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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煮酒论史]说说清朝 《说清》第一部 乱世英雄篇 （长篇连载）[第1页] |
| 作者:元嘉201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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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在天涯连载，只顾着发内容，目录没有发，实在抱歉，不得不再开一贴。 先把本书目录献上。 乱世英雄篇以努尔哈赤为主角，讲述努尔哈赤的成长，以及他和天下四绝：东邪袁崇焕、西毒熊廷弼，南帝孙承宗、北丐李成梁之间以天下为棋盘，落子夺江山的历史。 本篇共分十五章，每章1.1~1.3万字，分5小节。 目录如下： 第一章：梦想 第二章：天才 第三章：起兵 第四章：复仇 第五章：统一 第六章：八旗 第七章：兴复 第八章：反明 第九章：萨尔浒 第十章：博弈 第十一章：分庭抗礼 第十二章：夺嫡 第十三章：困局 第十四章：熬战 第十五章：遗憾 严正申明：我写的是正史。 （元嘉就是元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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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梦想之彪悍民族 从某种角度上，在当代说清朝是幸运的，因为在这个特别注重颜值的社会，清朝皇帝们的圈粉能力都还比较OK。 颜值这个东西，除了保养和动刀子，基本要靠基因遗传了。 我们第一位男主角——爱新觉罗.努尔哈赤，他的基因就相当不错。 打个比方，如果说朱元璋是马云的话，那么努尔哈赤就算不是李彦宏，起码也是马化腾，不客气地说，是可以靠脸吃饭的。 据《清史稿》记载，努尔哈赤仪表雄伟，志意阔大，沈几内蕴，发声若钟，睹记不忘，延揽大度。 1559年，帅哥努尔哈赤出身在东北的额赫图阿拉，现在的辽宁新宾县。 这一年，他的爷爷是建州左卫指挥使，姥爷是建州右卫指挥使，整个建州，他家就是最大的地主，而且还有一大堆私人武装卫队。 那么问题来了。 家里没有一块地，肚里没有几粒粮，已连饿死好几口家人的朱五四，干起造反这门买卖，不说天作之合，至少也绝对算不上对不起国家。 那么努尔哈赤呢？ 根正苗红的地主家孩子，怎么就走上了造反这条不归路？ 事儿，还要从盘古开天地……呵呵，开玩笑，从女真族说起。 【彪悍的民族】 1912年，泰国国王拉玛六世，写了一本书，叫《东方犹太人》，书中认为广东潮汕人和西方的犹太人极其相似，他们同样地精明、勤奋和坚韧，同样地极具商业天赋，也同样地四处漂泊，屡遭排斥。 我曾以为潮汕人，真的是最有资格被称为“东方犹太人”，直到翻开女真人（满族）的历史，我疑惑了。 我疑惑的不是女真人是不是更有资格被称为“东方犹太人”，而是咱中华民族的女真人，论遭遇，论智慧，论成就，完全可以和犹太人掰掰手腕。 这个长于“黑水白山”间的种族，实在太令人惊叹了。 女真人最早和中原王朝开始有往来，大约在隋唐时期，那时候他们还叫“靺鞨人”，翻译过来，是山里的野人，大致这么个意思。 野到什么程度呢？五胡乱华的时候，北方告别原始社会的野人们基本上都南下霍霍了，比如鲜卑族、羌族等等，唯独靺鞨人还干留在北方吃土。 原因没别的，这帮野人实在太原始了，带出去，都不好意思说俺们都是来自北方的。 一直到了隋唐，当初南下霍霍的胡人们你基本上被汉人同化了，靺鞨人少了大批竞争对手，这才有机会接触中原文明。 不接触不要紧，一接触，对于汉人而言，多了一个比蒙古人更可怕的敌人。 蒙古人，会打天下，但也只会打天下。 而靺鞨人，不仅会打天下，更会治天下，学习能力比打仗还要强悍。 早在武则天时期，靺鞨人刚学会“走路”，就在东北松花江一代建了个国，史称渤海国。 注意渤海国建国时间，公元698年。 那一年，狄仁杰都还在办案呢。 前有贞观之治，后有开元盛世，中间一个武则天，谁都不是好惹的，渤海国居然能在大唐盛世开邦建国，靺鞨人，猛吧？ “三人渤海能当一虎”，这是时人对渤海国武力的评价。 更可怕的是，靺鞨人还极其擅长学习，往西向大唐学，往东像新罗，高丽，日本学，往北向突厥学，跟各个国家关系搞得还都不错，整个社会极其开方好学，尤其对大唐，成批成批地往那派留学生，搞到后来，大唐玩什么的，他们就玩什么，什么农耕，冶金，手工，商贸，经济上该有的都有，什么三省六部，什么郡县制，政治上该有的也有。 短短几十年，渤海国的人口从建国之初的几十万，增加到了三百多万人，而且大部分还都是外来人口。 就这么红红火火的，终于引起了大唐的注意，唐朝派了个使者，叫张建章，此人到渤海国转了一圈，极为惊叹，提笔在史书上留下了四个字：“海东盛国”。 善战而好学，正是靺鞨人展现出来的这种强大的种族气质，谁见了，都想往上砍两刀。 第一个这么干的，是辽太祖耶律阿保机。 公元925年，辽太祖耶鲁阿保机趁渤海国发生内乱，率军亲征，灭了渤海国。 这一仗，至今没有详细的记载，但打完以后，辽国开始流传这么一句话： “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挡。” 可见当时战况之惨烈。 估计是被打出了心理阴影，耶律阿保机回去就干了一件非常缺德的事，拆分女真族：把女真族内精英称为“熟女真”，强令南迁，来个民族融合，至于黑龙江一代的，称为“生女真”，鼓励继续做野人。 （注：靺鞨在正史中改名为女真，大约是这段时期。） 可能还不放心，耶律阿保机还严禁熟女真和生女真之间往来。 这么一来，女真族积累了两百多年的精英和文化被消灭得干干净净。 几乎亡族。 狠啊，但耶律阿保机万万不会想到，女真人更狠！ 200多年后，被打回原始社会的生女真硬生生地大辽的眼皮底下，把大辽给锤死了。 狠吧？别急，这才刚刚开始，紧接着，他们又灭了北宋，干趴了高丽，打服了蒙古，最牛逼的这群人居然每隔三年跑去蒙古割人头，堂而皇之地杀人，美名之曰：减丁。 如此直白的“尊重”，如此特殊的“照顾”，此后，两族间的感情也十分特别，见面就砍，俗称——世仇。 战力爆表的女真族，学习能力同样爆了表，一个“大定之治”，出了个被称为“小尧舜”的金世宗完颜雍，一个“明昌之治”，史学家给了个令人热泪盈眶的评语：宇内小康！ 合称“世章盛世”。 翻遍史册，除了女真族，从未有一个少数民族政权可以留下“盛世”的传说。 而女真族三次执政，一个海东盛国，一个世章盛世，当然，还有我们后面要说的康乾盛世。 如果说契丹人没整死女真人，是耶鲁阿保机手软的话，那么接下来出场的蒙古人——成吉思汗，对女真人相当硬核，只有一个字：杀。 野狐岭一战，屠杀金军四十多万。 中都（北京）之战，屠杀军民一百多万。 一直杀到蒙古第二任大汗窝阔台，出现了个耶律楚才，这才改变了方针：唯完颜氏不可赦！ 这话说的，将士们哪有不明白的，继续杀呗。 当初跟着完颜阿骨打南下霍霍的女真人，经过一百多年的繁衍，已经有了几百万的规模，杀完以后，只剩下了几十万。 这群人，下场是，隐姓埋名，彻底变成了汉族，有姓王的、姓汪的、姓金的、姓赵的、姓魏的、姓顾的、姓完的、姓颜的等等。 女真，又只剩下了东北那群当年没跟完颜氏南下霍霍的，不通汉语的，没有文化的“野人”。 第二次几乎亡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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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梦想之历史轮回 然而，历史的辙轮划过，无论是耶律阿保机，还是成吉思汗，他们都万万想不到，300多年后，女真人会再一次卷土重来。 这一次挡在他们面前的是：大明王朝，一个空前集权，空前忠烈的王朝。 大明是个很有意思的王朝，它一生忙碌，不是在打外族，就是在打外族的路上，前期打蒙古、中期打瓦剌日本，后期打鞑靼女真，基本没怎么消停，唯一比较消停的那几年，女真就崛起了。 事儿就是从那几年说起。 1403年，永乐大帝朱棣成功革了自己侄儿的命，在南京登基，满朝上下，宫内宫外遇到的头等大事，就是人事大换血。 一时间，肥肉遍地，美差满堂。 风口来了，总有人会冒险，有人就瞅准了这个时间窗口，咬了咬牙，狠狠地革了自己小弟弟的命，成功入宫，做了太监。 他的名字叫亦失哈，海西女真人。 太监，不幸哪，自古以来就是天生的背锅侠，在一代又一代先辈前烈们光辉的照耀下，基本上就是“一入史册臭如粪”，好事，干了也白干，反正没人信，坏事，不干白不干，反正都是你干的，要想在历史上全身而退，唯一的办法就是默默无闻，一出名，基本就臭了。 按照正常的剧情，摆在亦失哈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默默无闻，要么遗臭万年，除非，你愿意付出生命的代价。 比如唐朝的高力士，听到主子李隆基的死讯，吐血吐到死，这才没臭，甚至还留下了“千古贤宦第一人”的美名。 再比如明朝的王承恩，跟着主子朱由检上吊，也没臭，得了个无数文臣武将都求不得的一个谥号“忠愍”。 敢拿小弟弟冒险的男人，亦失哈绝对是个不甘平庸的人，但要在茅坑里玩出香飘飘的感觉，实在太难了，三条路：默默无闻、遗臭万年、付出生命，哪条路都如此艰难，怎么办？ 很明显，亦失哈也不知道怎么办，在他入宫的前几年留给了历史一份几乎空白的答卷。 然而，慢慢地，亦失哈开始意识到，他踩的可能不是粪坑，而是狗屎，狗屎运！ 他面前的，是人类历史上太监的最巅峰时代：永乐王朝！ 在那个王朝，小小的南京紫禁城里，挤着一群足以彪炳史册的太监： 郑和、王景弘，七下西洋，“万国来朝”奠基人； 洪保，一个可能比“哥伦布”还要早70年发现美洲大陆的中国人； 侯显，五使绝域，印度、孟加拉、锡金、尼泊尔，这些让亚历山大都感觉压力山大的地方，侯显都去了，每一次都受到了热烈的欢迎； 这份名单，当然，还有后来居上的亦失哈，一个不亚于郑和的男人！哦，不好意思，太监！ 从永乐9年，到宣德8年，二十多年间，亦失哈，九上北海（东北），行程万里，干了 三件彪炳史册的大事： 第一件：奴儿干都司的实际操盘手，招抚东北数百个大小部落； 第二件：打通“东北丝绸之路”，市赏自从成为明王朝治理东北的标配； 第三件：兴建永宁寺，还先后刻了两块寺碑，一块上写着“吾子子孙孙、世世代代臣服，永无异意矣”，一块上写着“我等臣服，永无疑矣”！ 史载：国人无远近，皆来顿首。 哦，对了，亦失哈腿脚勤快，为了招抚更多族人，一不小心登上了一个荒岛，顺道宣布了下主权，这才有我们如今中小学历史教科书里那张深入人心，头大如牛的大明地图。 这个岛，叫库页岛！ 亦失哈的崛起，为女真族换来了三十年的和平。 于是，一个新的轮回又上演了。 以亦失哈为代表的大明第一代女真人，他们的梦想很简单：臣服。 为了同一个女真梦，亦失哈不远万里，九上北海，而另一群女真人，也坚定地走上了大明王朝组织的“抗蒙统一战线”，挥刀砍向蒙古人。 这群人里，最积极是一个叫猛哥帖木儿的女真人，基本上大明让他干嘛，他就干嘛，打蒙古他就打蒙古，追叛军他就追叛军，甚至，让他打女真人，他也照打不误，比自己人还要好用。 可惜，都说龙生九子，各有不同，猛哥帖木儿还没成龙呢，就生了个和他除了血缘，基本上八竿子打不着一撇的儿子：董山，全名爱新觉罗.董山。 董山在他父亲的熏陶下，基本全盘否定了父亲的做法，尤其是在大明发生土木堡之变后，飘了，在接下去十几年有关女真族的记录里，董山基本只干了一件事：入犯，尤其是成化初年，我们来感受下： 成化二年12月，女直入犯，明总兵郑宏战败； 成化三年正月，女真入犯，明都指挥使邓佐战死； 成化三年3月，女真入连山关，掠开原、抚顺； 结果，明宪宗朱见深大怒之下，发出了人类历史上最令人毛骨悚然的一道命令：捣其巢穴，绝其种类！ 这就是著名的“成化梨庭”，又称“建州月屠”，这里为了更让读者们有个直观的感受，我们单独再解释下梨庭这个名词： “犁庭”就仿佛对一片长满花草的庭院，用牛拉着犁翻过一遍又一遍，直到清洁得干洁净净！ 这圣旨，下得是如此恨意滔天，底下办事的，那只能按着惨绝人寰标准办了。 “剖其心而碎其脑，粉其骨而涂其膏”，若干年后，当事人明朝总兵赵辅是这么回忆的。 于是，建州女真，这一支离文明最近的女真人，一夜解放，回归了大自然。 紧接着，董山的大儿子妥罗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父亲和族人如猪狗般被屠杀，转身就高举爷爷猛哥帖木儿的旗帜，服服帖帖地干了一辈子的顺民。 每每看到这一幕，我都唏嘘不已。 我一直认为，女真族真正强大的地方，除了善战和好学，更在于，当他需要发展壮大时，总有人敢于创新和冒险，而当他面临生死存亡时，又总有人敢于妥协和低头。 这种善于冒险和敢于妥协的精神，贯穿整个大清朝，和大明朝的忠烈刚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两个朝代，遇事大抵是这样的心态。 明朝：玩不转了，硬着头皮继续玩； 清朝：玩不转了，认怂了再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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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梦想之真假大腿 可能这次被明朝打击得实在太狠，女真人在接下去将近半个多世纪里，一直在认怂，从未坚挺过，尤其是猛哥帖木儿、董山一脉的建州左卫。 接下去的几十年，这伙人基本上怎么艰苦怎么来。 董山的儿子辈，经济上靠援助，精神上靠阿Q。 一直到他他孙子辈，出现了一个叫福满的人。 福满长大以后，对家族的生存现状极为不满，扣着反动分子的帽子，日子过得实在太难了，痛定思痛后，他决定去一个更难的地方：宁古塔！（今黑龙江牡丹江一带） “发往宁古塔，永世不得入关”，据说后世有些犯官一听发往宁古塔，干脆抹脖子自杀了，可见生活条件之恶劣。 而福满同志，抱着大无畏的决心，为了脱离明朝的监控，跑到宁古塔，带着那里的野人女真，搞起了农业革命，开垦荒地，修养生息，短短的二三十年，再次强大了起来。 从福满同志简短的人生简历看，这是一个和他祖父董山一样，敢于冒险而不甘于平庸的人，这种人，一旦强大起来，不闹点事情，实在对不起人生，也对不起祖父嘛。 于是，他决定再冒一次险，做了一个彻底将建州左卫再次卷入历史洪流的决定：迁回老家，赫图阿拉！ 赫图阿拉，大致在现在的辽宁新宾县，离大明朝的边关抚顺很近，由于贸易频繁，在这一带混的女真人数量不少，福满一回家，临近的几个女真部落就不干了，尤其是董鄂部。 都走了几十年了，回来抢饭碗连招呼也不打，干他！董鄂部的回应十分粗暴。 几次群架下来，福满哭了，这些年，都忙着搞农业革命，回来也打算安安分分种个田，压根没想过干架这事儿，打打打不过，回去面子挂不住，眼看就撑不住了，关键时刻，福满的一个儿子，用一门高技术含量的绝活，力挽狂澜。 他的名字叫爱新觉罗.觉昌安。 这是一个非常厉害的人物。 我从大学毕业以后在体制内单位上过班，后来也折腾了几年生意，深刻地体会到在这个成人社会里做人的艰难。一个人要让另一个人说你好，是一件非常容易的事情，而要让另一群人说你好，花点功夫也不难，但要让身边几乎所有的人说你好，那就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需要很高的情商和智商。 这样的人，我身边极少，偶尔碰到一个，大都在事业上相当成功。 努尔哈赤的祖父觉昌安正是这样一个情商和智商都很高的人。 史书记载，觉昌安足智多谋，办事果断，又精通汉语（注意，这在当时女真人中是一项极为实用的高级技能），虽然只在他们家六兄弟中排行第四，却在族内说一不二，不仅仅哥哥们对他言听计从，甚至连老爸福满也对他十分尊重。 能有这样的成就，源于他的一项独门技能——抱大腿！ 咱可千万别小看抱大腿这门技术，因为这门技艺实在是考验一个人综合能力的高难度、高技术含量的绝活，远远不是咱们电视剧上看的磕个头，认个干爹就能完事的。 要成功抱上一条可靠的大腿，需要经过如下的步骤，注意每一个步骤，必须步步小心，稍有差池，不仅仅可能前功尽弃，甚至可能反过来得罪大腿，招来杀身之祸。 首先，选大腿。这是站队问题，在你死我活的竞争环境当中，攀附大腿的同时往往意味着可能要成为别的大腿打击对象，因此招子必须得亮！ 其次，分析大腿。选完大腿，就需要全面分析大腿需要什么？因为但凡大腿，基本都是一个领域的大佬，摸爬滚打多年，想抱他大腿的人多了去了？凭什么是你？想利用他的资源，你又能为他提供什么？ 最后，选择合适时机，开抱！这是一个怎么抱、什么时候抱的问题，这个问题相当复杂，过程也是十分多样化，有可能只是一个眼神，几句话，也有可能是一顿饭，有可能是一起出去玩了玩，也有可能是解决了啥问题。总之，有啥厚黑学的本事，吃奶了往上怼就行了。 觉昌安正是个中高手，抱起大腿，稳准狠！ 他精准分析了当时的局势，认为攻打董鄂部，能力是不够的，死守山寨，问题是解决不了的，于是果断地选了第一条大腿：海西女真哈达部首领王台。 王台威名赫赫，素有称雄女真之心，正找不到南下发展的途径，听说他刚好还有个女儿未嫁？ 死活也要把他女儿搞到手！ 巧了，王台正愁找不到南下的路子，这叫不谋而合，双方迅速结亲，不久联合出兵，大败董鄂部。 这下，觉昌安一战成名，混壮了，于是他决定再接再厉，很快，又找到了第二条大腿。 一条真正的大粗腿—大明！ 他刻苦认真地审视了局势，分析大明需要什么？我能提供什么？ 在掀开自己家族血泪史之后，他敏锐地意识到，大明是一个不可战胜的庞然大物，必须牢牢抱紧，不得有一刻松懈，只有效仿先祖猛哥帖木儿，对明朝采取逆来顺受、虔心臣服的策略，才能保证家族的长治久安。 他坚定地走上一条“顺夷”的道路。 很快他的努力得到了大明政府的认可，明朝上下，对他赞赏不绝，甚至连当时的辽东总兵李成梁也对他颇为器重。 按理说，作为一个女真人，在当时的条件下，混到这个地步，应该是非常了不起的。 可坏也坏在，人一旦找到一条成功的捷径，就会永远想着走捷径。 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觉昌安的悲剧就是坏在他的第三条大腿上！ 第三条大腿，就是大名鼎鼎的女真老罕王—王杲。 王杲，真名喜塔喇.阿古，一个同样情商和智商都很高的人。 事实上，一开始觉昌安认为自己才是那条大腿。 当他名动女真的时候，王杲还默默无闻，当他和大BOSS明朝打得火热地时候，王杲连大BOSS的腿毛都还没摸到。 觉昌安看上王杲，是觉得王杲有能力，想居为己用。 有意思的是，王杲看上觉昌安，也是觉得觉昌安有能力，想居为己用。 于是，两人互相抱着收伏对方的心态愉快地见了面，吃了饭，在和谐的氛围中，两人一致同意，结盟，啊不，结婚！ 觉昌安的一个儿子很快就取了王杲的一个女儿。 儿子叫塔克世，女儿叫喜塔喇.厄墨气，几年后，他们连续生了三个小孩。 小孩的名字分别是：努尔哈赤、舒尔哈齐、雅儿哈齐！ 但很快，觉昌安就哭了，哭得肠子都青了。 他的这个亲家公，王杲先生，不仅仅比自己聪明，汉语讲得比自己溜，居然还擅长算命，讲起话来煽动力极强，天生就是个领袖，更重要的是他的胆子实在太大了，凶悍绝伦，简直是个狼崽子，这哥们要么不干，要干直接和明朝干！ 额里个神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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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梦想之兴复女真 1557年，王杲率众去抚顺马市贸易，被明军勒索，大怒，顺手就砍死了抚顺守备彭文洙。 杀完后，王杲冷静一想，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抢了抚顺； 抢完后，王杲又冷静一想，二不做三不休，随后光顾了东州、会安； 回家后，望着堆积如山的物资，王杲终于无法冷静了，他开始陷入深深的自责：都怪以前思想太局限，早那么干不就得了！ 王杲一手刀枪，一手金银，一边在自家招兵买马，一边对官军大肆贿赂，他这旗帜一立，大批同样敢于冒险的女真人，纷纷归入麾下，有名有姓的猛将就有来力红、郞忙子、格宝等人。 一时间，王杲声威大振，街边小报都称他女真三大巨酋之一！ 动嘴的怕玩刀的，玩刀的怕玩命的。 觉昌安被王杲这位玩刀又玩命的主儿彻底征服了，很快两人从一起混，变成了跟着王杲混。 但很快，1562年，王杲干了一件更令觉昌安肝胆俱裂的悍事。 那一年的秋天，兵强马壮的王杲，像往常一样去打劫，打着打着，就打到了明朝军事重镇——辽阳郊区。 然后，碰钉子了。 大明辽阳副总兵黑春对这帮胡酋实在忍无可忍，发动了突然袭击，一通冲锋，就彻底打散了王杲的队伍，仅黑春一人，就亲手杀死王杲数十名部众。 王杲，不过如此！黑春很开心，也很得意。 没过几天，王杲又来了，这次上来就招呼黑春全家女性，黑春大怒之下，再次率军猛攻，很快王杲的部队和上一次一样，又被冲散，纷纷溃逃。 太不经打了！黑春决定干死王杲。 结果一路狂追，一直追到媳妇山，追不动了。 不是累了，是完了。 媳妇山上出现了大批伏兵，他们一个个都带着戏谑的眼神，看着黑春。 王杲就是王杲，他的凶悍绝不在黑春之下，他的智谋更非黑春可比。 打劫骂娘是假，设伏媳妇山才是真！ 黑春，你太小瞧王杲了，下一刻，你将为自己的冲动付出惨重的代价。 对黑春，王杲选择了最残忍的方式：慢慢打！ 打了足足两天两夜，黑春被抓时，已经成了一滩烂泥。 那一刻，王杲终于露出了狰狞的面容！ 杀！不，给我磔！ “磔”，在明代，你可以理解为五马分尸，也可以理解为凌迟处死，总之，死无全尸，过程及其痛苦，死状极为惨烈。 磔杀明朝总兵！ 觉昌安吓得六神无主，五内俱焚，他不得不接受一个可怕的现实：王杲就是自己的高祖父董山，一个可能会将整个家族拖入深渊的人！ 他依然记得100多年前他们建州女真那段血腥的历史——成化犁庭。 必须和王杲划清界限！ 立刻！马上！ 然而事情发展完全出乎觉昌安的意料，明朝压根就没啥动静。 不是不想，而是自顾不暇。 1558年辽东发生了大饥荒，边镇士兵逃亡、马匹饿死的竟高达三分之二，当时主政东北的辽东御史张学颜坚持贯彻收缩保全的策略，反复强调人来了自己没有损失，敌人走了自己要好好防守。 从这个程度上讲，黑春出城功追杀，和张领导的指示是不相符的。 现官不如现管，很快，黑春事件被压了下去。 在往后的几年明朝那边一直安安静静，但越安静，觉昌安越觉得心惊，在通盘考虑形势之后，觉昌安率先行动，暗中干了两件事： 第一件：牢牢抱住明朝大腿，坚决和王杲划清界限！什么？王杲既是同族，又是亲戚，平时也对我不薄？对不起，我不想跟着作死！ 这事儿，觉昌安完成得极为出色，甚至干成了大明官方认证的间谍！ 第二件：坚决抱住女真族哈达部首领王台的大腿！王台和他有着同样的世界观，都是大明王朝的坚定支持者，更重要的是，他实力雄厚，完全可以和王杲单挑，万一事急，跑跑路也是不错的选择。 觉昌安同样完成得十分出色：老路子，联姻。 1568年，努尔哈赤的生母，王杲的女儿去世，刚下葬没几天，觉昌安便急不可耐地又把儿子塔克世卖给了王台。 王台犯难了，老夫年纪那么大，没女儿了啊。 这根本无法难不倒觉昌安，他咬咬牙，说了个很没有下限的解决方案：没女儿您老随便领养一个，也行！ 就这样，努尔哈赤又平白多了一个继母，王台养女：那拉氏。 觉昌安的这一系列动作，堪称完美！完美得把孙子努尔哈赤坑惨了。 史载：那拉氏尖酸刻薄。 到什么程度呢？十岁的努尔哈赤就被逼迫离家出走，上山做了采蘑菇的小野人，挖挖人参打打猎，比做和尚化缘的朱五四也强不到那里去。 这叫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觉昌安的小动作，王杲却无动于衷，选择了无视。 觉昌安知道王杲聪明绝顶、心狠手辣，却并不真正地了解王杲。 人世间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而是我站在你的面前，你却根本不知道我要什么。 一个对生活妥协的人可能永远不会懂得一颗拥有梦想的心。 觉昌安对生活妥协了，他对明朝畏惧远远超过愤怒，这种畏惧让他甚至忘记了反抗，还忘记了胜利！ 他很难理解王杲，明朝太强大了，边境几十万部队，而整个建州男女老少，加上吃奶的，也就就不过几万多人，拿什么去反抗？胜利？ 胜利就是活下去！ 但王杲对生活并不妥协，他比觉昌安更加了解明朝，更加了解汉人，他知道他们有个十几年不上朝的嘉靖皇帝，有个忙于内斗的朝廷，更知道几十万边军的腐败和废弛。 反抗才能胜利！ 女真虽然人少，但个个骁勇善战，又对东北地形了如指掌，只要策略得当、团结一致，未必不能和明朝一战，再加上周边鞑靼、蒙古其他部落，完全可以和明朝周旋，为何一定要屈辱地生活在明朝的淫威之下，去做那化外之民？ 对，兴复女真，未必办不到！ 这就是我王杲的梦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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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梦想之种族清洗 梦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1573年，万历初年，明朝发生了两件事，这两件事，彻底改变了王杲的一生。 第一件事：一代名臣张居正主政，开始著名的“万历新政”，朝野上下气象为之一清； 第二件事：一代名将李成梁掌东北，在屡次击败蒙古、鞑靼的诸部之后，开始腾出手来对付女真了！ 名臣+名将，王杲的好日子到头了！ 先说名臣张居正，历史名人，这是一个很想有所作为，也有能力可以有所作为的人，张首辅对嘉靖、隆庆年间边患不断的状态相当不满，他决定要改变这种现状。 东北他看中了一个狠人，名将李成梁！ “北成梁，南继光”，什么是名将？名将不是说出来的，也不是写出来的，是打出来的。 纵观中国历史上的名将，他们普遍的特征就是手头上都极硬，能打，敢打，最重要的是想打，都是激进的好战分子！ 当然，打了就能赢，不打白不打嘛！ 李成梁想打，他的第一步，就是王杲！ 在李成梁眼中，王杲算不上真正的对手，充其量也就是蒙古那边消停了，跑女真这边来活动活动筋骨，但他依然并没有轻举妄动，而是悄悄地给猎物做了三个陷阱。 第一个陷阱叫宽甸六堡，明的。 1573年，李成梁按照巡抚张学颜的提议，正式着手准备修建“宽甸六堡”。 宽甸六堡是六个军事堡垒，位于建州女真的东南部，直接扼住了建州女真南下的喉咙，这一招极狠，相当于在猛兽的巢穴外架了几杆枪！ 第二个陷阱是策反，暗的。 李成梁暗中策反了不少王杲的部属，打算孤立王杲，觉昌安大抵就在这种时候，正式充当了间谍。 第三个陷阱叫夺食，也是暗的。 李成梁开始严查朝廷颁发的“敕书”，也就是上贡许可证，主要针对王杲。 以抢掠为主业的王杲，手上有不少“敕书”，当然大都是禁不起查验的，这相当于在王杲这头猛兽的食物来源中狠狠地切了一刀。 架枪——孤立——夺食，套子已经做好，就等你王杲钻进来吧！ 李成梁的三招招招致命，目的就是要把猛兽激怒，就是要让你主动出来咬人，这叫困兽之斗！ 如李成梁的意料，王杲愤怒了！ 曾经的胜利和野心让王杲相信，明朝那腐朽的朝廷和贪婪的边军都是纸老虎，只要给他一记狠的，他们就会和以前一样妥协。 1574年七月，王杲的四个部属被李成梁策反，逃到了抚顺关。 机会来了，王杲是这样认为的！ 他直接派手下第一猛将来力红去抚顺关要人，结果人没要到，来力红被抚顺守备裴承祖骂了回去。 来力红很愤怒，硬抢没胆子，回去没交代，半路上忽然灵关一闪，大腿一拍：那我也抢你的！ 半路，来力红抢了五个汉人。 掰指头一算，嘿，还多了一个呢。 正得意呢，前脚刚回家，后脚裴承祖就来要人了。 他带着300骑兵！ 裴承祖：交人！ 来力红没有屈服：不交！ 裴承祖：不交就干你！ 话音刚落，裴承祖僵立不动了，因为他发看到了一双无比可怕的眼神，正死死盯着自己。 王杲！ 他带了大部队团团围住了上门的裴承祖，他受够了这段时间明军那咄咄逼人的试探，那一刻，他看裴承祖眼神像极了看黑春的那种！ 欺人太甚！王杲又一次彻底愤怒了，他先后击溃了裴承祖和明朝援军，俘获了裴承祖等数百明军。 杀吧，全杀了，一个不留！哦，这个裴承祖给他点特殊服务，上次的黑春是磔杀，这次来个新鲜的吧！就把他肚子剖开吧，要活着剖，我想看看让他看看他自己的心，嘿嘿，王杲轻描淡写地安排了下去！ 这就是历史上著名的“裴承祖事件”，王杲通过他的恐怖主义军事行动再一次成功震慑了东北边军，史书记载，“时自开原至辽阳，自将领至屯民，在在煽动，人人自危”。 什么意思呢？边军都怕了！ 不过有一个人不仅不怕，还乐了，他就是李成梁。 机会来了！李成梁是这样认为的。 王杲没有等来明军的妥协，等来的是明军更严厉的制裁。 王杲有点懵，但更愤怒，决心以暴制暴，给明朝来一记更狠的！ 很快，王杲联合鞑靼土默特、泰宁等部落，纠集了3000多骑兵，对明朝发动了一场大规模的军事行动。 有意思的是，王杲的这次军事行动并没有具体的目标，也不以杀伤明军为目的，其战略意图就是一次武装威慑，为了达到最大的震慑效果，王杲选择了一条极其大胆的行军路线。 他率领3000骑兵，居然从抚顺的五味子关开始，绕着辽阳、沈阳等军事重镇跑了一圈，搞了次大规模武装游行！ 这场面，换个对手，没准还真怂了，可惜对手是一代名将李成梁。 王杲的武装游行刚到一半，就遭到了大批明军的埋伏，猝不及防下，大败而归。 一时间，明军声威大振，女真各部落纷纷表态：坚决和王杲划清界限。 王杲的愤怒达到了顶点，他把精锐和物资都聚集到了老巢——古勒寨，一个三面环水，一面靠山，易守难攻的地方。 马上入冬了，路途艰险，气候严寒，来吧，李成梁，要打就来这里决战！ 只要我能顶住你的进攻，主动权还是要回到我的手里。 有意思的是，决战古勒寨，李成梁也这么想的。 对于李成梁而言，一锅端了王杲老巢，简直完美，倒是王杲打起游击战，那就要头痛了。 历史就是这么有趣，两个剑拔弩张的对手十分默契地都选择了同样的一步棋，而且双方都认为这是对自己最有利的。 然而，王杲很快便推翻了自己的想法，他想到了李成梁会来，但万没想到李成梁会这么来！ “裴承祖事件”四个月后，也就是1574年的十一月，李成梁亲自率领6万大军，辽东精锐倾巢而出，携带大量的火炮、火枪、火箭等先进装备，从抚顺关出发，直捣古勒寨。 6万呐！自100多年前“成化犁庭”事件之后，明朝再也没有对东北女真有过这么大规模的军事行动！ 这是王杲始料未及的，他是个狠人，狠人最了解狠人，他马上就明白了狠人李成梁的意图：制造第二个“成化犁庭”！ “成化犁庭”我们这里再简单复习一下，犁庭的含义就是仿佛在一片长满杂草的庭院里，用牛拉着犁翻个几遍，直到清洁得干干净净！ 李成梁是带着6万大军来种族大清洗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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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梦想之祸福相依 种族大清洗？王杲红眼了，但他没有时间愤怒。 从抚顺到古勒寨，也就100多公里，他接到战报的那一刻，李成梁的部队已经浩浩荡荡地开拔了。 快一点，两三天就到了。 王杲这个狼崽子，字典里似乎从来没有害怕和妥协，面对六万大军，他居然决定带着手头两千人马，先发制人！ 他的第一步棋，就一个字，拖。 利用明军不熟悉地形的缺点，王杲派出一股股小队沿途设置路障，四处出击，袭击骚扰。 然而，王杲万万没想到，在他得到李成梁出征的消息时，有一个人比他更早得到了这个消息，他就是铁了心要和他划清界限的亲家公——觉昌安。 王杲认为觉昌安不至于无耻到带着明军来屠杀自己的族人，李成梁认为觉昌安不至于愚蠢到站错队伍去忽悠明军。 事实证明，王杲又输了，李成梁又是对的。 恐惧让觉昌安想弄死王杲的决心，丝毫不比李成梁小多少，这一次，他又把自己最得意的儿子塔克世卖给了李成梁：让塔克世亲自给明军做向导。 王杲的第一步对明军基本没啥干扰，很快他们就如潮水般集结到了古勒山下。 明军比预料当中来得快得多，王杲终于意识到了对手的可怕，但他依然决定采取第二步棋：凝聚力量，消灭明军的先头部队。 结果明军却先动了，一个名叫曹簋的明朝参将率兵到他的寨前挑战，曹簋说话很难听，历数了王杲的罪行，问候了王杲的全族。 王杲很愤怒，后果很严重。 他当即率军，猛攻曹簋，曹簋节节败退，且战且退。 但正当要吃下曹簋部队时，熟悉的一幕出现了，战场四周忽然出现大量的伏兵，四面八方潮水般涌来，王杲被打得猝不及防，大败而归！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王杲怎么玩的黑春，李成梁就怎么玩了王杲。 王杲的第二步再次失败。 王杲郁闷了，相当郁闷，自从和李成梁正面交锋以来，处处被动，自己的每一步都在敌人的算计中。 李成梁真他妈是个狠人！ 王杲彻底红眼了，郁闷换来的是更撕心裂肺的愤怒。 论谋略和战术，王杲自问也是把好手，无奈对手是个专家。 那放弃一切战术，利用古勒寨的地形死守！ 古勒寨位于古勒山山腰，居高临下，上山道路就那么几条，并且设有重重木栅，再加上女真人善于射箭，倚仗建筑和地形，极难攻打。 来吧，李成梁，看你怎么拿我！ 王杲没等多久，明军很快对古勒寨发动了全面的攻打。 数万明军前赴后继，潮水般涌向古勒寨，但由于地形狭窄，敌人又居高临下，根本无法发挥明军人多、火力猛的优势，明军很快陷入了苦战。 终于开始朝着王杲的设想推进了。 他亲自带领着来力红等猛将拼死力战，在他们的感召下，女真将士不顾明军火枪、火箭，用射箭和石头不断朝着山下涌来的明军攻击，一时间，矢石如雨，还真打得明军伤亡惨重。 李成梁什么都想到了，就是没想到那句遥远的传说：“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挡”！ 王杲的战斗力，李成梁低估了，但同样，李成梁的水准，王杲也低估了，而且是一而再再而三地低估。 很快，王杲就看到了目眦欲裂的一幕。 明军开始四处浇油放火，火势迅速蔓延开来，熊熊烈火涌向了古勒寨。 火攻！王杲的心凉了。 古勒寨的所有建筑都是木质的！ 大火熊熊燃烧的那一刻，李成梁亲自冲到了最前线，指挥着明军发动了更猛烈的进攻。 这下顶不住了。 大火点燃了整个古勒寨，500多个房间以及几乎的物质被焚烧殆尽。 明军很快就杀入了古勒寨，这一次，王杲彻底败了。 这一仗除了王杲本人没死，古勒寨内两千女真人尽数被杀，来力红等王杲心腹全部战死，王杲十几年的心血毁于一旦！ 而他本人没能坚持多久，次年便被女真哈达部的王台献给了大明。 1575年二月，万历皇帝亲自下诏，王杲被“磔杀”于北京首蒿街。 古勒寨之战，一代枭雄，王杲陨落了。 然而这一战的结果十分戏剧化。 李成梁毫无疑问是本战的大赢家，他成功歼灭的王杲，稳定了东北的局势，然而戏剧性的是此战之后东北并没有如愿消停，反而进入了一个长达数十年的动荡和战乱中； 觉昌安也应该是人生赢家，他成功紧抱了李成梁的大腿，摆脱了王杲，然而戏剧性的是，他的处境却并每况愈下，他背信弃义的间谍行让他在女真人中威名扫地，从此只能沦为明军的工具，九年后，又为之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王杲，毫无疑问是本战的大输家，不仅失去了十几年的心血，而且使家族遭到了灭顶之灾，然而戏剧性的是，他死了，他的梦想却被传承了下去，二十年后，真的有人兴复了女真！ 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 看似胜利的未必真的胜利，看似失败的也未必真的失败； 人生是如此，历史也是如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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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个总结。 以上是第一章内容，主要聊聊努尔哈赤走上不归路的原因：时代原因、历史原因和种族原因等等，分为六个小节，依次： 彪悍民族 历史轮回 真假大腿 兴复女真 种族清洗 祸福相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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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去第二章，咱们聊聊金庸先生口中“四百年来未有之军事天才”努尔哈赤是怎样炼成的。 分五个小节，依次为： 第二章 天才之处变不惊 第二章 天才之上下求索 第二章 天才之捣巢战术 第二章 天才之利益博弈 第二章 天才之英雄相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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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天才之处变不惊 很多人都没有注意到，除了王杲、觉昌安和李成梁，古勒山之战还改变了另一个人的人生轨迹。 他就是帅哥努尔哈赤。 1575年，努尔哈赤十六岁。 对于女真人而言，十六岁应该是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况且他长得帅，身强又体壮，出身也很不错，应该是婚恋市场上的香饽饽。 但是自从他十岁那年家里来了个继母之后，日子过得每况愈下，更可怜的是老爸塔克世似乎也没怎么把他这个长子当回事。 爹不管娘不顾的，到了后来经济来源都要几乎断绝了。 为了照顾两个弟弟，努尔哈赤不得不上山采蘑菇，采人参，日子过得相当紧巴，糊口饭就算不错了，没房没马的，讨媳妇这事，还等攒了钱再说。 攒了钱，盖上几间房，讨个媳妇，然后再把两个弟弟安顿下来，也给他们各自讨个媳妇，每当想到这里，努尔哈赤都不自觉地在嘴角露出几丝微笑。 但命运并不那么想。 古勒山之战，祖父和外祖父们的神仙架掐到了你死我活的高潮，也把他和他弟弟们的凡人悲剧推向了新的高峰。 这是一个十分奇怪的悲剧。 史料大概是这么记载的： 1574年，本该在努力攒钱的努尔哈赤和他年仅十岁的弟弟舒尔哈齐“莫名其妙”地出现在了古勒山，并卷入了古勒山之战。 在战争结束后，看到李成梁正在清扫战场，努尔哈赤带着他的弟弟忽然上前抱住李成梁的马腿，跪地痛哭求死，于是李成梁就收留了他和他的弟弟。 奇怪，处处透着诡异！ 明军大军压境，古勒寨战云密布，对于少年努尔哈赤而言，摆在他面前的是一个严峻的问题：祖父和外祖父生死决裂！ 怎么办？ 努尔哈赤似乎不应该有纠结的理由。 