之恩!”
    李亲王连连摆手,笑道:“萧参军言重了,我们是朋友。”然後右转面,对野利统帅道:“野利兄弟,你说呢?”
    野利统帅笑道:“亲王说的对啊,萧参军确实言重了!据我所知,亲王一直是很看重萧参军和汉军弟兄的。亲王之意,是近一二年乃敏感时期,但时间乃世间之良药,汉军是我夏军的朋友!”
    众人微笑。
    萧参军笑道:“感谢大帅抬爱,萧某诚心愿做大帅的朋友。”
    野利统帅道:“我虽是粗人,但内心,对来自大宋的风雅名将,是充满景仰的!”
    说话间,众人已走到离大门数丈远的位置,众人向南望去,李亲王和野利统帅的亲兵已在大门外列好队。
    李亲王、野利统帅转过身来。李亲王道:“各位就在此留步吧!”
    萧参军等人点了点头,收住了脚步,目送着李亲王、野利统帅的背影。
    李亲王、野利统帅出了大门,回身向萧参军等人微笑挥手。萧参军等人也向李亲王、野利统帅微笑挥手。
    第四十八节 整军计划

    1

    送走了李亲王和野利统帅,萧参军等人松了一口气。
    萧参军环顾了一下周边数人,道:“昨日弟兄们辛苦,通知全军,除执勤人员,今下午休息。”
    弩兵吴都司拱手道:“遵命!”言毕,小跑离开。
    枪兵王指挥拱手道:“萧参军,如无要务,属下就先回去了。”
    萧参军道:“好。你这两日辛苦了,歇息歇息吧。”
    枪兵王指挥离开後,现场只剩下萧参军和骑兵石都司二人。萧参军看了骑兵石都司一眼,骑兵石都司点了点头。萧参军道:“我们绕场走走吧。”
    骑兵石都司道:“好!”言毕,同萧参军一道转过身来,缓缓的往检阅台的方向走去,边走边聊。
    萧参军道:“在我军接防之前,原黑水城驻军便撤离了?”
    骑兵石都司道:“正是,与我军交接者,是其留守人员。”
    萧参军叹了口气,道:“我汉军目前仍是战俘身份,将来,势必不能离开黑水城一步。”
    骑兵石都司道:“萧参军以为如何?”
    萧参军道:“契丹不仅是西夏之死敌,亦是大宋之死敌。你我别无选择。”
    骑兵石都司点了点头,道:“这正是西夏当局之意。”。
    萧参军稍微停顿了一下,接道:“唯走一步看一步耳。”
    骑兵石都司“嗯”了一声,稍稍沉默了一下,然後问萧参军道:“萧参军,眼下我们是否即将开展营地完善和部队整训工作?”
    萧参军道:“可。夏人刚拨了款项用以修缮营地,营地完善工作及早完成,便可专心于部队整训。不过……”
    骑兵石都司道:“萧参军有何指示?”
    萧参军道:“黑水城内,需要肃清,不可存在于我军不利之情形。”
    弩兵吴都司道:“明白!属下会严加盘查。”
    萧参军道:“从长远来看,我军补给亦须自行解决。”
    骑兵石都司道:“对,以防战事突然发生,我军会措手不及。”
    萧参军道:“我军现有人员如何?”
    骑兵石都司道:“开拔三川口时,我军原配备三十营兵力,皆满员;另有蕃兵三营,亦满员。三川口作战时,蕃兵全部叛归西夏,我汉军伤亡三成,跟随黄监军逃跑者又三成;战後,伤者大部跟随富大人归宋。现总兵力不过五千余人,虽保留二十余营规制,但皆严重缺额,且编制混乱。”
    萧参军稍稍停顿了一下,道:“你对整编有何看法?”
    骑兵石都司稍稍犹豫了一下,道:“依属下之见,或可按二十营以内进行合并缩编。”
    萧参军道:“当下,各营情况如何?”
    骑兵石都司道:“我军原有步兵十二营,骑兵八营,弩兵五营,亲兵二营,辎重三营,皆满员。战後,弩兵损失小,步兵、亲兵损失较重,骑兵损失最重,而辎重大部被黄监军带跑。当下……”
    萧参军道:“但讲无妨。”
    骑兵石都司道:“当下,按照各兵种实际员额,我军步兵可编为七营,骑兵可编为三营,弩兵可编为四营,亲兵可编为一营,辎重可编为一营。”
    萧参军心算了一下,道:“那便是十六营了。我军目前五千余人,十六营规制略有缺额,但应可行。”
    骑兵石都司道:“缩编後,军官必有编余。”
    萧参军道:“你看如何处理?”
    骑兵石都司道:“或可单独成立司处,安置编余军官。”
    萧参军道:“可。”言毕,停步思索了一下,猛然道:“既然如此,那么明日午後,在指挥部召开主官会议,讨论我军整编事宜。”
    骑兵石都司道:“遵命!属下明日早餐後通知!”
    此时,萧参军、骑兵石都司已绕过了检阅台,走到检阅台正北方的空地的正中央,空地是正方形,四周每边都载种十几株柏树,一阵风吹过,传来一阵沙沙声。
    萧参军、骑兵石都司先环顾了一圈周围的树木,再望望东西两边的建筑,多有感慨。
    萧参军道:“是我葬送了大宋精锐骑兵!”
    骑兵石都司道:“萧参军莫要如此说,危难时刻,别无选择!”
    萧参军点了点头,道:“现在,我们依然别无选择!”
    第四十九节 主官决议(上)

    1

    九月二十八日,上午。
    指挥部门前,数名主官陆续进入居中的那扇门,这就是会议室所在。
    会议室空间开阔,已被打扫干净,但空气中仍然散发着一丝霉味。从房门进入,看到的只是会议室的一小部分,大部分空间在东边,显得很深。向东看去,十余张桌子被东西向摆成长方形,最东边的桌子的桌面上摆了一副茶具,依次向西,几张桌子的桌面上各摆着一副茶具。
    数名主官相继入座。萧参军坐在最东端,骑兵石都司、弩兵吴都司面对面坐在萧参军左右两侧;枪兵王指挥坐在骑兵石都司左边,他的左边也坐着一名军官——辎重兵高指挥。弩兵郑指挥坐在弩兵吴都司右边,与枪兵王指挥面对面,他的面前摆着纸笔砚台。
    这时,传令兵甲拎着茶壶走了进来,分别给几位主官倒了茶水,然後转身走了出去。
    萧参军环顾了一下,道:“今日召开主官会议,讨论整编之事。”
    骑兵吴都司、弩兵吴都司面色凝重,枪兵王指挥、弩兵郑指挥、辎重兵高指挥的目光聚集向萧参军。
    萧参军道:“我军经过大战,损失严重,人员缺额,编制混乱,整编乃大势所趋。为慎重起见,整编会议分为两个阶段——先由指挥以上军官讨论,形成总体意见;再召集营以上军官参会,提出参考意见。”
    此时,弩兵郑指挥提笔书写,开始做会议记录。
    骑兵石都司、枪兵王指挥、辎重兵高指挥、弩兵吴都司、弩兵郑指挥皆面色凝重,他们各自看了对面的人一眼,再转面看了身边的人一眼,但没有人发言。
    萧参军看没有人主动发言,便看了一眼弩兵吴都司,道:“萧某愿闻吴都司意见。”
    弩兵吴都司道:“属下以为,我军各兵种按实际人数整编即可。弩兵原有五营,现今实际兵员,可编为四营。”
    萧参军点了点头,道:“那么,关于步兵,王指挥意见?”
    枪兵王指挥道:“步兵目前实际员额,盾牌兵够三营之数,枪兵够四营之数。”
    萧参军点了点头,道:“辎重兵整编,高指挥意见?”
    辎重兵高指挥面色沮丧,道:“辎重兵三营,跟随黄老娘们跑了两营,所剩一营,并无战损。”
    弩兵吴都司、骑兵石都司、枪兵王指挥窃笑。
    萧参军面色凝重,道:“关于骑兵,石都司意见?”
    骑兵石都司道:“骑兵勉强够三营之数。”
    萧参军点了点头,道:“亲兵原有二营,目前不足半数,且李指挥和任军校皆已殉国。诸位有何看法?”
    骑兵石都司道:“亲兵可设置一营,补充满员。”
    枪兵王指挥道:“属下赞同石大人意见,鉴于亲兵员额不足一营,可从步兵中调出精干补充。”
    弩兵郑指挥一直在做记录,此时停下笔,道:“弩兵亦当调出精干,补充亲兵。”
    萧参军点了点头,道:“关于辎重兵,高指挥意见?”
    辎重兵高指挥道:“辎重一营,可当其用,属下愿降职为营官。”
    萧参军没有表态,道:“当下,我军以守城为务,不同于以往之以攻城野战为主,兵种调整亦不可回避。对此,诸位有何意见?”
    枪兵王指挥道:“应当扩充弩兵。可从步兵中划拨。”
    萧参军点了点头,道:“王指挥意见,萧某赞同,亲兵一营所缺兵员从步兵中调拨;弩兵既须扩编,不便补充亲兵,可按五营满编;步兵调出兵力补充亲兵、弩兵,可按六营满编。诸位以为如何?”
    枪兵王指挥、弩兵吴都司、弩兵郑指挥齐声道:“可行!”
    萧参军道:“结合诸位意见,便是弩兵编为五营,步兵编为六营,辎重兵编为一营,骑兵编为三营,亲兵编为一营,总数为十六营。”
    参会人员纷纷点头。
    室内的说话声音可以传到门口,传令兵甲在值班,警惕的看着门外左前右三方。
    第五十节 主官决议(下)

    1

    会议室内,讨论继续进行。
    萧参军环顾了一下,道:“鉴于初步意向已达成,现讨论拟任营官人选,诸位有何意见?”
    枪兵王指挥道:“枪兵原任营官中,目前所部较为完整者,李管带、张管带、郭管带,罗管带所部较少,可考虑划归弩兵;盾牌兵原任营官中,邓管带、陈管带、杨管带目前所部较为完整。”
    萧参军道:“那便是枪兵李、张、郭三营,盾牌兵邓、陈、扬三营,罗营枪兵并入弩兵,是否?”
    枪兵王指挥道:“正是!”
    萧参军点了点头,看了一眼弩兵郑指挥,弩兵郑指挥书写记录。
    骑兵石都司道:“骑兵原任营官中,目前所部较为完整者,胡管带、林管带、郑管带。”
    萧参军道:“骑兵胡、林、郑三营。”
    弩兵郑指挥书写记录。
    弩兵吴都司道:“弩兵原任营官中,目前所部较为完整者,黄管带、周管带、孙管带、赵管带。”
    萧参军道:“弩兵黄、周、孙、赵四营。”
    弩兵郑指挥书写记录。
    辎重兵高指挥道:“辎重仅剩一营,营官乃冯管带。”
    萧参军“嗯”了一声,看了一眼弩兵郑指挥。弩兵郑指挥书写记录。
    枪兵王指挥补充道:“此外,枪兵徐管带所部几乎伤亡殆尽,但徐管带原出自亲兵营。”
    萧参军道:“可。徐管带作战有功,可携剩余少许官兵并入亲兵营,并出任亲兵营管带。”
    弩兵郑指挥书写记录。
    萧参军见无人说话,便道:“按十六营规制整编,切实可行。不过,整编下来,士兵略有缺额,军官则有编余,诸位有何看法?”
    骑兵石都司道:“士兵缺额,以往一向存在,战前补充满员即可。但补充之兵员,新兵则自身战力有限,老兵或不适应新兵种,会牵累全军整体作战水平。”
    萧参军点了点头,弩兵郑指挥书写记录。
    萧参军将目光转向弩兵吴都司,道:“关于军官编余问题,吴都司有何看法?”
    弩兵吴都司道:“大凡军队整编,皆会出现编余军官。未来数载,我军不会有大战,士兵缺额或非当前严峻问题;但军官编余一向关系军心稳定,当首先解决。”
    萧参军点了点头,目光环顾了一圈,道:“就此,诸位有何良策?”
    枪兵王指挥道:“鉴于我军久驻边城,往後军械貌似须要自给,或可单独设立军械司,分流编余军官。”
    萧参军点了点头,将目光移向弩兵郑指挥。
    弩兵郑指挥放下笔,道:“鉴于我军将以黑水城为家,可单独设立後勤司。”
    萧参军点了点头,道:“二位所言极是。”
    辎重兵高指挥道:“属下愿改行干後勤,将功折罪。”
    弩兵吴都司、骑兵石都司、枪兵王指挥窃笑,弩兵郑指挥一边窃笑一边书写。
    萧参军道:“高指挥一向吃苦耐劳,愿为他人所不愿,精神可嘉。倘若经高指挥之努力,依然不能分流完编余军官呢?”
    弩兵郑指挥抬起头来,道:“可鼓励彼成家,逐渐淡出军界。”
    萧参军稍感惊愕,刚要说话,却见辎重兵高指挥举起右手,大声道:“属下愿成家,将职务让与有才有德之人。”
    弩兵吴都司、骑兵石都司、枪兵王指挥、弩兵郑指挥大笑。
    萧参军面色阴沉,道:“成家之殊荣,属于编余军官,在编军官不得作非分之想,应拿出真切可行之建设性意见。”
    辎重兵高指挥放下手来,锤头丧气,道:“属下认同郑大人意见,坚决服从萧参军军令!”
    萧参军点了点头,道:“现请郑指挥整理出拟任营官之十六名军官名册,待休会时,召集彼等前来参会。”
    弩兵郑指挥道:“遵命!”
    萧参军道:“现休会!”
    参会人员一起站起身来。
    第五十一节 营官意见(上)

    1

    萧参军等几名主官相继走出了会议室,弩兵郑指挥最後一个出来。
    弩兵郑指挥跨过门槛,停步,左转面看了一眼在门口值班的传令兵甲,伸出左手,将一纸文书交于传令兵甲,道:“通知十六名管带参会。”
    传令兵甲双手接过文书,道了声“得令”,便小跑而去。
    不一会,一些军官或者从营房中出来,或者从千人大食堂中出来,或者从演兵场走来,传令兵甲在其中快速奔波;军官们向指挥部方向走去,途中碰头,相互招呼;待到接近指挥部时,便能看清是十六个身影,前後簇拥,他们就是拟走马上任的十六名管带;十六名管带陆续走向居中的那扇门,相继进入。在最後一名管带走进大门的同时,传令兵甲也小跑到了门口,继续值班。
    又过了一小会,萧参军、弩兵吴都司、骑兵石都司、枪兵王指挥、弩兵郑指挥、辎重兵高指挥等人也走到门口,相继进入室内。

    2

    室内,十余张桌子两旁坐满了人,每人面前都有茶具,已经倒满了茶水,冒着热气。十六名管带正在谈笑,看到萧参军等主官进入会议室,立刻齐刷刷的站起身来。
    萧参军走到最北边的桌子前面,其余主官面对面站在萧参军两侧留出来的空位置边。
    萧参军道:“今日,我军召开全体管带以上军官会议,讨论部队整编问题。”
    全体人员跨立。
    萧参军打了个手势,全体人员几乎同时的坐了下来。
    萧参军道:“如今,我军虽滞留异域,却得以保全主体。为重建汉军雄师,我军必须整编。就此,我军主官之前曾经讨论,现请石都司宣读初步方案,再请参会管带提出意见。”言毕,坐了下来。
    骑兵石都司坐在萧参军右侧,即刻起立,道:“我军拟缩编为十六营,其中步兵六营,骑兵三营,弩兵五营,亲兵一营、辎重一营……”说到这里,骑兵石都司停顿了一下,抬眼环顾了一下参会人员,继续道:“现在宣读具体人员安排,权作点名。枪兵一营,李管带!”
    立刻有一名军官站起身来,道了声“有”。
    骑兵石都司继续念道:“枪兵二营,张管带!”
    立刻有一名军官站起身来,道了声“有”。
    接下来,骑兵石都司将枪兵三营郭管带、盾牌兵一营邓管带、盾牌兵二营陈管带、盾牌兵三营杨管带、骑兵一营胡管带、骑兵二营林管带、骑兵三营郑管带、弩兵一营黄管带、弩兵二营周管带、弩兵三营孙管带、弩兵四营赵管带、弩兵五营罗管带、亲兵营徐管带、辎重营冯管带等十四名营官依次宣读完毕,宣读到的每一名军官都起身道了声“有”。
    骑兵石都司已宣读完毕,便放下文本,对萧参军道:“禀萧参军,拟出任十六营长官之人选已全部到会!”
    萧参军点了点头,打了个手势,骑兵石都司坐了下来。
    萧参军道:“十六名管带人选,已初步拟定,在此,就整编方案及拟任管带人选,萧某愿闻诸位意见,请踊跃发言,可及时发现不适之处并作调整。”
    会场一时沉默。
    萧参军见无人发言,便看了看左前方,道:“先从张管带开始。”
    枪兵二营张管带道:“那,卑职就直言了。”
    萧参军道:“但讲无妨。”
    枪兵二营张管带道:“十六营编制,卑职认为恰到好处,长官决定由卑职出任枪兵二营管带,卑职亦无异议。但目前,无兵之管带即有近十名,队正则更多,皆是三川口血战之结果,彼等应有妥善安排。”
    会场稍稍沉默了几个瞬间,弩兵吴都司道:“关于此事,主官会议曾讨论过,计划单独设立军械司、後勤司,安排彼等。”
    坐在枪兵二营张管带左边的骑兵一营胡管带道:“即便如此,恐仍不能全部安排无兵、少兵之军官。”
    骑兵石都司道:“可擢升血战有功之无兵、少兵军官为上级熏官。”
    枪兵二营张管带和骑兵一营胡管带面色凝重,分别点头。
    室内的说话声可以传到门口,传令兵甲警惕的看着周边。
    第五十二节 营官意见(下)

    1

    会议室内,讨论继续进行。
    骑兵二营林管带道:“请教长官,熏官在编否?”
    弩兵吴都司道:“军械司、後勤司之职官,乃至无职之熏官,仍属在编军官;不能担任职官、熏官者,乃属编余军官。”
    亲兵营徐管带道:“其实,近数日来,据属下观察,不少无兵军官现已无意于军旅。”
    枪兵王指挥道:“倘若无兵军官无意于军旅,可安排其就地成家,发放置业费用,从此淡出军旅。”
    辎重兵一营冯管带道:“属下甚为赞同王大人意见。只是,军官成家,须加强审查,谨防契丹人渗透。即便淡出军旅,仍属退役军官,须加强联系,体现关心。”
    弩兵吴都司点了点头,道:“理应如此。”
    盾牌兵三营杨管带道:“我军缩编後,不少军官便要降级使用,譬如,管带降为队正,已不可避免。”
    骑兵石都司、弩兵吴都司听到此言,皆不作答,将目光转向了萧参军。
    萧参军道:“杨管带所言,乃职级待遇问题。部队缩编後,在编军官职降级不降,薪俸依原职级发放,”
    枪兵一营李管带道:“属下有一事疑惑,不知当讲不当讲?”
    萧参军道:“但讲无妨。”
    枪兵一营李管带道:“那请恕属下多言。目前,步兵都司一职空缺,此事本不该属下过问,但不知我枪兵以及盾牌兵数营之管带受何人节制?”
    萧参军稍稍沉思,道:“鉴于亲兵李指挥、任军校、盾牌兵刘指挥皆已殉国,步兵都司一职目前无合适出任人选;枪兵王指挥资历虽浅,但能力、战功皆具备,可暂代步兵都司之职。”
    三名枪兵管带和三名盾牌兵管带分别点头,又一齐看了一眼枪兵王指挥;枪兵王指挥面色凝重。
    辎重营冯管带道:“属下来自厢军,厢军官兵战力素来堪忧,大战之後,属下仍能担任管带之职,实属长官和同僚抬爱。请各位来自禁军之管带多加指教和关照。无论何时,属下皆认真向禁军官兵学习。”
    会场一时沉默。
    过了好一会,骑兵二营林管带打破了沉默,道:“年资职务相仿,指教诚是不敢;同在异国他乡,关照理所当然。”
    门口,传令兵甲向右前方挥了挥手,示意无意间走至近处的数名士兵离开。

    2

    会议室内,讨论已经结束,会议已接近尾声。
    弩兵吴都司道:“诸位所言皆有道理,还有军官要发言否?”
    会场一片寂静。
    弩兵吴都司道:“既已无人发言,现请萧参军做会议总结。”
    萧参军道:“方才诸位所言,皆有可取之处,会後会作集中处理,改日宣布最终决定。就此机会,萧某再就其他问题交代诸位数句。”
    萧参军稍微停顿了一下,参会人员皆正襟端坐,注视着萧参军,等待下文。
    萧参军道:“目前我军还有一要务,乃营区修缮工作,可与整编工作同时进行。此次下发之修缮款项应尽量节用,盈余并入编余军官安置费用。”
    参会人员不住的点头。
    萧参军道:“此外,西夏当局不日便要前来视察,整编工作须尽快完成,各位管带须尽快熟悉所部官兵,提前做好准备。”
    十六名管带齐声道:“属下明白!”
    萧参军道:“我军以防御辽军为主,未来数月,须加固城防、加强巡逻。除却防御辽军,还关涉城内治安,时刻要谨防不轨之徒。西夏当局待我军不薄,黑水城不得有任何闪失!”
    全体人员齐声答道:“遵命!”
    萧参军抬头望了一眼右上方,轻吐了一口气,道:“黑水城以西是茫茫大漠,须例行巡逻;东北两面皆与契丹军隔河相望,水有盈枯;南边唯一铁索桥可通往兴庆府,无令不可涉足。我辈余生在此矣!”
    全体参会人员的目光凝聚向萧参军,表情刚毅且悲愤。
    第五十三节 宣读王命

    1

    十月十四日,上午。
    早餐後,萧参军、弩兵吴都司、骑兵石都司、枪兵王指挥等主官走出千人大食堂。
    弩兵吴都司道:“半月以来。我军经过整编,已进入正轨。”
    萧参军满意的点了点头,道:“编余军官是否皆已安置妥当?”
    弩兵吴都司道:“皆已安置妥当,大部愿在城内置房养老,小部愿在街区经营饭庄。”
    萧参军道:“可,离队人员,应开欢送会。”
    弩兵吴都司道:“遵命。”
    萧参军一行数人已行至演兵场。
    骑兵石都司道:“目前,禁军、厢军、民团各占三成,但管带主要还是禁军。”
    萧参军点了点头,没有作声。
    枪兵王指挥道:“营区经过修缮,已焕然一新。”
    萧参军点了点头,道:“高指挥近来都在作甚?”
    弩兵吴都司道:“高指挥成天除了吃饭、睡觉、练拳,其余时间皆在大食堂里忙碌。”
    萧参军默不作声,骑兵石都司、枪兵王指挥窃笑。
    弩兵郑指挥道:“萧参军,党项人明日将来视察我军,是否再次通知各营?”
    萧参军道:“可。李亲王、野利统帅本月十五要来视察,请各营管带做好应对准备。”
    枪兵王指挥道:“遵命!”

    2

    十月十五日,上午。
    检阅台上,李亲王居中,没藏军司和野利统帅分别立于李亲王左右两侧,三人站在检阅台上,神色凝重。
    宋军战俘部队面对检阅台,形成前面两个方阵、後面三个方阵的“凸”字形。前两个方阵的前排官兵明显的以冷漠的眼神看着夏国人为他们准备的这个崭新的驻地。
    野利统帅道:“大夏系唐朝大皇帝所封,我王本大魏余绪;党项人世守西北,在大唐有难之时,奋力救驾,报答君恩。延至大宋,宋朝廷薄待大夏,此次边事,我大夏实不愿为。然事已发生,便只能坏处往好处筹划。本帅今奉圣上旨意,整编宋军被俘官兵以成立新军,移驻黑水城,这亦是各位兄弟大显身手之地!各位兄弟既为大宋所抛弃,归顺我大夏,不失为出路一条。”
    前排官兵冷冷的看着台上的野利统帅,面无表情。
    野利统帅宣讲完毕,後退了一步,道:“现请亲王殿下宣布整编计划和任命!”
    前排宋军官兵目光稍有转变,不似方才那么冷峻,但有疑惑之色,目光移向李亲王。
    李亲王上前一步,道:“任大帅忠勇仁爱,如非救护部属,绝不至于身陷死地;我军几不能御宋军骑兵冲击,萧参军之神勇,令我部参战官兵叹为观止。三川之役败在天意,非战之罪也!如今大局已定,汉军弟兄虽滞留大夏,亦不失军人本色!今将黑水城交与汉军弟兄!”
    前排官兵面色缓和,平淡的看着李亲王。
    李亲王道:“现宣布圣意,我王此次所汰选之宋军战败留夏人员五千余人,今日起即改编为新军十六营,全部交与萧参军习练!萧参军即日担任新军统领!吴都司、石都司全力辅助萧参军!”
    全体宋军俘战俘激动万分,齐声高呼:“服从萧参军号令!”
    李亲王略微回头,看了一眼没藏军司。没藏军司随即上前一步,再打了个手势,道:“现有请萧参军上台讲话!”
    这时,宋军战俘部队的前排官兵纷纷向右和向左转头,目光聚向中间方阵的正中,萧参军处在略前位置。萧参军缓缓走上检阅台,李亲王面带微笑,缓缓前来,萧参军拱手行礼。
    萧参军转过身来,面向台下全体宋军战败留夏人员。萧参军的目光朦胧起来,道:“萧某在此,别无他言,只告诉全体弟兄,黑水城是我军驻地,既是全体将士之新家,又是全体将士之坟墓!”
    台下数千人齐声高呼:“服从萧参军号令!”
    萧参军环顾台下,碰撞到的是台下数千双眼睛射出的滚烫的目光,身边阵阵寒风掠过,天上传来孤雁鸣声。
    第五十四节 边城练兵