问题虽然很严峻，但办法却很简单。 置身事外，不站队不参与，爷爷打姥爷，站哪边都不合适，对不？ 如果一定要站队，那一定优先站在爷爷和老爸这边，女真族再怎么落后，也早已步入了父系社会，跟着老爸和爷爷混，混成功了，怎么说也是个法定继承人，好处大大的，跟着姥爷混，混成功了，一帮老表还在排队继承，你丫算老几？ 但诡异的事情发生了，本该置身事外的努尔哈赤没有跟着爷爷和老爸，却莫名其妙地出现在了古勒寨！ 难道跟着外祖父王杲去打对明自卫反击战了？ 不对啊，努尔哈赤，如果你去打仗，为什么还要带着年仅十岁的弟弟舒尔哈齐？ 这还没完，更诡异的事情发生在后面。 努尔哈赤亲眼目睹外祖父一家被明军的屠刀蹂躏，但当他战后看见李成梁的时候，他非但没有愤怒地要去报仇，反而毫无心理负担地跪地痛哭，还求死。 简直是满腹委屈啊。 还是不对啊，努尔哈赤，你咋一眼就能在乱军中认出李成梁？ 别急，最诡异还是名将李成梁的反应，他常年对蒙古、女真作战，动则大开杀戒，绝非心慈手软之辈，此次他亲率大军几乎杀了努尔哈赤的外祖父王杲全族，这仇怨结大发了，然而对努尔哈赤，他却一反常态，大动恻隐之心，甚至还收养了他，脑子让门挤了吗？ 很明显，李成梁的脑袋肯定没有被挤，努尔哈赤也清醒得很。 记得以前一直十分喜欢看张腾岳先生主持的《走进科学》，张先生总是会用他那独特的嗓音对着哪些奇闻异事发问：究竟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扭曲？每一次，都能把我撩的欲罢不能。 不过《走进科学》看得多了，渐渐地我便发现如果抛开过程看结果就会产生一种道德的沦丧或者人性的扭曲的错觉，而当把过程捋顺，也不过是件逻辑再正常不过的事情罢了。 努尔哈赤的一系列反常表现，和他以往的命运一样，既不是道德的沦丧，也不是人性的扭曲，而是觉昌安、王杲之间的博弈，对了，这一回，还要加个李成梁。 战前 觉昌安的意图很明显，和王杲划清界限，不惜做明军间谍； 王杲的策略也很简单，拖住觉昌安，至少不能让他倒向明军； 于是友好的一幕再次上演 古勒山战前的某日，王杲忽然热情地请觉昌安喝酒，但席间王杲却一反常态地只聊一些家常琐事，气氛十分轻松。 正当觉昌安犯迷糊时，王杲忽然不经意道：“我那两个外孙好像很久没见到了！也不知道现在长什么样了。” 觉昌安瞬间便明白了，于是也轻松地笑道：“明日就送他两过来吧。” 王杲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认为留着努尔哈赤兄弟俩在古勒寨会让觉昌安有所顾忌，但他又错了，正如他低估了明军的决心一样，他也低估了觉昌安和他划清界限的决心。 努尔哈赤和舒尔哈齐，这对可怜的人质兄弟，他们的存在丝毫没有阻止战争的步伐，在他们满怀不安地在古勒债内做人质时，他们的父亲塔克世却亲自做着向导，带着六万明军浩浩荡荡地杀来。 日后努尔哈赤绝对不会想到，古勒山之战是他人生中经历的第一场战争，却也是生平经历的最凶险的战争之一。 这一战的作战任务很简单，除了活着，根本就没有别的任务。 但活着，有时候在战争中是很奢侈的，特别是李成梁的部队是来“犁庭扫穴”的时候。 十六岁的努尔哈赤正面对他人生中第一个生死考验，只要他踏错一步，眼前便是死亡的深渊。 巧合的是，九年后，努尔哈赤的爷爷觉昌安和塔克世在古勒寨这个同样的地方，面对同样的李成梁部队，却在类似考验中败下阵来，最终被误杀。 《拯救大兵瑞恩》里有句名言：“人在生死关头的瞬间，强弱立判。” 真正的天赋往往都是与生俱来的！ 年仅十六岁的努尔哈赤在这一战中展现了他的一项惊人天赋，这项天赋让他在今后的戎马生涯中始终能够游刃有余。 这项天赋就是沉稳，天塌不惊般地沉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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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天才之上下求索 为了活着，努尔哈赤首先要带着他年仅十岁的弟弟，在两军交战中，要躲过明军的枪炮、箭矢，还要躲过漫山遍野的火势，更要躲过短兵相接时被砍杀。 这个任务努尔哈赤出色地完成了。 第二个要解决的问题是再没有立场，努尔哈赤面对的终究是自己的母族被明军如猪狗般砍杀，他必须要控制住内心的愤怒和悲痛，无论是劝架、救援、求饶或者反抗，结局都是死。 这个任务努尔哈赤还是出色地完成了。 战争中，他活了下来，但等待他的将是更大的危险！ 战后清洗！ 真正体现努尔哈赤水平的时候到了！ 当他见到李成梁时，也不管李成梁认不认识他，上前就抱住李成梁的马腿，痛哭流涕，没有求饶，而是表明了自己的身份—觉昌安的孙子，诉说了自己的不幸（夹在祖父和外祖父之间做人质），忠孝两难，他坚决拥护明军的正义行动，但也为外祖父一家的不幸感到悲痛。 这番表演顺利引起了李成梁的注意和同情，他听完了。 接着，就是最经典的一幕！ 努尔哈赤放声大哭，表示忠孝两难，只愿一死！ 漂亮，真的是太漂亮了！ 一个十六岁的少年，便能如此审时度势，镇定自若，半真半假地上演如此一幕好戏！ 老于世故，善于谋略的李成梁也毫无防备地被努尔哈赤打动了：这帅小伙识大体，有忠义，不错啊，再者他爷爷觉昌安和父亲塔克世在此战也颇有功劳，不如顺水推舟，卖个人情，留在身边。 李成梁万万没想到，这个小小的决定，将埋葬他一生的心血！， 这一年，李成梁四十七岁，此时的他正值人生的巅峰，上有朝堂上张居正的支持，下有数万辽东铁骑，战功赫赫，在东北呼风唤雨。 努尔哈赤自然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他开始展现出他的第二项天赋，一项遗传至他爷爷觉昌安的天赋——抱大腿！ 在他爷爷的基础上，努尔哈赤精益求精，开发出了抱大腿的新境界，并将他发扬光大，他为我们如何处理下——上级关系提供了完美地模板！ 如果你是公司员工，是否还在为如何处理领导关系而犯愁？ 如果你是学校学生，是否还在为如何博得老师照顾而烦恼？ 如果你是家中晚辈，是否还在为如何得到长辈喜欢而疑惑？ 向努尔哈赤同学好好学习，那么你的难题将迎刃而解！ 首先，一定要听话，领导的话，对的是对的，错的也是对的，坚决要贯彻； 努尔哈赤对李成梁是唯命是从、恭敬谨慎； 其次，一定要努力奋斗，坚持学习，业务上过得硬； 努尔哈赤吃苦耐劳，勤学汉语和武艺； 最后，遇事不退缩，居功不自傲； 努尔哈赤每战必求先锋，却从来不邀功请赏。 模范生努尔哈赤很快便博得了领导李成梁的信任，两人间培养出了相当亲密的关系，史载李成梁“倶与之出入京师，颇知内情”。 这句话分量极重！ 李成梁作为东北最高军事长官，在那个交通并不便利的年代，没有重要的军事会议和封赏，是不太可能去京城的，而一旦去了北京城，少不了要四处活动，所携带的不是家属，就是亲信！ 和李成梁打好关系之后，努尔哈赤并没有停止步伐，因为他还要完成一件更重要的事情。 答案。 一些问题的答案。 这些问题，困住了这个少年，也困住了所有的女真人，一困就是数百年！ 古勒山的悲剧到底是为什么？ 究竟是姥爷王杲的错，还是明军的错？ 为何数百年来女真族都要饱受明朝的欺压？ 难道女真族永远只能做砧板上的鱼肉？ ……… 对，要找到答案，必须要了解明朝，了解汉人，了解明军。 努尔哈赤再次展现了他的第三项天赋——超强的学习能力。 他第一个学习的目标就是汉语。 不幸的是，汉语至今仍然是全世界公认最难学的语言之一，在语言界的地位堪比珠穆朗玛峰，蹂躏了无数对汉族文化仰慕，立志学习汉语的外国人。 那么汉语有多难学呢？看看全世界各国人民的牢骚就知道了。 当一个人完全不明白另一个人在讲什么的时候，他通常会发牢骚埋怨对方： 英国、葡萄牙、波兰等国人民会说：“你说的简直就是希腊话。” 法国、芬兰等国人民会说：“你丫说的是希伯来语吧！” 德国、捷克等国人民会说：“你在说西班牙语吧！” 而当希腊、希伯来、西班牙人民完全听不懂的时候会一致抱怨：“这都什么跟汉语似的玩意啊！” 汉语就是那么任性。 而且，现代汉语毕竟是几次标准化后的汉语，发音、文字统一，教材、课程随处可找，学习起来固然是难，毕竟还有章可循。 但努尔哈赤学习汉语的过程，就完全没有章法了，全是野路子，学起来那简直是事倍功半，难上加难。 当然，这根本怪不得努尔哈赤，因为他要面对的是这样的环境： 没有学校、没有老师，没有教材，必须东学一锤子，西学一榔头，更无奈的是，东边那锤子刚学了句南京官话，西边那榔头就用冀鲁官话来给你矫正，正当你迷迷糊糊，鼓起勇气上街再去问问，却发现对面说的都是胶辽官话！ 饶是如此，努尔哈赤竟然用惊人的毅力，克服了重重困难，不仅基本掌握了汉语，居然还熟读《三国演义》、《水浒传》等书。 我不是语言专家，熟读《三国演义》是什么水平，实在无法评判，不过感兴趣的朋友可以去买本文言文版的《三国演义》体会下。 努尔哈赤的第二个学习目标是打仗。 具体一点：明军是怎么打仗的？ 这是一个看似简单，实则博大精深的问题，努尔哈赤很快对此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这一次努尔哈赤的运气爆了表，一个现成的名将李成梁就放在眼前。 和上一个学习任务恶劣的学习环境相比，这个学习环境简直比清华北大，还要清华北大。 李成梁，《明史》记载“边帅武功之盛，二百年未有也。” 往前推两百年，那就是朱元璋、徐达、常遇春等明朝开国名将的时代，这句话换过来说，明朝除了个别开国将领，就属李成梁最牛。 当然，这是一句有争议的评论，但抛开争议，李成梁的打仗水平，就算评不了院士，教授还是信手拈来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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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天才之捣巢战术 李成梁所最擅长的战术名叫“捣巢”，什么意思呢？就是当敌人来袭的时候，利用我方机动能力强的部队，绕开敌人的进攻路线，一锅端了敌人老巢。 大凡军事理论，无论是古代的、现代的，还是欧洲的，美国的，就算是外星球的，也大都有个通病：那就是很好理解，但很难做到，是属于不太容易能够实现的理论。 上一个玩“捣巢”战术玩得很溜的人就是成化年间的威宁伯王越，这个名字大家可能不太熟悉，当然不熟悉不代表不牛逼。 明朝200多年，“文臣以战功封侯者”只有三个人，王越是其中一个，剩下两个，一个叫王冀，另外一个叫王守仁！ 李成梁完全继承了王越的战术精髓，而且玩得更溜。 这套战术的精髓有三： 第一：强大的情报能力。 敌人的老巢在哪？敌军的行军动态如何？什么时候开始去捣？要派多少人去捣？如何防止敌人的截击和埋伏？等等 这些问题解决不了，在苍茫的蒙古草原，再精锐的部队也只能是一只瞎猫，抓老鼠都难，更别说端了老鼠窝。 第二：一只精锐的骑兵。 除了能征善战这些基本要求之外，这只骑兵有个特殊的要求，人人都要有一颗冷血的心肠。 如果你面对一个哇哇哭泣的孩童，还能毫不犹豫地一刀砍下； 如果你面对一个步履蹒跚的老人，还能眼睛不眨地一枪刺去； 如果你面对一个身怀六甲的妇女，还能狠下心肠地一箭射倒； 如果你面对一群原本应该和战争无关的老弱妇孺，还能乐此不疲地尽情蹂躏，尽情烧杀， 那么恭喜你，你具备了参加这只骑兵的资格。 当然，要成功加入这只骑兵，心理素质过硬是不够的，身体素质要求也极高，因为捣巢战术的战场时机千变万化，一旦战事爆发，那么日行几百里这种事都很正常，而且轻装简行，口粮带的不多，又要面对许多未知的风险，打起仗来，对身心都是极大的考验。 用现代的军事术语来说，那属于特种作战。 那么问题来了，训练那么艰苦，任务那么艰难，风险又高，谁愿意去啊？ 针对这个问题，王越和李成梁十分一致地用了最粗暴的办法：钱！ 敌人再怎么穷，老巢终究还是有些老底，捣了巢，咱二一添作五，人人有份，平时呢，再用高福利养着。 据明史记载，李成梁的辽东铁骑，"凡所育健儿，恣其所好，凡衣服饮食子女第宅及呼庐狭邪之类，俱曲以济之，有无必予。” 不光光给钱给房给土地，连老婆孩子的一应生活需求都给满足了！ 这么高的福利，这么好的老板，我天天敲着键盘，都恨不得穿越了去给李老板打工。 历史实践证明，在利益的驱使下，心肠是可以狠下来的，身体可以练出来的，风险也是愿意承担的。 一支来去如风，凶狠精悍的职业化特种部队：辽东铁骑，就这么以一种“以战养战”和“高福利”的方式，在李成梁手里诞生了。 以上是王越玩过的套路，李成梁不甘落后，精益求精，他还赋予了这套战术的第三个精髓。 这是王越当年不曾做到的，但也正是这一点，让李成梁的“捣巢”威力倍增！ 王越不曾做到，不是他不想，而是他根本就做不到。 因为他是一个文臣，拿笔的。 李家人是拿刀的，都喜欢耍流氓，打起仗来身先士卒，率先冲锋，极有气势，老大都冲在最前面，小弟们哪有不拼命的？ 这就是李成梁赋予辽东铁骑的气质：铁血无畏！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蒙古人做强盗不成，老巢反而被端了。客观来讲，这套战术虽不能直接打击敌方直接有生力量，但却给敌人巨大的震慑作用，往往能打得蒙古人“胆战心惊”，“相顾悲泣而去”确实是一项十分有效的制衡对手的战术。 但令蒙古、女真人更痛苦的是，“捣巢”只是李成梁比较常用的一种战术手段，真正奠定李成梁战术大师地位的是他的组合拳，或捣巢，或堵截，或伏击，或诱杀，或反击，或激将等等，一通下来，极少有敌人能够招架得住。 在李成梁镇守辽东二十多年，《明史》有记载的关于李成梁用兵的有三十八处，李成梁仅有三次吃了亏，两次遇伏击，一次敌军有十万，其余三十五战，李成梁都赢了，其中斩首千人以上的大胜就有两次！ 注意，是斩首，不是伤亡。 不过，教授李成梁没有想到，他这辈子，跟着他打仗的不在少数，但真正继承了他水平的只有两个！ 一个他言传身教，费尽心思却只继承了一半，这个人叫李如松。 另一个他无心为之，却继承了他的全部精髓，甚至于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他就是努尔哈赤！ 李如松，李成梁长子，万历年间抗倭援朝战争的统帅，此人打仗深得李成梁“快、准、狠”的精髓，率领辽东铁骑屡次以少胜多，大败日军主力，打得日军小西行长、加藤光泰、小早川隆景等日军名将怀疑人生，闻李色变。 他的经典战役是平壤之战和碧蹄馆之战，硬碰硬地正面击溃日军，直接导致日军的全线溃败。 可叹的是，李如松之后再无李如松。 时至今日，泱泱中华，四百余年来，这一战竟然成为摧枯拉巧击败日军的绝唱！ 李如松虽猛，但他犯了一个地主家孩子都会犯的错误，背靠老爹李成梁这颗大树，他始终不曾体会当家的难处，对他来说，打仗的唯一目标就是战胜敌人！ 穷人家的孩子努尔哈赤起初也是这么想的，打仗就是为了战胜敌人，这没毛病啊！ 但渐渐地，他在李成梁身上发现了一个十分奇怪的现象：李成梁打仗，总是越打，自身实力却越强！ 打仗，无论输赢，都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儿，能在战争中保存实力已经实属不易，越打越强，又是怎么做到的呢？ 战胜敌人，难道真的是打仗的唯一目标吗？ 如果不是，那么打仗的真正目标何在？ 这是一个水平相当高的问题，李如松不曾想过，因此最终战死沙场，当然你也别喊冤，因为在1700多年前，有一位比你更猛的人，也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最终酿了一场千古悲情。 “力拔山兮气盖世” 西楚霸王项羽一生几乎百战百胜，是公认的历史第一猛将。 但在历时三年的楚汉战争中，项羽在占尽优势的情形下，却在和刘邦的拉锯战中军力越打越弱，反之，刘邦却越打越强，最终刘邦凭借综合实力取得压倒性的胜利！ 当然，项羽你也别喊冤。 因为你面对的那个看似无赖、手无缚鸡之力的刘邦，却是一个有着比你更高层次水平的对手，他看清楚了这个问题，并且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那么，答案究竟是什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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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天才之利益博弈 《亮剑》中的李云龙，给了这个问题一个完美地解答：“赔本的买卖咱不干！” 没错，答案就是利益！ 战争本质就是利益的博弈，打仗必须为获取利益服务，必须为增强自身实力服务，这才是打仗的根本目标！ 辽东边军原本军纪废弛，战备糜烂，李成梁之所以能力挽狂澜，靠的就是一切以利益为中心的战略方针，一切战术策略都要为利益服务，最终完成自我壮大，在长期的博弈中始终立于不败之地。 不幸的是，李成梁的这一套利益博弈法，最终却被努尔哈赤继承得干干净净！ 当然，此时的努尔哈赤，只是一个谦逊而低调的学生，在李成梁身边的这几年，他是一个忠实的奴仆，也是一个可靠的侍卫，但至始至终也只是一个不起眼的角色。 李成梁当然不会怎么放在心上，努尔哈赤也不会怎么把自己当回事。 但有个人却很把他当回事，老是惦记着他，这个人就是努尔哈赤的后妈：那拉氏。 自从古勒山之战后，在此战中立了大功的觉昌安自然被明朝大力扶持，不仅加封为建州左卫都督，手上又多了不少“敕书”，可以说家底丰厚了不少。 家底厚了，自然有人惦记，特别是儿媳妇那拉氏。 觉昌安有五个儿子，长子礼敦，次子额尔衮，三子斋堪，四子塔克世，五子塔察篇古，此时长子礼敦已死，次子、三子均是无后，五子塔察篇古默默无闻，唯独四子塔克世这几年跟着觉昌安混得风生水起，俨然就是下一任继承人。 眼看着老公就要继承公公的家产，那拉氏却高兴不起来，因为她还没有儿子，而老公和原配还有三个！ 虽然女真族并没有长子继承制的传统，而且经过这七八年的枕边风，塔克世对努尔哈赤三兄弟也确实不怎么样，但那拉氏依然不放心，她决心采取进一步措施，保证自己未来儿子的继承权。 1577年，这是留在李成梁身边的第三年，十九岁的努尔哈赤收到了老家寄过来的分家通知书。 分家，这对努尔哈赤而言是一个意料之中，也是意料之外的结果。 意料之中的是，他早就过着事实上分家的日子，这一天只是迟早的问题；意料之外的是，他没有想到，居然会在没有成婚之前就被要求正式分家。 分家，那就分吧。 此时的努尔哈赤再也不是三年前那个未经人事的少年，他已经更加自信，更加沉稳。 努尔哈赤安静地收拾了行囊，告别了李成梁。 他风尘仆仆地赶回老家，见到了阔别的父亲塔克世和继母那拉氏，在一番寒暄之后，那拉氏开始反复表示家里也并不富裕，你也长大了，要自力更生等等，最终只分给努尔哈赤少量的家产。 出乎那拉氏意料之外的是，努尔哈赤并没有想象中讨价还价，而是安静地接受了这一切。 努尔哈赤知道，争辩和愤怒都没有任何意义，这一辈子，已经过了太多寄人篱下的日子，分家这一刻，努尔哈赤反而觉得无比的轻松。 他再一次收拾了行囊和分得的少量家产，默默地离开了父亲的家。 我要有属于自己的家！ 这是个小小的梦想，然而但凡梦想，就会和现实有差距。 分家后的努尔哈赤迫于生计，不得不又干起了老本行:打猎，采人参，采蘑菇。 幸运的是，努尔哈赤早已今非昔比，这几年的历练让他身上有了一种特殊魅力，一种真正属于男人的魅力。 男人的魅力，有的时候，比女人的魅力更让人神魂颠倒。 有趣的是，女人的魅力往往带有破坏性，最高境界就是倾国倾城，比如咱中国人排的“古代四大美女”，西施、王昭君、貂蝉、杨玉环，都直接导致了一个国家或者势力的覆灭。 而男人的魅力呢，相反，往往带有很强的创造性，每一个魅力很强的男人，往往要预示着一方势力或者王朝的兴起，比如历朝历代的开国君主，著名企业的创始人等等。 （希望女粉丝们轻拍，手下留情^^） 男人的魅力有四个方面，依次是容貌气质、人格、思想、信念。 只要四者有其一，这应该就属于一个比较有魅力的男人； 四者有其二，那就是非常有魅力的男人，这种人比较少，但都非常有味道； 这个层次的男人，有的非常瞩目，有的却低调得令人肃然起敬。 其中的代表就是深圳龙华双丰面馆的老板。 这个老板，我至今叫不出名字，但他却有着强大的人格和信念，在遍地都是无家可归的流浪汉和所谓的“三和大神”的深圳龙华，他的面馆十年没有涨价，让这群被社会遗弃的人始终都有那么一碗吃得起的“挂逼面”。 看过纪录片的朋友都知道，这个老板其实就是个瘦小佝偻的普通老人，他曾经说过一句话：“哪个娃娃不是好娃娃，娃娃犯了错，你得让他有改过来的机会嘛！” 听完他说的这句话，我沉默了良久。。。 言归正传，如果四者有其三，那么恭喜你，你就是一个魅力四射的男人，将有无数的男人或者女人为你痴迷，死心塌地地跟随你。 这个层次男人非常稀少，其中的代表就是马云。 除了容貌气质，马云的人格、思想、信念都属于极品，正是因为马云身上这种无与伦比的魅力，这才有放弃560万年薪的蔡崇信，才有6分钟就搞定的孙正义！ 男人魅力的最高境界是四者有其四，这种男人有，但比大熊猫还要稀少。 有一个男人完美地诠释了这一层境界，而且数十年如一日地保持着这种魅力，他最终获得了无数人的尊敬和热爱，至今令人怀念不已，每每想到都是热泪盈眶，他的名字叫做周恩来。 努尔哈赤的魅力水平，大抵在第三层和第四层之间，属于魅力四射的男人。 他的容貌气质和思想属于顶尖，信念属于极品，唯独人格方面时好时坏，不太好确定，但饶是如此，努尔哈赤的魅力绝对不是能够轻易抵抗的。 他的事业就从他的魅力开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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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天才之英雄相惜 被他的魅力征服的第一个人，是个土豪。 大家都叫他塔木巴晏，这是女真话，翻译成汉语就是佟富人或者佟土豪。 土豪塔木巴晏有钱，但没儿子，偌大的家业没有人继承，当他看到魅力四射的努尔哈赤，一眼就相中了。 在屡次邀请努尔哈赤上门做客之后，塔木巴晏十分诚恳并强烈要求把他的女儿哈哈纳扎青，汉语名佟佳氏，嫁给努尔哈赤，条件是需要他入赘到佟家。 入赘？努尔哈赤没有犹豫，当即表示同意。 入赘理论上是件非常不光彩的事情，但当时的东北，汉人尊贵而女真卑贱，对女真人而言，入赘汉族土豪家族，社会压力嘛还是有的。 但不是鄙视，是眼红！ 1577年，就在努尔哈赤回到东北的当年，他和佟佳氏正式成婚，从此结束了四处漂泊的日子。 这场婚礼，努尔哈赤也一不小心创造了一项世界吉尼斯记录：史上最牛上门女婿。 当然，更重要的是，他有了创业的启动资金。 被努尔哈赤魅力征服的第二个人，是一个名叫完布禄的人。 完布禄的生平，基本上是一张胡乱画了两笔的白纸，但正是这两笔，让他在历史的角落里留下了大名。 第一笔：对努尔哈赤生死相随，忠心耿耿，可以说眼光相当狠辣； 努尔哈赤刚起兵的时候，有人就出钱让他背叛努尔哈赤，完布禄断然拒绝，于是他们又抓他的孙子，威逼他反叛，又被他断然拒绝。 无论威逼还是利诱，完布禄都丝毫没有动摇效忠努尔哈赤的决心，可见努尔哈赤魅力之大。 第二笔：完布禄有一个十分厉害的儿子，是努尔哈赤版的五虎上将之一，位列金（清）开国五大臣。 他的名字叫做安费扬古。 请大家记住这个名字，他可能不是五虎上将中立功最多的，也不是出场最多的，更不是最令人动容的，但论综合军事能力，他是最强的，没有之一！ 被努尔哈赤魅力征服的第三个人是一个杀人犯，一个特殊的杀人犯。 1580年，努尔哈赤去抚顺，途中借宿到了一个名叫穆通阿的朋友家里。 朋友相见，少不了要吃酒吹牛，穆通阿叫了几个朋友一起陪酒。 酒席当中，努尔哈赤注意到了一个青年，此人手长脚长，生得虎背熊腰，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威猛凶悍之气。 努尔哈赤暗喝一声，好一条汉子！ 于是向穆通阿打听，一听之下，顿时猛地一拍大腿，赞道：好一条好汉！ 此人名叫额亦都，是穆通阿的侄儿，和外表一样，他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猛人。 额亦都年幼的时候，他的父母被仇家杀害，于是他隐忍了几年，苦练气力，在十三岁的那一年，额亦都终于等到机会，亲手杀死了仇家。 可怕！别忘了，这一切发生在一个年仅十三岁的少年身上！ 报完父母的血海深仇，额亦都就躲到姑父穆通阿家里，一住就是六年。 和努尔哈赤一样，额亦都被对英气勃勃、谈吐非凡的努尔哈赤所折服，两人相见恨晚，彻夜相谈。 我一直认为，人与人之间有两种最为奇特的化学反应，一种是爱情，另一种是基情。 爱情大家比较好理解，因为大家都经历过，那种刻骨铭心的感觉可以让一个人完全失去理智，为了真爱，即便付出生命的代价，想必也是心甘情愿。 基情，有时候，并不比爱情差多少。 当然，建议大家不要用比较污秽的思想去考虑这个问题，基情和捡肥皂是两码事情。 捡肥皂，是男人间的机械运动，和基情这种情感运动有着本质的区别。 真正的基情，是两个有着共同价值观，共同性格、共同志趣和相似遭遇的人，彼此之间产生共鸣，互相认同，互相支持，乃至生死相随。 基情中，最令人可歌可泣的是英雄间的惺惺相惜！ 刘关张的桃园三结义就是其中的代表。 很明显，努尔哈赤和额亦都之间产生了这种惺惺相惜的基情，而且发展势头之迅猛，堪比一见钟情！ 两人彻夜相谈之后，第二天，额亦都就不顾收留了他六年的姑姑的反对，坚决要求跟随努尔哈赤，并且留下了一段历史中无数人讲过，今后也会有无数人再重复的话。 “大丈夫生于世间，岂能碌碌而终。我一定会建功立业，不让姑姑担忧。” 这一年，额亦都十九岁，努尔哈赤二十二岁。 一顿酒，一席话，一个男人对另一个男人至死不渝，这就是基情的力量。 和完布禄苍白的人生相比，额亦都的人生充满了浓墨重笔，他是努尔哈赤最倚重的左膀右臂，在很长的一段时期内，他都是努尔哈赤五虎将中当之无愧的第一猛将。 额亦都有着非常鲜明的特点，粗中有细，生猛的外表下有着一颗细腻的心灵。 他的粗表现在猛，非常的猛。 《清史稿.额亦都传》记载：“额亦都骁勇善战，挽强弓十石。” 强弓十石！我虽然不懂弓箭，但清史稿的这段记载，依然让我瞠目结舌，这究竟是一本正史，还是神话小说？ 十石是什么概念呢，历史上记载，著名神射手黄忠自称双臂有千斤之力，能开两石弓。普通人么，能开半石就已经相当不错了！ 明清时期，一石大约是在100到120斤，十石强弓大约就是1000到1200斤。 开千斤巨弓，双臂岂非得有半万之力？ 我一直对此疑惑不已，直到后来看到清朝武举制度，我似乎有些明白了。 清朝武举考场为了应对某些气力特别大的人，预备了一些高级别的硬弓，最高能到18力，换算过来大约160斤到170斤之间。 看到这，我大胆猜测，额亦都毕竟没有上过封神榜，千斤巨弓肯定是不可能的，这个十石很可能是一个总量，一次性拉某种强弓，累计能到十石。 但无论是不是总量，强弓十石的额亦都绝对是一个不可多得的猛将。 不过，猛归猛，更可怕的是，额亦都还很细腻，甚至极其睿智，他做到了一个历代智者都懂却很少做到的事情：知进知退。 从这个程度上讲，他几乎和一代人杰张良在同一个水平线上。 这个事情发生在金国建立之后，额亦都有个儿子名叫达启，很受努尔哈赤喜爱，因此也比较骄横，甚至连努尔哈赤的儿子们也都没放在心上，十分无礼。 额亦都屡次劝告无果之后，一日，额亦都当着他所有儿子的面，当场杀了达启，并又留下了一段历史上很少有人讲过，今后也将很少有人讲的话。 “天下安有父杀子者？顾此子傲慢，今不治，他日必负国败门户。” 猛人额亦都遇到了天才努尔哈赤，英雄相遇，风云际会。 不知不觉中，辽东女真的一股新兴势力正在暗中崛起，属于努尔哈赤的时代即将来临！ 所有的新生王朝一样，迎接新时代的总是一场危机四伏的暴风骤雨。 努尔哈赤也将迎来他人生中最黑暗的日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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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去第三章 起兵 咱们聊聊努尔哈赤被逼起兵的那些事儿，共分五节，依次如下： 第三章 起兵之羁縻制度 第三章 起兵之祸起宽甸 第三章 起兵之父祖惨死 第三章 起兵之十三遗甲 第三章 起兵之四战全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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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起兵之羁縻制度 中国有句古话，叫时势造英雄，还有一句叫乱世出英雄。 也就是说英雄的诞生需要一个充分条件：那就是适逢乱世。 我是一个改革开放以后典型的80后农二代，亲身体会过九十年代那段混乱无序的农村社会，民风彪悍的地方，几乎年年有小仗，三年一大仗。 记得小时候，老是听我那个混社会的舅舅感叹：“我要是出身在乱世，那就XXX。” 言下之意，就算不是曹操孙权，那起码也得是个宋江鲁达之流，是很能有一番作为的。 但新中国毕竟是法治社会，几次严打之后，小时候那些威风凛凛传说人物，结局只有两个，要么在外面消停，要么在监狱消停，总之，消停了。 太平盛世，是百姓之福，却也是英雄之殇。 对于努尔哈赤和额亦都来说，他们不幸的，却也是幸运的。 不幸的是，有明一代，东北一直处于混乱不堪的状态，是一个标准的乱世，他们也因此遭遇了仇杀、遭遇了动乱、饱受了失去亲人和家园的痛苦。 幸运的是，他们是这个时代的强者，他们在痛苦中学会了坚强，在动乱中学会了勇敢，在抗争中学会了智慧。 东北的混乱，明朝政府要负不可推卸的主要责任。 翻开历史，至今，我们一直在责备清朝政府“闭关锁国”，可是很少有人意识到，明朝政府的民族和外交政策比之清朝有过之而无不及。 尤其是在少数民族政策方面，明朝政府的水平和担当堪称历朝历代之末。 明朝，这个兴起于少数民族政权，最终又败于少数名族政权的朝代，对少数民族有着一种天然的仇视和恐惧。 这种情感，就像人面对着狼，就算是臣服的狼，也不敢豢养在家里，更不敢让狼肆无忌惮地成长。 于是，就出现了一个十分怪异的现象。 蒙古人统治东北的时候还设立了若干万户府和千户府，颁布了税赋、徭役、禁令等一些法律条例，女真社会较为平稳； 反而当投降明朝之后，女真人等来的不是接管，而是大兵。 除了早期设立的奴儿干都司以外，终明一朝，居然没有在东北设立任何官方的政府机构，也没有任何的律法颁布，完全实行自治。 通俗一点讲：放养。 人放养，尚且闹事；狼放养，最终是不会认主的。 更何况，这个主人，并不友好。 为了控制这群放养的狼，明朝采取了一套名为“羁縻制度”，所谓的“羁縻制度”，用政府的话来讲是“以夷制夷”，用老百姓的话说就是“牵牛拉马”。 通俗一点将就是给你上个梨具或者马套，听话了给点草，不听话了给上两鞭。 这套制度的精髓，是马套、草和鞭。 首先是马套。 明朝把“军农合一”的卫所制度引入东北，在东北设置了许多卫所，以卫指挥使为最高长官，由当地有权势的人担任，军事经济上完全自治，而且还搞世袭制，目的就是要达成女真族内部的自治，我大明管理费都省了，多好。。。 当然有人不禁要问，这不是春秋战国时期的诸侯国么？分封建邦的诸侯国制度早在汉代就被淘汰了，怎么明朝政府还会沿用这套落后的制度？不怕某一个诸侯国做强做大吗？ 您要是这么问，明朝的文官们准会微微一笑，非也非也，牛马能和诸侯比吗？ 什么？不明白吧？ 那就往下看吧！ 其次，草！就是明朝设定的单边主义贸易制度，包括“朝贡”和“马市”等。 诸侯自给自足，牛马能自给自足吗？他要靠我们养啊。 就是草儿的威力，掌握经济命脉！ 限制东北生产力发展，限制自由贸易，让他们无法经济独立，那他们永远翻不出我大明的五指山，哈哈。 毫无疑问，这是对一套明朝而言天才的制度，也是女真人要面对的残酷现实。 在那个年代，女真人物质奇缺，无论朝贡还是马市都无法满足其正常生活需要，而要取得朝贡和马市的资格，又必须要明朝的卫所体制内，因为只有在卫所担任一官半职（当然都是虚职，不领工资的）才有可能获得利润最大的贸易方式—上贡的证书—“敕书”。 这“敕书”可不得了，相当于现代的特许经营许可证。 在明代，上贡必有赏赐，对女真人而言，这笔生意的投资回报率在几十倍甚至几百倍不等，实在是暴利行业，而且路上还可以捎点野货，沿途买卖，赚点外快，实在是一本万利。 这么好的买卖，“敕书”一直以来都是女真各部落最重要的财产，没有之一。 因为敕书的重要性，为解决温饱问题，散落在东北各个地区的女真部落只能为获得卫所的封赏资格而绞尽脑汁。 没有卫所资格的部落要么依附有卫所资格的部落，要么谋求寻求自立，向大明官员和政府百般献媚，屡屡讨赏，竞争相当激烈。 为了争取更多的敕书来源，在女真人的努力之下，东北的卫所在明太祖时期已经有了一百八十多所，到了万历年间，这个数量猛增到了三百八十四个之多。 三百多个卫所，而同期的东北的女真人总人口才仅有数十万，平均每个卫所也才千把人。 何以成事？ 这就是草儿的威力！ 那万一有人要惹事呢？ 那就更简单了，用羁縻制度的第三招，来上几鞭呗！ 这个来上几鞭，可不是真的对着闹事的女真人抽上几鞭，而是直接开除国籍，列为敌我矛盾，由镇守辽东的军事长官组织发兵讨伐，实行武力镇压。 还不服？打到你服为止！ 服了，重新归入大明国籍，觉悟得早还有封赏。 不服，继续打，不仅仅大明军队打，还会拉上女真其他部落一起打。 制度很完美，但得用到羊身上。 女真人是狼，不是羊，狼要吃肉，也会自己找吃的，更会对着你的鞭子反咬你一口！ 这相当致命。 可惜的是，明朝二百年来，从没有反思过这套制度。 更可惜的是，在狼群逐渐壮大的时候，大明却变本加厉地使用这套制度。 这个变本加厉使用这套制度的人，就是利益博弈大师，辽东总兵李成梁。 自从剿灭王杲这匹恶狼后，李成梁决定，要用一种更激进的办法，一种他认为可以一劳永逸的办法。 李成梁用了一个十分专业的术语，叫“拓边”。 具体一点，就是修建宽甸六堡。 宽甸六堡，大约在现代的辽宁丹东， 在自家的国境线内，修建宽甸六堡，居然用开拓边疆这样的词汇。 这就是明朝特色，历朝历代独此一家，别无分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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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起兵之祸起宽甸 明朝自建国以来就在北部边境设立了“九边重镇”，即辽东、蓟州、宣府、大同、太原、延绥、宁夏、固原、甘肃。 九边以北，化外之地，大明就随便随便啦。 原来很随便，现在李成梁不随便了，要修宽甸六堡。 于是，问题来了。 你一直不管，现在突然来管，肯定会有意见啊。 更糟糕的是，宽甸六堡，史书记载“据膏腴，扼要害。” 这句话的意思是，这地方不仅仅资源肥沃，有钱赚，还是兵家必争之地！ 李成梁就是李成梁，赔本买卖咱不干。 但问题又来了，你赚了，有人就得亏，亏了就会起来反抗。 于是，原本就乱的东北，更乱了！ 第一个跳出来反抗的人，就是王杲，王杲本来就想咬人，李成梁这么一搞，嗷嗷地往上扑。 好在李成梁早有准备，一夜之间便端了王杲的老巢，成功震慑了女真族，就像下了一剂猛药，再也没有人敢轻举妄动了。 但毛 说过“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 很快，第二个人，又跳了出来。 这一次，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谁都没有想到：跳出来的居然是他？他又怎么会跳出来造反？ 这个人的名字叫王兀堂，建州女真董颚部首领。 王兀堂的造反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就像一个学校的三好学生忽然有一天抽烟赌博打架被学校开除了一样，咋一看有些不可思议。 在明朝末年，如果让大明老师在东北女真里搞一个好学生排行榜的话，费尽心思，不惜充当间谍的觉昌安只能排到第三。 前两名是基本是固定的：排第一的是哈达部的首领王台，排名第二的就是王兀堂。 和现代学校一样，好学生总是寻求积极进步的，王兀堂和王台的关系也非比寻常，两人经常探讨如何协助大明老师的工作，大明老师也十分满意，给了两人“最忠于汉”、“奉约束唯谨”的评语。 一切的转变都在李成梁修建宽甸六堡之后。 虽然王杲是第一个跳出来的，但这个工程影响最大的却是王兀堂，因为宽甸六堡这个工程，要占的地基最多的便是董颚部的领土。 征迁没有赔偿方案，董颚部的人民意见很大。 随着工程的推进，这个矛盾愈演愈烈，原本不少靠着这片土地活着的董颚部女真人只能靠抢靠偷过日子，边境治安每况愈下。 面对这种情况，董颚部的王兀堂不得不站出来，他分析了局势，着手做了两件至今依然很难做的事情。 第一件事是安抚。他极力约束本部族人，让他们不要参与边境的抢掠，同时承诺，一定会给一个令大家满意的解决方法。 第二件事是请愿，用现代的话来说就是上访。 可叹的是，那时候没什么信访局，于是王兀堂，一个堂堂的部落领袖，居然学起了秦雪莲，上街拦轿喊冤。 他拦的是相对比较温和的辽东巡抚张学颜，在张巡抚的轿前，王兀堂率部长跪不起，哭诉了宽甸六堡给建州女真人带来的困扰，原话是这么说的： “此是虏中住牧处,今既修筑,塞我来道,我众不得入内围猎,又不敢进抢,日食将焉用之。” 总结起来，就是，领导，我们要活不下去了，怎么办啊？ 不得不说，生存是个很现实的难题，但问题在于修建宽甸六堡已经得到皇帝的批复，张巡抚自然也没这个权利。 于是，王兀堂又提出愿意以儿子为人质，请求在宽甸、永甸开马市，可以让女真人有比较便利的地方可以换盐、米、步这些基本生活用品。 这实在是一个姿态放得极低并且也比较合理的建议，张巡抚考虑到有了宽甸六堡，女真人再去抚顺马市确实没那么便捷了，再者也没什么损失，就答应了他的请求。 按理说，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应该是完美地解决了，但王兀堂万万没想到，真正的困局才刚刚开始，令他不爽的事情接二连三地发生。 第一件不爽的事情是，女真人足足等了三年，才等到马市开市。 王兀堂忍了； 第二件不爽的事情是，好不容易开业了，却发现这根本不是一个公平的贸易市场，有的都是敲诈和勒索。 明朝边军屡屡压榨女真人，强行压价强买强卖。 王兀堂又忍了； 可惜王兀堂的忍耐没有换来局势的好转，反而发生了一件更不爽的事情。 1579年三月，王兀堂的几十名部众去宽甸六堡卖人参，估计这一次明朝边军强买的价格压得太狠了，女真人死活不卖，双方发生了争执，明军二话不说，把这几十人拖到一边，一顿暴打，几乎打死。 小弟几乎被打死，老大再不表示表示，恐怕椅子也要坐不座了。 王兀堂听闻消息，气得暴跳如雷，但他还是打算再忍忍了，毕竟忍一时风平浪静啊。 等等明朝的回复再说吧，他无耐地对自己叹了一口气。 然而，当他等来明朝回复的时候，他终于再也忍耐不住了，他大吼一声是可忍孰不可忍！ 明朝边军的是这么回复的：命令王兀堂解决矛盾，不得闹事，否则“大兵捣其巢矣。” 无语啊，最后那一句“大兵捣其巢矣”究竟是什么鬼？谁加进去的？ 我无法界定这究竟是属于外交还是内政，也无法判定这究竟是有意为之还是无心之过，但就这份回复本身而言，水平之低，简直是幼儿园小朋友在过家家。 王兀堂十几年的委屈和愤懑终于爆发了出来，三好学生也不当了，失去了理智的他亲自给李成梁写了封信，也给李成梁来了个过家家：如果不让我的部众去六堡交易也行，那你必须为我要开放朝京上贡的道路，否则，我就要开打了！ 开打？李成梁淡淡地一笑，置之不理。 王兀堂在悲呼一声“殊易我”（太看不起我了）之后，扯旗造反。 当然，在一代名将李成梁面前，王兀堂迎来了和王杲一样的命运，1580年，他被李成梁捣了巢，全军覆没，第二年，二次起兵，又被捣了次，终于一蹶不振，从此消失在历史中。 王兀堂败了，宽甸六堡修建完了，但多米诺骨牌仍在继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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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起兵之父祖惨死 明军接连的对女真族的大规模军事行动，点燃了女真族的热血，整个东北开始变得更加骚动不安。 第一个被点燃热血的，是一个叫做尼堪外兰的人。 此人从小就有远大的抱负，立志要做一名大明的公务员，在接连看到王杲和王兀堂的败亡之后，更加坚定了追随明朝的决心。 和努尔哈赤学习打仗一样，他也很幸运，学习环境相当好，因为他的直属领导叫觉昌安。 觉昌安这几年混得也不错，他终于在大明老师的好学生排行榜中混出了头。 1581年，排名第二的王兀堂败了； 1582年，排名第一的王台死了。 两年间，觉昌安从老三变成了老大，春风得意。 觉昌安的励志人生点燃了尼堪外兰的热血，他立志要做第二个觉昌安，不，是超越觉昌安！ 为了梦想，他发扬刻苦钻研的精神，在仔细研究了觉昌安的成功要素之后，他终于挖掘出了觉昌安成功的核心——抱大腿——李成梁的大腿。 尼堪外兰充分发挥了“人无我有，人有我精”的精神，开始对李成梁发动猛烈的攻势。 他先是处处巴结明朝边军，尤其是抚顺的上下官员，打通枝节； 在得到和李成梁见面机会之后，他开始了更为精彩的表演，每次见面，他都稽首匍匐，对李成梁山呼太爷，身后还带了一车一车的礼物，据说最多的一次，就带了五十匹马，上百斤人参，数十张貂皮，数架鹿茸，全是贵重礼品。 有钱就是好啊，尼堪外兰的努力终于获得了回报。几次来往之后，李成梁感觉老是拿人家的不太好意思，于是就留他吃了个便饭。 这顿饭，把尼堪外兰感动得涕泪横流，他决心要加倍地侍奉李成梁。 不对！不够！ 觉昌安父子是做向导立了功的，我也要做向导，我也要立功！ 很快，尼堪外兰便找到了目标：王杲的儿子阿台，阿海。 王杲死后，阿台、阿海经过几年的潜伏，算是缓过了劲，重修了古勒寨，不过这几年倒也没惹什么大事，和明军的关系说不上很紧张。 毕竟是仇人的后代，还重修了古勒寨，李成梁还是有些不放心的。 尼堪外兰精准地觉察到了这个细节。 机会来了！ 尼堪外兰主动要求给李成梁做起了间谍，然后添油加醋，只捡李成梁喜欢听的话。 在尼堪外兰的不懈努力之下，他终于让李成梁造成了一种错觉，一种“阿台很弱，不打白不打”错觉。 1583年二月，李成梁借口“阿台未灭，终为祸本”，决定对阿台先发制人。 大家注意，这是明朝第一次在没有受到威胁情况下，对女真族发动的主动进攻。 这是一个巨大的转变，代表着在明朝眼中，女真族实际意义上已经和蒙古族划了等号，想打就打，已经不需要什么手续了。 什么人想打就能打？敌人才想打就能打。 对于女真族而言，此刻，他们已经彻底失去了在明朝作为国民的基本权利。 当然，此时没有人会去想这个问题，大家都很忙。 李成梁很忙，他忙着做军事部署； 尼堪外兰也很忙，他忙着做向导这一份日盼夜盼的职业； 阿台和阿海更忙，他们忙着要对付李成梁； 但有一个不该忙的人也忙了起来，觉昌安！ 觉昌安太了解尼堪外兰，也太了解李成梁了。 老李出手，屠猪宰狗！ 觉昌安决定着把阿台的妻子带回家，这是他大哥礼敦的女儿，更是他抱王杲大腿的政治结晶。 自己挖的坑，含泪也要跳，但觉昌安万万不会想到，您这么一忙，大家都变得更忙了。 因为他推倒了下一张多米诺骨牌！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李成梁一如既往地发挥着他优秀的军事水平，先攻克了沙济城，杀了阿海，随后又包围了阿台的驻地古勒寨。 然后就出事了。 由于之前被尼堪外兰误导，李成梁准备有些不足，再加上老李的名声，是出了名的心黑手狠，古勒寨内人人同仇敌忾，生怕被屠城。 明军整整攻打了两天两夜，居然打不下来！ 李成梁怒了，他找到尼堪外兰，狠狠地骂了一顿。 太爷都怒了，一向胆小如鼠的尼堪外兰也拼了，他亲自跑到古勒寨下喊话，大致意思是：兄弟们不要打了，太师（李成梁）来了，再反抗下去，结局都是死路一条，太师说了，只要谁杀了阿台，太师就立他做新的城主！ 建议大家，在此处，不要把“太师”看成“太君”…… 实践证明，最坑人永远是自己人。 明军打了两天没有结果，尼堪外兰短短两句话便瞬间瓦解了古勒寨的斗志。 话音刚落，有人就一刀砍了阿台，余人一看主帅已死，纷纷倒戈投降，古勒寨再次被攻破。 然而悲剧才刚刚开始！ 尼堪外兰爽了，但李成梁没爽，很不爽。从始至终都很不爽！ 一开始被误导，然后打了两天没打下来，最后居然靠尼堪外兰几句话才打赢了！ 这种感觉就像小弟告诉大哥，那个女神很好上手，然后大哥追了半天愣是搞不定，结果被小弟给睡了！ 窝囊！当真窝囊！ 李成梁一生征战无数，何时受过这等窝囊气！更重要的是，明军的威望又何在？ 李成梁生气了，后果很严重，他做了一件令扼腕叹息的事情。 杀降！ 李成梁纵兵屠杀古勒寨内投降的女真军民，两千多女真族男女老幼再一次无一幸免！ 很多无辜的人死了，他们留下了一声声惨叫，然后安静地消失在了历史之中； 但有两个无辜的人，除了临死的那一声惨叫，他们的死却彻底点燃了另一个人的热血。 这两个无辜的人就是觉昌安和塔克世。 觉昌安这辈子，估计做梦也想不到，自己居然会和王杲一样，死在明军的手里。 临死的那一刻，觉昌安望着蔚蓝的天空，心中百感交集：我臣服了一辈子，出卖尊严，出卖亲人，为明朝鞍前马后，对李成梁是唯命是从，我……我错了吗？ 事后查明，原来觉昌安和塔克世是自己要求进入古勒寨去接礼敦的女儿，也就是努尔哈赤的姑姑，这才导致被明军误杀。 然而，努尔哈赤已经找不到任何再安分下去的理由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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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起兵之十三遗甲 十年，连续两次大战，努尔哈赤的祖父、外祖父、父亲、姑姑、舅舅，没准还有外祖母，舅妈等等七大姑八大姨的，都成了明军的刀下之鬼。 努尔哈赤的热血在沸腾。 外祖父桀骜不驯，被明军斩杀，尚且情有可原，但祖父和父亲素来恭顺，一心效忠明朝，也被明军屠杀，是可忍孰不可忍。 不，我必须要忍！ 外祖父的血说明，反抗是没有用的； 祖父父亲的血说明，臣服也是没有用的； 明军比想象中的还要强大，还要冷酷无情！ 怎么办？ 明军、李成梁、明军、李成梁…… 努尔哈赤陷入了深深的思考。 忽然，努尔哈赤双眼精光四射，对，就是李成梁！我知道了！ 敌人太强大，唯一方法就是要通过利益博弈不断发展壮大，才能最终战胜敌人，这也许很漫长，但我一定能等到胜利的那一天！ 我要发展，我要壮大，努尔哈赤的热血和野心被彻底被点燃。 他的第一个目标，是遗产，爷爷觉昌安的遗产。 就在事发的当月，努尔哈赤回到了建州老家，和其他所有刚刚死了主人的地主家一样，觉昌安的灵位前非常的热闹，所有的族人宗亲都来了，很多人都哭得很凶。 其中哭的最凶的是努尔哈赤的继母那拉氏，去年她刚刚生了一个儿子，眼看着继承权就要稳稳到手，万万没想到，公公和丈夫在这档口一起出了意外。 儿子满岁到不到，亲戚们如狼似虎，干爹王台也人去楼空，这还怎么争啊？！ 那拉氏悲伤得泪流满面，十分真诚。 努尔哈赤到了老家，默默地对她行了礼，然后静静地看向那些哭得并不真心的人。 这些人，大部分都是当年和他爷爷同属“宁古塔六贝勒”的堂爷爷们的子孙后代，按辈分，都是努尔哈赤的堂伯、堂叔、堂兄、堂弟。 他们中，威望最高的是一个叫龙敦的人，觉昌安三哥索长阿的第四个儿子，努尔哈赤见面得叫堂叔。 正常情况下，这些人是没有继承权的，除非意外，比如现在，觉昌安意外死亡，继承人塔克世也意外死亡，于是大家都来了。 几句节哀出口，几行泪水流完，众人开始进入主题，大家只关心一个问题：建州左卫指挥使由谁继承，“敕书”由谁保管。 这本来是个简单的问题，但努尔哈赤前脚分家，后脚就做了佟土豪家的上门女婿，于是事情开始变得复了，因为没人同意努尔哈赤的继承权。 理由很简单：小奴啊，你早就分家了，回来吊唁已经尽到孝心了，哪来的回哪去吧。至于上门女婿这茬，大家都是亲戚，就不为难你了。 努尔哈赤用一种怪异的眼神看着这些亲戚，既不表态，也不离开，只是安静地坐着。 他在等待。 等待一个结果。 没等多久，在族人们目瞪口呆的精彩表情中，明朝竟然派了使者带着大兵护送着觉昌安、塔克世的尸体，找上门了，而且点名了见努尔哈赤。 等明朝使者开口，族人们下巴都掉了：授予努尔哈赤龙虎将军，都督敕书，敕书三十刀，马十匹！ 所有人都傻眼了。 努尔哈赤等的就是这个结果。 当大家都在为继承权吵得天翻地覆的时候，努尔哈赤只是安静地派了一个人，去抚顺向边军问了一个问题：“我的祖父和父亲一直为你们效劳，他们有什么罪，为什么要杀了他们？” 厉害啊，努尔哈赤处理事情的水平和分寸当真狠辣！ 首先，他一眼便看穿了继承权的根本，你们瞎吵吵没用，最终决定权还是在明军手里； 其次，他一把就摸准了李成梁的脉门，这件事，他一定会选择平息，而不是激化； 最后，他派人，注意，是派人，而不是亲自去！（大家仔细品一品其中的味道） 精彩！ 其实明军也在烦恼，人是杀了，尸体还搁那放着呢，主动认错吧，有损大明军威，把尸体送回去吧，问题谁敢去送呢，那边底细谁也不知，万一家属情绪一激动，也来个误杀，那小命就真成抚恤金了。 但老放着也不是回事啊。 终于有人上门了，还是家属派来的，这是典型的要来解决问题嘛！正愁着事情不好处理，刚好来了个认尸的，给点赔偿么算了，家属叫努尔哈赤，对吧？好，就你了。 大明都发话了，木已成舟，等努尔哈赤的族人们反应过来，已经无可奈何，然而，他们满怀愤懑地接受了这个现实，却接受不了努尔哈赤接下去干的这件彪悍的事儿。 族人们刚回去，屁股还没坐热，努尔哈赤又派人去抚顺了！ 他的诉求，不仅震惊了明军，也把族人们吓得够呛。 他要求杀人！ 杀掉尼堪外兰，理由是，尼堪外兰唆使明军，是罪魁祸首，是他的杀父仇人。 谁不知道尼堪外兰是跟着李成梁玩的，你说他是罪魁祸首，是杀父仇人，不是变相在骂我们明军，骂李成梁吗？ 不是，咋回事，赔偿方案不是已经落实了么？咋还没完了？ 等抚顺边军理顺思路，立马失去了耐心，断然拒绝了努尔哈赤的无理要求，并严辞要求努尔哈赤认清现状，可能觉得还不放心，最后又加了几句，表示明军未来要立尼堪外兰为满洲国主，还会把抚顺周边的嘉班城也送给他。 明军的这一次表态出乎努尔哈赤的意料，他没有想到尼堪外兰跪舔工作做得如此扎实，更没有想到，明军居然会用满洲国主这种表述。 这话传出，尼堪外兰登时威望大升。 史书记载：“国人信之，皆归尼堪外兰。” 努尔哈赤的族人们被努尔哈赤整得后怕不已，明军一发话，纷纷去找尼堪外兰，表明立场，坚决和努尔哈赤划清界限。 但很快，恐怖的一幕出现了。 努尔哈赤起兵了！ 1583年五月，努尔哈赤翻箱倒柜，从祖父父亲的遗产中找出了十三副盔甲，带着额亦都、安费扬古、完布禄等数十人，起兵！ 点名要杀尼堪外兰！ 这就是著名的“十三副遗甲起兵”。 愤怒，忍一忍也就过去了，但恐惧，却越忍却越害怕。 这不是造反嘛！ 努尔哈赤的族人们再一次深刻地体会到当年觉昌安面对王杲时那种恐惧和无耐，在很短的时间内，族人们几乎一致同意：清除内患，杀掉努尔哈赤！ 这是努尔哈赤万万没有想到的。 此刻，他的注意力全部放在明军和尼堪外兰身上。 他要冒险，而且他坚信必须要冒险。 历史上大都认为努尔哈赤冒险起兵，是为祖父父亲报仇，我认为努尔哈赤至少还有另外三个判断： 第一：他断定李成梁更需要猎犬，不是花猫； 第二：他断定尼堪外兰外强中干，只要将其打败，尼堪外兰将迅速成为弃子； 第三：他认定打仗才是最快的凝聚力量的手段，这是从李成梁身上学到的； 事实证明，他的判断大部分是对的。 之所以说大部分是对的，是因为努尔哈赤想到尼堪外兰外强中干，但没想到尼堪外兰会脆弱到这种程度，是软柿子中的软柿子，简直快烂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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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起兵之四战全胜 毕竟是职业生涯的首战，输不起，尽管尼堪外兰不怎么玩武力，但努尔哈赤依然决定群殴。。 努尔哈赤跑了一圈，找到了一群对尼堪外兰的有意见的人，这群人包括萨尔浒城城主诺米纳、嘉木瑚城主葛哈善哈思瑚、沾河寨城主常书、扬书等。 别看一个个都是城主，听着相当吓人，实际上最多也就是个村长，吹个哨子能拉起几十个人就不错了，几十个人里，有那么几个敢玩命的那是佛祖保佑，阿弥陀佛。 尼堪外兰也有一个城，叫图伦城，他手下就没有人敢玩命，因为尼堪外兰自己也不敢玩命。 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还没等努尔哈赤杀到图伦城，尼堪外兰就跑路了。 未费一兵一卒，努尔哈赤就轻松收了图伦城。 然而胜利的喜悦却很快被背叛的愤怒冲淡了，他们中有人提前向尼堪外兰透露了消息，努尔哈赤知道名字，却不敢肯定。 八月，努尔哈赤获取了准确的情报，尼堪外兰在嘉班城。 于是他悄悄吹了哨子，率兵摸到了嘉班城，搞了个突袭，结果还是扑了个空，尼堪外兰又提前跑路了。 这下，努尔哈赤终于肯定了叛徒的名字：萨尔浒城城主诺米纳！ 诺米纳，你太没有没有规矩了，敢和我玩阴的，努尔哈赤笑了。 很快，诺米纳也约了努尔哈赤去打自己的仇家，巴尔达城，努尔哈赤当即表示同意，但提出了一个要求：你先上。 诺米纳脸都绿了，开始诉苦：哥，你看我这几个虾兵蟹将，要能打，还要请大哥您嘛？ 努尔哈赤又笑了：我先打也行，不过你得把盔甲、武器给我，你看哥这里装备有点不够。 诺米纳没多想，还暗自庆幸：让这个莽汉先上。 然而，当他交接完装备后，头皮开始麻了，眼前出现了恐怖的一幕：努尔哈赤的部队一个个站在原地不动，拿着刀和弓箭直勾勾地看着他们。 诺米纳慌了，声音也颤了：哥，你这是？ 努尔哈赤冷笑一声，没多废话，说了句“杀”，诺米纳终于自己的小聪明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杀完诺米纳，努尔哈赤带兵翻身杀回萨尔浒城，萨尔浒城破。 三战三胜！ 但这一次，努尔哈赤却没有感觉到丝毫的兴奋，只有痛苦。 诺米纳临死的时候，喊出了一个人的名字，一个努尔哈赤万万不敢相信的名字：龙敦！ 努尔哈赤的堂叔。 刹那间，努尔哈赤明白了，但心也痛了。 接下去，他要面对人世间最残酷的一场考验：至亲的背叛。 而且还是全族的至亲！ 心痛啊，痛得无法呼吸。 痛？就是要让你痛，不仅要让你痛，还要让你死！ 1584年正月，诺米纳的死和努尔哈赤的倔强彻底激怒了整个家族，在龙敦主导下，族人宗亲们在祖宗庙里立誓，除了四祖觉昌安、五祖包朗阿两脉没有参加之外，其余四脉：大祖德世库、二祖刘阐、三祖索长阿、六祖宝实，他们的子孙全部参加，立誓的主题只有一个，杀了努尔哈赤！ 和当年的觉昌安一样，他们认定努尔哈赤的起兵一定会招来灾祸，也和当年的觉昌安一样，他们为了保证家族的生存，选择了背叛自己的至亲，杀了努尔哈赤，永除后患。 这又是另一群让明朝吓破了胆的人，当然除了吓破胆，私心当然也是有的，杀了努尔哈赤，家产可以重新分配嘛！ 在恐惧和利益的驱使下，立完誓，他们立马采取了一些实际行动。 兵分三路。 一路由龙敦主导，联络了哈达部一个叫萨木占的人。萨木占的身份比较特殊，见面，努尔哈赤还得管他叫舅舅，他是就是继母那拉氏的亲弟弟。 此路先是用计杀了努尔哈赤的重要盟友，嘉木瑚城主葛哈善哈思瑚，随后率领哈达兵由北向南直接杀向了努尔哈赤。 第二路由六祖宝实的儿子康嘉主导，他们说服了族人兆佳城城主李岱，由西向东直取努尔哈赤。 第三路由无名人士主导，收买另一群无名人士，专干一件无名人士才能干的事情：刺杀努尔哈赤！ 没有时间伤感了，在正视“众叛亲离”的现实后，努尔哈赤环顾了他的下属，用一种极为坚定的语气说了一句话：“敌众我寡，我们攻其要害，定能取胜。” 战争，似乎是努尔哈赤天然的归宿，他很快就开始展现出他那惊才绝艳的军事天赋，在接下去的数十年，努尔哈赤将创造一个又一个“以少胜多”的军事奇迹。 这一年，努尔哈赤二十五岁。 面对李岱和萨木占两路正面的攻势，努尔哈赤本能地就想到了李成梁的“捣巢”战术，他做了个极为大胆的部署，放弃阵地，直取李岱的老巢：兆佳城！ 然而建州毕竟只是巴掌大的地方，没有绵延的战线做掩护，李岱很快就探到努尔哈赤的行军路线，迅速回防。 等努尔哈赤到了兆佳城，李岱已经做好了防御部属。 还打不打？众人都有些犹豫。 更糟糕的是，忽然间天降大雪，攻城的有利条件已经荡然无存，情形急剧恶化。 有人劝努尔哈赤退兵，另找时机再打。 努尔哈赤沉默片刻后，坚定地说了句：“攻！” 如果退却，士气必受影响，士气一泄，李岱乘势追杀，那才是真正的麻烦。 几百人的战争，士气和勇气才是决定胜负的钥匙。 杀！ 此刻，努尔哈赤又学起了李成梁，亲自带着手下冲锋，向兆佳城发动了猛烈的进攻。 事实证明，有的人似乎天生就是为打架，啊不，打仗，而生的！ 比如努尔哈赤，也比如额亦都。 一心想要建功立业的额亦都，憋坏了，他像一头饥渴的猛虎，第一个冲进了兆佳城，拦都拦不住。 在努尔哈赤的指挥和额亦都的感召下，众人都像打了鸡血，奋勇作战，气势极盛。 很快，李岱就扛不住了，投降了努尔哈赤。 兆佳城陷落。 四战四胜！ 另一路的萨木占见形势不对，半路就退兵了。 经过这四次战斗，努尔哈赤终于拥有了一小片地盘，有了一只几百人的军队。 然而，真正的危机才刚刚开始，随着不断地壮大，更强大的敌人一个又一个地出现在他的面前， 他没有退路，只有一个选择：战胜他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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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去是第四章：复仇。 这一回，咱们聊聊努尔哈赤创业早期的艰难发家史，几次在绝境中的惊天逆转！ 本章共分五节： 第四章：复仇之杀人诛心 第四章：复仇之头骨碎裂 第四章：复仇之以德报怨 第四章：复仇之以一敌千 第四章：复仇之萝卜大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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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复仇之杀人诛心 李岱被俘，萨木占退兵，宗亲们见状只能加紧第三路攻势：暗杀。 关于努尔哈赤遭遇暗杀的具体情形，历史上很少有记载，但我认为有必要在这里交待一下，因为这正体现了努尔哈赤卓越的人生智慧和博大的胸怀。 有一次，刺客半夜摸上了努尔哈赤家，惊醒了努尔哈赤，他一方面安排长女和两个儿子躲起来，另一方面操起马刀，摸到刺客最有可能冲进来的地方：窗户。 精彩的一幕出现了，努尔哈赤用刀柄用力地击打了一下窗棂，然后踹了一脚，让刺客们认为他要从窗户冲出去。 然而正当刺客们手握马刀，紧盯窗户，准备迎战的时候，努尔哈赤突然一脚踹开大门，杀了出来，刺客登时大惊，落荒而逃。 又一次，努尔哈赤半夜上厕所，忽然惊觉有一条黑影慢慢地潜伏过来，于是他不动声色，装作没有看见，依然脱裤子拉屎。 他稀里哗啦的声音彻底迷惑了刺客。 忽然刺客大腿一痛，惨叫一声，中箭了！ 原来努尔哈赤弓不离手，上厕所也带着弓箭，于是发生了经典的一幕“蹲坑射刺客”。 细思极恐啊，半夜三更的，漆黑一片，视野本就不好，努尔哈赤又是蹲着，能够一箭射中刺客大腿，难度不可不谓不大…… 而更精彩的还在后面，刺客被擒之后，正当他惊恐万分，不知如何应付时，努尔哈赤居然问道：“你是来偷牛的吧！” 刺客一愣，赶紧点头：“对对，偷牛的” 努尔哈赤微微一笑：下次不要来偷了啊，赶紧走吧。 这是两件野史记载的猛料，不否认肯定有些加工和夸张的地方，但同样不可否认的是，努尔哈赤确实遭遇了多次的暗杀，而他选择了故意找借口放掉这群来刺杀他的刺客们。 杀人诛心，《让子弹飞》里的汤师爷这一招，努尔哈赤完美地用在了他的宗亲们身上。 什么是诛心，就是让人输的心服口服，让人输得生不如死，彻底瓦解他的意志，摧毁他的精神，人活着，心却死了。 这就是努尔哈赤的帝王之术：凡事留有余地，在弱小的时候，懂得自我保存之道。 那群无名人士，再也不愿意为努尔哈赤的族人们服务了，族人们的第三路攻势被击溃。 族人宗亲败了，但事情远远没有结束。 让他们更绝望的是努尔哈赤的帝王之术，还有下半句话：在强大的时候，懂得吞并他人之道。 在整顿修养后，努尔哈赤，决心复仇，主动攻打萨木占。 1584年六月，努尔哈赤倾巢出动，统兵400，直取萨木占的大本营：玛尔敦城。 这一次，努尔哈赤遇到了李成梁攻打古勒寨时同样的难题：玛尔敦城是一座山城，三面都是悬崖峭壁，易守难攻。 更困难的是，努尔哈赤的兵马连李成梁辽东铁骑的零头都没有，装备就更不用说，毕竟还是杂牌军嘛。 于是一场对双方而言都相当折磨人的战斗爆发了。 第一天，努尔哈赤率军屡次对玛尔敦城发动冲锋，没能打开缺口； 第二天，冲锋依然没有奏效，还是没能打开缺口； 第三天，努尔哈赤一如既往地安排了几次冲锋，依然还是没能打开缺口； 能打的打不进去，被打的更痛苦，在这几天的冲锋中，他们发现敌人十分凶悍，个个勇猛无比，冲出去放开了打，无疑死路一条。 更可怕的是，他们发现城里的水，越来越少了！ 经过三天的战斗，努尔哈赤认真地审视了玛尔敦城的地形，分析了敌我情势，忽然，计上心来。 第四天，努尔哈赤准时准点地发动了冲锋。 城内的守军无耐地叹息了一声：这哥们怎么那么犟呢，这么打都三天了，还不死心！ 正当他们奋力厮杀的时候，忽然，后方传来一片喊杀之声！ 原来在发起冲锋之前，努尔哈赤安排安费扬古带人抄了小道，从悬崖峭壁攀爬而上，一举攻入城内。 前后夹攻，城内守军登时大乱，玛尔敦城终于被一举攻破，萨木占被杀。 这剧情是不是很熟悉，没错，《智取威虎山》就是同样的套路。 五战五胜！ 至此，努尔哈赤彻底打服了他的宗亲们，成为了苏克素浒部当之无愧的首领。 终于有了一片稳定的根据地，努尔哈赤，欢迎加入明末辽东争霸，游戏正式开始！ 为了更清楚地讲好下面的故事，我们先来熟悉一下地图。 女真族，在明初，按照地域分为建州女真、海西女真和野人女真三个大的部落，经过将近200年的不断迁徙，到了明末，格局又发生了一些变化，形成了建州女真、扈伦四部、长白山三部以及东海女真四个大部落。 其中这四个大部落又可以分为若干个小部落，各个部落之间互不统属，形成了类似战国时期群雄混战的局面。 四个大部落中，最为强大的是扈伦四部，分别是哈达部、乌拉部、叶赫部和辉发部。 在努尔哈赤起兵的那个年代，扈伦四部中最强大的是哈达部，同时也是女真族最强大的部落，他们的领袖就是觉昌安的第一条大腿：人称万汗的王台。 剩下的三个部落，他们有一定的血缘关系，都姓那拉，又称纳兰氏。 纳兰氏是一个非常有意思的家族，因为他们都很有文艺气质，骨子里都十分地浪漫。 因为这种文艺气质，这个家族在近现代完成了两件了不起的事情。 第一件，霸占了清朝皇帝的后宫。据不完全统计，有清一朝，那拉氏出现了六位皇后，其余嫔妃贵人等更是不计其数，其中的代表人物是孝钦显皇后叶赫那拉氏，又称慈禧。 第二件，在文艺娱乐界名人辈出。 其中最具代表性的人物就是“清词三大家”之一的纳兰性德。 如果你觉得陌生的话，没关系，这哥们后来改了个名字，叫纳兰容若。 如果你还觉得陌生的话，也没关系，“人生若只如初见”，这便是这哥们的手笔！ 什么是文艺青年，这就是文艺青年，标准的文艺青年，比之北宋的柳永柳三变也不遑多让。 纳兰氏的这种文艺气质历经百年，依然长盛不衰，一直遗传到现代：歌手那英、演员吴京、演员李宗翰、画家张之谢、诗人叶嘉莹、作家叶广芩等等都是其中的代表。 当然，文艺归文艺，在努尔哈赤那个时代，纳兰氏是非常强大的。 叶赫那拉、乌拉那拉，单拉一个，实力就不比哈达部弱多少，这三个部落属于女真族的第一集团，每一个部落都养着一只数千的军队。 辉发那拉稍弱，但仍然能排到女真族的第二集团，也能轻松养起两三千的军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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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复仇之头骨碎裂 扈伦四部实力出众，因此也比较瞧不起其他的三个大部落，包括建州女真，他们部落的首领往往自封为“贝勒”，在女真族内级别显然高于其他部落。 仅次于扈伦四部的，便是建州女真诸部，在努尔哈赤起兵那几年，建州女真中能在地图上有一席之地的，是六个部落： 依次是苏克苏浒部、董鄂部、哲陈部、浑河部、王甲部和苏完部。 努尔哈赤所在的部落是苏克苏浒部，它的地理位置比较尴尬，相当于三国时期曹操起兵初期的陈留，四面八方都是朋友，当然朋友随时都会变成敌人，属于三明治的中间层。 努尔哈赤的南边是老冤家董鄂部，从他爷爷辈开始，两部关系就不太友好，互相之间老闹些矛盾，属于邻里关系很差的那种。 苏克苏浒部和董鄂部是建州最强的两个部落，他们都能排在女真族的第二集团，实力大致和辉发那拉相当。 努尔哈赤的西边是浑河部，这是一个不太强势的部落，因为再往西走，就是大明朝的抚顺城。 浑河部的人都忙着做生意，比较热爱和平，也不太团结，武力一直比较弱。 有趣的是，明军给尼堪外兰的嘉班城就在浑河部，尼堪外烂搭配浑河部，绝配，这叫软豆腐配烂青菜——容易被一锅端！ 努尔哈赤的北边有三个邻居，哲陈部、王甲部和苏完部。 这三个部落就凄凉了，往北是是强大的扈伦四部，往南是骁勇善战的苏克苏浒部和董鄂部，日子那叫一个萧条，一直处在第三集团。 但，穷山恶水出刁民，这三个部落的特点有点像非洲大草原的平头哥：生死看淡，不服就干！ 也不是好惹的。 努尔哈赤的东边是另外一个大部落：长白山三部，包括鸭绿江部、衲殷部和朱舍里部，这几个部落比较分散，实力也不怎么强，大致也在第三集团的水平。 东海女真又称野人女真，这就不多说了，看名字就知道了，是韭菜，还是随时会被收割的那种。 这种格局，对努尔哈赤而言，其实并不太友好，四战之地，他首先必须要解决一个问题：：是先找盟友呢，还是先找敌人？ 如果同样的问题放到尼堪外兰面前，我相信他会毫不犹豫地先找盟友，因为他对自己相当不自信，从某种程度上讲，他是只羊，而不是狼。 但努尔哈赤是狼，最不缺的就是自信，要吃肉必须先找敌人，然后吃掉它！ 他马上找到了两个敌人，一个是关系不太好的邻居董鄂部，另一个是哲陈部界凡城的城主讷申，他还有另外一个身份：萨木占的盟友。 努尔哈赤攻打萨木占时，讷申作为哲称人，生死看淡了，上去就干努尔哈赤，萨木占战死后，讷申逃了，带着怨气逃的。 必须彻底消灭讷申，然而没等努尔哈赤出兵，董鄂部却先出事了。 1584年九月，董鄂部发生内乱。 王兀堂死后，董鄂部就一直不消停，看着机会难得，努尔哈赤决定投机一把，带着五百下属，悄悄摸进了董鄂部首领阿海巴彦的驻地：齐吉答城。 然而，努尔哈赤没有想到的是，上天和他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阿海巴彦，不是别人，正是王兀堂的亲弟弟，此人绝不是一头绵羊。 阿海巴彦探很快就探听到了努尔哈赤偷袭的消息，而且一下便看透了努尔哈赤的战略目的，他给努尔哈赤送了一份日后努尔哈赤经常会收到的大礼：坚壁清野！ 阿海巴彦下令城外居民全部撤回，打算利用城池和努尔哈赤打打持久战。 持久战，远道而来的努尔哈赤是打不起的，他也没打算打持久战。 不能不说，阿海巴彦的应变能力是相当不错的，可惜，他遇到的是努尔哈赤！ 不久，城头的阿海巴彦就迎来了努尔哈赤的部队，然而他们并没有发起强攻，而是站成了一排又一排，他们不紧不慢地升起了火堆，取下了弓箭，然后慢慢把布条裹到了箭头…… “不好！火攻。”阿海巴彦万万没想到努尔哈赤居然会来这么一招，登时傻眼了。 丫的，没有准备啊！ 努尔哈赤冷笑着看着眼前这座木制的城池，脑海中尽是10年前古勒寨那大火肆虐的景象。 他命令事先安排的200名弓箭手，由额亦都带领，轮番射箭，火箭！ 火势很快在城内肆虐开来，救火都来不及，还怎么守城，阿海巴彦绝望了。 可能阿海巴彦的绝望感动了上天，正当城池即将陷落的时候，忽然天降大雪，不仅扑灭了大火，还增加了攻城的难度。 这下轮到努尔哈赤傻眼了，下雪了，我也准备啊。 战前我做了一切情报工作，这才想出了火攻这种招数，但谁知道会突然天降大雪？ 那时候也没啥天气预报啊！ 战场的形势瞬间变发生了逆转，对努尔哈赤来说，一个新的问题放在了他的面前：还要不要打，打，代价太大，毕竟这是投机战，不是和李岱那样的生死战，不打，怎么善后？ 权衡利弊之后，努尔哈赤决定撤退。 阿海巴彦当然也不是吃素的，看到努尔哈赤撤了，他瞅准时机，领兵杀了出来。 然而，阿海巴彦并没能追多久，当追到一处浓烟滚滚的村舍时，努尔哈赤忽然亲自带兵翻身杀了回来.猝不及防下，阿海巴彦的前排部队便被砍死数人。 浓烟滚滚，阿海巴彦根本没看清楚对方有多少人，一见努尔哈赤都亲自冲了，他的第一反应便是：“不好，中埋伏了！”立马下令士兵紧急撤退，退回了城内。 估计阿海巴彦这辈子都不会想到，村舍处杀出来的那一队人马，包括努尔哈赤在内，仅仅只有12个人！ 努尔哈赤在掩护主力撤退后，心情很不爽，明明快拿下了，却忽然天降大雪，这叫痛失嘴边肉，更重要的是，这是努尔哈赤是职业生涯第一次失利。 心里的失落难以克制地一阵阵涌来。 回师途中，当努尔哈赤看到另一座董鄂部的城寨——翁科洛城时，没忍住，心有不甘地再次发动了突袭。 这一次，上天没有再和他开同样的玩笑，他的火攻战术取得了巨大的成果。 翁科洛城很快就乱了起来，只见浓烟四处，火光都快冲了到城头。 这一幕，努尔哈赤浑身热血都燃了，胜利就在眼前！ 他情不自禁地也冲了上去，爬上了靠近城墙的一户庐舍的屋顶，拿起弓箭，向城内敌人射去，为己方的士兵做起了支援。 忽然，努尔哈赤额头猛地一阵巨痛，他暗呼一声，不好，中箭了！ 这一次，上天又来开玩笑了，上一把送了他一场大雪，这一把，送的是一个人，一个叫鄂尔果尼的人。 此人别的特长没有，就会射，史载可百步穿杨、 他见努尔哈赤射术精湛，杀伤了己方数人，便瞄准努尔哈赤，一箭正中努尔哈赤头盔，这一箭威力极大，直接刺穿了头盔，深入努尔哈赤头皮近半指之深！ 半指之深，我量了量，大概超过2厘米。 头骨，估计碎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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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复仇之以德报怨 凶悍的一幕发生了，努尔哈赤“啊呦”了一声之后，抬手一把扯下头上的箭，登时血流如注，他强忍着剧痛，回射了一箭，剧痛之下，准心稍偏，没有击中鄂尔果尼，射死了他身边另一名士兵。 正当努尔哈赤打算拔箭再射的时候，忽然努尔哈赤脖颈处猛地又一阵剧痛！ 定睛一看，只见又一支箭直接穿透了他的护颈，狠狠地钉在了他的脖颈，直插喉咙，事后发现，离喉咙仅仅一寸！ 努尔哈赤百战余生，这是他职业生涯离死亡最近的一次。 射出这只险些改变中国历史的弓箭的人，他的名字叫洛科。 额亦都见状，吓得魂不附体，胡乱抓了把梯子，要冲上屋顶去接应努尔哈赤。 凶悍的一幕又来了。 剧痛并没有让努尔哈赤失去理智，他十分明白伤势的严重性，更明白身为主将，倒下将意味着什么。 努尔哈赤强忍着剧痛，一面示意额亦都替他指挥，一面一把扯下脖颈处的箭。 血哗啦一下喷了出来，努尔哈赤闷哼了一声，一阵眩晕，血瞬间就浸透了他半边身子。 他勉力朝箭头看去，只见箭头上居然倒挂着一小块血肉，这是一支带有倒勾的箭！ 不，我绝对不能倒下！ 努尔哈赤靠着惊人的意志，一手按住脖子上的伤口，一手拄着弓，从庐舍屋顶一寸一寸地挪了下来。 下了庐舍，努尔哈赤依然血流不止，大量的失血和强烈的剧痛，让他几度晕厥。 用现代医学的角度来讲，这一箭极有可能伤到了努尔哈赤的颈部大动脉，处理不好，是非常容易出人命的。 这时候，首要的任务便是止血，最好做一下外科手术，同时必须要输血，避免缺氧休克，然后必须要挂点滴，补充一些必要的营养物质，哦，对了，这个时候病人可能会感到口渴，千万不能让他大量喝水…… 但，那是1584年，不是1984年。 而且还是在战场当中。 于是一场违背现代医学理论的紧急自我急救在努尔哈赤身上展开了，手术是没有的，止血全靠用手压；点滴、输血那也是没有的，喝水，对！ 流了那么多血，喝水！ 史载，努尔哈赤“创甚，饮水数斗”！ 令人惊叹的是，努尔哈赤居然自救成功，活了过来。 主将受了重伤，仗自然没办法继续打下去，努尔哈赤再次撤兵。 这一次，他是真的战败了！ 出兵董鄂部以来的连续两仗，都打得极为憋屈，尤其是第二次，努尔哈赤甚至险些丧命，众将士不答应，群情激昂，发誓要为努尔哈赤报仇！ 努尔哈赤伤愈之后，在大家一致要求下，努尔哈赤再次攻打翁科洛城。 这一次，意外没有再次发生，他们顺利攻克了敌城，当然，最重要的是活捉了鄂尔果尼和洛科。 必须要血债血还，有人提出，乱箭射死。 努尔哈赤不置可否，走上前去，端详了鄂尔果尼和洛科半天，忽然“哈哈”大笑起来，一把拉起了跪着的两人，指了指自己的伤口，赞道：“真壮士也！” 鄂尔果尼和洛科两人看得目瞪口呆，下一秒，两人感动得热泪盈眶，当即表示愿意誓死追随。 众将见状，无不叹服！ 真正的强者，不仅懂得如何成功，更懂得如何把失败转化为成功！ 翁科洛城，在这一座努尔哈赤遭遇人生第一场大败的地方，他同样收获了人生最重要的一场胜利！ “努尔哈赤、鄂尔果尼和洛科”的故事迅速传遍了整个女真族，一时传为美谈，人们佩服鄂尔果尼、洛科的箭术，但更佩服努尔哈赤博大的胸怀，从此，女真族内，论起努尔哈赤，都要竖起大拇指，赞一声：一代英主！ 利益博弈，对，我一直在用李成梁老师的利益博弈增强自身实力，但利益不仅仅只有物质利益，还有一种利益，叫精神利益。 那就是民心！ 努尔哈赤依然记得三国演义中曹操说过的那句话：“周公吐哺，天下归心。” 这一刻，努尔哈赤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的博弈术已经超越了一代博弈大师李成梁，此时的他，已经胸怀天下！ 是时候找讷申报仇了！ 1585年二月，努尔哈赤带甲兵25人，士兵50人，一共75人去界凡城试探，乘机攻打。 75人？你没看错，我也没写错。 不是努尔哈赤不愿意多带，而是界凡城的地理位置比较特殊。 此城在建在浑河铁背山山腰上，三面环水，一面是山，又是个易守难攻的地方，智取才是上上之选，再加上在那个时代浑河也老发大水啥的，人多了，反而容易混乱。 带着一个加强排的兵力，努尔哈赤绕着界凡城转了一圈，发现对方似乎早就做好了准备，防守甚严，甚至还有援兵！ 平头哥果然不好惹啊，努尔哈赤只能无奈地退兵。 退兵，讷申等的就是这一刻！ 原来努尔哈赤的凶悍也让讷申惊惧不已，他召集了一群努尔哈赤的仇家，包括萨尔浒城、东佳城、巴尔达城各城城主一起对抗努尔哈赤。 起初他们见努尔哈赤只带了一点兵，以为有诈，摸清了底细之后，便毫不犹豫地开始追杀。 他们率领的是四百兵马！ 一直追到一个名叫太兰岗的地方，终于追上了。 400+对70+，讷申掰指头一算，十分兴奋，迫不及待地带着本部人马率先冲了上去。 但很快，讷申马上就发现了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努尔哈赤居然单骑朝他们发动了反冲锋！ 单骑！ 反冲锋！ 讷申的瞳孔在收缩，其他人呢？！ 讷申还来不及思考，努尔哈赤的马鞭已经朝着他的面颊狠狠地砸了下来。 讷申也不孬，把心一横，杀了努贼再说，他挥刀砍断了努尔哈赤的马鞭，正打算再次进攻，忽然背后一阵剧痛，努尔哈赤一刀狠狠地劈在讷申后背。 马鞭只是佯攻，那一刀才凝聚了努尔哈赤的浑身之力。 一刀毙命！ 杀了讷申，努尔哈赤立马取下背后的弓箭，回身一箭又射死了讷申的手下大将巴穆尼！ 三个回合，连损主帅和大将，追兵登时军心大乱，谁也不敢上了。 于此同时，他们又发现了十分可疑的一幕，不远处的草丛上隐隐有一些头盔和身影。 伏兵！ 瞬间，他们似乎懂了，懂了为什么努尔哈赤敢单骑前来迎战了，没有人敢再上前追击。 努尔哈赤环顾一周，冷笑了几声，这才从容不迫地慢慢离开了太兰岗。 那些不敢再追的人和阿海巴彦一样，他们做梦也想不到，太兰岗确实有伏兵，草丛里确实有身影，但加上冲在前面的努尔哈赤，仅仅只有8个人！ 8人！ 这一仗，努尔哈赤胜了，麻烦也来了。 讷申是哲陈部的，而哲陈部绝对不是好惹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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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复仇之以一敌千 哲陈部不好惹，努尔哈赤更不好惹。 不服就干是么，那就干到你服为止。 1585年四月，努尔哈赤倾巢出动，率领本部兵马，一共五百人，讨伐哲陈。 哲陈针锋相对，也来个倾巢出动，他们发动了五城联军，基本上带根把儿的都上了，一共八百人，决心和努尔哈赤死磕。 平头哥就是平头哥，一句话：出来混，要么你整死我，要么我整死你。 这是努尔哈赤没有想到的。 但他更没有想到的是，上天估计还没玩够，这次又他送了一份礼物：洪水！ 努尔哈赤带兵走到一半，浑河就突发大水，努尔哈赤索性咬了咬牙，命令大部返回，又只带了70+的人马。 太自信了！ 《孙膑兵法》有云：“天时、地利、人和，三者不得，虽胜有殃”。 天时、地利都没了，努尔哈赤还要坚持进军，很快他就为自己的自信付出了代价。 因为，不是所有人都那么有自信。 猝然间见到对方有这么多兵马，努尔哈赤的下属们扛不住了。 80对800，简单的算术题根本难不倒这群粗人，人人面面相觑，空气变得十分安静。 人和也没了。 这种档口，最怕有人喊一声扯呼。 幸运的是，没有人喊扯呼，不幸的是，直接扯呼了。 努尔哈赤五祖包郎阿的孙子，也就是努尔哈赤堂弟札亲和桑古里，一看形势不对，当场脱了盔甲，转身就溜。 场面瞬间失控，不少人纷纷效仿。 关键时刻，努尔哈赤冲上前去，一把拉回了札亲和桑古里，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怒骂，骂完当场发布了一条令众人目瞪口呆的命令：主动进攻！ 