    1

    转眼间,三个月过去了,已是三川之役第二年了。
    正月十四日,上午。
    演兵场上,新军官兵以营为单位各自整队,陆续进场。与此同时,萧参军、弩兵吴都司、骑兵石都司从指挥部出来,向演兵场走去。
    萧参军问弩兵吴都司道:“西夏当局明日便要前来视察我军整训成果,目前准备工作如何?”
    弩兵吴都司道:“萧参军全天住在驻地,带领全军日日操练,至今已三月有余,我军原禁军部分战力全面恢复,厢军和乡兵部分战力有所提高。关于西夏当局之视察,近数日来,属下和石大人、王大人日日推演,应作之筹划已近全部妥善。我军已做好一切准备,可确保操演万无一失!”
    萧参军点了点头,又对骑兵石都司道:“既要迎接视察,巡防任务亦不可疏忽。此次参与操演之四营官兵专心训练,其余各营官兵皆各守其职。”
    骑兵石都司道:“萧参军放心,正常值守,有条不紊。”
    萧参军点了点头,道:“好。今明两日,全身心关注操演。各主官须全面考虑到不确定因素,切实做到万无一失。”
    弩兵吴都司和骑兵石都司齐声道:“遵命!”
    说话间,萧参军一行三人已行至检阅台前,顺着阶梯登上检阅台。
    萧参军尚未转过身来,骑兵石都司道:“萧参军请看!”
    萧参军向台下往去,十六个方阵已进场完毕,形成了横向四个方阵、纵向四个方阵的宏伟阵容,面向检阅台方向。枪兵王指挥在协调指挥,十六个方阵开始变阵,很快,十二个方阵散至东、南、西三侧,四个方阵仍在演兵场中央,等候命令。

    2

    演兵场四周已有障碍设施,但尚未完全封闭;四个方阵官兵横向排在演兵场,每个方阵又分成前、中、後三个小方阵,东西南北十二个小方阵,秩序严整,气势恢宏。
    队列中,传令兵甲站在最左前方,枪兵一营李管带站在传令兵甲左侧。传令兵甲对枪兵一营李管带道:“李大人,新军已编成三月有余,现已恢复元气。”
    枪兵一营李管带道:“此段时日,萧参军一日不离驻地,日日指导和监督我们操练,才有今日成果,实乃萧参军心血所凝聚!”
    传令兵甲望着检阅台上的萧参军、骑兵石都司、弩兵吴都司并排站立,道:“看场面,似乎不日将有大事。”
    枪兵一营李管带道:“哦?估计是何等大事?”
    传令兵甲正要说话,只见枪兵王指挥小跑至检阅台前,道:“禀报萧参军,参演官兵已集结完毕,请示下!”
    萧参军下令道:“开始操演!”
    枪兵王指挥道:“遵命!”言毕,转身面向四个方阵。
    检阅台上,萧参军对全体将士下令的声音:“明日正月十五,上峰要来劳军,顺带视察我军编练成效。今日,我军做最後一次演练,如同明日!”
    各营管带齐声道:“遵命!”
    枪兵王指挥下令道:“开始操演!”
    四个方阵前方的四名军官齐声道:“遵命!”
    枪兵一营李管带立刻出阵指挥,传令兵甲跟随队列跑动起来;与枪兵变阵的同时,盾牌兵也在开动,盾牌兵三营杨管带时隐时现。另一头,骑兵在适应步兵方阵的变化而做相应调整,能看到骑兵一营胡管带出阵指挥的身影。顷刻间,到处飞尘滚滚,口令声此起彼伏。
    不一会,四个方阵的宋军全部如猛虎蛟龙一般运转起来。很快,盾牌兵、枪兵形成了空心方阵,弩兵在空心方阵中间,骑兵在空心方阵後侧。作战阵形已形成,全体官兵稍稍安静了一下;随着各指挥官的旗帜挥舞起来,阵形开始转换;经过二次变换阵形,又固定下来,随着旗号变化,开始前进和後退。
    演兵场上,到处是喊杀声,萧参军在检阅台上,深吸了一口气,威严的扫视大军,露出了满意的神色,频频点头。不时有军官向萧参军汇报,萧参军即时发布指令。
    第五十五节 细草微风

    1

    临近中午时分,太阳逐渐升至头顶。
    演兵场中,三个步兵方阵的官兵已操演完毕。
    枪兵王指挥下令道:“准备集结!”随即向检阅台方向跑去,萧参军站在检阅台中央。
    三个步兵方阵的官兵,先是收好武器,再前後左右对齐,再向检阅台中心线的位置小跑而去。很快,左中右三个密集方阵形成,已集结完毕。
    枪兵王指挥转身面向检阅台,拱手道:“禀报萧参军,操演官兵集结完毕,请示下!”
    萧参军道:“全队前往食堂就餐!”
    枪兵王指挥道:“遵命!”然後正後转身,面向三个步兵方阵,下令道:“全体官兵,跑步前往食堂就餐!”
    三个步兵方阵的带队主官齐声道:“得令!”
    在枪兵王指挥左转身,向千人大食堂小跑而去;三个带队主官也左转身,带领三个步兵方阵的官兵向千人大食堂小跑而去。
    检阅台下已经没有了官兵,萧参军仍站在检阅台上,望着南门方向。此时,骑兵石都司、枪兵王指挥走了过来,萧参军的目光移向他们。
    骑兵吴都司道:“萧参军,据治安巡逻官兵禀报,今日上午,发现有可疑之人接近我军驻地。”
    萧参军道:“是否仍在我军驻地附近逗留?”
    骑兵石都司道:“没错,仍在我军驻地附近逗留。”
    萧参军道:“勿打扫惊蛇。”
    骑兵石都司“嗯”了一声,转头看了一眼步兵王指挥。
    步兵王指挥道:“可否选几名士兵,扮成商贩,掌握其行踪?”
    萧参军道:“可!你负责此事,今晚便要查抄彼老巢!”
    步兵王指挥道:“遵命!”

    2

    傍晚时分。全军用过晚餐,部分官兵回到营房,打牌掷骰子之声阵阵;部分官兵在演兵场散步,闲聊的内容不乏对“开封”、“洛阳”等词汇;部分官兵躺在草坪上,两眼望天,等候月光铺满大地。
    萧参军、弩兵吴都司、骑兵石都司、枪兵王指挥围着跑道外圈散步,同时商谈军务;一阵清风掠过,寒意加重,萧参军等人不禁打了个哆嗦,却见有官兵从旁经过,跟他们打招呼,萧参军等人略微振作了一下,微笑着回应他们。
    骑兵石都司对萧参军道:“明日军演,可保万无一失,定叫党项人无话可说。”
    萧参军点了点头,继续前行。这时,只见弩兵郑指挥一路小跑过来,到了弩兵吴都司身边,耳语几句。
    弩兵吴都司大怒道:“竟有如此嚣张之徒!”
    萧参军一楞,问道:“发生了何事?”
    弩兵吴都司道:“我军驻地一带所发现之可疑之人,现已查明,确系契丹奸细,现已掌握其踪迹。”
    萧参军平静的点了点头,道:“彼现藏匿于何处?”
    弩兵吴都司道:“竟然藏匿于我军驻地西部那座古刹!这帮秃驴!”
    萧参军的面容异常冷峻,对弩兵吴都司道:“你酌情处理此事。”
    弩兵吴都司道:“属下明白!”言毕,转身对枪兵王指挥道:“王指挥,你和郑指挥带一队人马,去端彼老窝!”
    枪兵王指挥和弩兵郑指挥齐声道:“遵命!”
    萧参军道:“小心轻动,勿要惊动居民;奸细控制即可,先勿为难僧众,是否同谋待我前去核实。”
    枪兵王指挥和弩兵郑指挥齐声道:“遵命!”随即转身,快步向指挥部跑去。
    第五十六节 突袭细作

    1

    千人大食堂门口,枪兵王指挥独和弩兵郑指挥并排站立着,表情冷峻。不一会,传令兵甲跑到枪兵王指挥独和弩兵郑指挥二人面前跟前,拱手道:“请示二位大人,是否现在出发?”
    枪兵王指挥独和弩兵郑指挥一齐点头。于是,传令兵甲吹响了口哨,立刻有数十名士兵跑步前来,跑步声整齐划一,虽然低沉,但气势如虹。
    队伍集结完毕,枪兵王指挥审视了一下,大部份士兵携带短兵器,另有数名士兵携带长兵器以及撬子、抓钩、绳索等工具,
    枪兵王指挥前行进步,下令道:“即刻出发,去城西北角古刹执行搜查逮捕任务!”
    全体官兵齐声道:“遵命!”随即左转,先向西,再左转,向南跑步前进。很快先出了南门,然後左转,数百步後,便看到了一座古刹。整个过程,枪兵王指挥和弩兵郑指挥都是跑步跟随。
    在古刹门口,队伍停了下来,传令兵甲回头看了看枪兵王指挥。
    枪兵王指挥看了一眼传令兵甲,再用手指了指墙头,下令道:“直接进!”
    立刻有数名士兵出列,和传令兵甲一道走近墙角,开始攀爬。先是两名士兵扶墙站好,传令兵甲踩住他们的右肩和左肩;下面的两名士兵再努力站直,传令兵甲立刻伸手够到了墙头,一用力便翻了上去。下面的两名士兵不动,又一名士兵上去踩住了他们的右肩和左肩;传令兵甲骑在墙头,伸手将他拉上。转眼之间,便有数名士兵翻进院内。
    枪兵王指挥道:“可矣!”
    下面的两名士兵退了回来,和其他士兵一道,跟着枪兵王指挥和弩兵郑指挥走近大门口。很快,官兵们听到了落锁的声音,再是门栓抽动的声音,最後“吱”的一声,大门被打开了。
    官兵们立刻涌入,弩兵郑指挥看到一个光头身影向北跑去。传令兵甲刚要说话,弩兵郑指挥道:“且莫管他!”传令兵甲“哎”了一声,向左打了一下手势;官兵们左转弯,跟着传令兵甲快速跑到了西厢房门口。
    枪兵王指挥直接下令道:“撞门!”
    立刻,几名士兵肩撞脚踹,门直接破碎倒地,众多官兵涌入。

    2

    官兵门进入西厢房,顺着月光,看到了正在西厢房准备就寝的契丹间谍七八个人,契丹间谍有的坐在床沿,有的躺在床板上;有一张床上还有两个人,一个坐着一个躺着,仔细看去,躺着的竟是一个半裸着上身的妇人。他们受到惊吓,立刻半坐起来,全部瑟瑟发抖。那妇人不忘记拿衣服遮盖胸部。
    弩兵郑指挥喝道:“都别动!”
    契丹间谍惊恐的望着弩兵郑指挥,无一人敢作声。
    枪兵王指挥下令道:“搜!”
    传令兵甲点燃了火把,数名士兵开始搜查。很快有一名士兵在靠近窗户的桌子的抽斗里找到了两张图纸,交给了枪兵王指挥。
    枪兵王指挥一看,竟是黑水城防御图和新军驻地规划图,转身递给了弩兵郑指挥,道:“郑大人,你看这是何物?”
    弩兵郑指挥一看,立刻火上心头,向契丹间谍们望去,却发现其中那个和半裸妇人躺在一张床上的中年男人的目光一直在躲着他。弩兵郑指挥又仔细看了一眼,感觉很面熟,心道:“似乎在哪里见过?”弩兵郑指挥稍加思索,猛然想了起来,耳边隐隐响起了说话声——“那是汉人部队,前来接防我黑水城。”弩兵郑指挥的眼前顿时浮现出他们刚进黑水城的那天,在路旁的两个气质与服装不搭的人,目光闪烁,八字胡在颤动。
    弩兵郑指挥怒上心头,三大步走到那个中年男人跟前;那人惊恐的看着弩兵郑指挥,八字颤动了一下;弩兵郑指挥伸出右手,抓住他的衣领猛的一扯,那人直接腾空,被甩到了门槛处;另一个坐在对面床沿的中年男人见状,没等弩兵郑指挥再出手,便自己连滚带爬的跑到了门槛处。
    枪兵王指挥道:“人赃俱获,全都给我押出去!”
    十余名士兵一拥而上,间谍们不敢作声,非常配合,很快被官兵们押到了院内,全部抱头蹲地。
    枪兵王指挥道:“全部捆绑起来!”
    第五十七节 古刹清风

    1

    官兵们正在忙碌时,若干僧人赶了过来。
    枪兵王指挥扫视了一眼众僧,道:“主持何在?”
    一老僧站了出来,战战兢兢道:“老衲在此!不知长官有何吩咐?”
    枪兵王指挥左手拿着契丹间谍的绘制的图,右手指着坐在地上的契丹间谍,对主持道:“彼辈乃契丹奸细,尔等为何容留?”
    主持连连作揖,道:“长官恕罪!老衲确实不知彼辈乃契丹奸细!”
    枪兵王指挥道:“人赃俱在寺内擒获,铁证如山,尔等尚敢抵赖?”
    主持战战兢兢,道:“彼辈自称善人。”
    枪兵王指挥道:“即便尔等确实不知彼辈乃契丹奸细,但既非僧人,为何容留住在寺内?”
    主持战战兢兢,道:“彼辈常给寺里捐钱。”
    弩兵郑指挥小声对枪兵王指挥道:“王指挥,既然主持否认,或者暂不必难为寺僧,等候萧参军前来确认?”
    枪兵王指挥点了点头,对主持及众僧道:“那暂且相信尔等。往後遇有可疑之人,必须向藩理衙门禀报!如再发现尔处有不轨之徒,定将严肃处理!”
    众僧连连作揖,齐声道:“谨遵大人命令!”
    枪兵王指挥下令道:“将契丹间谍捆绑结实,押往院内,等候萧参军前来处置!”
    现场官兵齐声道:“遵命!”随即动起手来,契丹间谍不敢反抗,也不作声。
    枪兵王指挥又道:“僧众可自行散去,主持留下,等候我军主官前来确认!”
    主持及僧众唯唯诺诺,无人离去。
    见现场安静下来,枪兵王指挥半蹲了下来,拿出烟锅,填进烟叶,打火点燃,抽了起来。这时,後殿处又跑来几个和尚,刚要说话,便被主持用眼色止住。

    2

    营区,萧参军及十余名亲兵策马驰出南门,然後左转,向古刹方向驰去,很快到达古刹。萧参军勒住马,转面望向寺门,然後下马。
    寺门口有两名值班士兵,看到萧参军,其中一名士兵立刻小跑过来,禀报道:“禀萧参军,契丹奸细已被抓获,正在院内!”
    萧参军点了点头,将缰绳交给那名士兵,和十余名亲兵走进寺门。
    院内,一名士兵回头看到萧参军一行十余人进来,向枪兵王指挥禀报道:“禀王大人,萧参军已到!”话音刚落,萧参军以及十余名亲兵已经到达现场。
    弩兵郑指挥对萧参军拱手道:“禀萧参军,契丹奸细全在这里!”
    萧参军“唔”了一声,冷峻的目光扫向蹲在地面的被反绑着的契丹间谍们。数名契丹间谍略微抬头偷看了一眼萧参军,撞到的是萧参军阴冷的目光,立刻垂下头。
    弩兵郑指挥指着那两个八字胡,道:“彼二人,在我军初入城时,属下便见过,并且听到彼议论我军!”
    萧参军“唔”了一声,看了一眼那两个八字胡,同时看到他们身後的那个妇人,还半敞着胸脯,被麻绳勒出了数道血痕。那个妇人可怜兮兮的望着萧参军,萧参军的目光中流露出一种极度的厌恶。
    萧参军收回了目光,转面,环顾了一眼主持和众僧。主持和众僧立刻低下了头。萧参军没有说话。
    枪兵王指挥请示道:“萧参军,人赃俱获,你看如何处理?”言毕,拿出了契丹间谍的绘制的图,递给萧参军。
    萧参军接过枪兵王指挥递来的图纸,看了一眼,还给枪兵王指挥,下令道:“不必审问,拉出寺外,全部就地处决!”
    第五十八节 冷血刑杀

    1

    就在契丹间谍惊恐的抬起头、张大嘴巴准备说话时,全体官兵一拥而上,开始拖拉已被捆绑结实的契丹间谍。契丹间谍全部反应过来,开始朝地上赖,并且哭喊起来。
    一名年少者喊道:“长官饶命,小人才十五岁,系上月被骗受裹挟而来!”
    一名壮年者喊道:“小人老母已七旬,只有小人一子!为供养老母,实不得已啊!”
    官兵们无动于衷,继续把他们朝前拖拉。
    一名年老者喊道:“小人尚有机密交代,小人知晓寺中领头之细作以及城中他处之细作藏匿之所在!”
    听到这名年老者的喊声,拖拉他的两名士兵顿时停了下来,回头看着萧参军。其他士兵见状,也停了下来。
    那名年老者手指一名同伙,喊道:“他是头领!他说,交上五十两文银,一年变成五百两,二年变成五千两,三年变成五万两,哪知受骗!他扣留小人钱财,强迫小人四处偷看。小人只是图财而来,确非奸细啊!”
    萧参军的表情无任何变化,只是挥了一下手,便扭过头。那两名士兵立刻转头,把那名年老者朝前拖拉。其他士兵也继续用力拖拉别的契丹间谍。
    此时那个妇人喊道:“长官留小妇人一命!小妇人可为大军烧饭!”
    拖拉她的两名士兵听到这话,更加用力的拖拉。
    那个妇人又喊道:“小妇人贱躯尚能供各位弟兄一用!”
    拖拉她的两名士兵听到这话,顿时停了下来,回头看着萧参军。
    萧参军的表情显得极度厌恶,猛的挥了一下手。弩兵郑指挥径自走上前去,抬起右脚,以极快的速度分别踢了那两名士兵的屁股一下。那两名士兵差点摔倒,立刻低着头猛力将那个妇人向寺门方向拖去。
    间谍们的哭喊声越来越大,朝地上赖的力气也越来越大。官兵们加大力气,枪兵王指挥、弩兵郑指挥不时帮忙用脚踹。契丹间谍被官兵们推、拥、拖加踹,慢慢向大门方向移动。契丹间谍的哭叫声持续不绝,那个妇人的声音尤其凄厉。萧参军冷峻、鄙视的眼神一直盯着契丹间谍的背影。
    契丹间谍终于全部被弄到寺门外,惨叫声迭起,终于恢复了平静。

    2

    寺院内,主持和众僧皆半转身向寺门的方向,当他们听到寺门外契丹间谍的惨叫声时,均浑身颤抖。
    主持回过头来面向萧参军,看到的是萧参军大而明亮的双目中射出的阴冷之光,顿时半瘫,直接跪倒在萧参军面前,磕头如捣蒜,道:“谢长官不杀之恩!”
    其他众僧也都不约而同的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齐声道:“谢长官不杀之恩!”
    萧参军使了个眼色,两名士兵上前扶起了主持。主持仍然几乎站不稳,哆哆嗦嗦,两名士兵继续扶持着。
    萧参军道:“老方丈不必惊慌。往後多加谨慎,约束僧众,不再收留可疑之人即可。”
    主持连连点头,道:“谨遵长官之命!”然後对众僧道:“大家都听到长官之命否?”
    众僧齐声答道:“都听到了,往後再不敢了!”
    枪兵王指挥对众僧小声喝道:“还不都快起来!”
    众僧连忙起身,一个个面如死灰。
    第五十九节 老僧抒怀

    1

    萧参军先看了看位于天空东南方的明月,然後转过身,看见正北方有一佛塔,便向北行去。官兵们和众僧也跟了过去,跨过小桥,走到塔边。主持几乎是被架过去的。
    萧参军仔细看了看塔身,回头对主持道:“老方丈不妨讲讲黑水城之历史,以及本寺之典故?”
    此时主持已能站稳,两名扶持他的士兵又听到萧参军发话,便松手退去。
    主持仍然战战兢兢,道:“黑水城始建于大夏建国以前,此前已有民人在此居住,当时规制尚小。黑水城位处通往漠北必经之路,所以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
    萧参军道:“方丈之意,黑水城是在大夏时期扩建?”
    主持道:“正是!我王建国之初,内修德治,外御强敌,两次派军前来驻守,并迁人口前来屯垦,以供军民之需。”
    萧参军道:“主持所言之强敌,便是东面之辽国以及漠北之蒙古?”
    主持道:“正是!至大夏鼎盛时,黑水城已不限于军事城堡,渐成繁荣之城,人称塞上江南;兼以文艺复兴,堪称一时之盛世。”
    萧参军一笑,道:“哦?文艺复兴?”
    主持此时已经缓过神来,笑道:“大人初进城时,除开官署、民居、店铺、驿站,应能见到佛寺以及印制佛经之作坊。”
    萧参军道:“这倒是!今日黑水城确实一派繁荣。那你寺典故呢?说来听听?”
    主持道:“小寺初建于夏州节度使年间,与黑水城同龄。起初只有三进院落和三处殿堂、四座厢房。此处佛塔,与再往北处三进殿前之佛塔,是後来西平王所建,便成为小寺之标志。两佛塔深处皆供奉历代主持之舍利、衣钵,并存放佛典。”
    萧参军道:“看来党项人与佛教渊源颇深。”
    主持道:“大人所言极是。党项人虽然骁勇,但笃信佛教。苦寒之地讨生活殊为不易,民人难免要将对过、现、未三世之怀念与憧憬砌进佛塔,祈求护佑。”
    萧参军回头看向佛塔顶端,只见佛塔墙皮外层已有脱落,暴露出青砖,因而有所感慨,道:“党项人果然虔诚。只是,前代西平王辞世并不太久,这佛塔怎就如此沧桑了?”
    主持道:“长官有所不知,前代西平王辞世後,后代西平王便不多赏赐,实是战事频仍,国库空虚。”
    萧参军不再说话,注视着塔身,身躯纹丝不动,上身挺拔,下盘沉稳,头部略昂,双手背後。僧众和官兵们皆安静的站立着,望向萧参军的背影。

    2

    此时,一阵清风掠过,树叶沙沙作响,萧参军终于收住遐想,转过身来,对主持道:“礼佛供佛,众僧分内事也。资金匮乏,可熟读佛经,多开课堂,以感化世人,自然香火旺盛,不愁修缮资金,世间亦会太平。”
    主持道:“多谢长官教诲,令我等茅塞顿开,胜读十年之书。”
    萧参军道:“佛门清净之地,妇人前来烧香许愿即可,万万不可容留,招灾引祸。”
    主持的脸全红了,低头道:“老衲知罪。”
    其余众僧听到萧参军的话,全部低下头来。
    萧参军道:“经向信众,律束僧团,论通学者。倘若在下有尔等如此富裕之时光,想必不难成为三藏法师。”
    主持道:“长官过谦!长官之学问远在我等之上,是今日之三藏法师也!”言毕,看了一眼众僧。
    众僧齐声道:“长官学问如海,我等远不及也。”
    萧参军感慨道:“妇人成佛,何其难也!又说妇人本不能成佛,又说妇人可转男身成佛。怕是此古刹要与妇人结下不解之缘矣!”
    主持和众僧面面相觑,不敢作声。
    夜空下的古刹里,一片静寂。
    第六十节 悄无声息

    1

    稍许,萧参军停止了遐想,转过身来,下令道:“将契丹间谍遗体就地掩埋!”
    全体官兵齐声道:“遵命!”
    萧参军又对枪兵王指挥和弩兵郑指挥道:“我先回营,你二人负责现场监督检查,勿留痕迹。”
    枪兵王指挥和弩兵郑指挥齐声道:“遵命!”
    萧参军带来的十余名亲兵已整好队,准备护卫萧参军回营。
    枪兵王指挥下令道:“官兵收好武器,众僧取出寺内锹、镐!”
    官兵和众僧齐声道:“尊命!”
    这时,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官兵们扭头一看,原来是弩兵吴都司到了现场。
    弩兵吴都司走近萧参军身边,小声道:“萧参军,明日将要军演,今日之事实在意外,不知当局……?”
    萧参军道:“彼若不问,便无此事;彼若问及,便道紧急。”
    弩兵吴都司道:“属下明白!”
    枪兵王指挥会意,转面对主持小声道:“方丈可听明白?”
    主持连连作揖,道:“老衲明白!老衲明白!”
    萧参军转过身来,面向南方,稳步走了过去,弩兵吴都司和十余名亲兵紧随其後。主持及众僧的头部跟着萧参军平行转动,但萧参军仿佛根本没有看到他们,继续向外走去。众僧连忙跟着走去,送到寺门口,仍毕恭毕敬,齐声道:“恭送各位大人!”
    萧参军、弩兵吴都司和十余名亲兵上马,向西驰去,身影很快就消失在月色中。

    2

    官兵和众僧已聚集在寺门外,望着枪兵王指挥和弩兵郑指挥。
    枪兵王指挥指着大门东南侧的一块空地,下令道:“开始挖坑!”
    全体官兵立刻干了起来,和尚也上去帮忙。
    有好几个和尚的反应慢了些,主持呵斥道:“还不过去帮忙!”
    那几个和尚立刻上前,开始干活。
    不一会,一丈见方的大坑已挖好了样子,挖出来的土在东、南、北三面各堆成一个小土山,西边则空着。枪兵王指挥走近前来看了一下,道:“按此再挖深一尺即可!”
    西边的十余尺外,是横七竖八的契丹间谍的遗体。一个和尚一边干活,一边向西看去。传令兵甲被换出,正站在西边的空地警戒,便顺着那个和尚的目光看去,直接看到了那个妇人的尸首,非常显眼,裤子是红色的,赤裸的上身仍然被捆绑着,和身体分离的头颅被放在脖子上方。那个和尚看了几眼,便偷偷的抹眼泪。旁边的一个和尚看到,便抬脚踢了他的屁股一下,他才收回目光,认真干活。传令兵甲冷笑着,擦拭着自己带血的钢刀。
    大坑终于挖好了,枪兵王指挥走近前来看了一下,道:“掩埋!”
    传令兵甲乜了方才抹眼泪的和尚和抬脚踢人的和尚一眼,指了一下契丹间谍的遗体,道:“抬过来!”
    那两个和尚急忙走了过去,小心翼翼的收拾那个妇人的尸首。方才抹眼泪的和尚抬妇人尸体的双臂,用嘴咬住妇人头颅的发辫,妇人的头颅便在他胸前晃荡;方才抬脚踢人的和尚抬抬妇人尸体的双脚,开始倒着向东行走,一边走一边回头望,抬妇人尸体的双臂的和尚保持速度,小心翼翼的跟上。二人走大坑边,抬双脚的先下,抬双臂的後下;待抬双臂的站稳,抬双脚的向南倒行,抬双臂的向北侧行,呈正南北方向时,放下了妇人的尸体,再将其头颅与脖子对接好。就在官兵们相视冷笑时,别的和尚也都抬着别的契丹间谍的遗体下到坑中,如法炮制,把所有契丹间谍的遗体都摆放整齐,再从坑中出来,站在主持旁边,轻轻的拍打身上的灰尘。
    主持两眼望着枪兵王指挥和弩兵郑指挥。弩兵郑指挥看了大坑一眼,再看了枪兵王指挥一眼,点了点头。枪兵王指挥也点了点头。弩兵郑指挥对官兵们挥了一下手,官兵们开始填土,众僧也赶紧过来帮忙。刚把土填满,正准备整平时,一阵秋风掠过,寺门外的大树上陡然飘下数十片叶子,落在刚刚掩埋好契丹间谍遗体的松软的地面上。
    枪兵王指挥对官兵们打了个手势,官兵们立刻整队。众僧围了上来,怯生生的看着枪兵王指挥和弩兵郑指挥。弩兵郑指挥看了一眼众僧,道:“你们好自为之!”
    就在众僧唯唯诺诺时,官兵们已整好队,跑步离开。
    第六十一节 整训演兵(上)