军心已到崩溃的边缘，不点燃热血，大伙随时就会崩溃。 但问题是，您老也不能下这种更令人崩溃的命令啊！ 对面有八百，你确定这是自信，不是自杀？ 努尔哈赤命令发出，尴尬的一幕出现了。 近八十人的队伍，跟着努尔哈赤往前冲却只有三人：弟弟穆尔哈齐，近侍颜布禄和兀凌噶。 一个弟弟，两个侍卫，凄凉啊。 努尔哈赤又咬了咬牙，四个人就四个人，上！ 众人不可思议，但更不可思议的事情才刚刚开始。 努尔哈赤四人趁着敌方没有察觉，偷偷尾随到了吉林涯，此处地势狭窄，一面悬崖，一面峭壁，然后发动突然袭击，经过一段史料极少记载的战况后，居然打赢了！ 四人打赢八百人！ 此战之经典，连稳如狗的努尔哈赤回去也飘成了棉花，逢人便说：“今日之役，以四人对八百众，乃天佑也。” 其实此战，上天并没有照顾他，反而给他创造了很多困难，令他几乎身陷绝境，但因如此，才能完成了这个不可思议的奇迹，才能让他彪炳史册。 我好奇地查了查，发现在正史记载当中，上一个耍流氓耍得如此彻底的人，还要追溯到一千多年前，南北朝时期宋武帝刘裕。 据《资治通鉴》记载，宋武帝曾率数十人对战贼寇数千，下属全部战死之后，他依然大呼酣战，竟然以一敌千，打得千数贼寇四处奔逃。 当然，朋友们肯定得问，这仗怎么打赢的啊？ 对不起，我也很想知道，但努尔哈赤没说，所以我也没辙。 感兴趣的朋友可以找找，但我基本可以肯定，您会白忙一场，不是因为我查遍了，而是努尔哈赤不说，是有目的的。 销售这一行，曾有句经典名言，叫：模糊的清晰，清晰的模糊。 什么意思呢？有些事儿，销售员讲得越清楚，客户反而会对自己的需求感到模糊，而讲得越模糊，客户反而能更清晰地自己产生需求。 努尔哈赤用模糊的过程和清晰的结果，创造出了一种震撼的冲击力和强烈的神秘感，最后再配合那三个字“天佑也”的自我感叹，一场完美的洗脑营销课就此诞生！ 你不知道，他不知道，我也不知道，于是话题会变成热议，热议就会变成舆论，当舆论都不知道的时候，就会出现一些神神道道的东西，这是宗教的起源。 努尔哈赤用了相同的方式，形成了自己独有的一种半宗教式的管理手段。 刚开始他用“天佑”，后来用了“天命”！ 这是他起兵后找第二个理由，一个他认为真正能够凝聚人心，开创大业的旗帜！ 我努尔哈赤就是上天保佑的那个人，追随我，便能得到上天的保佑，背叛我，我将代表上天惩罚你！ 经历了吉林涯之战，努尔哈赤逐渐开始要求每一个部属都要向他起誓效忠。 理由非常霸道：吾乃天佑，效忠于吾，就是效忠于天。 这种做法，非常洪秀全，一点也不李成梁，属于努尔哈赤自创的招式。 不过，这招确实管用，比想象中的还要管用！ 尤其是在他起兵的第一个理由——复仇已经实现的时候。 1586年七月，努尔哈赤终于又获得了尼堪外兰的动向，在浑河部的鹅尔浑城，他二话不说，星夜带兵攻破了鹅尔浑城，但城破之后，尼堪外兰又跑了。 努尔哈赤这几年，忙着打仗，战力飙升，尼堪外兰也没闲着，忙着跑路，脚下功夫也不曾有过一日懈怠，堪称尼跑跑。 你来了我就跑！ 经过三年提心吊胆的生活，尼堪外兰已经培养出了无比敏锐的嗅觉，努尔哈赤大军一到，他就换了汉人的衣服，躲进了人群，愣是在努尔哈赤眼皮底下混出了城。 但这一次，尼堪外兰有些绝望了，他敏锐且无奈地意识到：东北，似乎已经无路可跑了。 无耐之下，他硬着头皮跑到了抚顺，这里有他多年打点的明军官吏，更是他太爷李成梁的地盘，努尔哈赤胆子再大，应该也杀不到这里。 这是一个非常合理却无比致命的判断。 关键就在李成梁。 努尔哈赤太了解李成梁了，从12年前那次抱马腿痛哭之后，努尔哈赤就知道，只要他咬死了“报父仇”这个彰显忠义的理由，那他无论怎么搞尼堪外兰，李成梁都绝不会和他翻脸。 何况尼堪外兰这两年忙着逃命，哪有时间打点，以前上的贡，人家买不买账，还是一回事儿。 更重要的是，尼堪外兰，给你机会，你也不中用啊。 该下架了。 为了一击必中，努尔哈赤做了一个极为残暴的事儿。 他抓了鹅尔浑城内25个来不及逃跑的汉人，杀了19个不带伤的，剩下6名有伤的，重新把箭插回了伤口，然后把19个头颅挂在他们身上，驱赶回抚顺！ 当时，抚顺守备叫李永芳。 咋看这一幕，李永芳吓得半天没缓过劲来，以为有人要造反，吓得当场表示：你们女真人内部的事，和我们无关。 直接把尼堪外兰给卖了。 努尔哈赤就这样大大方方派人进了抚顺，割了尼堪外兰的首级。 这件事儿，更加坚定了努尔哈赤的判断：和明军打交道，利益是唯一的筹码。 努尔哈赤这中看似无脑的行为正是看准了明军的这种心态，他的利用价值已经远远大于尼堪外兰。 对，我有利用价值！ 李成梁，我要用这种歇斯底里的方式，重新引起你的注意，因为我给你准备了两样东西，两样你无法拒绝的东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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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复仇之萝卜大棒 一样是请罪信。 努尔哈赤给李成梁上了一份言辞恳切的请罪信，信中对李成梁感激涕零，表示他能报杀父血仇，明军功劳也是大大的，然后他又对自己的过激行为，表示深深的忏悔，信中全文罪人自居。 第二样东西，是钱。 努尔哈赤学起了祖父觉昌安，开始积极投身于大明的上贡事业，不仅仅给中央政府上贡，而且还给李成梁上贡，给边军上贡，年年上贡。 事实证明，胡萝卜加大棒，这套路，不仅仅是老大对小弟们的法宝，有时候，小弟用起来，老大也非常受用。 此时的李成梁，虽然事业上节节高升，然而烦恼却也越来越多。 困扰他的是东北的那一份好学生排行榜上，学习成绩好又听话的学生变得越来越少，不听话的人越来越多。 继1580年王兀堂被剿，1581年王台去世之后，这份名单上居然没有了后继之人，觉昌安不堪重任，尼堪外兰更是扶不起的阿斗。 班级内缺乏积极进步的力量，那些不安分的学生便蠢蠢欲动。 第一个跳出来的便让李成梁颇为头痛。 这个人，和王杲一样，本来就不安分，和王杲关系也不错，当年李成梁剿灭王杲的时候，此人便对李老师的号召置之不理，甚至蠢蠢欲动，多亏有班长王台的制约，这才不敢轻举妄动。 王台一死，此人便急不可耐地跳了出来，他的目标正是哈达部。 他便是叶赫部的首领清佳砮，前文说过，叶赫部的实力和哈达部伯仲之间，都属于女真族第一集团，对李成梁而言，麻烦也不小。 1583年，清佳砮联合蒙古科尔沁，率领骑兵一万，大败王台的儿子孟格布禄，斩杀300余人，大肆焚烧哈达部屋舍，直至朝廷下谕，给了赏赐，这才罢兵。 然而，这才刚刚开始。 不知道是被王台压制多年的情绪，还是已经玩上了瘾，没过多久，清佳砮又出兵了，还是打哈达。 在清洗了哈达部数个城寨后，清佳砮也不绕弯子了，直接向明朝喊话：快给敕书赏赐，给了就罢兵。 还上瘾了？！ 李成梁笑了。 笑得很灿烂。 不久，李成梁就邀请了清佳砮、杨吉弩兄弟，表示要当面给予敕书赏赐。 清佳砮闻言十分兴奋，带着兄弟杨吉弩和三百多士兵，屁颠屁颠就去了，结果黄鹤了，一去不复返。 清佳砮刚进市圈，明军便关闭了城门，来了个关门打狗，叶赫部三百余人，无一生还。 清佳砮一死，李成梁立马率领大军杀进了叶赫，一路斩杀叶赫一千五百多人，打得叶赫部斩白马，立誓接受哈达部约束，这才退兵。 还是那句话，老李出手，屠猪宰狗，要么不打，要打就往死里打。 这就是狠人李成梁！ 这一仗，暂时平息了叶赫部和哈达部的矛盾，然而局势的发展并没有好转，反而更加不受控制。 首先，哈达部开始长达数年的内乱。 王台的儿子孟格布禄、康古鲁、孙子岱善三人，为了争夺继承权，闹得不可开交，根本无人继承王台的大旗； 其次，叶赫部继承者纳林布禄同样也是个野心勃勃的主儿，他无时无刻不惦记着为父亲报仇，明军打不过，那么给我继续打哈达。 李成梁这一次，算是越帮越忙了，按了葫芦起了瓢，手忙脚乱。 更烦的是，这两年，叶赫和哈达大有大打，建州也不安分，努尔哈赤也没少折腾，东征西讨，唯一剩下的好学生尼堪外兰也被打得如丧家之犬，惶惶不可终日。 李老师确实有点烦，不管又不行，管了一身骚。 哎，真怀念当年王台、王兀堂还在的日子啊。 就在此时，努尔哈赤的一封请罪书正如一场甘霖，让李老师对这个班级重新燃起了希望。 曾经的“刺头”努尔哈赤也要当好学生了！ 真是孺子可教，不愧是在我身边呆了几年的人。 李成梁欣然接受了努尔哈赤的臣服，“以夷制夷”嘛，身边要是没有几匹好用的狼，是管不住狼群的，就是他了，让他做第二个王台！ 然而，王台是王台，努尔哈赤是努尔哈赤，一个是披着狼皮的羊，另一个是披着羊皮的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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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别感谢读者@ty_king3011的支持。 接下去的第五章，咱们来聊聊努尔哈赤的另一段传奇，看他是怎么用一年多的时间统一的建州女真！ 本章共分五小节 第五章 统一建州之攻伐游说 第五章 统一建州之雄才大略 第五章 统一建州之群魔乱舞 第五章 统一建州之兵祸四起 第五章 统一建州之天塌不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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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统一建州之攻伐游说 在和李成梁搞好关系之后，努尔哈赤便开始着手做一件明朝应该做却没有做的事情，这件事，他思考了很久，女真人也等待很久。 化外之民，之所以多有暴乱，根本在于缺乏教化和律法的约束，在亲眼目睹明朝的繁荣有序后，努尔哈赤决心学习明朝的律法。 1587年正月，努尔哈赤颁布了一系列律法和禁令。 其中最重要的两条是：第一，禁止暴乱；第二禁止盗窃。 没错，我没有说错，你也没有看错。 在努尔哈赤之前，暴乱和盗窃这两项最基本的治安，在女真内竟然是没有成文的规定去禁止的！ 这片土地，所有的人信奉的只有力量。 法律？两百多年前就没了，就算有，谁来维持？ 当明朝在屡屡感叹女真族难以驯化的时候，当后来崇祯皇帝被皇太极压得闯不过气来的时候，你们是否有曾思考过，真正征服女真的并不是士兵和屠刀，他们要的只是一套负责任的律法和维护律法的政府，而这，明朝两百多年，有无数的机会可以轻而易取地去实现。 遗憾的是，明朝一次又一次地忽略了这个问题。 既然明朝不来，那么我们就自己来吧！ 努尔哈赤作为践行者，他的政策很快取得了效果。 在他管辖的范围内，族人的安全得到了士兵的保护，那些犯罪的人也得到了惩处，人们不用再时刻担心自己的安全，也不再总是用武力去解决问题。 对于出现的这种安定的局面，很多人都发自内心地去珍惜，更让他们自豪的是，有许多外地的女真人也都纷纷慕名而来。 努尔哈赤的实力逐渐地开始壮大，士兵们开始变得训练有素，他们的装备也渐渐地好了起来。 接下去，努尔哈赤把目标瞄准了整个建州！ 董颚部，哲陈部、苏完部、王甲部、浑河部，还有那些个小部落，一个个来吧！ 第一个被努尔哈赤瞄准的对象，就是董颚部。 然而这一次，努尔哈赤遇到了一个对手，自从起兵以来第一个堪称对手的人。 这个人小努尔哈赤三岁，却“幼儿凝重”、“识量宏远”，在董颚部深得人心，他的名字叫何和礼。 何和礼，王兀堂孙子。 这个人，很浪漫，也很现实。 浪漫的是，他身上很有些杜甫式忧国忧民的气质，这种人不太关心家事，却对国家大事牵肠挂肚，他所日夜思考的是便是女真族混乱不堪的局面，为此忧虑不已。 现实的是，和努尔哈赤一样，善于思考却并没有什么愁善感，属于能想又能做事的那种人。 正是因为身上这种特质，赋予了他独特的思维方式，使他的眼光始终比别人更加长远。 1586年，他继承了董鄂部首领的位置，为了部族的安稳，他决心放下所有的仇恨，既不对明朝复仇，也不对努尔哈赤动兵，而是一心发展部落。 在他的带领下，董颚部内乱的影响迅速得到平息，部族再次凝聚了起来，几座城池也相继得到修复，手下人马越聚越多，在努尔哈赤盯上他的时候，何和礼已经能轻而易举地能聚起一只小几千的人马。 这是一个非常不好对付的对手，既然不好对付，那就先对付好对付的吧！ 努尔哈赤瞄准了第二个对象：哲陈部。 在努尔哈赤逐渐强大起来的这两年，哲陈部的日子可以用张柏芝《星语心愿》里的那一句歌词来形容：眼睁睁地看着你，却无能为力…… 无耐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没有改变，哲陈部这两年，算是白过了，他们既没有结交盟友，也没有发展自身的势力，他们唯一能指望的便是，根据历史经验来看，女真族内部互相讨伐常有，吞并还没怎么听说过，再说，还有明军老大主持“正义”呢。 事实再次证明，照搬全抄历史经验，很容易产生致命的错误。 哲陈部很快为这种错误付出了代价。 1587年六月，努尔哈赤亲自率军攻击哲陈部长山寨，斩杀寨主阿尔太，一胜； 八月，努尔哈赤命额亦都率军攻击哲陈部巴尔达城，再胜； 值得一提的是，此战中，第一次当统帅的额亦都十分激动，以夜袭寡妇村的劲头，夜袭了巴尔达城，攻城之际，他身上连中五十多处创伤，却依然不下火线，一鼓作气攻克了巴尔达城。 此战成为额亦都一生最为经典的战役，也让他收获了一项至高的荣誉，成为了金（清）朝第一个被封为的“巴图鲁”的人。 九月，努尔哈赤再接再厉，亲率大军进攻哲陈部最后一座山寨——洞城，寨主札海投降，三胜。 三个月，三战三胜，哲陈部灭亡。 这一年是万历十五年，很多看过《万历十五年》的朋友都知道，这一年大明有三个人去世：军事家戚继光、清官海瑞、哲学家李贽，然而很少有人意识到，这一年，东北女真的哲陈部同样也灭亡了。 戚继光、海瑞、李贽的死，可能是引人瞩目的，但对大明朝而言，也是无关紧要的； 哲陈部的灭亡，肯定是毫不起眼的，但对大明朝而言，却是非常重要的。 因为陈哲部的灭亡，不仅仅代表着女真族的部落状态已经类似春秋时期过渡到战国时期，由争霸抢掠升级到了吞并灭亡，更具现实意义的是，这是李成梁最后一次能轻易掐灭努尔哈赤的机会，但他依然没能好好珍惜。 李成梁没有珍惜，努尔哈赤却相当珍惜，在灭掉哲陈部之后，他又再次把目标瞄准了南边的董鄂部。 强攻是没有把握的，努尔哈赤很快便制定了策略：招抚。 招抚，从某种程度上讲，是一件比战争更具有技术含量也更难完成的事情，尤其是当你的招抚对象和你势均力敌的时候，再加上你的招抚对象还和你有世仇，这就是一个几乎不太可能完成的任务。 不太可能？努尔哈赤微微一笑，我完成的不太可能的事情还少吗？ 他决定先请何和礼吃饭。 然而努尔哈赤没有料到，这一顿饭，又吃出了那种久违的感觉：基情。 自从和额亦都那一晚彻夜长谈之后，努尔哈赤很怀念那种惺惺相惜的感觉，直到他见到何和礼的那一刻，终于又重新找到了那种感觉。 饭桌上，何和礼的热烈回应迅速消除了两人的隔阂，祖上的世仇，齐吉答城和翁科洛城的恩怨，在那一刻，消散于无形。 七年前的那一幕再次出现，两人彻夜长谈，纵论古今，尤其是对女真族各部纷争不断地局面，深入地交换了意见，竟然大有平生知己的感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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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统一建州之雄才大略 人这一辈子，很漫长，但决定人生的，往往只有那么几个时刻。 基情满满，努尔哈赤看准时机，力邀何和礼一起共创大业。 但何和礼毕竟不是额亦都，一个是光棍，一个却是部落的首领。 虽然何和礼对努尔哈赤的雄才大略极为佩服，但毕竟事关部族的存亡，他委婉地拒绝了努尔哈赤的邀请。 于是，努尔哈赤马上对何和礼发动了更猛烈的攻势。 他打算用另一个狠招，给他送一样比诚意更能打动人的东西。 信任，托付生死的信任！ 1588年四月，努尔哈赤按照爷爷觉昌安生前的安排，去哈达部迎娶王台的孙女那拉氏，按照习俗，迎亲队伍至少要迎到哲陈部的洞城。 哲陈部，刚刚被征服不久，人心未定，更重要的是努尔哈赤仇家着实不少，再加上路上也有不少盗贼，所以安保工作是本次迎亲的最大难题。 出人意料的是，这么重要的是，努尔哈赤力排众议，竟然不带本部的一兵一卒，反而邀请只见过一面的何和礼率兵护卫！ 接到邀请的何和礼大为感动，欣然赴会。 “兄弟以性命托付，我亦当以性命托付之” 努尔哈赤的这种信任和胸怀，已经动摇了何和礼，但乱世之秋，空有胸怀和见识，未必能真正成事，努尔哈赤骁勇善战，但毕竟都是传闻。 当何和礼亲率本部三十名最精锐的勇士来赴会时，努尔哈赤敏锐地感觉到了用意，他决定彻底打消何和礼的顾虑。 当时何和礼的手下有一个名气很大的神箭手，名叫纽翁金，努尔哈赤主动向他发起了挑战，两人约定射五箭，目标是百步之外的一棵柳树。 纽翁金先射，五箭中射中三箭； 努尔哈赤后射，五箭皆中，而且箭头都射在在五寸之内！ 与其说这五箭钉在柳树上，倒不如说箭箭钉在何和礼的心里，文韬武功、胸怀谋略、见识谈吐，此人处处在我之上，何和礼的热血开始沸腾。 他一定能做到我做不到的事情！ 然而迎亲刚结束，却有人抢在了何和礼前面，率先归附了努尔哈赤。 苏完部部长索尔果。 索尔果这几年，日子也很不好过，他的北面是叶赫部和乌拉部，南面是野心勃勃的努尔哈赤，前有狼后有虎，进退两难。 在经过痛苦的思索之后，他决心归附名气比较好的努尔哈赤。 索尔果这个人，和完布禄有点像，都有一个很牛逼的儿子，他的儿子名叫费英东。 费英东，康熙对他的评价是“功冠诸臣”，同样位列金开国五大臣之一，这个人的特点和额亦都一样，猛。 他是五大臣中唯一在史书上有“万人敌”评语的人，更可怕的是，他还破了额亦都的挽弓十石纪录，据史料记载，费英东可挽弓十余石！ 额亦都这一辈子，除了努尔哈赤，他谁也不服，直至遇到了费英东。 令人唏嘘的是，额亦都活着的时候被敌不过费英东，死后依然还是被压制，因为额亦都有一个很得意的儿子，他的名字叫遏必隆；而费英东也有一个很得意的侄儿，他的名字叫鳌拜。 索尔果的归降，如一颗火星，彻底点燃了何和礼克制已久的热血。 同月，何和礼率领董鄂部归附努尔哈赤，努尔哈赤大喜之下，投桃报李，将年仅十岁长女的东果格格嫁给了何和礼。 何和礼，后来同样位列金开国五大臣之一。 运气好起来的时候，风都是挡不住的。 努尔哈赤这边刚刚接待完何和礼，又有一拨人马前来归附了。 因被仇家迫害，建州女真雅尔古寨寨主扈喇虎率领所部人马归顺，巧合的是，他同样也有一个很牛逼的儿子，尽管只有十三岁，但已经勇武异常，努尔哈赤欣喜之下，收为义子。 这个十三岁的少年名叫扈尔汉，后来也同样位列金开国五大臣之一。 至此，五大臣齐集，当然，这不是龙珠，神龙是召唤不出来的，召唤出来的是努尔哈赤更大的野心，他隐隐地感到属于他的时代就在眼前！ 九月，兵强马壮的努尔哈赤决定乘胜追击，出兵王甲部，再胜！ 王甲部灭亡。 短短的一年多时间，努尔哈赤攻灭了哲称部、王甲部、浑河部，招抚了董鄂部、苏完部，从苏克苏浒部的首领摇身一变，成了建州女真的领袖。 统一建州，这是他六世祖董山和外祖父王杲都不曾实现过的伟业，他的部属从最初的几十人，发展成了一万五千人，他的领地从最初的一两座山寨，发展到了几乎整个建州女真！ 然而当内心兴奋的潮水褪去，努尔哈赤却开始意识到，他正在面临一场从未有过的考验，因为他不得不面对一项不属于他专业范畴内的业务。 国家治理！ 这本来是文化人的事情，但努尔哈赤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才是那个文化最高的人。 没办法，硬着头皮也得上。 好在女真人也从来没有接受过正规的政府管理，消息也十分闭塞。 什么国家法律，什么道德规矩，什么社会福利，咱也不懂啊，没啥好抱怨的，小日子过得去就行了。 从某种程度上讲，真正决定一个政府治理难度的，不是社会生产力，也不是社会发展状态，而是综合的国民素质。 国民素质越高，治理难度越大，国民素质越低么，那就随便啦。 努尔哈赤并没有打算随便，他再次发扬了刻苦专研的精神，很快他便发现了管理中最迫切的问题：必须尽快解决无组织无纪律无政府的社会问题。 所以，他决定先给自己加封个职位，树立权威，名正言顺地执政。 然而，这一次，他玩得有些飘了。 1588年六月，努尔哈赤自封为淑勒贝勒，并以此为名义，开始处理国政。 在当时的女真族里，贝勒那就相当于是称王了。 当然努尔哈赤那么做，是有理由的，因为他虽然继承了建州左卫都督，但是女真人并不吃这一套，说到底，只是个虚职，明朝没当回事，他们也不怎么当回事。 颁行国政，必须得有一个女真人认可的权威。 这个权威便是贝勒。 努尔哈赤可能不知道两百多年前，有一个叫朱升的谋士对朱元璋提了九个字的谏言：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 过早称王是要付出代价的。 在明朝眼中，贝勒是不值一提的，贝勒是王也好，是候也好，就算是玉皇大帝，拿也和我们无关，因此明朝没啥意见。 有意见的是扈伦四部的贝勒爷们，小小的建州女真，居然和我们平起平坐？ 众贝勒们一致表示十分不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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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统一建州之群魔乱舞 不满归不满，这两年，扈伦四部的贝勒爷们都很忙，根本没空来理会。 最忙的就是哈达部，因为哈达部同时出现了三个自称贝勒的人。 这三个人，就是王台的儿子孟格布禄、康古鲁和孙子岱善，三方十分默契地一致选择用不太友好的方式解决继承权问题，互相之间打得不亦乐乎。 同样忙得不亦乐乎的是叶赫部。 叶赫部也同时出现了两个贝勒，纳林布禄和布寨。 不过好在叶赫部有两个都城，叶赫东城和叶赫西城，宅基地归属相当明确，兄弟间也比较和睦，两人的目标也很一致：打不过明军，打哈达。 于是，哈达部更是乱成了一锅粥。 建州，明军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哈达和叶赫，明军无法坐视不理，因为这两个部落再往北就是蒙古，是威胁国家安全的兵家必争之地。 更重要的是 哈达部在明朝广顺关外，号称南关； 叶赫部在明朝镇北关外，号称北关。 南北二关和建州的抚顺关一样，是女真族入市关口，还是维持“羁縻制度”的三大纽带，边军们的“特殊福利”还要靠这几个关口呢。 钱袋子松动，李成梁坐不作了。 在分析完局势之后，李成梁认为致乱之源在于哈达部的内乱，摆明了旗帜支持岱善，理由很简单，岱善最温和，最有当年王台的风采。 问题是王台这个人，和觉昌安一样，骨子里是个商人，和平时期，叱咤风云没啥问题，乱世，他不太玩得转。 岱善完美地继承了王台的这种特质，喜欢玩头脑，不喜欢动刀子。 他不喜欢，但另外几位都很喜欢，玩得一个比一个流氓。 于是，一幕轮流打岱善的好戏上演了。 第一个上前耍流氓的是叶赫部的纳林布禄，打不过明军，还打不过你岱善吗？ 纳林布禄瞅准一次机会，率领五千骑兵围了岱善，没打死岱善，抢了他的老婆； 第二个耍流氓的是孟格布禄，他见侄儿岱善被围，唯恐纳林布禄不往死里打，竟然释放了叶赫部的俘虏，去给纳林布禄助阵。 这还没完，孟格布禄趁机出兵进攻了岱善的老巢，抢了岱善的另外五个小老婆； 流氓啊…… 第三个耍流氓是康古鲁，他见状不甘落后，也带兵抢洗劫了岱善的领地，不过他比较倒霉，没能抢到岱善的老婆，只拉回了岱善的一些牛马，也算是没白去。 心碎啊，岱善欲哭无泪。 你们这帮流氓，这有王法吗，还有法律吗？！ 李成梁罕见地同情心泛滥，勒令纳林布禄和孟格布禄退还抢掠的物资，包括岱善的老婆。 但他万万没想到，这几个人不但是流氓，还是无赖，谁都没理会。 老婆没有要回来，屋漏偏逢连夜雨，被抢之后不久，哈达部又遭遇了饥荒，岱善无耐之下只好向明军讨粮食：一百斛。 一百斛也要讨，岱善这日子真没法过了…… 然而粮食刚到，又被孟格布禄抢了！ 这下，李成梁老师彻底怒了，他亲率大军团团围住了孟格布禄的大本营。 孟格布禄见状，立刻展现了资深流氓及无赖的雄风，跪地求饶，向李老师做了深刻的检讨，立誓接受侄儿岱善的领导，归还物资，当然还有他的那几个老婆。 李老师训斥一番，正打算回营，没想到更大的意外又出现了。 这边李成梁正在教训孟格布禄，那边叶赫部的纳林布禄不甘寂寞，不请自来，主动响应了明军的号召，出兵活捉了岱善的另一个叔叔康古鲁。 李成梁有些懵，但更懵的是康古鲁，咋回事啊，不是说好了轮流打岱善吗？ 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遇到流氓，那是更说不清了，更何况，这一次是流氓遇到流氓。 更糟糕的是，论起耍流氓和耍无懒的本事，孟格布禄还得排第二，排第一的非纳林布禄莫属。 李老师正打算借这一次出兵孟格布禄，给哈达部的叔侄三摆一桌讲和酒，彻底平了哈达部内乱，这种节骨眼上，当事人康古鲁居然被捉了。 得把人要回来才能谈啊。 李老师极为愤怒，勒令纳林布禄归还康古鲁。 归还？纳林布禄呵呵一笑，转头继续攻打岱善。 李成梁怒发冲冠，决心给这个流氓学生头子来一个专属的疗程：捣巢！ 1588年5月，李成梁再次亲率大军，直捣叶赫老巢，而且这一次考虑到叶赫城高壕深，他还特别带了一项高科技武器：红夷大炮。 事实证明，对付流氓必须使用更流氓的手段。 在明军的猛烈攻势下，特别是见识了红夷大炮的威力后，纳林布禄十分默契地选择了走孟格布禄的老路：投降、立誓、归还战利品。 这么一番折腾，哈达部和叶赫部的才算稍微消停了一会儿。 准确来说，是消停了四个月，四个月后，真正的混乱开始了。 纳林布禄盯上了努尔哈赤！ 这个自称淑勒贝勒的人。 从纳林布禄及其老爹清佳砮的光辉历史来看，这个人的特点，可以用十二个字形容：唯利是图、胆大包天、桀骜不驯。 他一个没有原则而且心黑手狠的人，这样的人，极难对付，更令人头疼的是，他似乎在失败中汲取了营养，居然有了点奸雄的风采，也开始玩起了策略，而且还是一套一套的。 他的第一步出人意料，居然是提亲。 1588年9月，纳林布禄亲自将自己的妹妹叶赫那拉氏送往建州和努尔哈赤成婚，完成父亲当年许下的婚约。 努尔哈赤热烈欢迎了这位大舅子，又拿出了对付何和礼的那一套，诚意十足地和他纵论古今，试图在两人间找到一些基情的感觉。 然而，人与人，有时候能一见如故，有时候也能形同陌路，怎么也聊不到一起。 两人的这次见面根本没能加深感情，所有的谈话都在客套，更重要的是，两人都发现对方野心勃勃，志向不小。 相比而言，努尔哈赤心态比较平和，毕竟刚刚统一了建州大部分领土，又是新婚燕尔，瑕不掩瑜嘛。 但纳林布禄却是非常不爽，刚刚被李成梁老师胖揍了一顿，这次来小小的建州，提亲是假，收小弟倒是真的，但随着谈话的深入，他发现这个妹夫压根就没打算跟他混啊。 这种互相不爽的感觉为两人的关系奠定了基调，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终于撕破了脸。 一场前所未有的危机，悄然逼近了努尔哈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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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统一建州之兵祸四起 1591年正月，努尔哈赤率军一举拿下爹不管娘不理的长白山三部中的鸭绿江部。 隐忍了三年，实力恢复地差不多的纳林布禄认为时机成熟，他再次撕下了伪装的面具，露出大流氓本色，派了两个使者，去向努尔哈赤要地，理由很简单：妹夫啊，你看你宅基地又扩建了，哥哥这人多，地基不够，割两块给哥哥呗，哥哥要的也不多，就两座城池，你看看，就这，额尔敏、扎库木这两座，怎么样？ 努尔哈赤很生气，一点也没含糊，他知道对付流氓无赖，绝对不能纠缠，更不能屈服，否则，那就是没完没了的麻烦。 于是，他严辞拒绝了大舅子的要求。 纳林布禄更生气了，给你脸了，你还不要了！ 他准备再次行动，这一次他拉上了另一个大流氓哈达部的孟格布禄。 孟格布禄这个人，也可以用十二个字来形容：见利忘义、唯利是图、六亲不认。 面对这种欺负人的事，孟格布禄对纳林布禄很是埋怨：咋不早叫上我呢！ 两人一拍即合，为了增大声势，他们又拉上了辉发部一起行动，三部共同派出了使者，继续向努尔哈赤所要宅基地，这一次，语气强硬，表示再不给，就要打了！ 如果说第一次要地还能说得过去的话，那么这一次简直就是赤裸裸的敲诈了。 努尔哈赤勃然大怒，做了两件事，不留半分余地，第一，将三部的使者驱逐出建州，第二，他同样也给纳林布禄派了个使者，并亲手写了 ，狠狠地骂了大舅子纳林布禄一顿。 纳林布禄也勃然大怒，二话不说，派兵洗劫了努尔哈赤的一座城池——洞城。 这是纳林布禄和努尔哈赤之间的第一次正面交手，两人再次印证了心中的想法，对方确实不好对付。 纳林布禄不好对付，是因为他什么都做得出来； 努尔哈赤不好对付，是因为他什么都敢去做。 两人再一次重新审视了对方，十分默契地选择了点到为止，毕竟旁边还有明朝在虎视眈眈。 纳林布禄在点到为止之后，决心去找更多的小伙伴一起去揍努尔哈赤； 而努尔哈赤在点到为止之后，决心进一步发展生产，整军备战。 1591年11月，绑在两人身上的第一道束缚崩溃了，李成梁下野了！ 李成梁是一个争议很大的人，有人说他功高盖世，也有人说他养虎为患，前半句说的过去，后半句我觉得确实有点冤枉了他。 李成梁犯的最大的一个问题，是没有正确处理敌我矛盾和人民内部矛盾，在他主政东北的这段时期内，把女真硬生生地达成了蒙古。 蒙古，有明一代，都是敌人，但女真，原本应该是自己人。 在他上台的时候，女真族尚有王台、王兀堂、觉昌安等一批忠于大明的首领； 当他下野的时候，一眼望去，居然遍地都是敌人！ 孟格布禄、纳林布禄、努尔哈赤等等，哪一个没有和明军有着血海深仇。 这是李成梁的错，但又不是他一个人的错。 造成这种局面的根本原因是明朝的这套“羁縻制度”，而李成梁就是那个加速明朝和女真决裂的催化剂。 在这个充满了血泪和贪婪的决裂过程中， 明朝的万历皇帝和几任内阁是开心的，他们几乎不用为东北的局面去操心，也不用增加军饷，就能安享太平； 李成梁和他的部署们也是开心的，他们借此屡立战功，明抢暗夺，操纵马市，大发横财； 然而，无数的女真人和流亡东北的汉人却因此饱受战乱，屡遭欺凌，在号称“万历中兴”的大明盛世里，他们提前享受到了乱世的痛苦。 这才是李成梁和他背后的老板们最大的罪过。 说养虎为患，那是太高看李成梁，同时也太小看努尔哈赤了。 平心而论，李成梁确实堪称一代名将，很猛，他有无数次的机会可以轻易掐灭努尔哈赤，但那是在实力不平衡的时候，而一旦实力开始接近，李成梁更多的却是无奈，因为努尔哈赤是一个有着比他更强军事能力、更强博弈水准的人。 当然，在1591年，没人会这么认为，大流氓纳林布禄更不会把李成梁和努尔哈赤相提并论。他还在继续等待机会，他一生耍了无数次的流氓，唯独在李成梁和努尔哈赤这里吃了瘪，李成梁他认了，努尔哈赤，你算哪根葱！ 1592年，万历朝鲜战争爆发，随着战局的深入，明军暂时无暇管理女真和蒙古，采取了消极防御的方针，这一次，绑在两人间的第二根束缚也崩溃了。 机会来了！ 1593年六月，纳林布禄吹了哨子，叫上了扈伦四部中的其他三部哈达部、乌拉部、辉发部，组成四部联军，对努尔哈赤突然发动进攻，洗劫了建州的布察寨。 努尔哈赤闻讯，立马率军赶来，面对布察寨的一片狼藉，努尔哈赤决心以牙还牙，他把矛头对准了哈达部的孟格布禄，因为这哥们抢得最欢！ 对于抢劫这种事，孟格布禄的响应是相当积极的。 这几年他趁李成梁不在，干掉了他的侄儿岱善，夺取了哈达部的领导权，然而经过几年的动乱，哈达部百废待兴，抢劫这么直接简单有效益的事，他做梦都在想。 然而当他满载而归的时候，他的士兵来报告说努尔哈赤正亲率大军追上来了。 孟格布禄很生气，四部都在抢，偏偏来追我？我好欺负么！ 事实证明，流氓的逻辑和普通人是不一样的，他们的思维非常怪异。 当他们对别人不公平的时候，他们认为理所当然，但当自己受到一点点不公平，他们又会勃然大怒。 南宋词人陆游对这种逻辑有一个非常精准的提炼：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流氓孟格布禄盛怒之下，率军回击，两军在哈达部一座叫富尔佳齐寨的地方遭遇了。 在军事家眼中，战争是一门艺术，也是一门学问，是非常讲究策略的，但在流氓的眼中，战争就是打架，提刀向前干就完了！ 孟格布禄很快为自己的流氓逻辑付出了代价，他中了努尔哈赤的埋伏，损兵折将，不得不退回到富尔佳齐寨。 不过孟格布禄毕竟是成名已久的大流氓，大流氓往往具备着普通流氓没有的一些优良品质，比如说凶悍、勇猛和无畏。 退回寨内，孟格布禄重新观察了战局，发现努尔哈赤的大军正在撤退，他二话不说，再次率兵进行追击。 追击，努尔哈赤早有意料，他又玩起了擅长的殿后战术，而且又是单骑殿后！ 但这一次，他的敌人不再是阿海巴彦，也不是讷申，而是在哈达部数年战乱中活下来的孟格布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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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统一建州之天塌不惊 见到努尔哈赤居然只有一个人，孟格布禄充分展现了大流氓本色。 他没有任何犹豫，也没有任何起疑，更没有任何停顿，此时，他的眼中只有努尔哈赤，率领着几十名精锐骑兵朝努尔哈赤猛冲过去。 傻人有傻福，流氓有的时候也有流氓福。 孟格布禄的一顿操作大大出乎努尔哈赤的意料。 他的这一套殿后战术，其根本在于利用敌人的疑虑心理，出其不意的使用伏兵，一举吓退敌人。 这一套，对正常人很管用，屡试不爽，但他万万没有想到孟格布禄不是正常人。 转眼之间，孟格布禄就率起兵冲到努尔哈赤跟前，可能冲得太猛，努尔哈赤的马忽然受惊，几乎将努尔哈赤摔下马去。 孟格布禄居然无意之间破了努尔哈赤这一招！ 三名冲在最前面的哈达骑兵见状，一齐挥刀朝努尔哈赤猛砍，转瞬间，努尔哈赤就到了生死关头！ 幸运的是，这一次努尔哈赤把一个人安排在了伏兵之中，这个人就是五大臣中最有谋略的安费扬古。 安费扬古在见到哈达骑兵猛冲的时候，便发现了不对，于是抢上前去，不仅为努尔哈赤挡下了那三名骑兵的攻势，还干净利落地斩杀了三人。 死里逃生！ 努尔哈赤整装坐定后，瞄准孟格布禄，一箭射中了他的马匹，孟格布禄登时摔了个底朝天。 看来努尔哈赤对杜甫的“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也有着深刻的理解。 主帅坠马，敌人的冲锋登时一乱。 努尔哈赤的伏兵见状，纷纷冲了上去，孟格布禄再次大败！ 这一仗，纳林布禄虽然成功劫了努尔哈赤一个寨子，但己方的孟格布禄随后也打了败仗，本次交锋，双方可以说又斗了个旗鼓相当。 旗鼓相当，大流氓纳林布禄不甘心啊，老子费尽心机，叫了这么多小伙伴一起来打，不彻底打服你，颜面何存！ 既然如此，那就一次操翻你！ 1593年九月，明代女真族有史以来规模最大的内战就此爆发！ 这是一场决定努尔哈赤生死，更决定女真命运的战役。 历史经验告诉我们，但凡这种决定性的战役，双方往往都不怎么会势均力敌，因为势均力敌往往是打不了这种大仗的。 这一次也不例外，咋一看此战的两位参赛选手，简直就是在欺负人嘛！ 选手一：扈伦四部叶赫部、哈达部、乌拉部、辉发部，蒙古科尔沁部、锡伯部、卦尔察部，长白山女真朱舍里部、讷殷部，号称九部联军，共计三万大军； 选手二：建州女真，人数不详，不过根据其一万五的总人口，估计有数千人马。 以九部三万对你一部数千，不是简直在欺负人，就是在欺负人。 为了彻底击垮努尔哈赤，纳林布禄这一次纠集了几乎除建州女真之外所有的女真族力量，还额外拉上了三个蒙古部落。 看着浩浩荡荡的三万大军，纳林布禄十分兴奋，他召集了各部首领，发布了简短的动员令：咱们九部一起出兵，努尔哈赤必不能挡，出发，瓜分了建州！ 九部首领人人都十分兴奋，挥舞起了长刀，争先恐后地朝着建州进军，在他们眼里，走得慢了，肉是要被别人抢走的！ 三万大军马不停蹄，连夜渡过浑河，杀往建州。 努尔哈赤是在这一天的晚上获知了军情，令他的下属没有想到的是，他一反常态地淡淡地说了句：哦，敌人终于来了吗？通知各位将军，睡觉！明天早上再去迎战吧。（叶赫兵果至耶？其语诸将以旦日战） 努尔哈赤的老婆富察氏看不下去了，她半夜推醒了努尔哈赤，不安地问：之前你每晚都睡不好，现在大战在即，你不去准备战斗，反而在这睡觉，你是不是怕了？ 怕了？ 努尔哈赤微微一笑，说了一段经典的话：如果我真的怕了，我还能睡得着吗？之前睡不好，是因为不知道敌军什么时候会来，现在既然来了，还有什么担心的。（我果惧，安能酣寝？前闻叶赫兵三路来侵，因无期，时以为念。既至，吾心安已。） 这就是自信！这就是沉稳！ 记得小时候，很喜欢看《康熙王朝》，其中最喜欢就是吴三桂造反时，孝庄对康熙那一段振聋发聩的训语：天塌地陷，岿然不动！ 当然，历史上的孝庄是没有机会给康熙将这种话的，但是康熙勤奋好学，隔着史书，他的太爷爷努尔哈赤用实际行动让他深深地理解了这八个字。 第二天一早，努尔哈赤召集了大军，准备动员。 正在此时，前方传来了进一步的军情，他们的前军俘获了一个叶赫兵，从他的嘴中，他们得到了一个令人震惊的军情：敌军居然有三万大军！ 数倍于己，一时间，众军人人惊惧，军心浮动。 经典的一幕再次发生，努尔哈赤发布了一条动员令，一条堪称军事学上最经典的动员令。 他的动员令只有一句话： “乌合之众，其志不一，败其前军，军必反走，我师乘之，糜弗胜矣” 这条动员令的经典之处在于，它不仅仅为全军布置了基本的战略战术，更可怕的是居然预见了整个战役的走向。 众军闻言，再次士气大振，开拔，迎战！ 但开拔？我们去哪迎战？诸军又提出了一个新的问题。 努尔哈赤霍然站起，一指地图上的一座城池，坚定地道：决战就在此地！ 诸军见状，霍然开朗！ 他们终于明白为什么自从上次和孟格布禄一战之后，这几个月努尔哈赤一直不断地在此处沿途设置重重的工事，原来他早已料定必有今日一战！ 胸有成竹，难怪能在战前酣睡，有帅如此，安能不胜！ 就在那里决战！ 努尔哈赤的思绪回到了19年前，那火光冲天的一幕。 在这里，我真正开启了我的事业； 在这里，我也要巩固好我的事业； 真正完成统一建州女真的大业，就在此战，就在此城。 古勒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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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去第六章八旗。 咱们聊聊八旗这个咱们十分熟悉而且争议极大的话题。 共分五小节 第六章 八旗之退敌千里 第六章 八旗之合纵连横 第六章 八旗之巨人觉醒 第六章 八旗之全民皆兵 第六章 八旗之战争机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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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八旗之退敌千里 努尔哈赤亲率大军，以顽强的毅力，免费给联军三万多人上了一堂女真版的马拉松课程。 建州军一路从古勒寨开始追杀，饭也不吃，水也不喝，居然追到辉发部境内，直到天黑，方才罢兵。 辉发部大本营大约位于现在的吉林辉南县境内，而古勒山在辽宁抚顺境内，我大概查了下，坐火车K字头，大约需要5小时，直线距离200多公里！ 领着己方几千人和敌方三万人，从辽宁省跑到吉林省，这一战，通吃！ 回家努尔哈赤一盘点战利品，不淡定了，惊喜连连！ 第一个惊喜：干掉敌4000多人，收获战马3000多匹，盔甲1000多套； 第二个惊喜：大败九部联军，军威大振，再也无人敢惹； 第三个惊喜：彻底打服了大流氓纳林布禄，此战在他的心里留下了严重的心理阴影，得了一种医不好的心理绝症：恐努症； 第四个惊喜：蒙古科尔沁、喀尔喀等部纷纷前来派了大使，要求建交； 最后一个惊喜是一个俘虏，一个身份特殊的俘虏，乌拉部贝勒满泰的亲弟弟布占泰。 布占泰虽然参与了大流氓纳林布禄的流氓行为，但他骨子里却不是一个流氓，而是一个和努尔哈赤一样，同样懂得进退，同样懂得学习，同样懂得博弈的人，是一个真正的奸雄！ 此时的努尔哈赤丝毫没有意识到这点，他在布占泰身上看到了一个政治投机的机会，于是把他留在了建州； 而布占泰同样也在努尔哈赤身上看到了一个政治投机的机会，于是也心甘情愿的留在了建州，并跪地起誓，发誓今后唯努尔哈赤马首是瞻（生死唯贝勒命）。 真正的对手，往往都是在不经意之间，以一种十分友好地方式出现在你面前，就像真正的爱人一样，也许第一眼，你毫不在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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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怎么删除上一楼，没复制好，大家勿看） 第六章 八旗之退敌千里 古勒山，现名又叫王杲山，看一下百度全景地图就知道，此处地势狭长，两山之间宽约两三里，是一处易守难攻，易于伏击的地方。 努尔哈赤据险布阵，将军队分散布置在以古勒寨为中心的几处城寨，然后派出一些小部队，利用地形和沿途工事，不断骚扰敌军。 这一招，屡屡奏效，建州军打得得心应手，越打越开心。 而纳林布禄和其他几个部落的首领的心情却是越打越糟糕，预想中的所向披靡并没有发生，一路上到处都是滚石木桩暗箭，敌人居高临下，说不定还往我方扔屎撒尿啥的，地形又很狭窄，躲也躲不开啊。 纳林布禄很生气，他决定直接攻打古勒寨，拿下努尔哈赤这个老贼。 然而当他到了古勒寨，发现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要想拿下古勒寨，必须先先拿下古勒寨旁边的几座城寨，尤其是黑济格城，此城正对古勒寨大门，位于古勒山对面的一座小山上，两城形成了掎角之势。 打了古勒寨，他们从后面来那么一下，估计个中滋味，只能自己感受了。 那就先拿下黑济格城！ 纳林布禄率军猛攻，然而黑济格城战备充足，士兵虽少，但人人奋勇，联军居然陷入了苦战，纳林布禄屡次发动猛攻，无一例外都失败了。 岂有此理，纳林布禄很愤怒，但很无奈，正憋着一肚子气，忽然士兵来报，对面的古勒寨从后面来了！ 纳林布禄等各部首领吃了一惊，带兵过去一看，却发现对方只有几百骑，领头的那个人长得十分精神，看样子孔武有力的，说话却很难听，说什么你们背信弃义，仗着人多欺负人少，有本事就来单挑啊！ 单挑？流氓的逻辑再古怪，群殴的时候不能单挑这个道理，人人都是懂的。 然而意外发生了。 一路下来，联军打得都十分憋屈，正愁找不到发泄的，拿他祭旗！ 纳林布禄的兄弟布寨一时没忍住，率领手下骑兵就这么杀了过去。 然而，他恐怕不知道，对面说话很难听的那个人，正是能挽弓十石的额亦都！ 额亦都奉了努尔哈赤的命令，目的就是来引诱敌军，减轻黑济格城的压力，并借势分割敌军，如果能让敌军进入伏击圈，借势反击，那就更完美了。 朝着额亦都冲锋，这不比朝着努尔哈赤冲锋好看多少。 流氓见流氓，两眼泪汪汪。 布寨犯了一个和孟格布禄同样的错误，鲁莽！ 他只顾猛攻，却忘记了理智。 很快，他的战马就被埋伏的横木绊倒，额亦都借势上前掩杀，布寨被乱刀砍死，为自己的流氓逻辑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接下去的一幕，场面之震撼，不仅震伤我的笑穴，更让两军数万将士看傻了眼。 大流氓纳林布禄看到布寨被杀，居然气急之下，昏死了过去！ 昏死！ 心理素质那么差，在家耍流氓也就算了，干嘛出来学别人打仗？！！ 想当年，项羽绑了刘邦父亲，威胁要煮了吃了，看看人家刘邦兄，还笑呵呵地提醒项羽，煮熟了别忘了分我一杯羹。 看看人家的厚黑学水平？ 纳林布禄，说到底，不过是个流氓，离奸雄，还差着老大一截。 不过咱静下心来想想，要求放低一点，倒也怪不得他，战前，这哥们肯定没考虑过战败这回事，毕竟九部联军啊，估计路上他和布寨两人商讨的最多的是战后的格局这些高大上的问题，怎么打，这还用想吗？怎么打不都是赢吗？ 毕竟再怎么搬手指算，我军都有三万。 三万啊，他想起以前，李成梁都是那么几万几万的来打，哪一次不是所向披靡，手到擒来的。 但他忽略了一个严重的问题，有的人三万能打出十万的效果，而有的人，三万打出来，和三千也没什么区别。 不幸的是，李成梁和努尔哈赤是前者，而他可能连后者都不如。 因为真正导致他一败涂地的，仅仅是那引诱他的几百骑兵！ 纳林布禄没想到，稳赢的战争，居然会牺牲掉自己的兄弟，他更没有想到，他的昏死更会导致三万大军一败涂地。 叶赫部两大贝勒，联军的两位主帅，一死一昏！ 联军登时群龙无首，乱了。 额亦都的这一次激将法，竟然取得了意想不到的战果，努尔哈赤敏锐地感觉到，反攻的时机到了！ 果断地下令总攻！ 建州各路大军趁乱从古勒山周边的各个山头居高临下冲杀下来，敌军见状，更是无心恋战，纷纷溃逃。 联军后续部队一看前军主力崩溃了，又惊闻主帅昏死，这帮人本来就是来打劫助阵的，这种档口，哪还有心思再打，纷纷争先恐后地用一种比来抢劫的时，更快地速度逃亡。 一次操翻我？我才要一次操翻你！ 努尔哈赤决心用一种最流氓的方式对待这群流氓！ 他亲率大军，以顽强的毅力，免费给联军三万多人上了一堂女真版的马拉松课程。 建州军一路从古勒寨开始追杀，饭也不吃，水也不喝，居然追到辉发部境内，直到天黑，方才罢兵。 辉发部大本营大约位于现在的吉林辉南县境内，而古勒山在辽宁抚顺境内，我大概查了下，坐火车K字头，大约需要5小时，直线距离200多公里！ 领着己方几千人和敌方三万人，从辽宁省跑到吉林省，这一战，通吃！ 回家努尔哈赤一盘点战利品，不淡定了，惊喜连连！ 第一个惊喜：干掉敌4000多人，收获战马3000多匹，盔甲1000多套； 第二个惊喜：大败九部联军，军威大振，再也无人敢惹； 第三个惊喜：彻底打服了大流氓纳林布禄，此战在他的心里留下了严重的心理阴影，得了一种医不好的心理绝症：恐努症； 第四个惊喜：蒙古科尔沁、喀尔喀等部纷纷前来派了大使，要求建交； 最后一个惊喜是一个俘虏，一个身份特殊的俘虏，乌拉部贝勒满泰的亲弟弟布占泰。 布占泰虽然参与了大流氓纳林布禄的流氓行为，但他骨子里却不是一个流氓，而是一个和努尔哈赤一样，同样懂得进退，同样懂得学习，同样懂得博弈的人，是一个真正的奸雄！ 此时的努尔哈赤丝毫没有意识到这点，他在布占泰身上看到了一个政治投机的机会，于是把他留在了建州； 而布占泰同样也在努尔哈赤身上看到了一个政治投机的机会，于是也心甘情愿的留在了建州，并跪地起誓，发誓今后唯努尔哈赤马首是瞻（生死唯贝勒命）。 真正的对手，往往都是在不经意之间，以一种十分友好地方式出现在你面前，就像真正的爱人一样，也许第一眼，你毫不在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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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八旗之合纵连横 李成梁当年对努尔哈赤毫不在意，三十几年之后，才发现原来你才是真正的敌人； 努尔哈赤现在对布占泰也毫不在意，十几年之后，才发现原来你才是真正的对手； 当然，现在的布占泰不值一提，值得一提的是，战争结束了，怎么办？ 和令人激动的战争相比，战后的事，通常不太引人注意，但往往决定未来就是这些不太引人注意的事。 1919年，一群法国人、英国人、俄罗斯人、美国人在法国巴黎的凡尔赛开了一个会，十分糟糕地处理了一些不太引人注意的事，结果20年以后，出了个希特勒，几乎把整个世界拖入地狱，十几亿人被卷入战火，数千万人为此付出了生命。 努尔哈赤的政治手腕显然比这群人高明得多，他十分成功地处理了一些不太引人注意的事情，结果20年以后，连大明也根本无法阻止他的脚步。 战后的事情，根本在于利益分配。 努尔哈赤天才般地创造了一套类似于现代管理法中“四象限分析法”，把对手分为四个类别： 第一类：实力很强，战力明显不及。 这个类别有且只有一个：明朝。 策略是高举“王台主义”，坚定不移地走顺夷路线，贡好明朝各路神仙，麻痹对手。 第二类：实力中等，战力相当但利益冲突大，比如扈伦四部。 策略是远交近攻，拉拢远的叶赫部和乌拉部，打击近的哈达部和辉发部。 第三类：实力中等，战力相当利益冲突小，比如蒙古各部； 策略是一律进行拉拢，能建交的建交，能贸易的贸易，能和亲的和亲，立志做蒙古人民最好的朋友。 第四类：实力弱。 策略是见一个打一个，见一对打一双，攻伐吞并！ 首先享受到努尔哈赤服务的，就是第四类的朋友们，毕竟打仗这种事儿，努尔哈赤干起来最顺手，也最能看到直观的效益。 1593年十月，努尔哈赤以复仇为名义，发兵跟着纳林布禄凑热闹的朱舍里部和讷殷部，两部灭亡； 第二个享受到努尔哈赤服务的，是蒙古科尔沁和喀尔喀部。 蒙古这几年，被李成梁打得奄奄一息，剩下的都是些投机分子，最擅长的就是两边倒，科尔沁部就是其中最杰出的代表。 战后他们知耻而后勇，不顾使者安危，坚决表态，死活都要跟努尔哈赤做朋友。 这想法和努尔哈赤不谋而合，于是前一秒双方还咬牙切齿，后一秒两人便称兄道弟了。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这话，不无道理。 第三个享受到服务的，是大流氓纳林布禄。 不过他的服务有点特殊，特别是当他得了“恐努症”的时候。 纳林布禄逃回叶赫部，惊魂未定之际，却突然发现，百忙之中，只顾逃命，兄弟布寨的尸体还没拉回来呢。 没尸体，葬礼也没法办啊！ 于是他不得不硬起了头皮，诚恳了一回，向努尔哈赤派了个使者，恳求努尔哈赤看在亲戚的份上，归还布寨的尸体，并表示愿意和努尔哈赤结盟，认真做一回亲戚。 这和努尔哈赤的想法不谋而合，努尔哈赤愉快地答应了，表示愿意结盟，归还尸体。 一切似乎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努尔哈赤的胸怀，纳林布禄有没有被感动，我不知道。 但我可以肯定，当纳林布禄收到努尔哈赤寄过来的包裹时，他一定很激动！ 因为包裹里面只有半个布寨！ 尸体被一切为二！ 寄一半留一半，努尔哈赤这个无良卖家，这么做，肯定考虑过买家的心理阴影。 纳林布禄，这个刚刚心理受过伤的男人，伤势更重了…… 第四个享受到服务的是临近的辉发部。 辉发部的享受的服务比较粗暴，用一个字的话就是打，用两个字的话就是打劫，连续几年，辉发部被打得欲哭无泪。 第五个享受到服务的和前面都有点不同，这一次努尔哈赤亲自上场，提供了一系列VIP服务。 他不断地派遣使者去明朝，上下打通关系，口碑越来越好。 1596年，努尔哈赤的努力得到了回报，大明正式派遣了使者来建州视察工作，为了表示对努尔哈赤工作的肯定，还拉上了两个朝鲜的官员。 估计是让朝鲜也来学习一下努尔哈赤的先进经验。 这次，努尔哈赤极尽地主之能事，好酒好菜好酒店，好歌好舞好女人，临走了还送了一大堆比如说人参、鹿茸、貂皮之类的东北土特产，搞得这帮使者回去之后又想方设法来了几趟。 双方关系越走越频繁，越走越亲密，用四个字形容：其乐融融。 如果一直这么下去，不说什么“明建一家亲”，就这个“大明优秀酋长”这个荣誉称号，努尔哈赤是没跑了。 1599年，意外发生了，这次连明神宗万历也被惊动了。 有意思的是，这事儿，努尔哈赤是被卷进去的，还被人玩了一把！ 古勒山大战后，努尔哈赤已经隐隐然成了女真第一巨擘。 敢玩努尔哈赤的，按正常逻辑，是不存在，然而偏偏这个人，逻辑不太正常。 他的逻辑属于流氓逻辑。 有能力耍流氓的，辽东只有两个，一个是得了“恐努症”的纳林布禄，另一个心理素质比较好，没得病，他就是孟格布禄。 坏就坏在心理素质比较好，不认命啊！ 古勒山大败之后，孟格布禄无时无刻不在寻找机会复仇，但是打又打不过。 于是他去找纳林布禄：哥，咱什么时候再去打努尔哈赤啊？ 纳林布禄心里犯怵，但面子得照顾啊，毕竟都是混社会的，敷衍了两句也就想着过去了。 没想到孟格布禄非常执着，没多久又来了：哥，咱什么时候去打啊？ 纳林布禄无耐地继续敷衍：等等，再等等。 孟格布禄不高兴了：哥，咱要等到什么时候啊！ 纳林布禄也不耐烦了：让你等，你就等，啰嗦什么！ 孟格布禄更不高兴了：哥，你不会怕了吧? 纳林布禄脸色铁青，怒道:我说让你等等！ 见大哥真怒了，孟格布禄只好无奈地回去。 然而没等多久，孟格布禄又来了，这一次，他是带着情绪来的，因为他等来了一个让他百思不得其解的结果：纳林布禄居然和努尔哈赤结盟了！ 不是说好了打努尔哈赤吗？！孟格布禄愤怒地指责纳林布禄。 纳林布禄罕见地没有生气，反而笑了：谁跟你说打努尔哈赤，老子让你等等，是等着老子来打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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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梅山白毛 谢谢@罗罗希望 第六章 八旗之巨人觉醒 孟格布禄，毕竟还是图样图森破，犯浑是没人比得过，但论耍流氓，水平还是差了些。 在孟格布禄的目瞪口呆中，纳林布禄再次发挥了“打不过XXX，就打哈达”的优良传统，兵锋直指哈达部。 对于混社会的流氓来，耍流氓耍不过倒还算了，要是架也打不过，那就没法混了。 孟格布禄混不下去了，因为他是真的打不过纳林布禄。 1599年，在几次大规模的群架之后，孟格布禄撑不下去了，他罕见地头脑清醒了一回，带了礼品和三个儿子，向努尔哈赤求救，表示愿意以三个儿子为人质，今后跟着努尔哈赤混了。 努尔哈赤这几年虽然忙着搞生产，搞关系，搞训练，但对纳林布禄这个老对手，他一直是十分警惕的。 这几年纳林布禄在社会上玩得比较大，尤其是和孟格布禄的这几次群架，再打下去，哈达被吞并是迟早的事，只是苦于找不到借口去插手。 两人一拍即合，努尔哈赤当即派了大将费英东、噶盖两人率军两千进驻哈达部。 见到努尔哈赤出兵，纳林布禄的“恐努症”又犯了，立即恐慌了起来，思前想后，他想出不太高明的一招。 这一招，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但偏偏孟格布禄是个浑人。 纳林布禄重金贿赂了明朝的边将，让他们给孟格布禄开了一张支票，表示只要孟格布禄进攻建州的军马，大明将正式认可他哈达部首领的地位，并对他进行保护。 努尔哈赤和明军，两相一比较，孟格布禄又犯浑了，二话不说，居然转头又打起了努尔哈赤！ 浑人啊！难道你忘记自己的侄儿岱善是怎么死的了吗？ 人生最大的悲剧，就是跟你闹着玩，你还当了真，给你下了套，你还屁颠屁颠。 孟格布禄很快为此付出了代价，沉重的代价。 九月，努尔哈赤倾巢出动，发兵哈达部。 然而，这一次，又发生了一件令努尔哈赤想不到的意外。 可能深受孟格布禄的浑人浑事启发，另一个人也犯了浑，他就是努尔哈赤的二弟舒尔哈齐。 舒尔哈齐这几年，跟着努尔哈赤混，吃香喝辣，风雨大哥抗，酒肉分着吃，着实风光了几年，在建州内部，人称“二贝勒”，面上跟哥哥完全平起平坐。 但这兄弟俩，同一个娘胎，个性差异却非常大，努尔哈赤继承的是偏向于外祖父王杲那种狼性的基因，而舒尔哈齐继承的是偏向于祖父觉昌安那种羊性的基因。 兄弟俩，有个性差异，原本应该是件好事，互补嘛，但坏就坏在，这几年跟着哥哥努尔哈赤混，言传身教，该学到的没有没到，不该学到的却无师自通。 这样不该学到的东西，就是野心！ 随着地位的节节攀升，舒尔哈齐的野心越来越大，他开始逐渐地不满哥哥的一些做法，也对自己久居人下的状态心生怨言。 凭什么，都是同一个爹妈生的，只有哥哥才能一呼百应？我也能建功立业！ 舒尔哈齐破天荒地从幕后走出，请求作为先锋攻打哈达部。 弟弟长大了，努尔哈赤很开心，派了1000精锐给了舒尔哈齐作为先锋，自己则率主力跟进。 这一年，努尔哈赤四十岁，舒尔哈齐三十五岁。 然而当他率军赶到哈达城的时候，哈达居然还是一片和平的景象，舒尔哈齐呢？ 他找了半天，终于找到了舒尔哈齐，只见舒尔哈齐正在认认真真地安营扎寨。 先锋为何不打？努尔哈赤怒了。 舒尔哈齐挠了挠头，说出一句令人瞠目结舌的话：敌人有防备了。 幸运的是，努尔哈赤的心理素质明显要强于纳林布禄，他没有被气晕过去，而是恨铁不成钢地呵斥：难道这次来还要想着敌人没有防备吗？（此来岂为城中无备耶）。 努尔哈赤下令舒尔哈齐带兵观战，自己带兵翻身就攻了上去。 有野心没错，但没能力就是你的错了，可悲的是，舒尔哈齐似乎得了犯浑综合症，他没有记住哥哥是怎么做到自己做不到的事情，记住的只有那众目睽睽下哥哥责问自己那难堪的一幕。 由于缺少先锋部队的铺垫，这一仗，努尔哈赤打得十分艰难，哈达城历经多年，城池十分坚固，努尔哈赤足足打了六天六夜，才最终将哈达城攻破，生擒了孟格布禄。 哈达部，第一次灭亡。 之所以说是第一次灭亡，是因为还有第二次灭亡，中间复国了。 这是一次非正常复国。 哈达部的灭亡终于震动了明朝的高层，连大老板万历都被惊动了。 短短十余年，原来还是顺夷首领、女真最强的哈达部居然亡了？ 更重要的是，哈达部地处南关，灭亡就意味着东北的失衡。 万历大怒之下，下令彻查，亲自派了个使者去建州质问此事。 连大老板都发话，努尔哈赤不敢怠慢，他隆重地接待了使者，然后就开始诉苦，表示自己也是受害人，只想着给哈达部一个教训，请大老板放心，不久就送他们回去。 为了表示诚意，努尔哈赤还当场承诺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了孟格布禄的儿子乌尔古岱。 哦，原来这么回事啊，被努尔哈赤的热情接待搞得晕乎乎的明朝使者拍着胸脯表示尽管放心。 话是这么说，事儿该咋办咋办。 使者前脚回去，努尔哈赤后脚就砍杀孟格布禄，软禁吴尔古代，然后彻底吞并了哈达。 然而，努尔哈赤了解李成梁，却并不了解万历。 万历这个人，懒归懒，但聪明绝顶，记性很好。 两年后1601年，万历不经意间居然又旧事重提，这才发现努尔哈赤居然吞并了哈达部，刹那间，万历就怒了：努尔哈赤，阴奉阳违，居心叵测啊！ 万历又亲自派了使者，这一次，用词非常激烈，责令努尔哈赤奉旨行事，立刻护送哈达首领回到本部，恢复秩序。 这下，努尔哈赤也没辙了，毕竟胳膊拧不过大腿，只能派人送吴尔古代回了哈达。 但真正的麻烦开始了。 努尔哈赤很快就发现大老板还是不放心，因为辽东总兵又换了，李成梁回来了！ 1601年八月，时隔十年，李成梁再次回到了熟悉的岗位上。 李成梁回来，那是不得不回来，大老板都已经意识到了努尔哈赤这个问题的严重性，群呈立刻行动，辽东必须要一个狠人，治一治这个居心叵测的人。 来吧，努尔哈赤，正式接受大明王朝的挑战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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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八旗之全民皆兵 然而，如今的李成梁已经76岁高龄，人生七十古来稀，这个年龄，离棺材板已经很近了。 廉颇老矣，吃饭是没问题的，对付努尔哈赤，就有点问题了。 十年前，李成梁有一帮如狼似虎的儿子，也有一支来如风去无影的辽东铁骑； 十年后，儿子们老了，最猛的李如松也战死沙场，辽东铁骑已经大不如前。 名还在，魂已去。 李成梁颤抖着双手看着手上这一副几乎可以说是空牌的牌时，却猛然发现，对面的那个对手，不知不觉已经成长成一个比他以往面对的任何一个对手都要强大得多的男人。 1598年，努尔哈赤命令噶盖、额尔德尼开始着手创制满文； 1599年，努尔哈赤命人炼制铁器、挖掘金矿银矿； 这是两条可能极其容易被忽略的信息，但李成梁却看到了努尔哈赤的背后的企图：文字是国家的象征，铁器是军队的保障！ 努尔哈赤，其心可诛啊。 但军事打击没有必胜的把握，怎么办？ 硬的不行，就来阴的。 李成梁的这一招，前段时间热播的《娘道》里，隆老夫人对此有精辟的解释：只有让云中鹤和鬼见愁相互起疑，你趁乱杀上去，才能一举平定七十二寨！ 云中鹤是努尔哈赤，鬼见愁就是舒尔哈齐。 李成梁上任的第一件事，就是放下一切架子，热情地邀请舒尔哈齐，并安排自己的儿子李如柏娶了舒尔哈齐的一个女儿为妾，一下子就和舒尔哈齐做了儿女亲家。 能和李成梁做儿女亲家，十年前，这简直是不可想象。 舒尔哈齐受宠若惊，屁颠屁颠就去了。 一去就上套了，舒尔哈齐马上在李成梁哪里享受到了一种在哥哥那享受不到的东西：尊严。 自李成梁而下，明军对舒尔哈齐百般推崇，无论是称呼、还是赏赐、接待的规格，无不是和努尔哈赤一模一样。 舒尔哈齐有点飘了，他丝毫没有意识到，世界上杀人的方式，除了棒杀，还有一种叫捧杀。 让他更飘的是，不仅仅明朝那么干，有两个小伙伴也那么干，甚至变本加厉地干。 这两个小伙伴，一个是朝鲜，另一个是乌拉部布占泰。 就这么捧了一阵，舒尔哈齐彻底飘了。 这一切，努尔哈赤看在眼里，却并没有放在心上，因为他不仅了解李成梁，也比李成梁更了解舒尔哈齐。 自家兄弟，几斤几两，努尔哈赤太了解了。 你们使劲折腾吧，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这件事儿，开端在整顿军制，后来越搞越成熟，它就是大名鼎鼎的八旗制度！ 1601年，努尔哈赤宣布成立四旗，也就是八旗的1.0版本。 很少有人意识到，八旗制度，其实是被大明“羁縻制度”给逼出来的，完全是和大明“羁縻制度”针锋相对的产物。 “羁縻制度”之所以能屡屡奏效，除了军事打击，最重要的就是粮食，而女真族一旦能具备自行生产，“羁縻制度”也就将不攻自破。 其实努尔哈赤整顿军制，也是一样的道理，被逼的，小弟们越来越多，老大也越来越难做，十几万张嘴嗷嗷待哺，没有粮食，咋整？ 地盘小的时候，带着兄弟们东抢钱西抢枪，日子也就混过去了，现在地盘越来越大，再抢，就得抢到明朝去了，咋整？ 这不，还没抢到明朝呢，只干了个哈达部，大老板都被惊动了。 必须要自力更生！ 努尔哈赤苦思冥想后，忽然想到了一个人。 对，这个人肯定知道答案。 他就是那个在500年前，大闹大辽，最终建立大金国的金太祖，完颜阿骨打！ 努尔哈赤赶紧派出专家团学习研究，研究成果很快摆到了他的面前，这就是大名鼎鼎的“猛安谋克”制！ “猛安者，千夫长也，谋克者，百夫长也” 在这套制度下，300户为1个谋克，10个谋克为1个猛安，猛安受各部落部长统辖或兼任。 在这套制度下，不打仗的时候，士兵们在谋克带领下打猎打渔，打起仗来，自动编成战队，而且自行准备战马、粮食和武器。 生产打仗两不误，连军费都不用准备了。 天才啊，努尔哈赤拍案叫绝，这就死我要的东西！ 于是他照葫芦画瓢，结合了当时女真的现状，来了这么一套： 谋克——牛录 猛安——甲喇 部落——固山（旗） 咦，不对，这套制度有点问题！ 牛录三百人没有问题，但一个猛安管辖10个谋克，太多了，改为5个； 不对！不对！不对！ 部落首领管辖猛安，这怎么能行？ 部落必须在我的领地内消失，这也是我命人创制满文的根本原因，所有的女真部落都必须是我的族人。 对，打散掉，再重组！ 在解决吃饭问题的过程中，努尔哈赤再一次天才般地发现了一个重组女真社会的机会：打掉原来的部落制，重组女真社会！ 一个全新的女真族就此诞生，这里不再有苏克苏浒、董鄂、哲陈等等，有的是一个统称：女真族。 这个全新的女真族，后来他的儿子皇太极又给取了它个全新的名字：满族！ 这才是八旗制度真正厉害的地方。 消灭部落，大一统！ 同年，努尔哈赤推出了一套更成熟的方案： 他把辖地所有的女真人编为四旗，每一旗5个甲喇，一个甲喇5个牛录，他们的领导人被称为额真，翻译过来就是“主子”的意思。 四旗分别以黄、白、红、蓝为标志，旗内由旗主全权负责，旗主只对努尔哈赤负责。 努尔哈赤精挑细选了四位旗主，四位他认为永远不可能背叛自己的人。 黄旗旗主：努尔哈赤； 白旗旗主：褚英，努尔哈赤长子，时年21岁； 红旗旗主：代善，努尔哈赤次子，时年18岁； 蓝旗旗主：舒尔哈齐，努尔哈赤二弟； 这套领导般子，不用看，就知道是个家族企业。 原来的各部落首领当然不至于傻到和老板儿子、兄弟们去争股权，至此，董颚部、哲陈部、王甲部、苏完部、哈达部等等彻底消失在了历史的长河中。 更可怕的是，在这套全新的制度下，努尔哈赤做到了一件事情。 一件但凡在历史上出现，都曾掀起过无数腥风血雨的事情。 全民皆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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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八旗之战争机器 伟大的哲学家，圣人老子在《道德经》内曾说：兵者，凶器也，圣人不得已而用。 全民皆兵，用现在的军事术语来说，就是军国主义，他的精髓是一切为战争服务。 中国历史上，第一个践行这套思路的，是一个比李成梁争议更大的人。 他的名字叫商鞅。 有人说他富国强兵，深谙强国之道，促成了中国的统一； 也有人说他遗祸千年，士大夫更是耻于言商鞅； 这是一场绵延千古的辩论，其实我认为，背后的逻辑并不复杂，商鞅争议的背后，是另一场更大的争议：治国的根本，究竟是强国，还是富民！ 这几年因为做生意，我经常要出差东南亚的一些国家，有意思的是，东南亚的国民普遍都比较穷，没房没车，但生活却非常潇洒，穷归穷，但他们并不觉得苦，活得普遍比较开心。 但在那边的中国人就不同，他们总是紧绷着神经，眉宇之间大都不太平和，虽然相对有钱，却并不快乐。 然而有意思的是，这群并不快乐的人骨子里却十分瞧不起那群开心的人，私下聊起来，总是充满自豪感地说：这些老外，干不了大事，事儿还得要我们中国人来办！ 那一刻，我明白了，明白了这个争议的答案。 答案是：没有答案！ 不同的人，不同的民族都会得到不同的答案，而这些答案都没毛病，都对。 怎么看这个争议，取决于我们是一群什么样的人！ 中国人，骨子里是狼，狼喜欢吃肉，也喜欢看别人吃肉。 因此 秦皇汉武，横扫六合，大部分认为是一代英主，即便他们的百姓水深火热； 两宋南唐，军武不盛，大部分认为是弱朝弱代，即便他们的百姓生活富足； 然而，有的时候，我也常常在想，我们不都只是一些百姓吗…… 更令人唏嘘的是，哲学很多时候都很对，但大部分时候并没有什么用，圣人老子也不例外，他的千古名言“兵者，凶器也，圣人不得已而用”，这句话，对是对，但解决不了什么问题啊。 真正能解决问题的，还是兵者，尤其是在乱世的时候。 这套全民皆兵的八旗制度，让努尔哈赤和当年的秦朝一样，短期之内迅速重整了原来混乱无序的社会，把整个女真也打造成了一台战争机器。 为了能让八旗这套战争机器完美地运转 努尔哈赤首先给这套机器添加了充足的动力，他制定了一系列的军功制度、职官制度，让这套机器的每一个零部件都想着为打仗服务； 其次他又为这套机器抹上了足够的润滑油，设置了一系列的律法制度，去约束每一个机器的配件，保证他们都在正确的轨道上运转； 最后他又为这套机器留置了很多升级的接口，设立了一系列的土田制度，人口户籍制度，让这台机器在高速运转的同时，随时接纳新的零部件，边干边升级。 正在努尔哈赤干得热火朝天，努力组装机器的时候，李成梁是真的睡不着了。 76岁的李成梁虽然老眼昏花，但脑子还是十分地清醒，简单的数学问题依然难不倒，他毛估估地算了下，四旗共有20个甲喇，也就是100个牛录，每个牛录300人，乖乖！努尔哈赤居然有了三万大军！ 这些人哪来的啊！ 八年前的古勒山之战，努尔哈赤也就几千人马，八年后，咋就成了三万呢！ 刚上任不久的李成梁百思不得其解，而另一个人，却洞若观火，照搬全抄，学起了努尔哈赤，也在短短数年之内，仅凭一部之力，便凝聚起了女真族第二只过万的人马。 他就是当年那个对努尔哈赤“唯贝勒命”的乌拉部布占泰。 1596年，乌拉部贝勒满泰被部下杀死。 努尔哈赤苦等三年的政治投机机会终于来了，他立刻派兵送布护送占泰回乌拉部，抢班夺权，在建州军强大的兵威下，布占泰顺利继承了乌拉部贝勒的职位。 护送人质回国继承这种套路，战国时期，屡屡上演，结局也都差不多，继承大权的人质刚开始几年感激涕零，几年之后，该干嘛就干嘛，毕竟国家利益大于一切嘛。 布占泰也一样，刚回国，对努尔哈赤简直以“儿皇帝”自居，他依次娶了二贝勒舒尔哈齐的女儿额实泰和努尔哈赤的女儿穆库什，见了面还真得叫爸爸。 当然礼尚往来是必须的，布占泰也把自己兄长满泰的女儿阿巴亥嫁给了努尔哈赤。 值得一提的是，这个阿巴亥后来居上，成为了努尔哈赤最宠爱的妃子，当上了最后一任大妃，也就是正妻，还一连为他生了三个叱咤风云的儿子：阿济格、多尔衮、多铎。 按理说，这样的发展态势，已经是“建乌一家亲”了，大家文明一点，互相珍惜这份感情，后面也就不用干那些打打杀杀的事情了。 但是，布占泰聪明绝顶，和李成梁一样，他也睡不着啊！ 眼看着努尔哈赤越来越强，他面上毕恭毕敬，心里急得冒火，李成梁好歹背后有个大明朝，我乌拉部背后那是野人女真，真是一群野人啊。 不过，野人也是人。 李成梁不知道的那个秘密，布占泰一清二楚！ 答案就是野人！ 努尔哈赤这几年干得最多的一件事，就是抢人，尤其是精壮男人，越猛越好。 大家别误会，努尔哈赤的性取向应该是比较端正的，他抢这些猛男，主要还是为了正事，毕竟他的公司主营业务还是打仗，没男人可玩不转。 努尔哈赤抢人的主攻方向有两个：一个是逃亡朝鲜的女真人，另一个就是野人女真。 在万历朝鲜战争在几年，生活最苦的还不是朝鲜人，也不是流亡东北的汉人，而是一帮逃亡朝鲜的女真人。 这群人原来就穷，因为纳林布禄、孟格布禄、努尔哈赤这帮社会大哥，当然还得算上李成梁，这帮大佬们老那么打来打去的，日子没法过，便纷纷逃亡朝鲜，谁知道前脚刚到朝鲜，后脚皇军来了，灶台还没热乎呢，又纷纷逃回了东北。 逃都逃了，还回来干嘛，在那个宅基地非常不明确的时代，逃了，就意味着地也没了，无家可归，没办法，说不得也只能去当野人了。 就在这个走投无路的时候，一条令人振奋的消息让他们喜极而泣。 建州的努尔哈赤以举办奥运会的热情姿态，高唱《建州欢迎你》，开放怀抱等你，接收了大批的朝鲜女真人。 不能任由努尔哈赤壮大！布占泰洗了洗脸，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开始学习努尔哈赤的先进经验。 他利用乌拉部天然的地利位置优势，对乌拉部的户籍管理办法进行了深刻的改革，以“来着不拒，不来硬抢”的政策，和努尔哈赤暗中打起了人口争夺战。 看着女婿兼舅父布占泰越来越不安分，努尔哈赤心里很不高兴，但让他更不高兴的事情接二连三地发生，从叶赫到辉发，从弟弟到儿子。 有些事情，是真不高兴，有些事情，是装不高兴，无论如何，都是不高兴。 人，不高兴了，就会生气； 战争机器，不高兴了，就会打仗！ 东北很快迎来了一场更猛烈的暴风骤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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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去是第七章 兴复女真 这一章努尔哈赤、李成梁、布占泰、舒尔哈齐之间博弈将达到高潮，看北丐李成梁如何败下阵来，也看西毒熊廷弼的出场，敬请期待。 本章将分五小节 第七章：兴复女真之前仇新恨 第七章：兴复女真之战神附体 第七章：兴复女真之北丐已去 第七章：兴复女真之西毒来袭 第七章：兴复女真之乌拉灭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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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兴复女真之前仇新恨 打过篮球的朋友们都知道，有的时候，打起铁来，篮筐像盖了盖子，怎么也投不进，这个时候，最好的办法，就是去替补席坐一会，冷静一下，或者在场上多传一传球，找好的机会再打，总之，别不服，先装装孙子，别硬往上怼，没什么好处。 但有的人，明明在场上已经做了孙子，就是学不会装孙子，还一直以为自己是大爷。 纳林布禄就是这样的人。 这几年，他没有少怼努尔哈赤； 1597年，纳林布禄命自己的侄儿布扬古（布寨的儿子）、儿子金台吉和努尔哈赤歃血为盟，还答应了将布寨的女儿嫁给努尔哈赤。 这个婚约，细思极恐。 努尔哈赤可是亲手将布寨尸体分尸的那个无良卖家，这个仇怨结的实在是不共戴天，试问，谁又能接受嫁给亲手将自己父亲分尸的杀父仇人？ 纳林布禄到底是有意的还是无意？ 如果是有意，纳林布禄的用心十分心险恶，以纳林布禄的流氓逻辑和喜欢暗搞小动作的行为习惯来看，最有可能的想法是让背负血海深仇的布寨女儿色诱努尔哈赤，在云雨之际，一刀结果了努尔哈赤的小命。 杀了努尔哈赤，怪不到我头上，你们已经是一家人； 杀不了努尔哈赤，也怪不到我头上，你们才是一家人； 一本万利！ 如果是无意的，那就太蠢了，没考虑你侄女愿不愿意嫁？如果许婚不嫁，不正好落人口实吗？ 让这个事情变得更复杂的是，布寨的这个女儿，是一个魅力四射的角色美女。 在正史中，她的名字叫叶赫老女，后来努尔哈赤起兵反明，誓师七大恨中还对此女念念不忘； 在野史和影视文学中，她的名气就更大了，变成了东哥或者布喜娅玛拉，号称女真第一美女，一女亡四国，水平丝毫不亚于古代四大美女。 对叔叔孟格布禄的安排，叶赫老女的回复十分干脆：不嫁！ 这桩婚事一拖便是数年，努尔哈赤心里很不爽，一不爽； 1597年，辉发部被努尔哈赤打得内乱，新贝勒拜音达里是一个堪比孟格布禄的浑人，一口气杀了7位族叔，导致那些堂兄堂弟都跑到叶赫部去找纳林布禄求援； 邻居家内乱，不趁机耍耍流氓，捞一笔，怎么对得起社会大哥的身份？ 纳林布禄很开心，然而正当他准备动手的时候，他惊恐地发现拜音达里居然去找了努尔哈赤了，不仅结盟，还订了婚约！ 纳林布禄的恐努症又犯了，明着不敢干，开始玩阴的，他表示只要拜音达里送儿子过来做人质，就把他那些堂兄弟送回去，然后又对拜音达里恐吓了一番； 浑人拜音达里迷惘了，左右都是大哥，谁也得罪不了啊。 脑子没想通，屁股来决定，不知道哪根神经没搭对，拜音达里居然又撕毁了和努尔哈赤的婚约。 定了婚约的老婆没讨回来，定了婚约的女儿又嫁不出去，刚拉的小弟又被劫走了； 努尔哈赤很不爽，二不爽； 1599年，纳林布禄借贿赂明朝边军，让浑人孟格布禄对建州翻脸，反过来打努尔哈赤； 努尔哈赤又很不爽，三不爽； 1604年九月，最不爽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这个月的某一天，一个女人奄奄一息。 站在她病床前的是一对父子，父亲是45岁的努尔哈赤，儿子只有12岁，他的名字叫皇太极。 这是一个苦命的女人。 1588年，她的哥哥纳林布禄亲自护送着她，嫁给了丈夫努尔哈赤，婚后他们的感情一直很好。 但让她既无耐也很痛苦的是，哥哥们和丈夫越来越不对劲，直至兵戎相见。 更让她悲痛万分的是，某一天，他的另一个哥哥布寨被丈夫分尸，娘家和丈夫终于结下了抹不去的血海深仇。 但十几年来，她一直恪守作为一个女人和妻子的本分，默默地承受着这些痛苦，对丈夫没有半分的怨言。 丈夫也很理解她的痛苦，轻抚着这位妻子的脸，温柔地道：你还有什么遗言吗？ 妻子艰难地睁开了双眼，看了一眼丈夫和儿子，同样温柔地一笑，道：我相信你，儿子我没什么好担心的，我只想看再一眼我的母亲。 这个苦命的女人，临死了只想见一眼另一个苦命的女人。 努尔哈赤派人恳求纳林布禄送岳母过来见妻子最后一面。 这原本是缓和两人关系的大好机会。 可惜此时的纳林布禄已经病入膏肓，他的恐努症病情越来越重，听到努尔哈赤的名字，就像见了鬼了一样。 这种心里，就像咱们普通人去鬼屋，明明知道那里没有鬼，却总会吓得魂飞魄散，就算那些“鬼”过来和你友善地握手，估计也恨不得拳脚相加。 在纳林布禄眼中，努尔哈赤和“鬼”没什么区别，他怕努尔哈赤也来阴的，事后翻脸扣留母亲，断然拒绝努尔哈赤的请求。 于是，努尔哈赤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深爱的妻子带着遗憾离开这个世界。 而这个遗憾，原本可以简单地避免。 都是因为你，纳林布禄！ 努尔哈赤狂怒之下，将这个可怜女人的棺椁摆到了正堂，对着妻子的亡魂起誓：不报此仇，誓不安葬。 纳林布禄，前仇旧恨，一起清算吧！ 1605年正月，努尔哈赤亲率大军，讨伐叶赫，建州军摧枯拉朽，一连攻克了叶赫七座城寨，掠夺了2000多人口和大批物资，这才罢兵。 纳林布禄的意志终于被彻底打垮，他再也不敢和努尔哈赤针锋相对，哪怕使使暗劲，也已经失去了勇气。 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 纳林布禄混败了，另一个却人意气风发，锐不可当。 他就是舒尔哈齐。 在李成梁、朝鲜、布占泰等各方的轮流吹捧下，舒尔哈齐已经快看不清他哥哥是谁，更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1605年，就在纳林布禄混败的这一年，舒尔哈齐迎来了自己人生的巅峰。 这一年，他的妻子也去世了，同样也来了很多客人。 所有人都想到，客人会比较多，因为努尔哈赤也刚刚死了妻子，这阵仗，不陌生，但所有人都没有想到，客人里居然来了一对父子。 李成梁、李如柏父子！ 这一年，李成梁虚岁八十，李如柏虚岁五十三。 女真族，李成梁来了无数次，但他万万没有想到，最后的这一次，也是唯一没有带着大兵的一次，跟着他的却是满车的祭礼。 遥想当年，雄姿英发，大兵捣其巢； 可叹今岁，垂垂老矣，大礼送其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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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兴复女真之战神附体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句话，李成梁应该最有发言权。 万历三大征，明军精锐受到重创，更严重的是，国库打空了。 公司没钱，业务就开展不起来，1604年，努尔哈赤攻打叶赫，李成梁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还在等，还在等着云中鹤和鬼见愁的那一幕！ 