    1

    正月十六日,上午。
    演兵场中,新军参演官兵已集合完毕,形成横三纵三一共九个方阵;每个方阵队列整齐,纵向距离稍近、横向距离稍远,于是又形成了左中右三大阵营。
    检阅台上,李亲王立于中央,野利统帅立于其左,萧参军立于其右,没藏军司立于野利统帅之左。一队西夏亲兵在四人後面一字排开。
    检阅台下,九个方阵的官兵秩序井然,精神焕发。骑兵石都司策马行至检阅台正前方位置,道:“禀报萧参军,参演官兵已集结完毕,请示下!”
    萧参军道:“骑兵演示单兵技术!”
    骑兵石都司道:“遵命!”随即转身,面向九个方阵,打了个手势。九个方阵立刻开始移动。其中南边的横向三个方阵是枪兵,他们集体後转,小跑至演兵场南部边缘而停步,对齐,再集体後转,面向检阅台方向。此时,演兵场中还有东边两个方阵、中间两个方阵和西边两个方阵。东边的纵向两个方阵,北方阵是弩兵,南方阵是盾牌兵,他们集体右转,小跑至演兵场东部边缘而停步,对齐,再集体後转,面向西方。此时,演兵场中还有中间两个方阵和西边两个方阵。西边的纵向两个方阵,北方阵是弩兵,南方阵是盾牌兵,他们集体左转,小跑至演兵场西部边缘而停步,对齐,再集体後转,面向东方。此时,演兵场中只剩下中间两个方阵。中间的纵向两个方阵,北方阵和南方阵都是步骑兵混合方阵,处于演兵场正中央的位置,不动。
    在七个方阵先後向三个方向移动的真个过程,整齐划一,气势如虹。李亲王、野利统帅、没藏军司频频点头。李亲王从检阅台上向南望去,演兵场中,东面和西面各两个方阵,以及远处南面的三个方阵,形成了一个空阔的凹字形,纵向的两个步骑兵混合方阵正在凹字中间,面向北方,正对着骑兵石都司。
    骑兵石都司下令道:“变阵!”
    即刻,北边的步骑兵混合方阵开始向北移动,方阵北半部分的四排步兵和南半部分的四排骑兵,分别向东西方转向,行走数步,再向北方转向,于是分成两部分,然後向北方前行,分别从骑兵石都司左右经过,接近检阅台数十步时停步,骑兵调转马头,步兵转身,先是向中汇聚,重新汇成八排的一个方阵,每一列再各自对齐,面向南方。
    南边的步骑兵混合方阵见北边的步骑兵混合方阵完成移动,便开始变阵。方阵南半部分的四排骑兵不动,北半部分的四排步兵开始左右转弯,分成八小队,从南半部分的四排骑兵的东西两侧向後小跑而去;跑到南半部分的四排骑兵的南面便开始向中汇集,约数十步远而合一,仍然是四排,面向北方;稍稍停顿,各自对齐,再东西向散开。四排步兵前後距离加大,他们和北边步骑兵混合方阵中的四排步兵不同的是,他们手里拿的不是武器,而是箭靶和草人。此时,他们已半蹲下,中间两名士兵举起箭靶,左右两侧的其他士兵举起草人,正对着北边的四排骑兵。

    2

    检阅台上,李亲王、野利统帅稍稍震动,他们身後的亲兵屏住了呼吸。萧参军表情冷峻。
    骑兵石都司策马前行几步,右手指向正前方,下令道:“射击斩杀!”
    四排骑兵中的第一排骑兵策马跑动起来,其余三排不动。第一排骑兵先跑到西侧,呈南北向排列,再调转马头,面向东方,对齐。少顷,最北边的骑兵策马向东南方跑动,连射两箭,射中中间的两个箭靶,然後收弓;刚收好弓,便已接近最东侧的草人,于是抽出佩刀,斩断草人,再收刀,调转马头,北向跑去。然后停下,调转马头,面向西方,和原先的西边的最北边的骑兵正对面。与此同时,西面原先的第二名骑兵开始展示,操作与第一名骑兵略有不同,他先接近最西侧的草人,抽出佩刀斩断,然後调转马头回跑几步,收刀取弓,转身向中间的两个箭靶连射两箭,射中,再向东北方跑去,跑到刚才完成操作的第一名骑兵的南边,勒住马,调转马头,面向西方。与此同时,第三名骑兵开始操作。在各自的不同风格展示中,直到最後一名骑兵射中中间的两个箭靶和斩断最东侧的草人。至此,第一排骑兵操作完毕。
    第六十二节 整训演兵(中)

    1

    演兵场东侧,射击斩杀技术演示完毕的第一排骑兵完成南北向排列,对齐,面向西方。他们的身後,是弩兵方阵。演兵场中央,第一排举着插满箭的箭靶和只剩半边身的草人的步兵起立、後转,对齐後向北跑去。几乎是在同步,第二排拿着箭靶和草人的步兵跑到原第一排步兵的位置,半蹲下,举起箭靶和草人。後面的第三排和第四排拿着箭靶和草人的步兵依次前行数步,停下,对齐。此时,第一排举着插满箭的箭靶和只剩半边身的草人的步兵已穿梭过第二、第三和第四排步兵,在第四排步兵的身後数步停下,左右对齐,将手中插满箭的箭靶和只剩半边身的草人放在地面,转身面向南方,与前排士兵对齐。
    此时,骑兵石都司下令道:“射击斩杀!”
    第二排骑兵上前演示,操作流程与第一排骑兵一致,但不同于第一排骑兵的阵战风格,而倾向于野战。演示完毕,在演兵场东侧的原第一排南北向排列的骑兵的西侧完成南北向排列。第三排骑兵倾向于突袭,第四排骑兵倾向于游击。就这样,四排骑兵依次全部完成射击斩杀演示,在演兵场东侧完成南北向排列。
    此时,骑兵石都司下令道:“准备集结!”
    立刻,演兵场东侧南北向排列的完成射击斩杀演示的四排骑兵开动起来,最西侧的一排骑兵绕向北侧,後面的一排骑兵绕向南侧,剩下的两排骑兵并排西进,四排骑兵从北、南、东三面向演兵场中央集结,马蹄在演兵场上留下了半圆形、括弧形、“之”之形等各种形状的尘迹。与此同时,四排举着插满箭的箭靶和只剩半边身的草人的步兵就地完成整队。稍後,四排骑兵已集结到演兵场中央并完成整队,与前已完成整队的四排举着插满箭的箭靶和只剩半边身的草人的步兵会和,重新形成一个步骑兵混合方阵。
    检阅台上,野利统帅和李亲王的目光先是随着骑兵的跑动而流转,再是凝聚在步兵前後交替的阵型上,频频点头,不时点评。当野利统帅身後的亲兵看到“之”字形尘迹扬起时,相互对视,面露惧色,脑海中回放起了三川口之役时的景象——萧参军单骑突进射来一箭,随即回撤,他们射出的无数支箭,都落在了萧参军身後的“之”字形尘迹上。
    就在场中气势大振、场外情绪激昂之时,骑兵石都司高声下令道:“整队!”话音刚落,在演兵场中央的步骑兵混合方阵略微南移而停步,原先在演兵场南侧的步骑兵混合方阵开始北移,临近演兵场中央的步骑兵混合方阵时停步。随即,两个步骑兵混合方阵同时整队,很快便在演兵场正中央的位置重新形成纵向两个方阵,不动。

    2

    检阅台上,李亲王、野利统帅和没藏军司注视着两个步骑兵混合方阵,李亲王、野利统帅的目光中流露出钦佩之意,而没藏军司的眼神则明显的看到失落。萧参军的余光看到了这些细节,表情保持冷峻。
    此时,弩兵吴都司跑步至检阅台正前方位置,道:“禀报萧参军,步、骑、弩兵协同作战演示现已准备完毕,请示下!”
    萧参军道:“演示协同作战!”
    弩兵吴都司道:“遵命!”随即转身,向南跑去。左转弯跑步,穿过北边的三个枪兵方阵中东边方阵和中间方阵之间的空挡,再右转弯跑步,在中间方阵南线以南十余步停了下来。
    检阅台上,萧参军左转面,向李亲王、野利统帅和没藏军司点头示意了一下,李亲王、野利统帅和没藏军司回以微笑。萧参军前行至检阅台边缘,对演兵场中的指挥人员打出手势。没藏军司看着萧参军略微高过自己而且异常挺拔的背影,眼神酸溜溜的。
    演兵场中,一名旗手从东侧跑来,位于弩兵吴都司正南面,面对弩兵吴都司。弩兵吴都司挥手示意,旗手转身,依次向北、东、西三面和中央位置挥动大旗;立刻,北边的三个枪兵方阵中的中部方阵出列,东边的两个方阵中的南部盾牌兵方阵出列,西边的两个方阵中的北部弩兵方阵出列;场中央的两个步骑兵混合方阵中先前已完成射击斩杀演示任务的北方阵向东移动退场至演兵场东侧南部,南方阵向北移动,填补在已退场的北方阵位置。
    第六十三节 整训演兵(下)

    1

    此时,演兵场中有四个方阵,枪兵方阵位于最北,弩兵方阵次之、步骑兵混合方阵再次之,盾牌兵方阵位于最南。枪兵方阵南线与弩兵方阵北线、弩兵方阵南线与步骑兵混合方阵北线、步骑兵混合方阵南线与盾牌兵方阵北线各保留有大半个各自方阵南北向长度的距离。
    弩兵吴都司下令道:“变阵!”
    旗手挥动旗帜。枪兵、弩兵和盾牌兵三个方阵各自的北部一半成员向南行进约三分之一各自方阵南北向长度的距离而停止,步骑兵混合方阵不动,原四个方阵遂形成六个小方阵和一个大方阵。
    旗手再次挥动旗帜。北起第一个小方阵(枪兵)向东,行至演兵场东侧接近不参与演示的方阵十余步距离而停止,转身;北起第二个小方阵(枪兵)向西,行至演兵场西侧接近不参与演示的方阵十余步距离而停止,转身;北起第三个小方阵(弩兵)向东,行至演兵场东侧接近不参与演示的方阵十余步距离而停止,转身;北起第四个小方阵(弩兵)向西,行至演兵场西侧接近不参与演示的方阵十余步距离而停止,转身;南起第二个小方阵(盾牌兵)向东,行至演兵场东侧接近不参与演示的方阵十余步距离而停止,转身;南起第一个小方阵(盾牌兵)向西,行至演兵场西侧接近不参与演示的方阵十余步距离而停止,转身。此时,演兵场中南部只剩下一个大方阵即步骑兵混合方阵,不动。
    旗手再次挥动旗帜。步骑兵混合方阵开始变阵——南起第二、第四排的骑兵和第六、第八排的步兵向东,行至演兵场东侧接近不参与演示的方阵十余步距离而停止,转身;南起第一、第三排的骑兵和第五、第七排的步兵向西,行至演兵场西侧接近不参与演示的方阵十余步距离而停止,转身。
    至此,原先演兵场中的四个大方阵变成八个小方阵,分别排在演兵场东西两侧。演兵场东侧四个方阵——北起依次为枪兵方阵、弩兵方阵、步骑兵混合方阵、盾牌兵方阵,演兵场西侧四个方阵亦然;东侧四个方阵和西侧四个方阵相互望去,每个方阵却并非正对,而是各自错开一个方阵的宽度,呈斜对面对峙。
    旗手再次挥动旗帜。西侧的四个方阵的全体人员左转,向北小跑,与东侧的四个方阵大体对齐时停步,再右转,与正对面方阵对齐。
    旗手转身,面向弩兵吴都司。弩兵吴都司下令道:“红白双方,各自标识!”
    演兵场东侧,四个方阵的全体人员同时放下武器,掏出白毛巾,扎在左手臂上,再拿起武器。演兵场西侧,四个方阵的全体人员同时放下武器,掏出红毛巾,扎在左手臂上,再拿起武器。
    弩兵吴都司下令道:“各军指挥人员出列!”
    演兵场东侧,枪兵二营张管带行至枪兵方阵正前方,弩兵二营周管带行至弩兵方阵正前方、骑兵一营胡管带行至步骑兵混合方阵正前方、盾牌兵三营杨管带行至盾牌兵方阵正前方。演兵场西侧,枪兵一营李管带行至枪兵方阵正前方,弩兵一营黄管带行至弩兵方阵正前方、骑兵二营林管带行至步骑兵混合方阵正前方、盾牌兵二营陈管带带行至盾牌兵方阵正前方。
    弩兵吴都司打了个手势,旗手挥动旗帜。即刻,演兵场东西两侧的八名指挥员几乎同时抽出了佩刀,单手平举,竖在自己右前方。
    演兵场东侧,弩兵二营周管带将佩刀向前一挥,白色臂标弩兵方阵立刻前行至弩兵二营周管带前方两侧,驾起弩,取出箭放在箭道上。紧接着,骑兵一营胡管带将佩刀向前一挥,率领白色臂标步骑兵混合方阵移动至弩兵方阵後方。白色臂标盾牌兵方阵和枪兵方阵不动。
    演兵场西侧,盾牌兵二营陈管带以自己为圆心,将佩刀从左至右划了一个半圆,红色臂标盾牌兵方阵立刻前行至盾牌兵二营陈管带前方,变作一长排,竖起盾牌;枪兵一营李管带将佩刀向前一挥,红色臂标枪兵方阵立刻前行至盾牌兵方阵後方,变作一长排,在盾牌之间驾起长枪。红色臂标弩兵方阵和步骑兵混合方阵不动。
    演兵场东侧,弩兵二营周管带再次挥动佩刀,白色臂标弩兵方阵每一排依次放箭,箭都射在演兵场西侧的一长排盾牌上。紧接着骑兵一营胡管带挥动佩刀,白色臂标步骑兵混合方阵变成左右两翼,绕过弩兵方阵,向对面发起了冲锋,与演兵场西侧的盾牌兵、枪兵防线接触,双方进入混战。少时,白色臂标步骑兵回撤。
    第六十四节 汉军授旗