为了加快节奏，意识到问题越来越严重的李成梁这才不顾年老体衰，不顾路程遥远，亲自来给舒尔哈齐的妻子吊唁。 在李成梁的诚意和捧吹下，舒尔哈齐彻底飘了，他开始公开表达了对哥哥的不满，甚至在一次军政会议上，和努尔哈赤吵得面红耳赤。 他们争吵的焦点，在于舒尔哈齐认为明军恩宠已极，我们不应该再继续东征西讨，大家互相和平往来，做一对相亲相爱的好伙伴，岂不是美滋滋？ 美滋滋？努尔哈赤无言以对。 快了，鬼见愁就要和云中鹤翻脸了。 李成梁决定继续等待。 1607年，机会终于来了！ 人的机会往往建立在他人的痛苦之中，这一次，也不例外，他最近有点烦。 乌拉部贝勒布占泰自从和努尔哈赤打上人口争夺战之后，经过刻苦专研，业务能力突飞猛进，成绩突出，乌拉部的实力也节节攀升。 当然，和努尔哈赤的矛盾也愈演愈烈。 直至不可调和！ 野人女真，这就是我的后花园，布占泰是这么认为的； 野人女真，那是一片没有开垦的处女地，努尔哈赤却是这么认为的； 这种认知上的差异，使得双方根本没法谈，气氛越来越紧张。 不过，紧张归紧张，毕竟那么多女儿妹妹啥的嫁来嫁去，也没撕破脸。 直到有一天，努尔哈赤对布占泰后花园的插得实在太过深入，激起了布占泰的强烈反抗。 事儿发生在1607年3月，原本承诺归附布占泰的野人女真斐悠城，忽然反水，要跟努尔哈赤混了，这也就算了，更让人无法忍受的是，努尔哈赤居然连招呼都不打，就派了三千士兵明目张胆地去接收了！ 连吃进的，都要挖出来？ 是可忍孰不可忍，布占泰大怒之下，派了一支骑兵前去堵截。 人数整整一万！ 两军遭遇在一个叫乌碣岩的地方。 双方见面，布占泰就乐了，因为在对面的帅旗下，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舒尔哈齐。 这哥们的个性，熟悉啊，见他正眼巴巴地看过来，布占泰笑了，会心一笑。 他立刻下令大军列阵，刀箭挥起来，战旗摇起来，喉咙喊起来，场面越热震撼越好。 不用打，那哥们肯定要尿。 果然，舒尔哈齐尿了，还尿出了新高度。 可能是在哥哥努尔哈赤身边久了，耳濡目染，见哥哥屡屡使用《三国演义》的计谋破敌，舒尔哈齐忽然灵台一阵透亮，开窍了！ 他居然也学起了《三国演义》中的诸葛孔明，对军事理论进行大胆创新，将占卜术这些神神道道的融入实战。 在建州大军出发之后不久，舒尔哈齐便上演了诸葛孔明的套路。 众将面前，他忽然紧紧盯着帅旗，大呼：不好！帅旗上隐隐有蓝光闪烁！ 众将一惊，纷纷朝帅旗看去，瞅了半天，便有人忍不住道：二贝勒，帅旗上哪里有蓝光？ 舒尔哈齐用一种悲天悯人的眼神看了他一眼，摇头道：再给我仔细看！ 众人又擦了擦双眼，不少人还凑过去看，实在看不出来，面面相觑，不知道如何是好。 只见舒尔哈齐面色凝重，摇头又道：此乃不祥之兆！我军应该撤兵，避开这个凶兆。 凶兆？ 这不是扯淡吗！舒尔哈齐的两位侄子褚英和代善实在无法理解这种高深莫测的战术，表示坚决反对。 建州大军重新开拔。 古话说的好，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褚英和代善很快为没有听从当世诸葛舒尔哈齐的建议付出了沉重的代价，挡在他们面前的是布占泰的一万骑兵。 果然是个凶兆啊！ 舒尔哈齐的下属们对舒尔哈齐佩服得五体投地，众人又问：二贝勒，怎么办？ 舒尔哈齐微微一笑：敌不动我不动，敌动了，我也不动，这一招叫按兵不动。 按兵不动？ 这不是扯淡吗！褚英和代善更是无法理解，再次表示坚决发对。 见二叔舒尔哈齐彻底沉浸在了诸葛孔明的世界里，无法理解这种境界的褚英愤怒地摔门而去，他召集了包括代善、费英东、扈尔汉、扬古利等一帮努尔哈赤的亲军大将和士兵。 这一刻，褚英想起了自己的父亲，激昂慷慨地道： 布占泰，曾经是我们的俘虏，今天也会是我们的俘虏！他们兵虽然多，但我们有上天的眷顾，也有父王的赫赫英明，只要奋勇杀敌，敌兵必破！杀！ 建州军士气大振。 褚英越讲越兴奋，此刻，他仿佛努尔哈赤附体，做出了堪称经典的军事部署，兵分四路： 第一路：主将扈尔汉和扬古利，率骑兵两百，带着斐悠城的降兵，占领一座山头，作为诱饵； 第二路：主将褚英，率领五百骑兵驻左侧山头； 第三路：主将代善，率领五百骑兵驻右侧山头； 第四路：主将费英东，带领剩余骑兵，堵截敌人退路。 这可是要全歼敌人的打法！ 褚英，太狠了，狠得犹如战神附体！ 布占泰的悲剧，在于一直苦苦防着努尔哈赤，却对努尔哈赤的儿子卸下了防备。 这就是一代奸雄布占泰的宿命。 中国几千年，能生出厉害儿子的皇帝绝不在少数，但像努尔哈赤这样一口气能生出七八个厉害儿子的，绝对不超过一只手。 不幸的是，在这一只手的绝世老爹里，努尔哈赤恐怕还能名列榜首！ 老子干不过，儿子又那么猛，这就是一盘死棋。 和紫霞一样，布占泰只猜中了开始，却没猜到结局。 如果能猜到，他就应该不会犯一个错误，一个致命的错误。 布占泰没有认真打！ 他很愤怒，但更清楚，撕破脸的时机还远远未到。 但，布占泰忘了，这可是战场，他更忘了，对面的可是努尔哈赤的亲军！ 舒尔哈齐怂了，按兵不动，但他手上只有600人，另外的2400人都是虎狼之师。 生活中大意的代价，可能就是被埋怨两句，最多骂一顿，然而战场上大意的代价，是死亡。 扈尔汉和杨古利首先和布占泰的大军动上了手，他们率领两百骑兵利用地形和乌拉军的前锋展开了厮杀； 正当乌拉军潮水般涌向那个山头之时，褚英亲率五百骑兵突然从左路山头猛冲下来，乌拉军阵势一乱，还没结好防御阵势，忽然右路又传来一阵喊杀，代善也率五百骑兵居高临下杀了进来。 乌拉军三面受敌，登时乱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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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兴复女真之北丐已去 乌拉军正想回退，重新集结阵地，然而他们惊恐地发现后面又杀来一支骑兵。 费英东率军趁乱从后方杀了进来！ 四面受敌，乌拉军崩溃了。 乌碣岩之战，布占泰的一万骑兵被斩杀三千余人，损失战马五千匹，盔甲三千套，几年的积累，几乎被兜掉了一半，损失惨重！ 不过他还不是最惨的，有一个人损失比他还要惨重，而他几乎失去了一切却浑然不知。 这个人就是当代孔明，舒尔哈齐。 舒尔哈齐这一套神神道道的东西，彻底激怒了努尔哈赤，他果断地剥夺了舒尔哈齐的权利，让他远离了决策层。 然而努尔哈赤没有想到，舒尔哈齐，入戏太深，他似乎真的以为自己变成了诸葛孔明，没有半分恐慌，淡定地表示：此处不留爷，自由留爷处。 舒尔哈齐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自立山头！ 机会来了，鬼见愁和云中鹤终于要翻脸了！ 八十几岁的李成梁浑浊的老眼一亮，决定再加一把火，他着手做了两件事： 第一件，奏请朝廷封舒尔哈齐为建州右卫都督，并赏赐敕书； 第二件，在明朝铁岭卫的东南部一个名叫黑扯木的地方给舒尔哈齐划了大大的一片宅基地，让他免费入驻。 但很快李成梁就傻眼了，舒尔哈齐居然只带来了几个儿子和少量人马。 然后？没然后了！ 这种感觉就像某些领导，为了吸引大的外商投资，费尽千辛万苦，又是请客又是送礼，还不惜千辛万苦去吊唁，结果人家带着满付家当过来，却发现是一家野鸡公司。 这一下，舒尔哈齐真的成为了鬼见愁，鬼见到了也要发愁。 李成梁很惆怅，但更惆怅的是，努尔哈赤又开始频繁出兵了！ 1607五月，努尔哈赤派额亦都、费英东等人讨伐野人女真渥集部，抢了两千人回来； 1607九月，紧随舒尔哈齐，另一个人也被努尔哈赤清算了。 他就是辉发部贝勒拜音达里，努尔哈赤女儿没嫁出去，一直憋着股气，他亲自率兵攻打了辉发部，一举攻克。 该月，辉发部灭亡。 1608年三月，努尔哈赤决定再找一个人清算，布占泰。 但，这一次和上一次一样，又有一个人站出来表示反对。 巧合的是，此人玩的套路也和诸葛孔明有点像，一套一套的，努尔哈赤正想发作，但当听完这个人的陈述之后，却哈哈大笑了起来：此孔明非彼孔明也！ 发言的这个人正是当年救过他的安费扬古，安费扬古说了一段极具战略眼光的话，如果取个名字的话，那就是“大木理论”。 他把用兵比喻成了砍伐大树，要想砍伐一颗大树，必须先拿斧子一斧一斧砍，砍细了，大树才能折断。实力相等的情况下，切不可贪求一次灭掉对方！ 这才是真孔明啊。 这条战略几乎为努尔哈赤后来的用兵指明了方向，既用在了布占泰身上，也用在了大明朝身上。 努尔哈赤当即改变了亲征的打算，采取了逐步吞食乌拉部从而孤立都城，进而一战而下的策略。 很快褚英、阿敏率军五千以报复为名，攻克了乌拉部的宜罕山城。 朋友越来越少，打又打不过，布占泰面临了和纳林布禄一样的难题，不过他比流氓纳林布禄脑子清醒得多，打不过，那就先忍着，大不了多忍几年。 布占泰再次做回了那个乖巧的女婿，人口抢夺战也不打了，还额外送了五十个叶赫的俘虏给努尔哈赤，表示恭顺。 布占泰打服了，辉发部灭亡了，除了野人，整个女真只剩下叶赫部和乌拉部两根独苗。 1608年，一个更好的消息传来：李成梁又下野了。 从1601到1608年，二次上任的七年间，李成梁只做了两件事，一件懊恼了自己，另一件懊恼了别人，两头不讨好。 懊恼了自己的那一件是舒尔哈齐； 懊恼了别人的那一件是宽甸六堡； 李成梁在女真这一块业务上，可以说成也宽甸六堡，败也宽甸六堡； 1573年，李成梁决心修建宽甸六堡，不惜逼反王杲、王兀堂等人，因为此处“据膏腴、扼要害”。 1606年，李成梁决心放弃宽甸六堡，不惜担负朝廷的汹汹骂名，因为此处已经“孤悬海外，难以拒守”。 很多人都认为，放弃宽甸六堡，是李成梁一生中最大的决策失误，甚至认为，这是李成梁收受了努尔哈赤的好处，两人狼狈为奸，这才将宽甸六堡拱手让给努尔哈赤。 其实会这么想，还是高看李成梁了。 此李成梁，非彼李成梁。 1591前的李成梁，是一头猛虎，但1601年以后的李成梁是一头失去獠牙的“老”虎； 唯一相同的是，他的头脑并没有浑浊，依然十分清醒。 宽甸六堡经过三十年的发展，已经极具规模，拥有了六万四千多户居民，他们在这里开拓了大片的荒地，种植了大量的农田；他们在这里开设了一个又一个市场，贸易极为兴盛，已经成为建州女真和明朝的主要市场。 然而，这样一个繁荣的市场，四周却被努尔哈赤团团包围，随时会被一口吃下； 更可怕的是，利用宽甸六堡，女真人学习了大量的农耕技术、冶金技术，在这里，他们重金收买了一批又一批相关的技术人才。 李成梁日夜担心的一幕正在发生，女真族正在开始用有属于他们自己的生产能力！ 不能再等下去了！ 李成梁比任何一个大明将领更了解努尔哈赤，也比努尔哈赤更了解大明朝，仔细分析，他得出了一个无耐的结论，大明边军已经失去了主动进攻的一切条件。 如果在当年，我可以用强大的军力，让宽甸六堡继续做那颗钉子； 但是在现在，明朝边军今非昔比，这颗钉子已经变成了一个馒头； 撤回来，坚壁清野，用九边做防御，困死他们！ 这就是李成梁的判断，一个无比精准的判断，一个是要付出惨重代价的判断。 1606年，因为宽甸六堡居民坚决反对撤离，李成梁派出大军使用武力强行驱赶，不少人怒极暴乱，遭到了李成梁的血腥镇压。 如果此事到此为止，李成梁收到的唾沫应该还会少些，但是偏偏李成梁还有一个毛病，喜欢冒功领赏，这事，他以前没少干，屡试不爽。 这一次，他又像往常一样，向朝廷请功，表示，收纳了流民十数万，功劳大大的。 宽甸六堡这事本就有争议，冒功请赏就太过分了，言官们不干了，撸起袖子就开骂，再加上李成梁底子本来就不干净，骂着骂着，高层也对他越来越不满。 更糟糕的是这一两年东北的局势不断恶化，李成梁终于顶不住了。 1608年，在汹涌的骂声中，李成梁再次下台。 这个八十三岁的老头再次收拾好了行囊，无奈地朝着辽东总兵的位置看了最后的一眼，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哎，多么希望能回到1573年，那一年，那两个少年，我还能让他们活着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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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兴复女真之西毒来袭 1573年，那两个相依为命的少年，他们也同样想不到三十多年后，有朝一日，居然会水火不容，兵戎相见。 人生哪有那么多如果，有的只有冷冰冰的现实。 李成梁下野，直接影响最大的是三个人，一个是浑人，一个是鸟人，最后一个是猛人。 第一个浑人就是孟格布禄的接班人，当代孔明舒尔哈齐。 随着李成梁的下野，舒尔哈齐也失去了他最后的政治资本，但这并不动摇他身为当代孔明的地位，因为除了占仆这类神神道道的招数之外，他又用了孔明的另一招，至今为人津津乐道，流芳千古的一招。 这一招有一个令人向往的名称：三顾茅庐！ 毕竟是自家兄弟，努尔哈赤也不太想撕破脸，于是派了一波又一波的人马以刘备般求贤若渴的姿态，屡次登门劝说舒尔哈齐，请他出山。 舒尔哈齐见哥哥这么配合，摆出了十足的孔明架子，就是不去，坚决自立门户。 很明显，努尔哈赤没有刘备的耐心，见弟弟实在水火不浸，断然采取了暴力措施，1609年三月，努尔哈赤下令处死了舒尔哈齐的两个儿子和一批部将。 舒尔哈齐蒙了，他从来没见过，也似乎从来没想过哥哥那狰狞的面目有朝一日居然会用在自己身上，那一刻，舒尔哈齐清醒了，但也晚了。 舒尔哈齐一脉，成年的儿子，除了从小被努尔哈赤收养，屡立战功的二儿子阿敏之外，几乎都遭到了清洗，他本人也被圈禁，两年后死于狱中。 死因不明！ 三顾茅庐，有的人用起来流芳千古，有的人用起来却贻笑大方。 第二个鸟人，他的名字叫李如柏，李成梁的第二个儿子。 如果说李如松继承了李成梁卓绝的军事能力，那么李如柏继承的就是李成梁高深的博弈术。 一个是完全继承，另一个连半吊子都算不上。 在李成梁第二次执掌东北的这一段时期内，李如柏耳闻目见的是父亲对东北局势的种种无奈。 李如柏刚开始并不明白，但渐渐地开始懂了，眼前的这只由努尔哈赤带领的建州女真军队远比想象中的还要可怕，可怕到连父亲也认为正面迎战，没有丝毫把握。 博弈术，趋利避害，保存实力的道理我还是懂的，既然打不过，那就尽量避免和他们去正面冲突吧。 李如柏正是带着这种心态，参加了十年后的萨尔浒之战，给明军，也给自己带来了灭顶之灾！ 第三个猛人，和十几年前的李成梁一样，也是一个狠人，一个能够力挽狂澜的人。 努尔哈赤的一生，遇到了无数的敌人，但真正能够和他华山论剑，有来有往的人，有且仅有四个人。 这四个人，相当于金庸小说《射雕英雄传》里面的“东邪西毒，南帝北丐”，都有绝顶的战略或者战术水准，无论哪一个，努尔哈赤都没有必胜的把握。 现在我们隆重地介绍这四位绝顶高手，东邪袁崇焕、西毒熊廷弼、南帝孙承宗，北丐李成梁！ 北丐李成梁，因为出道比较早，他是四绝中唯一一位能够一直对努尔哈赤处于攻势的高手，但和洪七公一样，他的弱点就是一个字：贪！ 洪七公贪吃，李成梁贪财、贪功。 这个弱点被努尔哈赤死死地抓住，让他失去了一次又一次地轻易击败对手的机会，等他反应过来，已经无可奈何。 但江湖注定不会寂寞，北丐已去，西毒来袭。 第二位出道的绝顶高手便是这位猛人：西毒熊廷弼！ 熊廷弼这个人，很毒，十分毒辣，也很独，十分孤独。 他的这种特点源自于他骨子里的骄傲，用四个字形容，那就是傲气冲天。 “三元天下有，两解世间无” 这是熊廷弼一生最喜欢的一副对联，说得便是他自己。 三元指的是连中三元，乡试解元（全省笔试第一）、会试会元（全国笔试第一）、殿试状元（全国面试面试第一），这大家可能比较熟悉，整个明朝两百多年，也只有两个人，一个叫黄观，一个叫商辂。 连中三元，固然极难，而熊廷弼不甘落后，另辟蹊径，创造了另一个科举奇迹，他先是学武，中了武解元，后来弃武学文，又中了文解元，这就是两解。 文武全才，熊廷弼想不傲都不行，因为翻遍史书，仅此一人。 然而，成绩是成绩，现实是现实，中间的落差，很多人想必都感同身受。 这种天赋异禀，智商很高的人，进入工作岗位之后往往十分痛苦，因为他们大都胸怀大志，而他们的同事却往往都是一帮随波逐流，追逐名利的人，熊廷弼也不例外，他对此深恶痛绝，做法十分极端。 他曾在督学南畿时，把闹事的生员活活打死。 考官打死考生，这就是熊廷弼，一个胸怀大志，天赋异禀，却刚愎自用、手段毒辣的人。 这种人，同事们都是很讨厌的，背地里都叫他熊蛮子，他也是讨厌同事们，动辄捋袖子骂人，不过瘾的时候，还得上去揍两拳。 这种人，如果天下太平，一辈子就是个基层干部。 幸运的是，天下并不太平，辽东需要狠人。 1608年，狠人熊廷弼接任辽东巡按御史，开始巡视辽东。 巡按御史这个职位，相当于现在的中央纪检委派驻辽东的巡视组组长，官不大权利很大。 毕竟是绝顶高手，熊廷弼一上任，便看破了东北局势恶化的根本： 他当即整顿辽东官场，核查大小官吏，杜绝送礼之风，核查军情，兴办屯田，辽东的官风、民风为之一振。 看到工作取得了显著的效果，他再接再厉，又做了一件原本不该归他管，管了也白管的事，他上书总督巡抚，提出了一个让他们觉得多管闲事的建议： 警惕努尔哈赤的扩张，必要时给予雷霆一击！ 和通常情况下一样，多管闲事的后果就是没人理会。 这条建议，石沉大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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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兴复女真之乌拉灭亡 西毒熊廷弼这边没人理会，另一个人却再也等不下去，他就是乌拉部的布占泰。 和明朝相比，乌拉部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边缘了。 自乌碣岩之战后，努尔哈赤变本加厉地不断去光顾布占泰的后花园，又强抢了不少猛男。 这是真的要往死里整啊！ 努尔哈赤之心，路人皆知。 再这么温水煮下去，青蛙还没熟，布占泰肯定要熟了。 他决心反击！ 明朝指望不上，叶赫部更是龟缩不前，布占泰只能把头转向蒙古，“随风倒”的蒙古。 1612年九月，布占泰不知用了什么办法，策反了原来归顺努尔哈赤的科尔沁部，率军抄了努尔哈赤的一座城池：虎尔哈路。 听闻战报，努尔哈赤大喜过望，好女婿，爸爸老整你的后花园，你以为真的是为了那几个野人？ 十二月，努尔哈赤亲率三万大军，随行的还有五子莽古尔泰，八子皇太极，建州军一路连克六城，很快就兵临乌拉城下。 看到建州军气势汹汹，势如破竹的样子，蒙古军掉头就走，徒留布占泰在风中凌乱。 太XX不靠谱了！ 布占泰无奈只能收缩战线，紧闭城门，然后坚壁清野，凭城防守。 眼看着一场攻坚战就在眼前，第一次参加这种大的仗莽古尔泰、皇太极等跃跃欲试，纷纷请战。 这一年，莽古尔泰25岁，皇太极20岁。 努尔哈赤却淡淡地一笑：再等等。 布占泰陈兵乌拉城头，却久久不见努尔哈赤攻城，放眼望去，忽然脸色大变，只见努尔哈赤率军在四处放火，乌拉城附近的几个寨子都被点了。 欲伐大树，先断枝叶！ 这就是让你们等等的原因，现在你们可以打了，但记住了，只许给我打北门，狠狠地打！ 布占泰还在城头骂娘，建州军就动了，朝着北门忽然发动了猛烈的进攻，猝不及防之下，北门被毁。 正当布占泰组织军队赶往北门救援之时，北门又冒起一阵熊熊大火，布占泰刹那间愣住了，也明白了，仰天悲呼一声：我的粮草啊！ 粮草没了，这，又是一个死局。 兵马既动，先毁粮草！ 莽古尔泰、皇太极，这就是老爹教你们的第二课！ 布占泰绝望了，再次投降。 为了表示投降的诚意，两军阵前，布占泰驾着一叶扁舟，在河中央向岳父努尔哈赤扣头请罪，他声泪俱下地历数了自己的罪过，再次恳求今后继续好好做亲戚。 好好做亲戚？努尔哈赤冷笑了一声，催马入河，狠狠地怼了布占泰一顿，什么忘恩负义，什么出尔反尔，什么难听说什么，最后表示把儿子送过来做人质，否则一切免谈！ 总目睽睽之下，好歹也是乌拉贝勒，我哭得稀里哗啦，给足了你面字，没想到你还真能骂得稀里哗啦，一点面子都不给，布占泰压抑的愤怒终于爆发了。 收拾不了你努尔哈赤，还收拾不了你的女儿吗？ 布占泰回家就把努尔哈赤和舒尔哈齐的女儿，自己的两个老婆当成了箭靶子，狠狠射了几箭，宣泄了心中的愤怒。 当然射着玩儿。 毕竟自家老婆，在那个年代，怎么玩都不过分，但坏也坏在，玩完了，还把人给关了。 关了老婆，布占泰还是觉得不解气，十几年来的委屈愤懑汹汹地袭来，努尔哈赤这个老贼，欺人太甚。 你要我儿子做人质，我偏不给，对，我给叶赫部，请他们来助阵，和努尔哈赤决一死战！ 愤怒冲昏了布占泰的头脑，问题是你有心决一死战，叶赫部无意拔刀相助啊。 一个月后，1613年正月，努尔哈赤以背盟、囚妻、送人质于叶赫为借口，再次率领三万大军，浩浩荡荡杀向乌拉部。 这一次布占泰是真急了，大怒之下，他发动了乌拉部所有的力量，也搞了只三万人的部队，和努尔哈赤的针锋相对，摆出一副要决一死战的架势。 兔子急了也要咬人！ 见布占泰来真的了，努尔哈赤反倒犹豫了，一打就怂的布占泰居然敢玩命了？对方毕竟也有三万，直接打，不符合这么多年一直遵循的“大木理论”指导方针。 怎么办？ 努尔哈赤忽然眼睛一亮，嘴角露出了一丝冷笑。 战前开会，众将面前，向来勇武果决的努尔哈赤居然罕见地扭捏了起来：兄弟们，这一次我看布占泰是来真的，要么我们别打了？ 众将懵了：别打了？为什么啊？ 努尔哈赤叹了一口气：哎，就怕兄弟们死伤太重啊。 众将闻言，群情激昂：我等何曾怕过死！请大汗下令，打！ 努尔哈赤环顾四周，依然默然不语。 众将更急了：大汗体恤，我等感激之至，但此战不打，我等誓不归师！请大汗下令，打！ 努尔哈赤微微眯着双眼，似乎依然犹豫不决。 众将纷纷涌到努尔哈赤跟前，跪倒一片，恳求道：大汗，生死有命，我等请战！ 努尔哈赤睁开了双眼，仔细地看了看账下的众将，问了最后一句：真战？ 众将一致地怒喊：战！ 火候差不多了，努尔哈赤霍然站起，眼中精光四射，说出了一句类似成吉思汗“你要战我便战”的名言：战即战，取甲来！ 努尔哈赤用一种另类的动员方式彻底激发了众将的斗志，他一面率领大军亲自冲锋，和布占泰的大军在乌拉城外展开了厮杀，另一面命令安费扬古同时进攻乌拉城。 一场比古勒山规模更大的女真内战在乌拉城外爆发，六万人马展开了一场惊天动地的厮杀。 对于布占泰而言，悲剧的是，这一战，他输不起，更赢不了。 因为同样是三万，他的三万东拼西凑，而努尔哈赤的三万却训练有素，用现代的话来讲，杂牌军遇到正规军了。 当年乌拉一万骑兵尚且敌不过建州二千五，这次三万对三万，布占泰的骑兵很快被冲散，乌拉军大败，战死的超过六成。 更糟糕的是，布占泰的老巢乌拉城也被安费扬古一锅端了，有家回不去，剩余士兵纷纷溃散投降。 布占泰一败涂地，乌拉部就此灭亡。 看着乌拉大军溃败，正在指挥的努尔哈赤意气风发：放眼女真，除了叶赫部，已经都是我的的天下了！ 兴复女真，就在眼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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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去是第八章 反明 努尔哈赤从1583年起兵到1618年反明，整整用了35年统一女真，随后从1618年到1644年多尔衮率军进军背景，又用了整整26年，清开国之艰难，历代罕见，令人唏嘘，而明朝末年那段惨淡而悲壮的抗争史，则令人动容。 下面这一掌，我们聊聊“七大恨”和战前的故事。 共分五小节： 第八章：反明之针锋相对； 第八章：反明之建国称汗； 第八章：反明之誓师伐明； 第八章：反明之攻克抚顺； 第八章：反明之天下震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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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反明之针锋相对 在努尔哈赤使劲折腾的这段时间，布占泰急，叶赫部也很急。 收了你布占泰的儿子，却眼睁睁地看着你被按在地上摩擦，不是我叶赫部不愿意来帮忙，实在是这笔买卖太亏了。 努尔哈赤如狼似虎，你布占泰也不见得是善类，本来你们鹬蚌相争，正好我能伺机渔翁得利，实在没想到，布占泰你丫也太不经事儿了，胡乱两下，居然交待了。 之前不出兵，还想看着情况意思意思，现在再出兵，就彻底没什么意思了。 不过唇亡齿寒，乌拉部的灭亡，叶赫部也感到了阵阵的寒冷，整个东北，女真族也就叶赫部还不姓爱新觉罗了。 冷，那就抱团吧，还能感到暖和些。 叶赫部的两位贝勒金台吉和布扬古（纳林布禄已经抑郁病逝）热情地接待了布占泰和跟着他溃退下来的部属，表示以后咱两一家亲，共同对付努尔哈赤。 惨败后的布占泰，心里生出了一丝温暖，更让他感到温暖是，叶赫部的这些兄弟们似乎真的很仗义，他们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了努尔哈赤交出布占泰的要求。 仗义当然是不可能仗义的。 叶赫部这么“仗义”，主要是不得不仗义，傻子都看得出，布占泰死了，下一个就是你金台吉和布扬古。 更重要的是，还一个让叶赫部可以有恃无恐仗义的原因，虽然寒冬到来，但他们背后还有一个大火炉，一个他们认为也不得不仗义的大火炉：大明王朝。 叶赫部地处明朝北关，再往南就是军事重镇开原。 想当年南关哈达部被吞并，连大老板都被惊动了，如今对大明朝而言，整个女真有且仅有一个北关叶赫部了，再被吞并，大明这些边将督抚怎么向大老板交待？ 叶赫部就是明朝的底线。 布占泰和叶赫部，必须斩草除根，这也是努尔哈赤的底线。 底线碰底线，就看谁手头更硬。 在努尔哈赤的眼中，这个问题显然不用想，于是，他派人去明朝试探，表示愿意以第七个儿子阿巴泰为人质，希望明朝一如既往，不要插手女真事务。 在明朝的眼中，这个问题显然也不用想，再不插手，当我是二愣子？ 断然拒绝。 九月，外交上屡屡受挫的努尔哈赤决心来硬的，亲自率领了四万大军，打算以闪电战的形式，在明朝反应过来之前，一举吞并叶赫部。 这是一场和时间赛跑的战争。 努尔哈赤这边日夜行军，连续攻克叶赫部十九座山寨，很快便兵临叶赫东西二城； 叶赫部这边也不甘示弱，快马加鞭，紧急向明军求助。 明军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但事发突然，没有任何准备啊。 没有准备就先表态再说。 有意思的是，这份表态十分强硬，把双方都给吓到了。 第一个被吓到的是游击马时楠和周大岐，他们接到命令，各率兵马入驻叶赫东西二城，两人傻眼了，可我们手下各自只有五百兵马，对方有四万啊。 五百，去了再说，搞好了，大功一件，搞不好么，有抚恤金，反正亏待不了二位。 军令如山倒，两人无耐下，各自挑了大量的先进武器，包括火枪火箭啥的，奔赴前线。 第二个被吓到的是努尔哈赤，因为他也接到命令，而且还是以明朝官方盖章的正式文书的形式，文书上表示明军已经入驻叶赫城，命令努尔哈赤即刻退兵。 再打下去，就真要撕破脸了。 努尔哈赤意识到和明朝之间的第一次外交危机爆发了，十分重视，果断表示退兵，并且立刻写了一份回书，历数了和布占泰的恩怨，表示自己也是被逼无奈，绝没有和明朝对抗的意思，并承诺亲自将文书送到了抚顺城。 抚顺当时的最高领导是守备李永芳，这哥们应该算是一朵奇葩，当年努尔哈赤刚起兵的时候，他是抚顺守备，现在努尔哈赤快统一女真了，他还是抚顺守备，二十多年不升不调，比西游记里唐僧的杀父仇人刘洪都要潇洒。 李永芳就是个官场混混，俗称老油条儿。 如果没有什么意外，李永芳一辈子也就这么混过去了。 无奈天降大任，他接到了一个小心肝差点都受不住的命令：接努尔哈赤的回文。 以往去努尔哈赤家拿文书这种活，很多人挣破头皮都是要抢的，毕竟双方都很友好，开开会，喝喝茶，吃吃酒，文书到手，以努尔哈赤的习惯，说不定还能拿一堆回礼，而且又是功劳一件，领导面前也露了脸，是一本万利的事儿。 但这个时候，情势不明朗啊。 努尔哈赤到底是不是真心退兵，谁也不知道，万一假借回文，乘机攻打抚顺，人被扣了，事情是小，丢失城池，那就真的要背大黑锅，死无葬身之地了。 李永芳这边犯了难，努尔哈赤同样也犯难，我送文书，万一你们明朝趁机发难，来个斩首行动，这笔买卖真亏到姥姥家了。 双方都很为难，但业务还得继续做。 李永芳思前想后，还真被他想出了一个高招，两难自解的高招。 为表敬意，李永芳率领明军一直迎出抚顺城三里开外。 既表达了对努尔哈赤的重视，也让抚顺城远离了努尔哈赤的大军。 努尔哈赤自然也求之不得，在做了大量侦查工作，确定没有埋伏之后，才和李永芳见了面。 这一次见面，双方都很匆忙，茶也不喝（怕有毒），饭也不吃（都没带），匆匆交待了文书，各自拍拍屁股走人。 互相防备，已经没有信任了。 双方的关系降到了有史以来的冰点。 1615年，万历四十三年，双方的关系迎来了转机，不是变暖，而是更冰了。 事情的起因是辽东总兵又换了个人，一个官二代：张承胤。 张承胤的父亲是隆庆、万历年间著名的名将张臣。 张臣这个人别的爱好没有，只有一个，打蒙古，从土蛮、瓦剌、朵颜长昂到小阿卜户、卜失兔，蒙古那些有名有号的他几乎都揍过，论江湖地位，李成梁见面，还得叫张臣一声前辈。 虎父无犬子，张承胤充分继承了父亲身上的勇武谋略，史称：勇而有谋，尤精骑射。 但有个问题，张臣看到了，也没说，说了也没用，这个问题两千多年前廉颇也曾遇到过，还碰了一鼻子灰。 张承胤和当年的赵括一样，没怎么上过战场，但理论基础扎实，论起武来，头头是道，简直比名将还要名将，用后世的话来说：纸上谈兵。 但凡纸上谈兵的人，大都自视甚高，自认是一个高手，还是绝顶高手。 高手见高手，气氛一下子就紧张了起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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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感言： 想到了写历史会冷，没想到已经这么冷。 当然，最重要的可能还是个人水平问题。 本书在三个平台发，网易云阅读（16.6万点击），豆瓣（430阅读），还有就是天涯。 网易云我已经两次拒绝了编辑的合同，不想成打字机，天涯似乎也很难混，半个月没什么人看，看起来只能先争取签豆瓣，虽然没有数量，但还可以追求质量这条路。 最后，请各位走过路过，留个脚印，点赞也好拍砖也行，都能给作者一些坚持下去的动力。 谢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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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反明之建国称汗 张承胤上任以后，决心一改前几任总兵无为而治、和稀泥的做法，矛头直指努尔哈赤。 在巡视了辽东一圈之后，他开始对努尔哈赤发动攻势。 四月，张承胤派人给努尔哈赤送去了一份文书，给努尔哈赤交待了一个任务。 努尔哈赤打开文书一看，给了简单的回复：不行。 收到回复的张承胤又派了一个叫董国荫的人，跑到赫图阿拉，表示不行也得行！ 强令努尔哈赤执行任务！ 努尔哈赤愣住了，李成梁在的时候，也没那么横啊，看董国荫这幅样子，也不像开玩笑的，这张总兵究竟何方神圣，要是一般任务，我也就做了，但这个任务，做了，那是要死人的。 死人？不死人干嘛让你做！ 这个任务充分体现了张承胤的理论水平。 和西毒熊廷弼一样，张承胤是一个很能把握重点的人，他的任务让努尔哈赤自觉退出三个地方，这三个地方依次叫柴河、三岔、抚安。 没听说过吧？不要紧，我们只需要知道这是努尔哈赤手头上最肥沃的土地，这样的地，努尔哈赤手上只有两片，另一片叫宽甸六堡； 当然我们还需要知道另一件事儿，努尔哈赤去年刚刚在这播了种子，正眼巴巴看着今年要大丰收。 这时候你让我退出？ 努尔哈赤不干了，表示坚决反对。 张承胤也不干，表示一定要退出。 双方都是武将，谈着谈着都有了脾气，再谈下去非得打起来。 大风大浪都过来了，这时候和明朝打，努尔哈赤捏了把汗，提出了个折中的方案，表示等今年的麦子收割了再退出。 这个结果，张承胤笑了，笑得很灿烂。 空口白牙便要回了一片肥沃的土地，先拿着，后面的地再慢慢要嘛，来得及，嘿嘿，努尔哈赤也不过如此，比老爹当年面对那些蒙古人可怂多了。 努尔哈赤也笑了，笑得也很灿烂。 因为他看到了一个毫无准备便会贸然出击的辽东总兵，这样的人并不可怕，只要高高捧着，静静地等待时机就可以了。 张承胤看准了努尔哈赤的弱点，却看不准努尔哈赤这个人。 这就是自封的绝顶高手和真正的绝顶高手之间的差距。 对张承胤，这就是一盘死棋，可怕的是，他对此毫无意识。 最大的粮仓被夺了，生计问题又摆到了桌面上，努尔哈赤也面临了和布占泰一样的困局，打，对面是一个庞然大物，不打，步步被蝉食。 努尔哈赤回想起过去的一幕幕，回想起那一场又一场的战争。 曾经他们都比我强大，都曾让我绝望，但我依然还是击败了他们； 明朝空前强大，现在也让我感到绝望，但我真的就不能击败他吗？ 我一次又一次以弱胜强，上天在庇佑着我，我的一切都是从战争中来的； 和明朝终将必有一战，上天也必将再次庇佑我，让一切都到战争中去吧！ 在这一刻，努尔哈赤下定了决心，起兵反明！ 和伪高手张承胤贸然出击不一样，努尔哈赤在战前做了大量的准备工作，总结起来，就一个字：整。 第一步整人。 这是一个让他很痛苦也很无奈的决定，这个人实在不整不行，因为他没有处理好一种关系，世界上最难处理的关系。 偏偏这个人，他并没有意识到一个道理：世界上最难处理的关系，不是婆媳关系，而是一把手和二把手之间的关系； 他就是努尔哈赤的大儿子褚英，那个当年努尔哈赤附体，指挥乌碣岩之战的猛将。 猛，也要看场合嘛，用在战场上那是好事情，但用到家里，那就是你的不对了。 舒尔哈齐前脚犯了浑，褚英后脚就犯了横。 更令人匪夷所思的是，别人犯横，专挑软的横，褚英犯横，专挑横的横。 他横的对象包括额亦都、费英东、安费扬古、何和礼、扈尔汉，五大臣齐了。 这还没完，他再接再厉，还对另外一群更横的耍了横，居然强令他们跪地立誓，效忠自己。 比五大臣更横的，那就只剩努尔哈赤的儿子们了。 褚英耍的就是这群人，代善、莽古尔泰、阿敏、皇太极，四大贝勒，也齐了！ 然而褚英却觉得很奇怪，还很过分，这帮人怎么就不理解自己的苦心？不配合倒也算了，老是去告状，难道不知道我以后是你们的大汗吗？ 对此，他还留下了一句令人毛骨悚然的狠话：即位后，将诛杀与我为恶的诸弟，诸大臣！ 本来二把手就难做，干多了，一把手有意见，干少了，一把手还是有意见，夹着尾巴做人，尚且得小心翼翼，抽疯了似得耍横，那就离死不远了。 五大臣、四贝勒也不是好惹的，联合到了一起向努尔哈赤告状。 对努尔哈赤而言，这是一道非常简单的选择题，他果断地选择了人多的一方，给了褚英和舒尔哈齐一样的服务，圈禁。 马上要和大明朝这个庞然大物动手了，留着褚英终究是个祸害。 1615年八月，努尔哈赤下令处死长子褚英。 弟弟不可靠，儿子也不可靠，努尔哈赤深刻地反思了这套制度，他决定放弃二把手这个思路，取而代之的是诸贝勒共同执政。 思路有了，制度也得跟上。 努尔哈赤的第二步就是整军。 随着地盘和人口的扩充，1615年，努尔哈赤再次整顿了军务，在四旗之外，又增设了四旗，分别是镶黄、镶红、镶白、镶蓝，原先四旗更名为正黄、正红、正白、正蓝，八旗正式形成。 努尔哈赤亲自掌管正黄、镶黄两旗； 二子勒代善掌管正红、镶红两旗； 八子勒皇太极掌管正白旗； 褚英之子杜度掌管镶白旗； 五子勒莽古尔泰掌管正蓝旗； 舒尔哈齐二子阿敏掌管镶蓝旗； 以上除了褚英的儿子杜度是出于安抚的目的之外，其他几位都成了二把手。 老二变多了，老大就坐得稳。 努尔哈赤的第三步是整出一个名义。 名不正，言不顺。 1616年，努尔哈赤在赫图阿拉正式建国，自称“覆育列国英明汗”，国号金，年号天命。 和当年称贝勒相比，这一次努尔哈赤的手段高明多了，他用了一套似是而非的方式既开了国，又避免了触怒大明朝。 建国不称帝，称汗又定国号年号，努尔哈赤也玩了一圈文字游戏。 明朝的反应是没有反应，因为这哥们老是给自己自封，从淑勒贝勒，到聪睿贝勒，到女直国管束夷人之主，再到建州等处地方国王，现在又弄了个什么英明汗。 汗就汗呗，蒙古那么多汗，反正又没称帝，似乎不是啥了不起的大事吧。 但明朝可能不知道，在女真内部，他们已经不再使用大明的国号，也不再使用万历的年号，他们的大汗，穿上了黄袍，自称为朕，在很多场合，他们都称呼他天命皇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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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反明之誓师伐明 努尔哈赤的第四步是整理国政。 这一次他玩了一套十分超前又很另类的法子，居然和现在的英国、日本的内阁责任制有点神似。 1616年，努尔哈赤正式任命了四个首相，五个阁员，组建了女真版的内阁。 四个首相分别为大贝勒代善，二贝勒阿敏，三贝勒莽古尔泰，四贝勒皇太极，合成四大贝勒。 五个阁员依次为额亦都、费英东、安费扬古、何和礼、扈尔汉，合成五大臣。 这套制度里，有决策权的四位首相轮流执政，按月值班，谁也别想大权独揽，没有决策权的五大臣累是累点，却是常务的阁员，权利也很大，完全可以起到制衡首相的功能。 不过每个月伺候不同的首相，还真难为五大臣了。 努尔哈赤的这一套，相当高明，又相当不高明。 高明的是，四大贝勒不是傻子，轮流执政，谁都看得出来，这是在培养接班人，四人自然拼了老命也要干出成绩，激烈的内部竞争让整个国家充满了活力，大金国力蒸蒸日上； 不高明的是，四个人轮流执政，各自都有一帮势力，未来的接班工作就很不好搞了。 更何况，制度是死的，人是活的，努尔哈赤这套看似完美的制度，在不久的未来，被一个人用更完美的手腕给破的干干净净！ 当然这是未来的事儿，当务之急，是对付明朝。 努尔哈赤的第五步出人意料，他不断地派了整了一些木头。 木头，当然不是用来烧火的，而是做一种高科技产品：云梯。 小时候，看三国演义电视剧，每一次攻城，都能看到一群士兵，扛着一些长一点的木头梯子，往敌人城头上一架，就使命往上爬，居然也能爬的上去，还把城池给攻克了。 那时候就在想，城头那些人怎么那么傻，把梯子推了不就行了吗？ 木头梯子，爬过的人都知道，稍微长一点，下面两个人扶着都嫌不稳，拿这玩意攻城，风大一点，自个都倒了。 后来才知道，这事，还得怪剧组，没钱啊，只能拿着农民玩意充数。 真正的云梯，绝对是一门高科技的产品，它包含三个基本机构：轮子、梯子和勾子，轮子用来推，梯子用来爬，勾子用来勾住城墙！ 早在春秋战国时期，各国便已经使用云梯攻城，发展到宋朝以后，云梯技术已经十分成熟。 此时的云梯不仅仅个头很大，而且还具有了防御能力，在云梯的一些关键部位还裹着一层层牛皮，上面打得热火朝天，底下推梯子的也能毫发无损，有空还能放放冷箭，实在是攻城必备。 努尔哈赤派人砍了很多木头，做了一批云梯，为了不引起明朝的注意，还故意将不少木头做成马厩，迷惑明军。 努尔哈赤可能没有想到，其实他根本就不用这么偷偷摸摸，云梯这玩意，明朝早就不玩了，他们现在在玩的是一种叫红夷大炮的另一种高科技武器，见了云梯，那简直就是见到了活靶子，在城头架上那么几门，打你的骑兵精度是不够，但打云梯这种大物件，命中率就可观多了。 不过努尔哈赤似乎也没有选择，毕竟明朝的城池，和女真的所谓城寨比起来，材料是不一样的，一个是石制品，另一个是木制品。 木制品，拿刀片砍，都能砍翻，石头，你去砍砍看？ 1618年，准备得差不多，在侦查得知明朝边军毫无防备之后，努尔哈赤决定先发制人，对明朝发动主动进攻！ 不，还有一个问题没有解决，那就是恐惧。 两百多年来，女真人始终都活在明军的屠刀之下，至今从没有过战胜明军的先例，这种恐惧深深地烙印在女真人的心里，我有心要战，将士们有胆提刀吗？ 我记得大概在我十岁那一年，有一次，跟着两个大一点的小孩去玩了一个比较刺激的游戏：跳楼。楼层不高，大约两米多，三米不到，从上往下跳，我是真的害怕，迟迟不敢跳，那两小孩在下面笑得十分灿烂，纷纷嘲笑我，我心里一怒，闭着眼睛，跳了下去…… 从那以后，我就明白了，战胜恐惧，最好的办法便是愤怒。 很明显，努尔哈赤比我更明白这一点，必须让全军将士愤怒起来！ 这一次努尔哈赤也学起了三国演义里的诸葛亮，写了一份类似《出师表》的誓师书：七大恨。 从文学的角度上看，后世对七大恨的评价是：珠玉在前，木渎在后。 因为这是一份一眼看去没有任何华丽辞藻，更没有什么流芳千古的名句的檄文，读完之后，丝毫没有吊民罚罪，替天行道的感觉，反而有点类似怨妇骂街，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 想当年，骆宾王的《讨武曌檄》，一句“一抔之土未干，六尺之孤安在”，惊得武则天拍案而起；陈琳的《讨贼檄文》，一句“托名汉相，实为汉贼”，看得曹操连头都不痛了。 再看看七大恨，就有一种《唐伯虎点秋香》里，唐伯虎偶遇如花时那种说不出的感觉。 但，这仅仅是从文学角度，从战争的角度，七大恨比之历代檄文，毫不逊色。 檄文，最关键的是，不是文辞优美，也不是千古名句，而是给谁看。 客户才是决定产品优劣的唯一标准，努尔哈赤的客户，都是一帮大老粗。 老粗就喜欢看粗的，努尔哈赤这一套就粗，粗得让人感同身受。 第一恨：明朝无故杀我祖、杀我父（杀父之仇，不仁）； 第二恨：明朝偏袒叶赫，哈达，九部联军攻打时，置若罔闻，我方攻打哈达时，却强行插手（待我不义，不义）； 第三恨：明朝不履行边界约定，对私自越境的汉人不闻不问，又不许女真执法（不守盟约，不信）； 第四恨：明朝处事不公，出兵相助叶赫（帮助仇人，不公）； 第五恨：明朝偏袒叶赫，导致叶赫老女改嫁蒙古（夺妻之恨，不德）； 第六恨：明朝逼迫建州让出柴河、三岔等地（夺我土地，霸道）； 第七恨：明朝使者萧伯芝耍流氓，作威作福（肆意欺凌，欺辱）； 不仁、不义、不信、不公、不德，又肆意霸道欺辱，情所难堪！伐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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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反明之攻克抚顺 1618年四月十二日，努尔哈赤带了诸子众将，以此七大恨告天，决心讨伐明朝。 两百年来，女真人对此感动身受，他们何尝没有努尔哈赤的这些委屈和愤恨，七大恨迅速点燃了他们内心潜藏的怒火，纷纷抽出刀箭，怒吼了起来：复仇！讨伐明国！ 四月十三日，努尔哈赤瞄准了明朝的第一个目标：抚顺。 努尔哈赤带了两万人马，主将努尔哈赤、代善、费英东等人； 抚顺的守军大约是一千，主将混混李永芳。 不用打，一看就知道这是一场结局已经注定了的战役。 但这一次，以强打弱，努尔哈赤却犹豫了，真的犹豫了。 途中金军遇到大雨，努尔哈赤居然以大雨把箭尾羽毛淋湿为借口，打算放弃进攻，因为他知道此战之后，两国再无回旋的余地，迎接他的将是大明朝这个庞然大物的疯狂反攻。 继续臣服，能安享富贵，继续行军，却前途未卜。 再强大的男人，也有他脆弱的一面，五十九岁、身经百战的努尔哈赤第一次感受到了人性的脆弱，压迫他的，是那个已知的现实和未知的未来。 幸运的是，此时有一个人保持着冷静的头脑，大贝勒代善。 代善见状，赶紧向努尔哈赤劝谏：因雨回兵，还能和明朝和好吗？军机已经泄露，后患必然无穷。 努尔哈赤沉默不语， 代善继续道：我军尚且能战，再者既下大雨，敌军必然松懈，我军定能一举拿下。 努尔哈赤依旧沉默， 代善急了，说出了他的最后一句话：此时退兵，我方士气荡然无存！ 努尔哈赤猛地抬起了头，对啊！两军对峙，我方士气一倒，今后必定难成大事。 他感激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下令继续出征！ 抚顺城虽小，但努尔哈赤依然做了充分的准备，他将两万人马分成了三拨； 第一拨：八百人，假扮客商，混进抚顺城，发布一则消息； 第二拨：三千人，同样假扮客商，进入抚顺关外的互市点； 第三拨：剩下一万六千多人，全副武装，携带云梯跟进，见机骤然出击，造出雷霆万钧之势； 第一拨人顺利进了抚顺城，到处散布说明天将要有大批女真人来贸易，请大家做好发财的准备。 抚顺的商户，军人们都激动了，不少人带着桌子椅子凳子票子，纷纷跑到城外三十里地的互市点，准备淘宝。 第二天，果然来了大批的女真人，这些人每个人都牵着一两匹上好的良马，马背上的包裹也都结结实实，数了一数，有好几千人，众人十分兴奋，好久没有那么畅快的贸易了。 接下去的一幕，却让这群兴奋的人目瞪口呆。 这群女真商人到了市场，也不说话，就开始纷纷脱衣服，脱完了外套，就卸下马背上的包裹，哗啦一打开，都是些刀枪、弓箭、盔甲之类的重金属。 众人愣了，大明明文规定，兵器不能自由买卖的，这帮野人，是真不懂规矩啊。 紧接着，众人就再也说不出话了，因为他们看到这群女真人居然开始穿上了盔甲，穿得快的已经气势汹汹地骑着战马，抽出兵刃。 这，这是要抢劫吗？众人慌了，颤抖着看着这群女真商人。 这就是努尔哈赤的第二拨人，三千铁骑。 这三千人马略带嘲笑地看了看市场上的这群商人，也不搭理他们，纵马朝着东北方疾驰而去。 东北方，就是抚顺城！ 出大事了，这群商户再笨，也已经知道了，这群杀气腾腾的人，他们的目标是抚顺。 正当他们犹豫不定，不知何去何从的时候，远处再次传来一阵隆隆的马蹄声，努尔哈赤的主力大军也到了。 看着一万多大军漫山遍野地疾驰而过，商户的心情十分复杂。 但他们还是幸运的，因为心情更复杂的是在抚顺城内的军民，尤其是李永芳。 阔别三年之后，李永芳终于再一次和努尔哈赤见面了。 一个在城头，一个在城外； 一个有一千，一个有两万； 突然之间被努尔哈赤的两万大军围困，混混李永芳的心理素质再好，也有点扛不住。 赶紧求援吧，但我能活着等到援军吗？李永芳很纠结。 这时候，他又收到了努尔哈赤的一份文书，大致意思是：我发兵迫不得已，但既然发兵，就必定能攻克抚顺，像你这样的人才，一直得不到重用，真是可惜，如果你继续抵抗，玉石俱焚，如果你投降，我必定重用你。 混混李永芳更纠结了，不抵抗，背叛大明，绝路一条，抵抗，两万大军，死路一条。 忽然城头的李永芳注意到了一样东西，一样让他不再纠结的东西。 云梯！ 努尔哈赤有备而来啊。 绝路毕竟比死路要好。 这一刻，李永芳想通了，他光荣地加入了一个特殊的群体，一个古往今来人人唾弃，却依然前赴后继，名人辈出的群体。 这个群体，自李永芳开始，不断地扩大，我们统称这个群体为汉奸。 这里我想我有必要解释下，此汉奸非彼汉奸。 汪精卫是一种汉奸，李永芳是另外一种汉奸，中间还是有比较大的区别的。 这种区别相当于戚继光是民族英雄，岳飞也是民族英雄，但戚继光的敌人是日本（虽然大部分也是中国人），岳飞的敌人是金国女真人。 一个是中华民族的英雄，一个是汉人的英雄。 用毛 的话说，一个是敌我矛盾，一个是人民内部矛盾； 我刻意去查了一下，汉奸这个词汇，《辞海》里是这么解释的：原指汉族的败类，现指中华民族的叛徒。 注意这个措辞，汪精卫是中华民族的叛徒，李永芳是汉族的败类。 见到云梯，败类李永芳当即打开城门，匍匐到努尔哈赤的马前，表示愿意归降。 四月十五日，明朝经营了数百年的抚顺城陷落。 接到抚顺城陷落的消息，辽东巡抚李维翰和总兵张承胤的反应和李永芳没什么区别，都是大惊失色。 张承胤当即发令从辽阳、沈阳等地兵调兵，率军出击，但事发仓促，他使了吃奶的劲，也仅组织了一只一万多的人马，一万多就一万多吧。 出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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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反明之天下震动 四月二十一日，张承胤抵达抚顺城。 张承胤就是张承胤，向来只打无准备之仗，他可能还不清楚，努尔哈赤在这里已经整整等了他六天。 三年前的债，今天一并还了吧！ 这六天，在抚顺城，除了坐地分赃，遣送战俘之外，努尔哈赤还干了两件事，一件是施工，把整个抚顺城墙都给拆了，第二件是扎营在抚顺城外的山头。 等张承胤到了抚顺，发现抚顺就剩下一个地基，几个主要山头也都人满为患，打也打不上去，无耐之下，只得在山下扎营。 张承胤扎营扎到一半，忽然四周山上喊杀声大作，努尔哈赤发动了进攻。 努尔哈赤等的就是这一刻，金军从几个山头呼啸着朝山下的张承胤杀去，气势极盛。 张承胤毕竟是名将之后，他手下也着实有几员猛将，尤其是副总兵颇廷相。 颇廷相这个人，历史上记载很少，但根据后面的表现来看，他很有可能跟过名将张臣，因为面对女真铁骑的突然进攻，还是占据了优势兵力居高临下那么冲杀过来，他的表现真是太有种了，绝对是个战场老司机。 金军潮水般地冲杀过来，颇廷相毫无惧色，率领亲信游击梁汝贵等人，列好阵仗，居然主动出击，对金军发动了反冲锋！ 努尔哈赤当即下令兵分两路，一路迎击颇廷相，另一路继续杀向立足未稳的张承胤大营。 这边厢，颇廷相很快和金军交上了火，双方短兵相接，厮杀在了一起； 那边厢，张承胤突然受袭，人马虽惊，却也并不混乱，虽然仓促迎战，但老张家毕竟还有些家底，这些家底包括一千多家丁，一千多大小火炮枪支。 关于家丁，咱脑海里最先浮现的可能就是9527和武状元那一幕：“死做活做像条狗，被人骂不能汪汪叫”。 那是普通大户人家的家丁，明朝边将的家丁，那是他们手头上最精锐的部队，人是精挑细选，军饷是普通士兵的数倍，武器装备最精良，训练最充足，而且和武将属于一家人，忠诚度极高。 李成梁的家丁被称为李家军，又称辽东铁骑； 戚继光的家丁被称为戚家军，又称戚老虎； 张承胤的这一千家丁，我们也可以称他为张家军！ 明军迅速布置了防御阵型，利用事先挖好的壕沟，架起枪炮，对准金军的先锋部队，猛轰了起来。 明军的炮火很快取得了效果，几轮打出，金军的战马受惊，顿时乱了起来，士兵们也惊惧不已，不再有人冲锋，攻势大挫，气势锐减。 骑兵之所以强，是强于气势，强于纪律，强于迅捷，一旦慌乱，那就是战场中的活靶子。 就在这危急的时刻，忽然金军冲出一员大将，他稳住战马，冒着炮火冲到了最前面，打马回转，对着本镇士兵，挥刀一指敌方大营，怒喊道：我大金没有败退之将，只有战死之帅！杀！转身杀向明军大营。 此人正是金军第一猛将费英东！ 见主将费英东冒着炮火冲在最前面，士兵们也不在犹豫，人人奋进，跟着费英东杀进了张承胤的大营。 其余各只军马也不甘落后，前赴后继。 金军攻势疯狂，明军前排的火器部队开始乱了。 当时的火枪火炮命中率本就不高，慌乱之中，居然大部分都打了空气，更糟糕的是，好几门大炮日久不用，还炸了膛，反而炸死了己方十几名士兵。 此消彼长，明军的阵营迅速被金军冲破。 短兵相接，也开始了白刃战！ 张家军奋勇作战，但无奈寡不敌众，对手又是如狼似虎的女真骑兵，几轮冲杀下来，大营内明军被冲散，主帅张承胤、参将蒲世芳阵亡，张家军全军覆没！ 张承胤这边短兵相接，溃不成军，但另一路的颇廷相却浑身是胆，几番冲杀，居然被他杀到了金军的外围。 可能刚才杀得太猛，没注意到己方大本营陷落，刚刚杀出重围的颇廷相，横刀立马，回头一看，见主帅阵亡，大营陷落，悲呼一声。 令人动容的一幕发生了。 颇廷相居然不撤退，而是翻身又杀了回去！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是为忠魂烈骨！ 颇廷相，战至力竭而亡。 这一战，除少数几百明军逃回，万余明军尽皆阵亡，几乎全军覆没。 此战之惨烈，明朝上至朝堂，下至民间，无不悚然大惊。 时人有诗感叹：草染英雄血，尘埋壮士身。野人收断戟，婺妇泣征人。 民间在感叹，朝堂上更是吵成了一片。 明朝大老板万历罕见地召集了内阁大臣，六部九卿这些头头脑脑们开会，并亲自主持了会议。 万历，毕竟是当年张居正的学生，他的理论水平丝毫不亚于总兵张承胤，他虽然没去过辽东，但对局势的把握相当精准，不用分析，他便得出了和十年前西毒熊廷弼一样的结论：必须要给予努尔哈赤雷霆一击。 大老板都给会议定了基调，开会的主题十分明朗，那就是如何对努尔哈赤犁庭扫穴！ 议题明确，但会议的过程依然十分痛苦，因为人人都在吵，吵得很凶。 首当其冲的问题是辽东兵力不足； 兵力怎么会不足呢，辽东镇上的明军不是有六万吗？ 六万，额，这是账面上的，实际上没有…… 没有？ 嗯…… 那有多少？ 大概两万…… 两万！这帮边将，贪污腐败，吃空饷，这个问题必须追究！ 对，必须追究，那个XXX，我早就知道他有问题！ 对，还有那个YYY，他也有问题！ 看着群臣吵成一片，万历懊恼了，都给我住口！没兵给我调，全国各地都给我调！下一个议题！ 下个议题是没将，这是人事问题，更热闹了。 我看XXX这个人行，是一员猛将； 不行不行，XXX怎么行呢，这个人有严重的经济问题； 对，XXX不行，YYY这个人可以，此人屡立战功，堪当大任； 不行不行，更不行了，YYY都多少岁了； 我推荐ZZZ，ZZZ既没有经济问题，也正当壮年。 不行不行，ZZZ这个人政治觉悟不高，不能让他手握重兵。 那到底谁合适啊？ 万历头都大了，别吵了，给我再议！下一个。 这一次，堂下鸦雀无声，都齐刷刷地看着万历。 万历愣了，干啥啊，你们，咋都不吵了？有办法还是咋的？ 群臣还是鸦雀无声，眼神更直了。 那种小眼神，万历刹那间明白过来，头摇的像个拨浪鼓，不行不行，坚决不行！ 有几个胆子大的，清了清嗓子：嗯哼，陛下，实在没钱了…… 万历很坚决：不行，没钱也不能动，这是内帑，内帑懂不？朕的私房钱！ 群臣也很坚决，小眼神丝毫不松动：陛下，国家危难…… 万历无语凝噎，咬了咬牙：十万！别再打我的主意，其他的你们自个想办法，就这样，散会！ 这会，实在没办法再开下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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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别感谢@弗里德里希130 接下去第九章，咱们聊聊著名的萨尔浒之战，共分五小节。 第九章 萨尔浒之神人神棍 第九章 萨尔浒之战云密布 第九章 萨尔浒之兵分四路 第九章 萨尔浒之相望相杀 第九章 萨尔浒之马革裹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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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萨尔浒之神人神棍 大明很忙，大金也很忙。 抚顺之战，努尔哈赤狠狠地发了一笔横财。 人畜三十万，战马九千匹，盔甲几千套，火炮火枪千余件，其余财物不计其数； 闹哄哄的庆功大会结束之后，努尔哈赤没有闲下来，他处理了几个人，准确来说是七个。 甲喇额真噶尔泰管带不利，革职； 甲喇额真阿希布没有按时按地宿营，革职； 亲军侍卫常古纳谎报军情，革职； 牛录额真舒寨擅离职守，革职； 士兵伊赖，罪名攻城不利，这哥们登云梯的速度慢了点，导致第一梯队全军覆没，处罚 也很严厉，割掉耳鼻，沦为奴隶； 以上五人比较正常，罪名也都没有重复的，剩下两人，就很奇葩。 士兵伟齐，罪名虚伪急躁，剥夺战利品； 虚伪也是罪过，努尔哈赤算是开创军法界的先例了，这还不算，真正奇葩的是最后一人。 士兵阿寨，罪名临阵吃鸡，凌迟处死！ 阿寨这哥们，脑洞比较大，头脑也比较灵活，心理素质也好，看着大军在前面厮杀，他也不知从哪里搞了只鸡，堆起火堆，做起了烧烤。 可能他手艺比较好，烧鸡香味很快吸引了几个友军，打仗和烧鸡，想都不用想，肯定吃鸡比较爽快，几人哥俩好，大快朵颐了起来。 坏也坏在烧鸡实在太香了，明军也被吸引了过来，但他们显然没有心情吃鸡，二话不说，举刀便砍，阿寨脑子活，腿脚也利索，其他几人都被砍死，就他一个跑了回来。 两军交战，居然还有心情吃鸡！ 努尔哈赤勃然大怒，也来了个绝活，叫活叫驴，或者活叫阿寨。 他命人一刀一刀割下阿寨的肉，分给金军每一个牛录额真。 我查了下，当时金军一共有牛录额真三百二十位…… 整顿完军纪，努尔哈赤决定扩大战果，他瞄准了三年前被张承胤赶出的柴河、抚安、三岔这一片肥沃的土地，明军已经在此地修建了十几个城堡。 1618年5月17日，努尔哈赤再次组织了一次大规模的军事行动：突然袭击柴河、抚安、三岔地区。 猝不及防下，明军十余座城堡被摧枯拉朽地淹没在金军铁蹄之下。 可怜的是这一片区域的汉人，三年前他们满怀希望地来到这片土地，三年后他们又满怀绝望地离开。 面对金军的屠刀，他们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投降，要么就地屠杀。 二百多年来，历来都是明军的刀，女真的血，如今乾坤逆转，可怜无数无辜的汉人百姓，不知要承受多少复仇的怒火…… 金军这一路足足抢了二十多天，直到六月初九，才打道回府。 二十多天，明军依然没有动。 他们还在等，等待一个人，一个他们希望能够力挽狂澜的人！ 在大老板万历的主持下，朝臣们几乎把唾沫都给辩论干了，终于千挑万选，选出了一个他们认为最合适的人选。 这个人什么都好，经济问题不突出，政治思想也过硬，年龄虽然偏大，也还过得去。 三个诸葛亮顶个臭皮匠，何况是大明满朝的精英。 他们选出了一个谜一般的男人，杨镐。 历史上，有争议的人很多，但像杨镐这样，在正史中都有的争议的，很少。 杨镐的一生，大概就是两次经略，一次经略朝鲜，一次经略辽东。 经略朝鲜的那一次，根据《明史》记载，那简直是个神棍，但是根据朝鲜正史记载，却又仿佛是个神人。 到底是个神棍，还是神人,我们有请杨镐杨经略，舞台交给您！ 六月，杨镐抵达山海关，这时候，兵还没到，将也还没到，钱，他带了，二十万。 杨镐马上做了两件事，一件不得不做，一件不一定得做。 不得不做的事是花钱，而且一口气花光了二十万。 这个钱，他想花得花，不想花也得花，因为他要做的事是催调宣府、大同、山西、延安、宁夏、甘肃、山东各地边军火速赶到辽东集结。 没有这笔钱，估计各地边军到万历爷驾崩都还不一定赶得到，理由很好找，不是我们不想来，实在没路费啊。 路费寄到，那就比较难赖账了，赖账的后果也比较严重，各地的兵马陆续开拔，朝着辽东进发。 不一定得做的那件事是写信，给努尔哈赤写信。 六月二十二，杨镐派了几个人给努尔哈赤送了 ，信中表示我军已在集结，你务必看清局势，早日投降，归还俘获的人口。 这封信从外交角度考虑，应该要写，因为成本很低，毕竟咱们还是大明朝，万一人家认账，那就赚了。 但从军事角度，就不该要写，而且十分不应该，因为这简直是一份情报信，从这个角度，这份信的实质内容是这样的：我军要来打你了，目前正在集结，兄弟，你做好准备。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这两件事就可以看得出，杨镐先生，想做事，也能做事，但不太懂军事。 天才用错了地方就是庸才，神人站错了舞台就成了神棍。 更不幸的是杨镐面对的是一个百年难遇的军事天才，努尔哈赤。 努尔哈赤的回复很军事：投降是不可能投降的，人口也是不可能归还的，绫罗绸缎这些赏赐我还是要的，如果有意见，那就战场上见。 可能觉得这个回复还是不够明确，十几天后，努尔哈赤用了一种更军事的手段给了杨镐一个更明确的回复。 七月，努尔哈赤倾巢出动，率领六万大军，进攻明朝的军事要塞清河堡。 清河堡地处辽东最重要的两个军事重镇沈阳和辽阳之间，又建在山崖之上，号称天险，三面环山，只有东门一处地势平坦，易守难攻，战略地位极其重要。 明军在这里的囤积了八千多的守军，主将邹储贤。 七月初三，六万金军抵达，团团围住了清河堡。 见敌军气势汹汹，漫山遍野，邹储贤果断地下令紧闭城门，坚守待援。 这么一来，首先遭殃的便是在城外挖野菜的几百名明军士兵，野菜还没捆好，就做了俘虏。 呦，这都吃上野菜了，努尔哈赤下令围城，围而不打，一围就是好几天。 人生中的围城，让人痛苦万分； 战争中的围城，更让人生不如死； 城内野菜也吃得差不多了，城外的李永芳又天天来劝降。 邹储贤很烦躁，刚开始肚子吃得饱，还有力气狠狠地骂了李永芳，什么叛贼，什么无耻，什么碎尸万段； 后来肚子也空了，该骂的也骂了，实在骂不动了，索性就放任李永芳折腾了； 李永芳工作倒是兢兢业业，每天准时准点必来，说得也都是老一套，干得十分起劲，没办法，谁让人家一日三餐，面子折了，力气没亏。 城内的明军开始坐不座了。 游击张沛主张出其不意，夜袭金军； 不行不行，风险太大了，再等等，援军一定能到！ 邹储贤拒绝了，又朝着南边望了几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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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萨尔浒之战云密布 南边确实有几只明军，离得最近的是抚顺战役时就赶来支援的大同总兵麻承恩和参将祖天定。 这两哥们也算时运不济，抚顺战役时，看着形势不对，就借口驻防清河跑到了清河一带来避难，没想到，才过两月，努尔哈赤又来打清河堡了。 人生有时候就是这样，怕什么来什么，幸亏这两人脸皮比较厚，就是按兵不动。 他俩按兵不动，邹储贤没了辙，努尔哈赤也没了辙。 这一次努尔哈赤搬出了全部家当，出兵清河堡，主要目的是趁明军集结完成之前，杀伤明军有生力量。 最有效的方式，就是围点打援，这一招努尔哈赤也没少用。 坚战毕竟代价太大，野战放开了打，而且援军还是长途跋涉，打起来就舒服多了。 无耐清河堡的邹储贤很硬，附近的明军又很软，等了几天实在没辙，只能吃硬的。 七月十三日凌晨五点，在围困了整整十天之后，金军开始攻城了！ 借助漫天箭雨的掩护，第一波金军潮水般地涌向清河堡。 明军守军针锋相对，利用滚石火枪火炮奋力迎击，金军死伤惨重，第一波兵退； 但第一波刚退下，第二波紧接着又发动了猛攻； 明军继续血战，城下很快积累了一层又一层的尸体，第二波再次被逼退； 第二波退，第三波又上，再被明军击退，第四波又上，又被明军击退…… 城头尸体越叠越高，努尔哈赤不淡定了，他万万想不到饿了十天的明军居然还是如此顽强，这样打下去，死伤实在太重。 清河堡地形特殊，云梯用不了，努尔哈赤动了城墙的心思。 在新一轮的进攻中，一批特殊的金军混进了冲锋部队，他们几人一组，扛着大木柜，拿着铁锨，冲到城墙下，在战场中热火朝天地干起了施工队，挖城墙！ 仓促之间，这支施工队没有发挥应有的水平，挖了几个时辰，城墙就是挖不开。 己方的死伤是越来越惨重…… 努尔哈赤罕见地红眼了，他不顾一切地一次又一次下令发动攻击，城墙继续挖！ 这一仗从凌晨五点一直打到下午三点。 城墙没有挖开，城池却被攻破了。 金军死伤太重，层层的尸体堆积如山，第一批成功杀入清河堡的金军居然是踏着同伴们的尸体跳进了清河堡城头！ 史书记载，此战金军八进八退，明军战至弹尽粮绝！ 金军攻上城头，邹储贤知大势已去，他满脸热泪，朝南遥拜，喉结滚动，却无语凝噎。 拜了几拜，他忽然想到了一件事，疯子一样跑回了城内的参将府，找到火把，亲自点了一把火！ 在熊熊燃烧的参将府大门，邹储贤提起大刀，聚集了最后的十几名亲兵，又翻身杀回了战场。 很快金军就把他们包围了。 穷途末路，邹储贤“哈哈”地惨笑了一声，横刀自刎！ 清河堡一役，明军全军阵亡，无一生还。 清河堡又惨败，万历皇帝这一次是真的很生气，他立刻下召处理了按兵不动的那两位哥们。 总兵麻承恩斩首，参将祖天定流放。 杨镐也急了，他给努尔哈赤写了一份信，居然苦口婆心地劝起了努尔哈赤，表示现在放下武器，还来得及，我方还愿意谈。 努尔哈赤乐了，谈？打成这样了，还谈什么谈，直接扣了杨镐的使者，借口是疑是探路。 按理说，该表的态也都表的差不多了，已经没什么好谈的了。 但杨镐就是不死心，十二月二日，他又派了使者再次和去找努尔哈赤谈判。 努尔哈赤算是明白过来了，这么想着谈，只有两种可能，第一杨镐压根就没信心来打，第二，他在故意拖延时间。 无论是哪一种可能，都表示明军还没有做好作战准备。 那就还有时间！ 努尔哈赤打算玩一把杨镐，他再次扣留了杨镐的使者。 一个月后，1619年正月，日盼夜盼的杨镐终于等回了他派去的使者和使者带回的一条不好不坏的消息。 好的是努尔哈赤终于愿意谈了，俘虏也可以放，但提出了很具体的要求：明朝封他为王，效仿当年金宋的关系，给岁币。 杨镐为难了，他开始紧张地思考，打算进一步再谈。 但突然边军来报，努尔哈赤倾巢出动，率领举国之力攻打叶赫。 叶赫部告急。 杨镐脾气再好，也忍不住骂娘了，去年七月清河堡之战大军尚未集结，你突袭清河堡，我忍了，现在半年过去了，十多万明军，各路猛将都云集东北，哼哼，岂能再容放肆！ 军情火急，杨镐命令开原总兵马林率领所部全部人马紧急支援叶赫。 见明军大部队来援，努尔哈赤嗅到了决战的味道，他选择了火速退兵，整军备战。 被玩了一把的杨镐十分懊恼，他当即决定，开会，战前会议。 这是一个十分奇怪，却又见怪不怪的会议。 奇怪的是，战前会议这种属于军事范畴的事儿，参会的都是帮拿笔的，拿刀的一个都没有。 这群参会人员包括总督汪可受、巡抚周永春、巡按陈王庭等。 这几个人想不想做事，能不能做事，我们不知道，可以肯定的是，他们也不懂军事。 一帮不懂军事的人开了个会，杨镐可算是出尽了风头，因为他虽然同样不懂，但打过仗啊！ 这种会议，牛逼不吹两下，是根本闭不了会的。 在这帮菜鸟面前，杨镐侃侃而谈，历数当年在朝鲜的赫赫战功，尤其是那以少胜多的稷山之战，说得唾沫横飞。 总督巡抚们被说得一愣一愣的，摸了摸脸上的口水，用一种敬仰的眼神望着杨经略，问道：经略，那么此战？ 杨镐胸有成竹：分兵合击，直捣努尔哈赤老巢，赫图阿拉！ 着啊，这不就得了嘛！开了半天的会，这议题，总督巡抚们也不懂啊，对了，还有最后一个问题：经略，咱什么时候打？ 杨镐掐指一算，反问了一句：咱钱能用到什么时候？ 这事，总督巡抚们在行啊，纷纷拿起算盘算了算：辽饷咱前后征了两百多万，大概能用到三四月份吧。 杨镐翻了翻黄历，一指一个出兵的黄道吉日：二月二十二，222，够吉利，就它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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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萨尔浒之兵分四路 这是一个十分成功的会议，至少杨镐是那么认为的，他一扫在努尔哈赤那里挨了几记闷棍的郁闷，再次激扬奋发了起来。 更让杨镐兴奋的是，大老板万历充分肯定了这个会议，表示，朕心甚慰，去打吧！ 朕心再不慰，钱都要被你们这帮人给用光了，到时候还得打我内帑的主意，万历聪明绝顶，这笔账，不糊涂。 大老板都认可了，可就是有些个糊涂人偏偏要站出来反对！ 最先站出来反对的就是那帮拿刀的。 山海关总兵杜松站出来表示反对：东北地形咱不熟，兵马也需要再练练。 杨镐冷笑一声，置之不理； 四川总兵，一度被称为晚明第一猛将的刘綎也站出来反对：士兵训练居然前后三次从马上摔下来，我军应该多多练兵，最好等我那一只川军全部赶到，再出征。 杨镐怒瞪了刘綎一眼，练兵练兵，大战在即，你居然兵都还没练好！按你说，还要练多久？ 刘綎认真的算了算：给我练个一两年，我必能练出一只精兵！ 杨镐怒喝：滚…… 最让杨镐不爽的是，连某些个与本战没有关系的人，居然也站出来反对，矛头还直指自己。 江西巡按张铨上书万历，表示杨镐实非将才，当用熊廷弼！ 杨镐郁闷，十分郁闷，偏偏老天这个时候也来凑热闹。 二十二日，黄道吉日，大雪纷飞，大军出征不得不推迟； 二十三日，雪继续下，大军再次推迟； 众将开始劝谏，希望改变出征日期，杨镐不许。 二十四日，雪越下越大。 众将纷纷表示战机不好，希望延迟出击，尤其是刘綎，态度还比较蛮横。 杨镐怒了，他罕见地失去了理智，不仅将刘綎一顿臭骂，还搬出了尚方宝剑，挂在大堂门口，表示，再有说延迟退兵的，斩立决！ 明日就算下刀子也给我出发！ 急怒之下，杨镐想起了努尔哈赤，都是因为你啊。 于是，向来诚恳实在的杨镐也决定放弃做人的道德底线，来阴的。 他冒着风雪给努尔哈赤又寄了一份信，表示：奴贼，我军已经做好战斗准备，将于三月十五日统兵四十七万兵分八路合击，一举将你荡平！ 这才是一封真正属于军事领域的信，因为信中充满了谎言。 信中说三月十五出师，实际早在二十五日就出兵了。 信中说明军有四十七万，实际出战大约十二万； 信中说明军有八路，实际上只有四路。 终于像那么回事了！ 半年的准备，皇帝的期待，满朝文武的目光，都在东北，事关明朝国运，在此一战！ 二十五日，十多万明军兵分四路，终于开拔！ 四路大军，几乎汇聚了全国明军的精锐，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努尔哈赤的老巢，赫图阿拉！ 四路中实力最强的是西路军，从抚顺出发，主帅山海关总兵杜松，率军三万； 仅次于西路军的是南路军，从清河出发，主帅李如柏，率军三万； 以上两路是清一色的明军精锐，装备齐全，是明军的主力部队； 第三路是北路军，从开原出发，主帅开原总兵马林，领军三万，其中叶赫军一万； 第四路东路军也是最弱的一路，因为这一路的兵马来自五湖四海，最杂。 包括川军数千，浙军（戚家军）四千，朝鲜军一万，主帅是有晚明第一猛将之称的四川总兵刘綎，总兵力大约两万余人。 最先开拔的是刘綎的东路军。 刘綎外号刘大刀，此人有个夸张的嗜好。 打仗前刘綎总要脱光了膀子，喝上两大碗酒，命人将一套特质的渔网裹在身上，勒得紧紧的，直至勒出肉来，然后一把提起他那把一百二十斤重的镔铁大刀，大喝一声，上去就开抡，直升机似的抡，威力极大，所向披靡。 他的这一套，东征朝鲜，南下缅甸，西剿青海，无论单挑还是群殴，从未遇到过对手，堪称无敌。 但就是这样的猛人，在四路大军中，却仅能率领最弱最杂的东路军，因为其他三路的主帅，看起来，似乎都不比刘綎弱。 北路主帅马林，官二代，他的父亲也是一代名将，名叫马芳。 时人为了形容马芳的勇猛，竟然模仿“王不过项，将不过李”，也来了句“勇不过芳”。 虎父无犬子，马林也不甘示弱，时人对其也有专门的评价，论字数，比马芳的还要多，足足有十多个字：此人雅好文学，能诗，工书，交游多名士。 南路主帅李如柏想必咱也不用多说，咱只要记住，他只是来打酱油的就行了。 毕竟汇集了全国各地的精英，有靠谱的，有不靠谱的，也有既靠谱也不靠谱的。 西路主帅杜松，就是这么个既靠谱又不靠谱的人。 若干年以后，袁崇焕回忆辽东往事，对于这四路主帅，马林和李如柏他不屑评价，另外两位，他的评价是这样的“杜松之勇，刘綎之智”。 这样的一个刘綎，他都要把勇字让给杜松； 这样的一个刘綎，他都能在杜松面前称得上一个智字； 这就是杜松，人送外号杜太师。 打仗，杜松是十分靠谱的，打配合仗，杜松是十分不靠谱的； 用篮球上的术语来说，杜松就是单打王。 偏偏杨镐的战略：分兵合击，精髓就在一个“合”字，若完不成这个“合”字，四路大军就都是孤军深入。 这条致命的缺陷，杨镐可能没有意识到，但努尔哈赤一眼就看穿了，他给杨镐来一招：任你几路来，我只一路去。 集中兵力，各个击破！ 自二十五日开始，陆续收到明军的动向的努尔哈赤开始部署： 东路的刘綎，自宽甸而来，不熟，山道险峻，此路行军必然缓慢，不理会，派兵五百； 南路的李如柏，自清河而来，这哥们太熟悉了，不理会，派兵两百； 北路的马林，自开原而来，不太熟，但一看这哥们带着叶赫军，说什么也要重点打击； 等等，西路的杜松，行军居然如此迅捷，二十九日从抚顺出发，急行百余里，三月一日居然到了浑河！ 努尔哈赤意识到这就是明军的蛇头，只要打掉他，后面几路便不在话下。 于是他给杜松准备了全军主力，合计四万五千人！ 四万五千八旗铁骑星夜朝这杜松的三万西路军正面迎了上去。 杜松无愧于一个勇字，勇者无畏，他根本没有意识到将要面对的是什么样的敌人，可能在他心中，所有的敌人都一样，反正都没他猛。 唯一让杜松害怕的只有一件事，就是头功被抢，于是他也连夜急行，日行百里，跑得比八旗兵还快！ 三月一日傍晚，西路军抵达萨尔浒，杜松终于停下了脚步。 敌人出现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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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萨尔浒之相望相杀 萨尔浒浑河对岸的吉林崖，疑似有大批金军活动。 杜松兴奋了，下令赐酒，人人都有。 时值三月，又连下了几场大雪，那个冷啊。 将士们昼夜行军，又累又冷，忽然主帅赏酒喝，那个开心啊。 杜松也开心：喝，多喝点，都喝得暖暖的。 士兵们感激地看着这位“杜疯子”，心里也暖暖的，似乎他也没传说中的那么可怕，还带点可爱。 喝了半晌，杜松酒意上涌，大声问道：喝够没有？没有继续喝！ 士兵们倒也实诚，随军急行，酒也带的不多，纷纷表示，够了，喝暖和了就行。 杜松哈哈地大笑了两声：好！渡河！ 啥？士兵们都愣了，本能地看了看还结着成片冰块的浑河河面：渡河？！！！ 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杜松三下五除二，脱了个精光，扛起衣服，翻身上马，就要驱马渡河。 亲信部下急忙一把拦住，给他硬塞了套盔甲，毕竟过了河，可是一场恶战。 杜松赤裸着身体，在寒风中慷慨激昂：大丈夫何须此物，我自幼当兵，如今老了，尚不知甲有多重！ 得了，主帅都这样了，士兵们只得纷纷脱光衣服，有马的骑马，没马的，嘿，趟过去。 可惜士兵们的身体素质显然没有杜松那么好，有的就被活活冻死在河里。 一直忙到天暗，这才停止渡河。 此时已有一万多士兵跟着杜松渡河成功，到了浑河的吉林涯一侧，剩下两万和车炮辎重驻扎在萨尔浒一侧。 杜松估计酒劲还没下去，怒吼着要连夜攻打吉林涯。 这下，众将是真看不下去了。 吉林涯这种地形，本来就极难攻打，况且敌人居高临下，天暗路陡，对方打埋伏甚至都不用躲，况且火器辎重都留在对岸。 不行！ 好说歹说，众人总算打消了杜松连夜攻打的念头。 可惜的是，他们可能不知道，吉林崖上确实有金军，但总共只有四百骑兵，剩下的一万五千人，全部都是杂役，在这里筑城的杂役！ 他们更不知道，努尔哈赤的第一批先遣部队早在下午未时（大概1到3点）已经埋伏到了附近，主将大贝勒代善。 见到明军的主力部队，代善不敢轻举妄动，选择了潜伏，等待金军主力。 杜松想打，士兵不让，代善想打，士兵不够，萨尔浒笼罩在一种恐怖的安静中。 很快，有人就打破这种平静。 努尔哈赤第二批先遣队的主将四贝勒皇太极。 皇太极观察了一圈，提出一个让代善目瞪口呆的想法：主动进攻！ 代善：咱两加起来也就一千多人，下面有三万，主动进攻？ 皇太极：上吉林涯，动员杂役！ 这个回答，代善十分不满，说了个伴随他一生的理由：风险太大。 这是代善，不做没有把握的事儿。 但皇太极却不在乎有没有把握，他在乎的是有没有机会！ 皇太极的下一句话，代善听得差点跳起来。 大张旗鼓地上吉林涯，然后突袭，主动进攻！ 好弟弟，你胆儿实在太肥了！ 代善坚决反对，两人很快爆发了激烈的争论。 大家都是二把手，都是首相，谁也没有权利命令谁，争执不下，于是把目光投向了随军的内阁阁员，五大臣之一的额亦都。 额亦都这个人，做事很细，打仗却很猛，很重气势，当即表示同意皇太极的看法。 二比一，得了，主动进攻！ 正当金军准备上涯时，努尔哈赤率领主力部队到了。 听完汇报，努尔哈赤缓缓地摇头：吉林涯侧的明军刚刚渡河，无辎重车炮，不足为虑，传令，集中优势兵力进攻萨尔浒侧的明军。 厉害啊，这就是百年一遇的军事天才：努尔哈赤！ 萨尔浒之战正式爆发! 毕竟是名将带出来的部队，萨尔浒侧的明军也不怂，他们迅速结营，布置炮火防线，列阵迎击。 这一幕大家看着是不是似曾相似？ 没错！半年多前，张承胤就是这么防御八旗骑兵的，可惜，死去的人有心总结，活着的人没机会听啊。 萨尔浒侧明军再次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没有占领制高点。 金军骑兵潮水般地涌向附近的一些高点，集结完毕之后呼啸而下，一批又一批的金军如接力般，猛攻明军阵地，明军的火力网迅速被攻破，双方白刃战。 白刃战，自努尔哈赤起兵反明，至明朝灭亡，明军无一胜绩。 原因很好理解，同样都是军农合一的军制，在明军的卫所制度下，士兵业余工作是农民，而金军的八旗制度下，士兵业余工作是猎人。 种田的怎么打得过打猎的？ 更何况，这一次打猎的还比种田的人更多。 战局急速恶化，萨尔浒侧的明军迅速崩溃，死者漫山遍野，血流成河。 隔江相望，眼睁睁看着友军被屠杀，吉林涯侧的明军目眦欲裂。 不过报仇的机会很快就来了，吉林崖上的金军也发动了总攻！ 和萨尔浒侧相比，吉林崖侧的战况更简单，没有火炮辎重，两军上来就是白刃战。 金军的战斗力远远超出杜松的想象，但杜松还是那个杜松，在他的字典里，从来没有怕这个字。 面对金军疯狂的攻势，他再次拒绝了穿盔甲的请求，一把脱下了没穿上去多久的棉服，在寒风凌冽中，赤膊上马，最终身中一十八箭，壮烈殉国！ 西路军三万大军，几个时辰，全军覆没！ 最先得知杜松阵亡消息的是北路主帅马林，这位擅长诗画书法的主帅做出了十分正常的反应：惊慌失措。 杜松的能耐马林十分清楚，马林的能耐马林更加明白。 他果断下令停止进军。 可能觉得还不够安全，马林又下令主力进一步退到尚间崖； 想想还是不够安全，马林又下了第三道命令：监军潘宗颜驻军尚间崖以西，拱卫大营； 继续想了想，还是不够，马林第四道命令诞生：杜松的后续部队，游击龚念遂等部率车营驻扎附近，三营形成品字形，互为犄角； 铁三角，这下安全了吧？ 不！马林的安全意识绝对堪比他的书画水平。 他的第五道命令是连夜施工，大军在尚间崖大营外绕营修了三道战壕，战壕外密密地排列下火炮鸟枪，形成火力网，火力网外又密布骑兵。 如此里三层，外三层，马林这才感觉心里踏实了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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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萨尔浒之马革裹尸 那一夜，马林忙活了半天，有没有睡好我们不知道，可以肯定的是，代善肯定没有睡好，因为他连夜带了三百骑兵来探路。 三月二日清晨，努尔哈赤亲率三千先锋队赶到马林阵地，进攻马林铁三角最弱的龚念遂部，龚念遂部全军覆没； 努尔哈赤随即率领后续金军全军前后夹击，总攻尚间崖，明军很快崩溃，全军覆没； 马林眼尖，带着几个下属，一溜烟跑回了开原。 