    1

    旗手再次挥动旗帜。演兵场东侧,白色臂标盾牌兵方阵和枪兵方阵变作前後两排,白色臂标弩兵方阵回撤至原位整队,方才冲锋的白色臂标步骑兵回撤至原位整队。演兵场西侧,红色臂标弩兵方阵开始射击,随後红色臂标步骑兵混合方阵开始冲锋,如同方才白方进攻红方。
    从检阅台上望去,红白双方指挥员各自调度所部,战斗员服从指挥,交替攻击、有序撤退、全面收缩防御先後得到展现,顺利完成目标任务。李亲王、野利统帅、没藏军司频频点头赞许,他们看了一眼萧参军的背影,仍然巍然屹立在前方,便小声议论起来。
    李亲王道:“当日三川口之役,我军实属险胜。”
    没藏军司一脸惊诧,道:“亲王为何如此说?”
    李亲王道:“当日,战至关键之时,倘若宋军再分出千人冲击我军,我军终须回撤,以求保全。”
    没藏军司点了点头,脸皮耷拉下来。
    野利统帅道:“亲王所言极是,属下亦感庆幸。当日宋军赌便赌了,想必是主帅权衡犹豫所致。加之後军逃跑、藩兵叛变……”
    没藏军司若有所思,点了点头,感慨道:“可惜了一代将才!”
    李亲王道:“即便如此,我军亦是惨胜,伤亡过大!”
    野利统帅道:“但亲王宽容博大,我大夏平添五千汉军,且争取到一不世之才,这便是我军之大胜!”
    李亲王面色稍稍缓和,轻轻的点了点头,流露出欣慰的笑容。
    此时,弩兵吴都司跑到检阅台前,道:“禀报萧参军,协同作战演示完毕,请示下!”
    萧参军道:“列阵!”
    弩兵吴都司道:“遵命!”
    旗手挥动旗帜。东西两侧八个方阵重新列阵,回归原先斜对面相望的位置,再向演兵场中央跑去,当他们停步时,重新形成了起初的四个大方阵。当他们一半人左转、一半人右转,全体面对检阅台时,,场外的五个方阵也小跑进来,经过一番调整,重新形成横三竖三一共九个方阵。
    检阅台上,李亲王见台下新军九个方阵已集结完毕,如初始时排列,先看了一眼野利统帅,再看了一眼没藏军司,野利统帅和没藏军司都点了点头。李亲王深吸一口气,道:“授旗!”
    李亲王话音刚落,後面的一排亲兵前行数步而停止;中间的二人,一人拿着旗杆,一人捧着叠起的红旗,继续前行,行至李亲王身边,捧着叠起的红旗的那名亲兵面对李亲王,双手平伸。李亲王接过,转身面对萧参军,双手平伸。萧参军接过叠起的红旗,转身面向台下全体新军将士,将叠起的红旗上举,手再一动,红旗散了开来,可以看到一个纵向的大大的金黄色的“新”字;萧参军转过身,将“新”字红旗展现在台下官兵的眼前。用力一挥,红旗横向展开,金黄色的“新”字非常显眼。
    台下官兵高呼三声“万岁”,声音响彻云霄。
    那名拿旗杆的亲兵走到了萧参军身边,萧参军将红旗套上了岂敢,并扎紧。那名拿旗杆的亲兵将旗杆竖起,送到萧参军面前,萧参军接过。
    萧参军转身,前行数步,弩兵吴都司依然在原位,两眼望着萧参军。
    萧参军道:“旗手上台!”
    弩兵吴都司道:“遵命!”随即打了一个手势。
    方才协同作战演示时的那名旗手举着原先的红旗先跑到弩兵吴都司面前,再走上检阅台,行至萧参军面前。萧参军点了点头,那名旗手将原先的红旗横放至地面,接过萧参军手中的“新”字大旗,然後转身,面向台下。此时,台下九个小方阵的官兵全部向“新”字大旗瞩目。
    萧参军拱手道:“谢亲王!”李亲王回礼。萧参军再向野利统帅、没藏军司抱拳行礼,二人同时回礼。萧参军退回了自己原先所站的位置。
    李亲王道:“萧参军领导有方,新军整训卓有成效。本王奉圣上旨意,授予汉军将士军旗。今日汉军将士操演十分辛苦,今晚犒赏全军!”
    新军将士高呼三声“万岁”,声音响彻云霄。
    第六十五节 篝火营地(上)

    1

    下午,野利统帅、没藏军司以及萧参军等新军主官送别李亲王。
    李亲王道:“因兴庆府急召本王,今晚就由野利统帅和没藏军司陪全体新军弟兄喝到天明!”
    萧参军道:“亲王此行辛苦,愿亲王一路疏风!”
    野利统帅道:“亲王放心,属下必定圆满完成任务!”
    没藏军司道:“有野利统帅在,属下若在五更喝醉,便自罚一年薪俸!”
    众人大笑。
    南门外,萧参军、野利统帅、没藏军司一行目送着李亲王和一队亲兵远去。

    2

    夜幕降临,明月升起。演兵场中央燃起了篝火,新军将士围绕篝火而坐,形成了一个大圆场,萧参军、弩兵吴都司、骑兵石都司等人坐在北面接近检阅台处。不远处,野利统帅亲兵离席入圆场,跳起了胡旋舞,多做由慢变快,至最快时,新军官兵亦不禁叫好。
    弩兵吴都司对萧参军道:“他们显然是有备而来!”
    萧参军道:“我们亦有准备。叫王指挥,展示商朝武舞!”
    说话间,野利统帅亲兵舞毕,有序退场,全场响起了热烈的掌声。掌声渐渐稀疏时,新军步兵离席,进入圆场,手持短戟,展示武舞,动作规范,整齐划一,低沉的号令声和喊杀声充满震慑力,气势磅礴,而领舞者正是枪兵王指挥。与此同时,传令兵甲领奏,十余名新军士兵用羌笛、皮鼓交响起汉地古乐。野利统帅亲兵叹为观止。
    篝火圆场外的两军,在辎重兵高指挥的带领下,支起了无数个烤架,并燃起了柴火。两军官兵按照各自所属队伍围坐在烤架边。
    新军步兵舞毕退场。紧接着,一个方阵的年轻党项女子开始入场,新军官兵纷纷鼓掌。
    场外,烤全羊不断抬上。两军官兵各以小刀割取羊肉,一边食用一边欣赏舞蹈,杯盏交错,各自谈笑,互不干扰。
    这时,野利统帅、没藏军司走了过来、萧参军、弩兵吴都司、骑兵石都司起身欢迎。数人围着烤架席地而坐,一边吃一边讨论起来。没藏军司道:“萧参军之神勇,三川口时在下亲睹,之後便永生难忘。推算下来,回鹘军、吐蕃军皆非萧参军敌手。虽然时过境迁,但西域大地依旧心系大唐,萧参军何不考虑建功河西?”
    萧参军道:“当时,由于萧某逞强,骑兵损失殆尽;但弩兵位于中军,未受重创;其余步兵亦大部保全。因此我军今非昔比,只能守,不能攻。”
    野利统帅点了点头,道:“新军骑兵所剩无几,确实难于野战;弩兵基本保留原有建制,城防河防,足以胜任。”
    萧参军道:“野利统帅英明!五千新军,足以防守黑水城!”
    没藏军司转面,对骑兵石都司道:“毕竟侍卫亲军骑兵尚存数百,皆是百战余生;以石都司之神威,难道不能撒豆成兵?”
    骑兵石都司摇了摇头,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骑兵所剩无几,且无兵源补充,故只能充做尖兵,无法形成集团威力。”
    没藏军司眼睛一转,道:“请恕在下多嘴,各位勿多心。不知新军盾牌兵、枪兵是否归属步兵都司?”
    弩兵吴都司道:“步兵都司之职原由任军校兼任,亲兵李指挥副之,统率盾牌兵和枪兵。盾牌兵和枪兵各有指挥,三川口一役,李指挥、任军校与盾牌兵刘指挥皆已殉职,枪兵王指挥资历尚浅,暂时兼任亲兵指挥。目前步兵都司之职空缺。”
    没藏军司道:“萧参军马上功夫出神入化,虽是在下亦心悦诚服;萧参军演练步、骑、弩阵法,让我党项军人叹为观止。今新军步兵都司开缺,不知萧参军能否亲率盾牌兵、枪兵,好让我等大开眼界?”
    萧参军道:“萧某虽是骑兵出身,但目前步兵都司空缺,尚无合适人选,萧某愿暂代步兵都司之职。”
    没藏军司道:“在下诚心佩服萧参军,马步合一,真乃天人!”遂端起酒碗,道:“在下敬萧参军一碗酒!”
    萧参军也端起酒碗,道:“谢没藏军司!”
    两人同时仰头,将酒喝干。
    第六十六节 篝火营地(中)

    1

    此时,群舞的党项女子已近舞毕,当节奏缓慢下来时,色彩艳丽的长裙不再摆动,先是袭地,如同盛开的牡丹变换成山涧的瀑布;再跟随着舞者轻盈而略有顿挫的步伐而起伏,又让人想起了汉地的古诗句“昔我往矣,杨柳依依”。最後,群舞的党项女子聚于场中央,依次向四个方向鞠躬行礼。此时,乐声戛然而止,两军将士才如刚从梦幻中醒来一样,纷纷鼓掌喝彩。
    没藏军司站起身来,趁酒兴提议:“今夜月亮通圆,弟兄们酒足饭饱,却又做欲语还休状,想必是各自皆有感慨,而抒发不得所致。现在,娘们都下去了,该到咱爷们露一手了!依我看,咱们两军可互出勇士角力,以助酒兴,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听到没藏军司此话,新军将士一时沉默,萧参军、弩兵吴都司、骑兵石都司表情冷峻。
    野利统帅起身,道:“各位新军弟兄!没藏军司提议,两军各出勇士角力以助酒兴。不知各位意下何如?”
    这时,野利统帅亲兵欢呼起来,随即有五六西夏壮士离席,跳着跤架舞进入场中央。
    萧参军向弩兵吴都司使了一个眼色,弩兵吴都司立即起身招手,转眼间,新军数名勇士随即离席,阔步进入场中央。
    弩兵吴都司高声问道:“请教没藏军司,如何判定胜负?”
    没藏军司道:“简便起见,拉扯抱摔勾绊皆可,唯不能以拳脚攻击,两脚之外第三点着地就算输!若能连续摔倒六人,就是第一勇士!”
    骑兵石都司高声问道:“有何奖励?”
    没藏军司挠头,想了想,道:“奖励滩羊一头,五十年陈酿六坛!”
    新军高手与西夏高手高声叫好,随即各出一人,慢慢接近对方。
    没藏军司补充道:“为求公平,就由在下和吴大人轮流执裁!这第一局,吴大人上!”
    弩兵吴都司拱手道:“多谢没藏大人抬爱!”言毕,走近二名勇士,重申了一下规则,又讲了一些注意事项。两名勇士各自点头。随着弩兵吴都司的一个手势,两名勇士开始角力。
    几番下来,双方互有胜负,各自阵营喝彩之声此起彼伏。总体上,西夏方面略占上风。
    没藏军司面带得意之色,开始咋咋呼呼。骑兵石都司厌烦的看了他一眼,萧参军则直接甩下官服,并以羊血涂面,离开烤架,走向场中央。不多时,萧参军已连败三名西夏高手,均以力胜。新军将士齐声喝彩,萧参军环顾四周。
    这时,第四名西夏高手上场应战,身材比萧参军更为高大。萧参军定睛一看,原来就是在三川之役时和自己怼过的那名身材异常高大健硕的西夏军军官。
    第四名西夏高手直接冲了上来,萧参军以肩肘抵御其冲击,同时两脚扎稳;第四名西夏高手连续蹬地前进,萧参军在沙土地面向後平滑,脚下留下两道清晰的、几乎笔直的痕迹;眼看萧参军就要被推出场地,就在新军将士紧张之际,萧参军忽一侧让,身体左转,左脚背步至右脚稍後,以胯抵住对手之胯,右脚一个後上勾,同时左手带动对手右手,右手抢至对手左腋下,顺势将对手肩膀下按。对手高大的身躯腾空转了一个正圆,重重的摔倒在地。新军官兵热烈喝彩。
    第四名西夏高手起身,并不服输,先拍了拍屁股,然後瞪着眼睛又冲了上来。弩兵吴都司刚要制止,却被萧参军打了个手势制止。瞬间,第四名西夏高手已经冲了上来,抓住萧参军的大臂,没有猛力前冲,而是上提,同时右脚迈入萧参军两腿之间,企图以身高手势让萧参军脚下失根,再参照萧参军方才绊倒他的方法绊倒萧参军。萧参军反抓住对方大臂,在後撤的同时压低身体重心,对抗对方的提拉力;再猛一卸力,左脚上步,同时身体右转,右脚背步至左脚稍後,再次以胯抵住对手之胯,左腿几乎半跪,双手和肩膀向前下方用力,在猛蹬双腿的同时,上半身朝前一栽,对手巨大的身躯仍然和刚才一样,在空中转了一个正圆,然後摔在正前方,四脚朝天。
    新军官兵热烈喝彩,野利统帅亲兵却惊的呆了。
    第四名西夏高手半晌才站起身来,捋了捋袖子,想再上,但看到了萧参军威武的身躯和冷峻的表情,便垂下手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沮丧的下了场。
    第六十七节 篝火营地(下)

    1

    场外,没藏军司狠狠的瞪了第四名西夏高手一眼;第四名西夏高手低下了头,走到了不远处的烤架边坐了下来。
    场中央,萧参军站了半晌,无人出阵应战。弩兵吴都司高声喊道:“倘若再无人应战,角力便告结束!”
    半晌,西夏方面仍然无人应战。弩兵吴都司高声宣布:“两军角力,新军选手获胜!”场外随即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萧参军于是缓步离场,身体稍微有点拽。弩兵吴都司也跟着离场。
    萧参军回到烤架边。骑兵石都司给萧参军递去一条汗巾,萧参军接过,擦净脸上羊血;骑兵石都司给萧参军递去官服,萧参军接过穿上,转过身来。
    野利统帅亲兵方才一直在看萧参军下场的背影,此时见萧参军转过身来,顿时低声道:“原来是萧参军!萧参军天人!”
    没藏军司的面色由红转白,也跟着弩兵吴都司走到了烤架边,但没坐下。野利统帅看了他一眼,沉默不语。
    萧参军已盘腿坐下,骑兵石都司递过来一只烤好的羊腿,萧参军接过,刚吃了两口,骑兵石都司又递过来一只酒碗,萧参军接过,直接喝干。
    弩兵吴都司没有入座,他觉察到了没藏军司和野利统帅的心情,便对没藏军司道:“方才萧参军亲自出阵,这对于党项弟兄未免不公,不如请没藏军司上场,如何?”
    新军官兵趁机叫道:“没藏军司!露一手!没藏军司!露一手!”
    萧参军听到弩兵吴都司说话和官兵起哄声,立刻将正在吃的羊腿放下,然後站起身来,走到没藏军司面前,两眼盯着他。没藏军司一惊,不由得後退了两步。
    弩兵吴都司见萧参军起身与没藏军司对峙,道:“萧参军,咱们可请没藏军司随意挑选对手,倘若挑中属下,便由属下和他摔;倘若属下败下阵来,萧参军再出场不迟。”
    刚才萧参军起身时,没藏军司便吃了一惊;又听到弩兵吴都司如此说话,没藏军司便打量了一下弩兵吴都司的身躯。眼珠子转了几转,然後连连摆手,道:“萧参军之神勇,本军司早已领略;吴大人之天威,本军司亦有耳闻。不必比试,本军司甘拜下风!”
    枪兵王指挥叫道:“既然如此,那么请问没藏军司,奖品现在何处?”
    没藏军司一听,顿时来了精神,头向右後方一转,再一挥右手。立刻有六名西夏士兵端着酒坛子,一名西夏士兵抱着一头扎着红绸带的滩羊,面带喜气而来。
    最前面的端着酒坛的那名西夏士兵走到萧参军面前,双手平伸;萧参军双手接过,平端着。第二名端着酒坛的西夏士兵来到没藏军司面前,双手平伸;没藏军司双手接过,平端着。其余四名端着酒坛和一名抱着滩羊的的西夏士兵站在旁边。
    没藏军司走到萧参军面前,道:“这坛老酒,就当是萧参军赠送在下的礼物,如何?”
    萧参军笑道:“没藏军司说笑了,这本来就是没藏军司的珍品,萧某谢过。”言毕,和没藏军司二人同时操作,先将酒坛放在地上,开启封口;再将将酒坛端起并捧过头顶,然後将坛口对准嘴巴,各自喝起来,而且不停口。两军官兵几乎要看呆了。不多时,萧参军和没藏军司的酒坛都已底朝天。
    没藏军司将酒坛摔碎在地面,然後指着地面对临近者道:“地面可有点滴潮湿?”众人纷纷点头叫好。没藏军司面露得意之色。
    萧参军将酒坛到置于手中,昂首环顾四周,转身请邻近者验看,众人目露钦佩之色。
    两军官兵高呼:“没藏军司(萧参军)好酒量!”
    此时,篝火晚会已近高潮,两军主官开始互相敬酒。
    枪兵三营郭管带;盾牌兵一营邓管带、骑兵三营郑管带、弩兵四营赵管带、弩兵五营罗管带围着一个烤架,见野利统帅等人端着酒碗走来,于是站起身来,端起酒碗,相互致敬,然後各自喝干。
    枪兵王指挥、辎重兵高指挥、亲兵营徐管带、辎重营冯管带围着一个烤架,见没藏军司等人端着酒碗走来,于是站起身来,端起酒碗,相互致敬,然後各自喝干。
    敬酒完毕,野利统帅走近演兵场中央的篝火旁,对全体新军将士宣布:“大夏汉人部队整训,业已完毕!昨日宋军,今日新军,官兵待遇如旧。专在北部防御辽军,不与回鹘、吐蕃作战,亦不与宋对峙。今夜,就请全体新军将士开怀畅饮!”
    全体新军将士齐声高呼三声“万岁”,全部起身,端起酒碗。
    第六十八节 弦外之音

    1

    正月十七日,清晨。
    检阅台前,一队人马自东向西步行,然後转向,穿越演兵场,向正南方走去。近看去,野利统帅、没藏军司在前,一队亲兵牵马在後,最前面的两名亲兵左右手都牵着缰绳。野利统帅的左侧是萧参军,弩兵吴都司走在没藏军司右侧,骑兵石都司、枪兵王指挥跟在弩兵吴都司身身後。他们边走边说话。
    野利统帅道:“短短三月,新军整训便卓有成效,令本帅大开眼界,萧参军真乃不可世出之才!”
    萧参军笑道:“野利统帅实在过誉了,萧某不过完成本职而已。”
    野利统帅抬头远望,吐出了一口气,道:“黑水城防,关系甚大;黄河边境,安危所在。大夏安危,有赖萧参军了!”
    萧参军道:“野利统帅请放心,黑水城坚如磐石,有我新军将士在,契丹人绝不敢做非分之想!”
    没藏军司道:“黑水城之行,真是令在下大开眼界。我党项军人实力不济,回去就要加倍努力了。”
    弩兵吴都司笑道:“没藏大人过谦了。毕竟我军将士经历整编,惯性而已。”
    骑兵石都司、枪兵王指挥相互对视,笑了笑。
    没藏军司感到身後有动静,便转过头来,冲着骑兵石都司、枪兵王指挥笑了笑。骑兵石都司、枪兵王指挥也对没藏军司回以微笑。
    说话间,便临近南大门出口处。萧参军步伐的稍稍变慢,正好与没藏军司并排;与此同时,弩兵吴都司等人的步伐快了一点,和野利统帅寒暄起来。
    没藏军司转面看了一眼萧参军,诡异的一笑,拱手道:“萧参军,後会有期!”
    萧参军拱手道:“没藏军司此行辛苦,我军深表感激。祝没藏军司返程一路顺风!”
    这时,大家都已出了南门,萧参军等新军主官停下脚步,野利统帅和没藏军司接过亲兵递来的缰绳,上了马,转过身来,与萧参军等新军主官微笑挥手。萧参军等新军主官回以微笑挥手。
    野利统帅和没藏军司二人抖动缰绳,往前走了几步;亲兵也全部上马,紧跟而去。就在萧参军目送他们时,却见没藏军司勒住了马,回首道:“旬日之间,萧参军或将另有收获,从此就真正扎根大夏了!”
    萧参军大惑不解,道:“何谓另有收获?请没藏军司明言。”
    没藏军司笑道:“天机不可泄露,告辞了!”言毕转身,打马而去。
    那队亲兵也即刻加快马速,跟上野利统帅和没藏军司。

    2

    萧参军表情冷漠,望着没藏军司一行远去的背影,高大挺拔的身躯屹立不动,一直在沉思。他的身後,弩兵吴都司、骑兵石都司、枪兵王指挥等人相互看了一眼,诡异的笑了笑。
    弩兵吴都司上前一步,笑道:“萧参军当真不知没藏军司话中何意?”
    萧参军转面,看了一眼弩兵吴都司,摇了摇头,道:“不知。”
    枪兵王指挥骑笑道:“属下要恭喜萧参军了!”
    萧参军仍然迷惑,道:“喜从何来?”
    兵石都司笑道:“夏人应是以美人计来笼络萧参军了!”
    萧参军面色沉郁,沉思半晌,道:“我得美人,又置各位兄弟于何地?”言毕转身,向北走去。
    弩兵吴都司、骑兵石都司、枪兵王指挥等人相互看了一眼,再次诡异的笑了笑,转身向北走去。
    第六十九节 未雨绸缪

    1

    转眼间,半个月过去了。
    二月初一日,上午。
    新军驻地,大门口,传令兵甲值班。忽然,传令兵甲抬起头,望向远方,有一名西夏骑兵打马前来,渐渐接近。
    传令兵甲乜着那名西夏骑兵,待到其接近时,伸出左手,示意其止步。
    西夏骑兵勒住马,拱手道:“在下乃没藏军司麾下。奉命前来送信。”
    传令兵甲道:“哦?上峰有所指示?”
    西夏骑兵道:“有请汉人新军选派高级官佐一名,于二月初五日下午前往兵部报到,参加开课堂学习,为期半月!”言毕下马,小跑至传令兵甲面前,立正,双手递过 函。
    传令兵甲立正,将手中长枪靠在左肩,腾出双手,接过信函。
    交接完毕,西夏骑兵转身,小跑至马的身边,上马,然後调转马头,准备而去。
    传令兵甲喊道:“喂!信使尚未午餐!”
    西夏骑兵并不回头,道:“复命要紧!多谢好意!”
    传令兵甲目送着西夏骑兵的马蹄留下的烟尘,直到消失。

    2

    临近中午时分,演兵场上,新军官兵操演完毕,稍事休息,便开始整队,有序的往千人大食堂走去。
    萧参军、弩兵吴都司、骑兵石都司和枪兵王指挥等四人一直站在千人大食堂门口左前方十余步位置,待官兵全部进入,才走进千人大食堂;看到一张空餐桌,便坐了下来,桌上的饭菜和别的餐桌完全一样。萧参军和弩兵吴都司并排,骑兵石都司和枪兵王指挥并排,他们边吃边谈军务。
    骑兵石都司道:“我军整训业已完毕,骑兵经过缩编,虽有两营,皆不满员。”
    萧参军道:“夏人明言,我军担负守城任务,倒不用野战。”
    骑兵石都司道:“属下以为,为稳妥起见,应准备一支强力预备队。卑职请调出部分步兵以补充骑兵。”
    萧参军点了点头,道:“石都司所言在理。调整工作由王指挥负责,训练工作由石都司负责。”
    萧参军右侧的弩兵吴都司和对面的枪兵王指挥表情有所变化,但很快恢复平静,点头,齐声道:“属下明白。”
    很快,他们吃完了饭,刚要起身,传令兵甲小跑了过来,萧参军转头看时,传令兵甲已跑到他的身边,双手递来 函。萧参军接过,传令兵甲离开。骑兵石都司、枪兵王指挥、弩兵吴都司见状,便都没有起身,望着萧参军。
    萧参军看打开信函,看毕,稍稍想了一下,对坐在他右侧的弩兵吴都司道:“此段时日,萧某、石都司、王指挥皆不便离军,兵部开课堂学习你去吧。”言毕,将信函交给了弩兵吴都司。
    弩兵吴都司接过信函看了看,然後点了点头,道:“好,属下明白!”
    对面的骑兵石都司、枪兵王指挥抬头看了弩兵吴都司一眼,轻轻的点了点头;弩兵吴都司也注视着他们,轻轻的点了点头。
    萧参军站起身来,弩兵吴都司、骑兵石都司和枪兵王指挥也都站起身来。
    骑兵石都司道:“夏国境内,不止我一支汉人部队,闻听兴庆府有汉人部队‘撞令郎’,吴大人此去,或能了解其大概。”
    弩兵吴都司点了点头。
    第七十节 单骑出行

    1

    二月初四日,上午。
    早餐後,新军官兵走出千人大食堂,向演兵场方向走去。萧参军、弩兵吴都司、骑兵石都司、枪兵王指挥、弩兵郑指挥等人最後走出千人大食堂,一行人向右前方走去。这时,有一名士兵牵了一匹马过来,将缰绳递给弩兵吴都司,弩兵吴都司接过。一行人继续向右前方走去,走到演兵场东侧的南北路,再缓缓的向南走去。萧参军、骑兵石都司、枪兵王指挥、弩兵郑指挥等人向西看去,辎重兵高指挥站在检阅台上,全军都到了演兵场,开始集合。弩兵吴都司用余光瞥了辎重兵高指挥一眼,继续前行。
    萧参军叮嘱道:“你只身一人,行程注意安全。在兵部学习时,不必与党项、吐蕃、回鹘诸军官佐多言。”
    弩兵吴都司道:“属下明白,萧参军请放心。”
    枪兵王指挥道:“没藏军司包藏祸心,吴大人定要当心。”
    弩兵吴都司道:“多谢提醒,我会多加小心!”
    骑兵石都司道:“吴大人此行,必有考察环节。如前往贺兰山,能为我捎来红花、雪莲否?”
    弩兵吴都司道:“举手之劳,尽管放心。”
    弩兵郑指挥道:“久闻西域女子奇香,吴大人可稍加留意。”
    弩兵吴都司道:“但能养眼养心足矣,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众人轻笑。
    此时,众人走到了演兵场南侧的东西路,转向西行;很快到了南门,再左转,走到了南门外,弩兵吴都司转过身,对萧参军等人拱手道:“各位大人!请留步吧!”
    萧参军点了点头、停下脚步;骑兵石都司、枪兵王指挥、弩兵郑指挥等人齐声道:“吴大人,一路顺风!”
    弩兵吴都司再次拱手,然後转身跨上马,轻喝一声“驾”,向南驰去。萧参军、骑兵石都司、枪兵王指挥等人在南门口静静的站立一会,直到弩兵吴都司的身影彻底消失,才互看一眼,转过身来,缓缓的向检阅台方向走去。

    2

    弩兵吴都司行至东西大道,左转弯,向黑水城东门方向行进,行人越发增多。弩兵吴都司放慢马速,观察起行人来;行人也注意到他,不时有人小声议论。弩兵吴都司加快马速,很快便出了东门,到了拐弯口,右转弯,向南行进。
    约莫半个时辰,弩兵吴都司到了吊桥边,有数名党项士兵把守,弩兵吴都司从袖中拿出信函,守桥士兵看过,放行。
    过了吊桥,弩兵吴都司开始飞驰;只用了一个时辰,便到了黄河北岸,看到河中央有一只渡船,便前行了几步,向河中央的渡船挥了挥手,喊道:“船家,渡河!”
    渡船停顿了一下,很快掉头,从河中央向北划行。弩兵吴都司见渡船开来,便下了马,牵着缰绳,等待渡船靠岸。
    渡船稍稍近了一些,弩兵吴都司看清了船夫,是一个白发老者,正在冲着他微笑。弩兵吴都司便挥了挥手,回以微笑。
    船已接近岸边。弩兵吴都司看到白发船夫放下橹,在船舷处拿起了一捆缆绳,便向前走了几步。
    白发船夫一只手拎着缆绳圈的上端,对弩兵吴都司道:“接好!”
    弩兵吴都司刚道了声“哎”,白发船夫便将缆绳圈扔了过来,缆绳圈自动散开,成为一条直线,到被弩兵吴都司接住时,仅剩下三四尺长度。弩兵吴都司轻轻拉了一下,渡船轻轻靠岸。
    白发船夫又从船舱里拿起了一片舢板,递了过来。弩兵吴都司接过,搭好,然後牵马上船。
    弩兵吴都司安顿好马,便协助白发船夫收回缆绳和舢板。白发船夫开始调转船头。
    船头,弩兵吴都司挺胸背手,仰望对岸。渡船向东南方驶去,船舷不时激起浪花。
    第七十一节 白发船夫

    1

    渡船上,弩兵吴都司和白发船夫在聊天。
    白发船夫道:“大人可是黑水城汉军长官,要前往兴庆府参加一场盛会?”
    弩兵吴都司道:“正是,汉军派遣在下前去兴庆府参加学习。”言毕一怔,道:“老丈如何知晓?”
    白发船夫道:“老汉天天在此打鱼摆渡,人多嘴杂,如何不知?”
    弩兵吴都司点了点头。
    白发船夫续道:“夏国军队以党项人为主,但亦有多支外族军队,战力皆强。”
    弩兵吴都司道:“譬如……”
    白发船夫道:“譬如回鹘军、吐蕃军,为夏国开疆;契丹军、汉军,为夏国守边。”
    弩兵吴都司道:“除我黑水城,夏国境内尚有别支汉军?”
    白发船夫点了点头,道:“另有一支,但其规模小于贵军,常驻兴庆府,号曰‘撞令郎’。”
    弩兵吴都司道:“哦?‘撞令郎’?意谓每有战事,皆由‘撞令郎’打头阵?”
    白发船夫道:“正是此意!每战皆如此。大人此去,想必能见其长官。”
    弩兵吴都司道:“所以能心甘情愿者,想必薪金丰厚而已。”
    白发船夫道:“诚如大人所言。”
    弩兵吴都司道:“只恐终将逼反‘撞令郎’。”
    白发船夫道:“诚然!兴庆府汉军来源不一,又遭歧视,早有异心。”
    弩兵吴都司点了点头。
    白发船夫续道:“当日贵军渡河,老汉就见过大人。”
    弩兵吴都司笑道:“原来是故人,幸会幸会!只是,我汉军怕是要终老于此了。”
    白发船夫诡异的一笑,道:“其实,夏国只能强盛一时,终难长久。”
    弩兵吴都司道:“老丈意谓,我汉军将大有作为?”
    白发船夫点了点头,道:“夏国四面皆敌,西面是甘州回鹘残部,东南是吐蕃,北面是蒙古诸部。东南、东北,则是其二宗主国。”
    弩兵吴都司感慨道:“吐蕃虎视眈眈,蒙古诸部终将有一部一统草原。”
    白发船夫点了点头,道:“虽然如此,夏国仍志存高远。”
    白发船夫道:“这便在其宗主之国耳。”
    弩兵吴都司道:“此话怎讲?”
    白发船夫道:“辽宋皆其宗主国。大辽、大宋皆内忧外患,岌岌可危,夏人难免不生幻想。”
    弩兵吴都司道:“老丈深谙天下大势。”
    白发船夫道:“虽然肉食者谋之,无关小民之事,但其间微妙,小民未必不知。”
    弩兵吴都司道:“老丈是汉人?”
    白发船夫道:“正是,小民先祖,在唐时归附羁縻州。”
    弩兵吴都司道“松漠都督府?”
    白发船夫笑道:“正是!”
    弩兵吴都司笑道:“原来如此!”
    白发船夫道:“夏国形势,小民尚能看明白,何况大人?”
    弩兵吴都司沉默稍许,道:“老丈所言,直在其中。”
    说话间,渡船已到黄河南岸,靠近渡口。白发船夫拿起缆绳,扔到了简易码头上,再轻轻的跳了过去,固定好缆绳;就在同时,弩兵吴都司将舢板递给白发船夫,白发船夫接过;当弩兵吴都司牵马顺着舢板走到建议码头上时,白发船夫已回到了船头,收回了舢板。
    弩兵吴都司回身向白发船夫拱手告别道:“老丈,後会有期!”
    白发船夫微笑,频频挥手。弩兵吴都司转身上马,向南行进;白发船夫看了看弩兵吴都司的背影和马蹄扬起的尘土,开始摇橹,渡船开始掉头,然後缓缓的向河中央漂去。
    第七十二节 兵部故地

    1

    二月初五日,上午。
    弩兵吴都司到达兴庆府北门,远远的就能看到城门口的值班士兵;值班士兵也在用余光看着弩兵吴都司。当弩兵吴都司走到距离城门还有十余步时,值班士兵伸手做了一个拦阻姿势,道:“检查!”。
    弩兵吴都司放慢马速,停在值班士兵身边,勒住马,递过文书。
    值班士兵看过,抬头看了一眼弩兵吴都司,将文书交还目标吴都司,然後挥手做了一个放行姿势。弩兵吴都司策马向城内走去,值班士兵仍然在注视着弩兵吴都司南去的背影。
    弩兵吴都司进入北门,向南行进,再右转向东行进,很快经过西夏王宫外殿门口,左右有两名值班士兵站岗,另有十余名士兵在距离外殿大门五十步的警戒线内巡逻,警惕的看着从警戒线外经过的每一个人,旁边是一名带队军官。
    弩兵吴都司稍近几步,认出这名带队军官正是当日他被羁押在兵部大院时负责看守任务者。看守军官也随即认出弩兵吴都司,便走上前来,拱手道:“吴大人,别来无恙啊!”
    弩兵吴都司没好气的答道:“的确无恙。”
    看守军官笑道:“吴大人,当日在下确实招待不周,不过奉命行事而已。眼下,吴大人一样是座上嘉宾,在下仍要鼓瑟吹笙。”
    弩兵吴都司道:“大人想多了,在下在大宋时,亦曾做过阶下囚,见怪不怪。”言毕扬长而去。
    看守军官酸酸的看着弩兵吴都司的背影,那十余名士兵也凑了过来,开始小声嘀咕。

    2

    弩兵吴都司稍稍驻马,左转面,冷漠的看了一眼西夏王宫和巡逻士兵,然後继续西行。行进约有一华里,看到一正南向的院门,就是兵部办事机构所在,在门廊处悬挂着西夏文条幅。
    弩兵吴都司不禁想起了羁押的情景,看守官兵、富枢密、四名女侍,一幕幕在脑海间滑过。恍惚之间,弩兵吴都司下了马。随即,有一名接待人员前来,步伐轻盈。面带微笑。弩兵吴都司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名女官。
    女官走近,道:“大人可是前来参加开课堂学习者?”
    弩兵吴都司点了点头,并未说话,只是出示了信函。
    女官看了一下,微笑道:“大人请随我来。”同时向不远处招了招手,立刻跑来一名杂役,从弩兵吴都司手中接过缰绳。弩兵吴都司跟随女官走近院门口的签到处,在女官的指引下完成签到。女官再次面带微笑,向大门打了个手势,道:“大人从此进入即可。”
    弩兵吴都司拱手道:“多谢女官向导。”
    女官“噗嗤”一笑,以袖掩口,转身离开。
    弩兵吴都司跨过门槛,进入大院,顿时豁然开朗,来自各地各军的官佐们有说有笑,三三两两的向前方走去。弩兵吴都司表情冷峻,跟着前面的学员缓缓前进,同时环顾四周,还是那两颗参天大树,东西两处建筑;再向正北方望去,是石桥北的主建筑。当日被监禁时,只看到两棵巨大的银杏树,东西两侧的建筑,以及北部的主建筑;眼下,弩兵吴都司跟着众多学员走过拱桥,走到主建筑面前,向右转弯,再左转,向北走去,快到尽头时,发现主建筑北部又是一番天地。
    此时,别的学员都是兴致昂扬,弩兵吴都司却一直情绪低落。当一行人走上石桥时,对面走过来几名女侍,她们主动停下脚步,站在桥头西侧,侧面对着军官们的方向,略微含胸低头。
    学员们望过去,见这几名女侍年轻貌美,举止优雅,不禁露出了赞美的表情。弩兵吴都司感觉居中的那名女侍很面熟,他大脑瞬间转动一下,想起了当日他们临近被释放时,西夏当局特意安排了四名女侍接待他们,今日面熟的这名女侍,竟是当日专门侍奉他的。那名女侍也看到了弩兵吴都司,稍稍震颤了一下,立刻沉静下来,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学员们继续前行,很快接近了主建筑。弩兵吴都司仍然频频回头,其他几名学员察觉,相顾窃笑。
[收藏本文] 【下载本文】
  煮酒论史 最新文章
谈谈历史,看上至千年每个朝代的和平时期
亚历山大是中国人?
秦桧是不是被诬陷,乃至千百年来一直替人背
对越作战解放军老兵的回忆(整理版)
酒鬼也来说说《山海经》
历代研究《穆天子传》西行线路的死穴
连载长篇原创《一本正经说晋朝》
保卫司马南
(第四篇)透过《燕云台》追寻辽朝之往昔
一个国家如果有几万年历史,不会造飞机火车
上一篇文章      下一篇文章      查看所有文章
加:2021-07-13 13:30:42  更:2022-07-21 22:04:25 
 
娱乐生活: 电影票房 娱乐圈 娱乐 弱智 火研 中华城市 印度 仙家 六爻 佛门 风水 古钱币交流专用 钓鱼 双色球 航空母舰 网球 乒乓球 中国女排 足球 nba 中超 跑步 象棋 体操 戒色 上海男科 80后
足球: 曼城 利物浦队 托特纳姆热刺 皇家马德里 尤文图斯 罗马 拉齐奥 米兰 里昂 巴黎圣日尔曼 曼联
  网站联系: qq:121756557 email:121756557@qq.com  知识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