马林忙活了一整夜的防线，仅仅坚持了一两个时辰！ 辰时，大约早上七点到九点之间，努尔哈赤进攻北路军最后的潘宗颜部。 但这一次，努尔哈赤却出乎意料地十分谨慎，因为他看到了一只安静的明军，他们列好阵仗，脸上没有丝毫的恐慌。 潘宗颜很镇定，因为他料定马林必败，更因为他比马林更理解将军的含义。 将军，累受国恩，国有难，死耳！ 他依然记得战前对杨镐说过那番话：马林庸懦，不堪当一面，乞易他将，以林为后继，不然必败！ 杨镐没听，他不恨杨镐，因为，他知道这就是杨镐； 马林逃跑，他也不恨马林，因为，他知道这就是马林； 来吧，生亦何欢，死亦何苦，马革裹尸，人生何求！ 潘宗颜亲自站到明军的最前线，指挥炮火部队，迎接金军的一次又一次冲击。 明军将士被主将潘宗颜的气势感染，士气旺盛，人人奋战，愈战愈勇，金军损失惨重。 这一战，金军从辰时足足打到午时，最终凭借数倍于明军的优势，才一举攻克潘宗颜部。 潘宗颜，战至最后一刻，身中数箭，马革裹尸。 北路军明军也全军覆没，他们坚持的时间是半天！ 可叹的是，北路叶赫部的一万大军见到明军败亡，他们跑路的速度丝毫不亚于主帅马林，未放一枪一箭，全军折返，连酱油都没打到。 连续击溃两路明军，努尔哈赤命令四大贝勒当日回师赫图阿拉，迎击东路刘綎，自己则亲率大军对付明军另一主力：南路李如柏。 李如柏毕竟率领三万明军主力，努尔哈赤也比较重视，他给自己安排的士兵数量是五千，事后证明，努尔哈赤还是高估了李如柏打酱油的决心。 李如柏酱油打打，自己是爽了，刘綎却被坑惨了，他不得不面对两倍于己的金军主力。 更糟糕的是，由于行军路线比较偏，刘綎压根就不知道西路军和北路军败亡的消息，一路上还一连攻克了努尔哈赤十几个城寨。 三月四日上午，李如柏和刘綎几乎同时收到了金牌令箭。 李如柏收到的是退兵令箭，杨镐寄的； 刘綎收到的是进兵令箭，杜松给的； 不用看就知道李如柏收到的是真的，因为杨镐还活着，刘綎收到的是假的，因为杜松已经死了。 收到令箭的两人反应也是截然不同，李如柏很高兴，刘綎很不高兴。 同样都是总兵，杜松你凭什么命令我？刘綎很生气，但很快他又冷静了下来，军情紧急，似乎杜松这么干也没什么错。 我似乎更加明白袁崇焕的那一句“刘綎之智”的意思，这个智似乎更可能是理智的智。 理智的刘綎反问传令箭的使者：为什么不以炮相约？ 使者愣了，没想到明军居然还有“约炮”这种习惯，好在他头脑灵活，没有露出丝毫破绽，马上表示：野外打炮不便，三里一炮，不如快马加鞭。 使者回去便向大贝勒代善禀告明军的特殊嗜好，得亏代善老成持重，抄了几门明军火炮过来，狠狠地朝天打了三炮。 炮火一响，刘綎再无疑虑，钻井了金军的口袋：瓦尔喀什，这里四周的山上埋伏了四万金军主力！ 刘铤大军刚过一半，金军突然发动袭击，四万金军如洪水般冲下上来，朝明军排山倒海般袭来。 东路军，这只四路明军中看似最杂最弱，来自五湖四海的军队，骤然间遇到两倍于己的敌人的伏击，却让金军付出了最沉重的代价，因为他们足足血战了一整天！ 最先被金军主力重点进攻的是刘綎的本部，川军。 代善、阿敏、莽古尔泰、皇太极四大贝勒亲率大军围攻刘綎，他们的策略是分割包围，刘綎的部队被切蛋糕似得被分割成一小块一小块，然后逐步蚕食。 刘綎这一次，没来得及喝酒，也没来得及穿上特制的渔网，提起那把一百二十斤重的大刀，朝着金军直接开抡。 金军虽猛，又何尝见过这等阵仗，一口气就被斩杀了十数人！ 金军不敢正面迎击刘綎，于是放起了冷箭，刘綎左臂被箭射中，血流不止，于是换了右臂，继续抡，又干倒十数人。 金军急忙再放冷箭，刘綎右臂又被射中。 大刀抡不动了，刘綎就拿起了小刀，继续冲杀，又被他接连斩杀了数人。 金军中也不乏悍勇之辈，见刘綎双臂受伤，居然还是如此勇猛，纷纷上前交战。 刘綎以寡敌众，被人一刀砍中面门，削去半张脸颊，居然依旧大呼酣战，左冲右突，又连续杀了数人，直至血流过多，力竭倒地。 在血泊中刘綎依旧挣扎不止，直至气绝身亡！ 刘綎阵亡，川军很快全军覆没，但金军依然还是很忙，因为他们忙着对付另一只手持竹竿长枪，身披藤甲皮的特殊军队。 在漫山遍野的呼号声中，这群仅有几千人的部队列成一个特殊的阵型，全军将士就像一群机器人，肃然无声，只听传令官一声又一声地发令：举！放！举！放！ 在整齐划一的动作中，他们缓缓地朝后金军队推进，他们没有撤退，更不可能投降，因为他们有一个特殊的名字：戚家军。 四千戚家军，在四万金军的轮番攻击下，他们有越来越多的人倒下，有越来越多人的死去，但始终不变的都是他们的阵型，还有他们战至最后一人的决心！ 此战，从上午一直战至晚上，除朝鲜部分投降外，其余全部阵亡。 四路大军，三路全军覆没，萨尔浒，明朝不可承受之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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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野山核的支持 下一章我们聊聊萨尔浒战后，辽东局势危如累卵，且看熊廷弼在如何力挽狂澜，又看努尔哈赤如何应对。 善战者无赫赫之功，熊廷弼可当之！ 第十章 博弈之开原屠城 第十章 博弈之拯救辽东 第十章 博弈之防守渐逼 第十章 博弈之力挽狂澜 第十章 博弈之沈阳陷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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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博弈之开原屠城 刘綎阵亡，李如柏的心态的崩溃了。 得亏抱着打酱油的心态，行军缓慢啊，否则刘铤的尸体旁非得加上一具李如柏不可。 这一刻，他忘记李家军当年的荣光，忘记了哥哥李如松当年叱咤风云的雄风，更忘记了父亲李成梁一辈子经营积累下来的赫赫威名，以一种堪比捣巢的决心，下令放弃一切，火速撤军。 有帅如此，士兵们更是争先恐后，风声鹤唳，三万多明军几乎一哄而散。 人生已经如此艰难，有时事情就不要再拆穿…… 偏偏女真人没那么有文化，也没打算理解李如柏的苦衷，一支四百人的金军骑兵见明军猖狂出逃，在首领武里湛的带领下，奋起直追，对三万明军主力穷追猛打，居然抢了明军一千多个人头。 李如柏，真是个鸟人！ 几家欢乐几家愁，此战明军精锐被斩杀超过四万八千多人，而金国的阵亡数字不超过两千。 努尔哈赤这边举国同庆，万历这边举国震惊，可谓冰火两重天。 1619年三月，北京城迎来了十多年来最忙碌的一个月，他们收到了萨尔浒惨败的消息。 和抚顺战败时不一样，这一次，不用万历召集，京师群臣自发地组织了示威游行，他们集体跪到文华门前，要求见大老板，讨个说法。 五十六岁的万历选择闭门不见，不是不想，实在是没有心情啊，借酒浇愁愁更愁，你们就别来烦我了。 大老板不管，群臣领着工资，不能坐视不理，群情激昂之下，新一届的清算兼动员大会再次展开。 会议很漫长，足足开了一个多月，决议也很多，但最重要的只有两个： 第一，杨镐、李如柏革职论罪； 第二，熊廷弼接任辽东经略。 1619年六月，时隔十年之久，西毒熊廷弼再次回到辽东，这一次，他不再是主管纪律检查的巡按，而是手握军政大权的辽东经略！ 迟到了十年的华山论剑 来吧，努尔哈赤！ 五十六岁的万历愁云惨淡，六十岁的努尔哈赤意气风发，他的事业百尺竿头更进一步，萨尔浒的大胜，他最重要的收获不是那些战利品，也不是那些斩杀的明军，而是他真正看清了明军的实力，四个字形容，不堪一击！ 此时不乘胜追击，更待何时。 四月九日，努尔哈赤派出一千骑兵，到铁岭一代巡查，结果看到的几乎是一片空城。 这一带的汉人，只要家里有点钱，只要腿脚还跑得动，纷纷逃回了内地，因为连世居铁岭的李成梁家族也举家迁走了。 更重要的是，明军们也都死气沉沉，以往嚣张跋扈的全都蔫了，见了金军行动十分一致：紧闭城门。 一千多人耀武扬威，在明军的地盘兜了一大圈，吃喝拉撒，随地大小便，心情好了打个劫，不仅没人管，还接收了大批的俘虏（主动投降的），不少还都是明军逃亡的军官。 天予不取，必遭天谴。 六月初十，以“天命皇帝”自居的努尔哈赤率领四万骑兵进攻明朝辽西重镇开原。 其实以之前金军的动向来看，努尔哈赤最想进攻的是铁岭，但兜了一圈，发现开原有位老朋友，不去喝两杯，努尔哈赤应该觉得挺不好意思的。 这位朋友，努尔哈赤认识时间也不长，三个月而已，交道么也只打过一次，不太熟，但就这一次，努尔哈赤已经知道，这位朋友，和柿子没什么区别，不捏一捏，手痒。 也不知道是因为京城高层的会议开得太频繁，大家脑子都糊涂了，还是这哥们“交友多名士”这一优点帮了他，杨镐和李如柏都收到了锦衣卫的邀请书，马林却如一颗珍奇的遗珠，依然镶嵌在东北这一片满目疮痍的土地上，熠熠生辉。 他这一生辉，害苦了开原十多万军民。 面对努尔哈赤四万大军，神奇马林用了一套神奇的战术，让人苦思不得其解的战术。 马林居然有坚城不守，在东门派出一支军队和努尔哈赤打起了野战！ 野战，难道还没被打够吗？难道是因为看到了努尔哈赤攻城的云梯？还是因为诗意大发，浪漫了？喝多了？ 柿子主动凑上去捏，结局很凄凉。 东门外明军一触即溃，连城门都来不及关，就纷纷溃逃。 其余三个城门的明军见东门失守，城也不守了，撒腿就跑。 开原城陷落。 马林这一次倒是十分清醒，一次临阵脱逃，他能神奇的毫发无损，但两次临阵脱逃，非收到锦衣卫的邀请书不可，左右都是死，他选择了战死沙场。 轻取开原，努尔哈赤很兴奋，兴奋得复仇的火焰熊熊燃烧。 古勒寨的仇，让开原来报！ 努尔哈赤下了一道命令，一道让他历史地位充满争议的命令，因为这道命令充满了罪恶，用现代的国际刑事法院来判的话，那就是犯了危害人类罪！ 命令是屠城！ 开原十多万军民，除一千余人成功逃脱外，全部被杀，城中军民见金军无比残暴，纷纷选择上吊自尽。 时人用了八个字形容开原的惨状“屋无虚梁，木无空枝”！ 这是一幅令人无法想象的场景，而类似的一幕又一幕在接下去的数十年，又将一遍又一遍地在明朝的土地上上演。 始作俑者：努尔哈赤。 被扣上反人类的这么一顶大帽子，努尔哈赤肯定有话说：我屠城，那是因为你们汉人先屠我们女真人的城！李成梁是一个，明宪宗朱见深也要算一个！ 世道有轮回，苍天饶过谁。 犁庭扫穴换来的是屠城，可怜血满地，尸满屋，尽都是些无辜百姓。 七月，努尔哈赤发兵铁岭，铁岭沦陷，四千多军人被杀。 和开原百姓比起来，铁岭的百姓是相对幸运的，因为他们没有被屠杀，而是去做了奴隶。 这两次战役，努尔哈赤向明朝的军民传达了一个清晰的政策：主动投降的，给予国民待遇，负隅顽抗的，要么杀，要么做奴隶，二选一。 在金军强大的军事压力下，辽东投降的汉人军民越来越多。 大明辽东边境已经危如累卵，几乎在崩溃的边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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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博弈之拯救辽东 八月，继开原、铁岭失守后，明朝又收到了一条坏消息，努尔哈赤兵发叶赫，明朝无力支援，叶赫部灭亡。 熊廷弼是在六月正式被任命为辽东经略，收到委任状的那一刻，他星夜兼程，赶赴辽东。 一路上，他曾无数次想象过辽东糟糕的局面，但现实一次又一次击碎了他的底线。 六月开原失守，熊廷弼命令队伍加快赶路， 七月抵达辽东，铁岭沦陷， 刚刚和杨镐办完交接手续，叶赫部灭亡。 熊廷弼很懊恼，更懊恼的是，到了辽东，熊廷弼看到的是一个人心惶惶，士卒惊惧，缺兵少将，马匹疲弱，粮草不继，器械损毁的局面。 更可怕的是，开原、铁岭失守，沈阳成了最前线，然而连沈阳以南辽阳，城内百信都已经逃了一大半，沈阳更成了一座空城。 此情此景，饶是水平绝顶，西毒熊廷弼也不由得大呼“奈何！奈何！” 如果此时努尔哈赤挥军南下，便是有十个熊廷弼，也要统统给毙了。 于是一场轰轰烈烈的“拯救辽东，支援熊廷弼”的运动浩浩荡荡地展开，社会各界纷纷伸出援手。 熊廷弼，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第一个上前伸出援手的，出乎意料，居然是努尔哈赤，当然他不是自愿的。 三月、六月、七月、八月连续四场大战，金军虽然势如破竹，但也成了强弩之末，最大的问题就是粮草，用努尔哈赤的话说“今我一人之粮十人食之，一马之料十马饲之”。 领导的话，为金军的政策定下了基调，以修整为主，骚扰为辅。 熊廷弼喘过了第一口气； 第二个伸出援手的，还是出乎意料，依然是努尔哈赤阵营的，汉奸李永芳。 李永芳在抚顺混了三十多年，大大小小领导走马观花似地换，除了老领导李成梁，李永芳唯独对熊廷弼敬畏万分。 当努尔哈赤听闻熊廷弼日夜兼程，快马加鞭前来赴任时，十分奇怪，就问李永芳：辽东败坏至此，此人为何还敢急匆匆赶来？ 李永芳的回答是这样的：凡事只在一人，一人好，事事都好。 努尔哈赤更下定了修整观望的决心。 熊廷弼的气有点顺过来了。 第三个伸出援手的，此人来头极大，因为他有一个很牛逼的祖先，一个军事能力丝毫不弱于努尔哈赤的祖先：成吉思汗！ 他的名字叫孛儿只斤.巴图尔，我们通常称他为林丹汗，他还有另外一个光荣的称号：蒙古帝国第三十五任大汗，拥有正统的黄金家族血脉。 可能是因为出身实在太好，林丹汗从小便养成了一个好习惯，装逼，逢人便装，一日三装，寒暑不易，从不间断。 渐渐地，他的这项造诣越来越出神入化，已隐隐然有一种独孤求败的感觉，他似乎已经达到了连自己对自己装的逼都深信不疑的至高境界。 逼装得多了，自然也有人信，林丹汗忽悠了一大批忠实粉丝，居然渐渐地让已经咽过无数次气的蒙古帝国再次留下了一口气。 在瓦剌、土蛮等相继落寞之后，鞑靼分裂成了数个部落，林丹汗的察哈尔部再次崛起，成了蒙古最强大的部落，没有之一。 按理说林丹汗的察哈尔部和努尔哈赤的大金中间还隔着科尔沁、喀尔喀等部落，不是邻居，也没什么矛盾，算不上朋友，更算不上敌人。 但林丹汗不甘寂寞啊，看着辽东打得热火朝天，林丹汗心痒难耐，不上去装两把，实在对不起当世装逼第一人的身份。 明朝也看戏不嫌热闹，派人送了四千两白银，邀请林丹汗共同对抗努尔哈赤。 装逼的机会终于来了！ 明朝使者主动拜访，林丹汗表示身体不适，不见； 使者也很执着，表示见不到就不回去了，一次又一次请见，这种千呼万唤的感觉，林丹汗内心略微得到了一些满足，于是出来露了一面。 在使者殷切的目光中，林丹汗接过明朝的国书，瞄了一眼，就扔到了一边，用一种莫名其妙的眼神看着明朝使者：你们来干啥的？ 明朝使者愣了：送，送钱啊？ 林丹汗四处望了望，神色怪异：哪有钱啊？ 明朝使者懵了，以为要赖账：大汗，这四千两可是真金白银啊。 林丹汗“哦”了一声，抬头望了望天空，半晌才微微叹了口气，道：原来四千两也算是钱啊？ 明朝使者哪里见过这种大阵仗，简直是太牛逼了，不由自主地奉上了膝盖：大汗，这次带的确实不多，明年我们加。 说到这里，使者咬了咬牙，伸出一根手指头：明年我们给这个数！ 林丹汗神色不变，用鼻孔轻轻地哼了一声：没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明朝使者额头冒气细汗，赶紧道：大汗，两万！ 林丹汗没有停止动作，依旧缓缓地站起。 明朝使者抹了抹脸上的汗，吞了吞口水，见林丹汗没有反应，自顾起身要走，大声道：三万！ 林丹汗头也不回，径直走出大帐。 就在林丹汗的身影即将消失在大帐的那一刻，明朝使者的内心崩溃了，他声嘶力竭，几乎带着哭腔大喊：大汗，四万！四万！再多，那就真的拿不出了，请大汗深思啊！ 林丹汗这才转过身，朝着明朝使者微微一笑：放心吧，这事，本汗管了。 十月，林丹汗向努尔哈赤正式派出了使者，寄了一份国书。 打开国书的第一眼，努尔哈赤羞愧了，羞愧得差点哭了，这哥们的称呼实在是太威风了，足足四十多个字，全称如下： 林丹呼图克图圣武成吉思大明薛禅战无不胜无比伟大恰克剌瓦尔迪太宗上天之天宇宙之玉皇转金轮法王。 最绝的是那几句“战无不胜”、“无比伟大”、“上天之天”、“宇宙之玉皇”、“金轮法王”！ 看看自己的那什么“覆育列国英明汗”，简直是就是乡巴佬、土地主。 带着崇敬的心情，努尔哈赤认真地通读了整篇国书，再次无语，默默地递给了诸贝勒、众大臣。 众大臣阅罢，他们显然缺乏对装逼的欣赏能力，群情激昂，纷纷大怒，表示要斩杀使者泄愤。 国书很长，但基本意思非常明确，林丹汗表示自己乃四十万蒙古之主，遣使来问候努尔哈赤你这三万诸申之主，这算是给你天大的面子了，特此命令你不要再攻打明朝，再打，那就是和战无不胜、无比伟大的林丹汗为敌，好自为之。 林丹汗的这个逼装得实在太大了，努尔哈赤足足苦思冥想了两个月，才想好了回书，给林丹汗寄过去，狠狠地骂了林丹汗一顿，最后还给林丹汗加了十二个字的评语：不求令名、不务正业、唯利是图。 努尔哈赤和林丹汗的骂战如火如荼，第四个向熊廷弼伸出援手的热心人士也动手了，他在努尔哈赤的后院放了一把大火，烧得努尔哈赤内急如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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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博弈之防守渐逼 烧这把火的人，正是努尔哈赤未来的继承人皇太极，原因现在他还不是继承人。 皇太极，努尔哈赤的第八个儿子，1592年出身，母亲是叶赫那拉.孟古哲哲，前文我们讲过她就是努尔哈赤老对手纳林布禄的堂妹，努尔哈赤的侧妃。 以皇太极的这种出身，他的继承权原本是比较靠后的，毕竟是庶出，而且兄弟中也仅仅排名第八，上面哥哥还有七个，下面弟弟也有八个，大部分还都如狼似虎，要脱颖而出，机会还比较渺茫。 不过话说回来，做事还得看人，皇太极也是一个天赋纵横的人，论天赋，在清朝十二帝中他稳居第二，仅次于排名第一的努尔哈赤，而且两人差距不大，中间的差距大概还装不下连鸡蛋价格都弄不清的道光。 皇太极自幼读书，文化水平要甩开努尔哈赤几个档次，同时，他吃苦耐劳，体格健壮，武艺也相当不错，更重要的是，他很积极，无论打猎还是打仗，他都挤在最前面。 久而久之，努尔哈赤对这个儿子也相当喜爱，让他以皇八子的身份位列四大贝勒之一，成为大金名副其实的二把手。 但问题是二把手有四个，自己仅仅排行第四，离继承人还是有点远。 褚英死后，继承权的格局其实十分明朗，四大贝勒，除舒尔哈齐的儿子二贝勒阿敏之外，其他三位，继承权的排名是这样的：大贝勒代善排第一，三贝勒莽古尔泰排第二，四贝勒皇太极排第三。 虽然排名第三，但实际上，皇太极的机会比想象中的还要渺茫，因为他始终无法跨过庶出这一条鸿沟。 排在他前面的两位，代善的母亲是第一任大妃佟佳氏，莽古尔泰的母亲是第二任大妃富察氏，他们都是嫡出，又都是哥哥，还都很猛，形势很严峻啊。 形势严峻，那就只能玩阴的，皇太极瞅准时机，在老爹的后院狠狠放了一把大火，一把努尔哈赤无论如何无法淡定的大火。 事情的起因在努尔哈赤的两个侍女上。 这两个侍女闹了点矛盾，就开始互相揭短，一个说你偷汉子，另一个说你通奸，努尔哈赤看不下去了，他率军常年在外征战，对“后院起火”这种事尤其敏感，为此他还制定了专门的法令，规定只要女的送男的财物，就可以定“通奸”的罪名。 于是努尔哈赤安排了一个名叫塔因的亲信负责调查，查来查去，还真发现了其中一个侍女通奸的证据：两匹蓝布。 努尔哈赤勃然大怒，下令处死那个侍女和奸夫。 这原本是件小事，但阿基米德曾说：给我一个杠杆，我就能撬动地球。 皇太极充分发挥了杠杆原理，小事化大。 他找到了塔因，主动认罪，说自己也通奸了，一个女人也给他送了财物：一顿饭！ 塔因有点懵，但更懵在后面，皇太极表示，你大胆去找我爹告状吧，我给你撑腰。 塔因目瞪口呆，去告你，你还给我撑腰，这是什么逻辑？ 皇太极嘿嘿一笑，神秘兮兮地对塔因说：这个女人只给我送过一顿饭，但给代善送了很多顿，而且代善还曾在她家三次夜不归宿。你要注意，一定要告诉父王，那顿饭我没吃，代善吃了！ 塔因有点明白了，浑身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那个女人是谁啊？ 皇太极目光深沉：大妃富察氏！ 刹那间，塔因冷汗直流，却见皇太极双眼紧紧盯着自己，仿佛在说：做，必有重赏；不做，你懂的！ 良久，皇太极温柔地道：这事儿证据确凿，你要做的仅是在阿玛面前透露消息，一定要记得说我没吃那顿饭，记住！ 塔因权衡再三，终于把消息透露给了努尔哈赤。 如皇太极的预料，努尔哈赤勃然大怒，毕竟绿油油的帽子，谁也吃不消戴，更重要的是，大福晋和大贝勒，这两人要是相互勾结，自己恐怕连安稳觉都没得睡了。 这种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六十岁，其实努尔哈赤已经老了，老人的逆鳞就是子女不孝，妻子背叛。 富察氏示好代善，显然是为了打好后路，代善没有拒绝，显然也是为了有更多的支持。 但他们万万没想到，弄巧成拙，授人以柄，被皇太极阴了一把。 富察氏被废，代善的形象大打折扣，政治资本一夜闪崩，从此告别了第一接班人的地位。 而另一个原本与此事毫无关系的三贝勒莽古尔泰，更是损失惨重，生母与哥哥出了这档子事儿，急怒之下，居然亲手杀了自己的母亲富察氏，彻底断送了自己的政治生涯。 一石三鸟！ 这把火，皇太极烧得稳准狠，大有努尔哈赤的风采。 天下事易平，家丑却不可外扬，皇太极兴高采烈，努尔哈赤却心力憔悴。 同样兴高采烈还有熊廷弼，因为他还收到了朝廷的大量支援，这口气终于顺过来了！ 面对辽东的危局，熊廷弼的基本战略是四个字，以守为战。 对此，他做了大量的调查工作，得出这个结论的基本事实是：金军战斗力严重超标，明军几乎要以五敌一，才能勉强和对手打平，即便加强训练，这个数值最多也只能做到三比一，不能再多了。 以金军目前十万的规模，辽东至少需要三十万训练有素大军。 当然三十万是熊廷弼草稿本里写写的，也就地方会议开开的时候随便聊聊，真要上报中央，那还不被唾沫淹死。 他真正上报中央的数字是十二万，为此他还设定了一份十分详尽的计划书，大致内容如下： 三岔堡、抚顺、清河各三万，山多慢坡，用西北兵； 宽甸地区三万，山林茂密，用四川兵； 以上四路以辽阳为中心，互相呼应，形成防御网，同时大力修建辽阳、沈阳二城； 打造军械，尤其是二百斤以上巨炮，用以守卫城池； 中央的回复是，都准了！ 为了配合这份计划的实施，熊廷弼发挥了在纪检委工作的特长，大力整顿军纪，不仅接连斩杀了一批逃亡的将士，稳定军心，还亲自深入最前线，安抚军民。 这事儿，咱看着简单，我敲着键盘也容易，但敢在人心惶惶的辽东，逆流而上，冲到最前线去安抚人心，这份胆魄，即便四绝，除了西毒熊廷弼，也就东邪袁崇焕了。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熊廷弼刚到任的时候，就命令部属韩原善去安抚最前线的沈阳，结果韩原善死活不肯去； 无奈换了辽东参政阎鸣泰，阎鸣泰去倒是去了，但走到一半，就哭着跑了回来，死活不敢再往前走。 风险实在太大了，一路上都是流民和死尸，到处都是各种恐怖的传说，有心前往，无力迈步啊。 熊廷弼大怒之下，十二月，亲自上马，率部前往沈阳，一路上他招抚流民，执行军纪，安定人心，沈阳的局势终于稳定了下来。 紧接着，熊廷弼又做了一个更大胆的决定：连夜前往抚顺！ 如果说沈阳是最前线的话，那抚顺就是战场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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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博弈之力挽狂澜 这个想法，连随军总兵贺世贤看不下去了，苦劝熊廷弼。 抚顺距离敌人太近，万一敌人突然袭击，来个斩首行动，我们被杀不要紧，但您可是大明新任辽东经略，出个人身意外事故，辽东算是彻底黄了。 熊廷弼不以为然，只淡淡地说了句：冰天雪地，敌人如何能想到我会去？（冰雪满地，敌不料我来） 贺世贤无耐，只能跟着熊廷弼冒雪去抚顺。 所幸一路太平，队伍有惊无险地抵达抚顺。 正在此时，队伍中忽然传来一阵打鼓奏乐的声音，贺世贤急了，冲过去制止，却见熊廷弼淡定地端坐马上，朝他轻轻地罢了罢手。 刹那间，贺世贤明白了，看着熊廷弼高大的背影，他热烈盈眶。 有这个人，辽东也许真的还有救！ 熊廷弼敲锣打鼓，进了已经是一片废墟的抚顺，然后命人搭了座简易的祭坛。 在祭坛前，熊廷弼大哭一场，告慰死去的将士和百姓，并当众立下誓言：誓死捍卫辽东！ 这就是军心，这就是民心。 史载：由是军心复固！ 但，这还没完，回了沈阳，熊廷弼立马又做了件更彪悍的事儿：出城练兵，搞军事演习！ 沈阳的明军都吓傻了，面面相觑。 熊廷弼怒吼一声：出发，去奉集堡！ 奉集堡，地处沈阳东南部约十里的位置，那里随时都有金军出没。 明军大规模军事演习的消息迅速传遍了整个辽东，这次练兵给辽东的军民释放出强烈的信号：朝廷并没有放弃你们，拿起你们的武器，捡回你们的勇气，重振大明军威！ 熊廷弼到任短短一年时间，辽阳、沈阳、奉集堡等多座城池一修再修，辽东铸起了一张以辽阳为中心的防御网，网内的辽东军队从三万迅速扩张到了十三万，士兵们开始变得训练有素，府库内也出现了武器充盈的盛况。 更重要的是，越来越多的老百姓也再次回到了辽东。 力挽狂澜，西毒熊廷弼，你做到了！ 而且仅仅用了一年！ 这一年，即便后院着火，骂战连连，偶尔还跟蒙古闹个小摩擦，但努尔哈赤时刻注意着明军的动向，看到熊廷弼的手段，他敏锐地意识到，这是一个十分难缠的对手。 纵观努尔哈赤的军事生涯，他最擅长的绝招是乱中取胜，刹那间把握战机的能力，努尔哈赤堪称一绝，当世无人能出其右。 如果说努尔哈赤擅长攻的话，那么熊廷弼就擅长守，他的绝招就是坚守渐逼，守中带攻。 两大绝世高手，一攻一守，虽然没有正面交锋，但从一招一式的布局中，熊廷弼没有给努尔哈赤留下任何一丝机会。 真正的高手，不用出手，便知有没有。 这一年，努尔哈赤没动，熊廷弼也没动，两位主角都没动，观众们急了，尤其是京城的那些大臣们。 朝廷这一年在东北整整花了两百多万银子！ 两百多万哪，难道就是来看你们两位摆好阵势干瞪眼的？ 没听到辽东任何捷报，钱却依然流水一样地在花，不满的人越来越多，这种感觉就像去电影院花钱买了票，以为是战争大片，结果放了一部施工纪录片。 失落啊，最关键的是，这片贵啊，两百多万一年，平均每天大几千两，家底本来就薄，这不成了败家子了么！ 朝臣们不满，当家的内阁更不满，首辅叶向高就写信批评熊廷弼，说法比较委婉，大致意思是说，士兵们就不要天天修城墙了，没事的时候多去种种田，也产出产出嘛，听说东北屯田至今还没开始弄，赶紧弄啊。 其实说白了就一句话，朝廷没钱了。 贫贱夫妻百事衰，后面可以再接一句，贫贱国家万事休！ 让这种情况更糟糕的是熊廷弼这个人，本来就很独，人缘不好，得罪的人也多。 钱花了，地盘没多起来，人又得罪了，于是很多人很快忘记了一年前的痛，一年前几乎人人以为“辽东必亡”的痛。 西毒熊廷弼，没有倒在努尔哈赤的手里，却淹死在自家人的唾沫里。 1620年十月，在言官们的口水中，熊廷弼被解除职务，下野了。 熊廷弼下野，最伤心的就是辽东的军民，他们纷纷自发地组织起来，跪倒在熊廷弼回去的道路上，痛哭流涕，发出了一句名垂千古的肺腑之言： 辽阳数十万生灵皆廷弼所留！ 熊廷弼是一个做事非常认真的人，虽然朝廷有负于他，但他却并不打算有负于朝廷。 临走之前，他向朝廷极力推荐了一个人。 这个人是个好人，也是个好官，很能干，还比较能服众，更重要的是，他对熊廷弼布置的每一个工作，都会认认真真完成，从没有怨言。 熊廷弼认定这是一个志同道合的人，一定能继承他坚守渐逼的战略，于是推荐了他。 而且说巧不巧，这个人和当朝首辅叶向高有一个同样的身份：东林党。 推荐上去一定能准。 再没有更合适的人了，熊廷弼失落之余，满怀期切地推荐了这个人。 然而！ 但是！ 可惜！ 一整年都在做正确事情的熊廷弼，临走了却做了件致命的错事！ 那个人和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他的名字叫袁应泰。 袁应泰的眼中，认真完成熊经略的布置的工作，那是因为熊廷弼是领导，完成领导布置的工作，本就是分内之事，至于说志同道合，您实在自作多情了。 更重要的是，两人的人生观和世界观有着本质的区别。 熊廷弼眼中只有敌人没有领导，为了战胜敌人领导是可以得罪的； 袁应泰眼中只有领导没有敌人，为了拥护领导敌人是可以得罪的； 一年前，熊廷弼是我领导，所以我很认真执行你的战略； 一年后，内阁和皇帝是我的领导，所以我也会很认真执行他们的想法； 熊廷弼的战略是坚守渐逼，朝廷和皇帝的想法是收复辽东； 看似不矛盾，其实相当矛盾，矛盾的焦点就是：时间。 袁应泰也是很认真的人，为领导解忧，分内之事，于是他马上制定了一个主动收复辽东的计划：先攻抚顺，再下铁岭开原，然后一举剿灭努尔哈赤！ 朝廷很高兴，刚上任的新皇帝明熹宗朱由校还特旨嘉奖，千里给他送了把尚方宝剑； 最高领导的肯定让袁应泰十分兴奋，他更加肯定了对熊廷弼的看法：这是一个违背了最高领袖路线的人。 辽东经略这把椅子上，熊廷弼大屁股留下的余温还没散去，袁应泰就迫不及待地把熊廷弼的战略一股脑打了个包裹，给熊廷弼寄了回去，还贴了张小纸条：东西别忘带了，走好，不送！ 在和努尔哈赤的华山论剑中，西毒熊廷弼坚持了一年，终于和北丐李成梁一样，露出了他的破绽。 如果说李成梁的弱点是贪财贪功的话，那么熊廷弼的弱点就是识人之明。 他亲手推荐了袁应泰，然后袁应泰又亲手埋葬了他的心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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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博弈之沈阳陷落 在袁应泰眼中，熊廷弼这种人，违背领袖路线，不可取，必须要全盘否定！ 凡是你熊廷弼的主张，我袁应泰都要否定！ 你熊廷弼主张坚守渐逼，我袁应泰就主张主动进攻； 你熊廷弼主张严刑峻法，我袁应泰就主张宽仁待下； 你熊廷弼主张警惕蒙古，我袁应泰就主张招抚蒙古； 于是，形式似乎一片大好， 主动进攻，收复抚顺，朝廷很高兴，纷纷赞赏； 宽以待下，士兵们都也高兴，纷纷称颂； 招抚蒙古，蒙古人更高兴，那一年家里发了大旱，无处安身，袁经略真是个好人啊； 中央嘉奖，士兵称颂，蒙古感恩，大家都很高兴，热闹哄哄，袁经略也很高兴，感觉内部团结，形势一片大好。 袁应泰心态很好，一些个熊廷弼的旧属心态却很差，尤其是当年向万历要求罢免杨镐，举荐熊廷弼的御史张铨，此时他官居辽东巡按。 张铨的眼光一直很稳定，见袁应泰的一番举措，悲呼一声：又一个杨镐来了。 第一第二条涉及的毕竟上下都是同事，不好意思开口，但第三条，他实在看不下去了，屡次向袁应泰劝谏：蒙古人三心二意，中间又不知道有多少是努尔哈赤的间谍，万万不能用，用之辽东必亡！ 兵备道崔儒秀更加过分，他见袁应泰屡次拒绝了张铨的谏言，默默给家里寄了一份绝笔信：我不知道要死哪里去了（吾不知死所矣）。 这些人都看到了一个致命的问题：袁应泰什么都好，就是不懂军事！ 更糟糕的是，对面的努尔哈赤似乎也看到这一点，蠢蠢欲动。 1621年正月，熊廷弼刚走没到两个月，努尔哈赤就来了。 大量小股金军出现在沈阳附近，活动频繁； 驻守沈阳的总兵贺世贤果断出击，屡屡得手； 二月十日，努尔哈赤亲自率领数万大军逼近沈阳，进驻到奉集堡附近。 然后依然派出大量小股部队开始活动； 贺世贤再次率领明军出击，又屡次击退金军； 但自一次金军似乎比较执着，一连活动了十几天； 这十几天，双方大仗没有，小仗不断，贺世贤又一次屡屡得手 十几天后，金军撤退； 三月十日，努尔哈赤又率领数万大军逼近沈阳。 十二日上午进驻沈阳城外七八里的地方。 然后，依然是大批小股部队开始活动。 还有完没完了？ 贺世贤再次派兵迎战。 很快明军便有所斩获，当天上午，他们的军队就活捉了一支金军小分队，还杀了四人。 不能再让这帮鱼肆无忌惮的活动了，摆明了在探路！ 贺世贤决定亲自动手！ 第二天一早，贺世贤率亲军出城，大肆追杀金军小分队，很快他就抓到了几条大鱼，狠狠地一番宰杀，杀着杀着就越杀越远。 等贺世贤发应过来，已经离城十几里了。 贺世贤啊贺世贤，袁应泰不了解努尔哈赤，你在东北十几年，怎么连谁是鱼儿，都会弄错？ 努尔哈赤一次次地给你送人头，真以为请你一起过元宵？ 探听到贺世贤出城的消息，努尔哈赤当即率领全军主力猛攻沈阳。 人数大概在五万以上！ 沈阳的驻军总共是两万； 炮火声彻底惊醒了贺世贤，上当了，自己才是那条鱼！ 贺世贤不顾一切地往沈阳杀了回去，迎接他的却是金军重重的伏兵，贺世贤浴血奋战，杀完一波又一波，终于杀到了沈阳城外。 映入贺世贤眼帘的是数万金军密密麻麻地列阵在沈阳城外，他们气势汹汹，潮水般一波又一波地进攻着沈阳！ 贺世贤颤抖了。 沈阳，我的沈阳，贺世贤目眦欲裂！ 不成熟的人，不管是谁，都一个德行，越愤怒，想法越简单。 愤怒到极点的贺世贤想法就很简单，作为沈阳主帅，死也要死在沈阳的城头！ 有部属见形势不对，劝他杀出重围，退军到辽阳，徐图再起，贺世贤断然拒绝，怒骂：如此，何以有面目见袁经略？ 贺世贤举起大刀，一指沈阳城头，声嘶力竭地怒喝：随我杀回沈阳！ 于是，城内的明军见到了惊心动魄的一幕。 只见漫山遍野的金军大军后方突然杀进一只明军，他们高高举着主帅贺总兵的旗帜，不顾一切地朝城内杀进来。 是贺总兵！城内的明军热泪盈眶，主帅并没有临阵脱逃，士气大振，再次奋勇作战。 贺世贤凭着一股狠劲，还真让他在金军中杀出了一条血路，居然冲到了沈阳城下的护城河边！ 但很快他就傻眼了，因为护城河边原来的桥居然都被砍断了，桥边一群蒙古人手持兵刃冷冷地看着。 刹那间，贺世贤悔恨交加，因为不久前，巡按张铨给他偷偷给他塞了 ，信中如此苦劝：战前务必驱除蒙古人！ 他拒绝了，因为这违背了袁经略的命令。 沈阳副总兵尤世功带着明军在城头苦苦支撑，见贺世贤无法入城，陷入金军重重包围，情况危急，就亲自率军出来接应。 多么奇怪的一幕，金军还在攻城，明军的两位主帅居然都扎到了金军怀里。 战局急转直下，两人都陷入了金军的重重围困，贺世贤先撑不住了，身中十四只狼牙箭，阵亡，尤世功紧随其后，被金军乱刀砍死。 两位主帅相继在城外战死，可怜明军群龙无首，崩溃了。 沈阳陷落，败退的明军纷纷退往辽阳。 努尔哈赤下令全军追击，务必杀伤明军有生力量，然而他没有想到，追着追着，追出了意外。 这是一场意外的邂逅，却并不美好，因为双方拿的不是红酒玫瑰，而是刀枪棍棒，虽然后面的剧情都会很激烈，但刀剑无眼，是要死人的。 当然对努尔哈赤而言，死人很正常，但他没有想到，会死那么多人。 他邂逅的对象，有两个。 一个叫白杆兵，名动西南，属于川军，一个叫戚家军，威震东南，属于浙军； 一个创自于有明代花木兰之称的巾帼女英雄秦良玉； 一个创自于可以堪称为明代岳飞的名族英雄戚继光； 一句话：明朝南方最精锐的明军。 他们还有另外一个身份，很多人都曾经是刘綎的部下。 两年前，萨尔浒之战爆发，这群人还在路上，到了辽东，刘綎已经全军覆没。 两年后，沈阳之战爆发，这群人还是在路上，没到沈阳，沈阳已经陷了； 两年前，可以怪我们腿脚不够快，两年后，你们他妈的实在陷得也太快了！ 白杆军的主将周敦吉对着全军怒吼：我辈不能救沈，在此三年何为？ 等待，不是为了证明我们有多了不起，而是兄弟们失去的，我们一定要拿回来！ 四千白杆兵，三千戚家军，在浑河遭遇了数万金军骑兵，竟然血战了一整天，斩杀金军将领数十人，金兵两千多人，代价是几乎全军阵亡。 史称浑河血战！ 我已经无法用言语去形容这种选择，或者这根本就不是一种选择，因为选择始终有对有错，但这七千人，他们有对错吗？ 说对，对在哪？说错，又错在哪？ 没有对错的事，只有一个，那就是信仰。 这种信仰，五百多年前，有一个伟大的母亲在自己儿子的背上刻过，一共四个字： 尽忠报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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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去是第十一章 分庭抗礼 共分五小节 第十一章 分庭抗礼之旷世辩论 第十一章 分庭抗礼之旷世辩论 第十一章 分庭抗礼之旷世辩论 第十一章 分庭抗礼之旷世辩论 第十一章 分庭抗礼之旷世辩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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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分庭抗礼之旷世辩论 可能是为了表示对老对手熊廷弼的尊重，攻克沈阳之后，努尔哈赤的第一件事，是学起了熊廷弼，也让人在沈阳城内搭建了一个简易的祭坛，大哭一场，祭奠了阵亡的将士。 和熊廷弼相比，努尔哈赤的祭文相当实在，也不说啥为你们复仇，誓死捍卫大金荣耀这些虚的，上去就表示各位兄弟们一路走好，死也死了，咱们不废话了，我家，各个贝勒家，看得起谁，就来投胎，我们坚决做一个好爸爸。 众将士如果在天有灵，估计哭笑不得，感动是感动，但您这名额实在太少了点吧，阵亡两千多人，诸贝勒加您，这才有多少儿子？ 不过有总比没有好，万一真会投胎呢？万一还真投胎到大汗家里呢？说者无心，听着有意，这么实在的老板，死去的未必听得到，活着的可是听得真真切切，众将十分感动，简直恨不得当场就战死沙场。 台也搭了，戏也唱了，下一步怎么办？ 不少部属建议努尔哈赤建议趁明军立足未稳，继续攻打辽阳。 努尔哈赤不置可否，表示密切注意明军动向。 很快他们便获知辽东一片包括奉集堡、虎皮驿一带的明军纷纷在往辽阳开拔，于是又有人又建议辽阳兵马越聚越多，不如横扫那些明军已撤的城池，必定大有斩获。 努尔哈赤依旧不置可否，表示继续密切注意明军动向。 三月十八日，在足足修整了五天之后，努尔哈赤终于动了，他下令全军立即出发，目标辽阳！ 二十一世纪，沈阳的规模大概是辽阳的六七倍，但在当年，辽阳的规模大概是沈阳的两三倍，是名副其实的辽东第一军事重镇。 在得知沈阳陷落之后，袁应泰充分发挥了他办事高效的优点，短短五天时间，几乎调空了辽东所有的兵力。 五天后，数了一数，辽阳城内竟然有了十三万大军！ 一年前，军事家熊廷弼的想法是这样的： 在辽沈一带布置四路大军，拱卫辽沈，各路相互支应，只要辽沈能够硬一点，实现“坚守”，让金军久攻不下，其余各路大军见机行事，切了金军后路，然后一哄而上，就能狠狠揍努尔哈赤一顿。 一年后，非军事家袁应泰的想法是这样的： 沈阳，两万，半天沦陷； 辽阳，两万，半天也会沦陷； 奉集堡，三万，一天也会沦陷； 虎皮驿，两万，半天也会沦陷； …… 这么一算，袁应泰脸都绿了，熊廷弼，你愚蠢啊！ 调，全都给我调到辽阳，当年杨镐就败在分兵上，我袁应泰不能重蹈覆辙，合兵辽阳，和努尔哈赤决一死战。 五天，袁应泰就干了一件事，调兵，可他没有想到，努尔哈赤这五天，也只干了一件事，等你调兵。 努尔哈赤乐呵呵地看着袁应泰忙活，他料定了袁应泰肯定没有读过《三国演义》，因为连三国里曹操远征马超韩遂时那句经典的话，他都可能不知道，原话如下： “关中辽远，若群贼各依险阻，征之非一二年不可平复。今皆聚来一处，其众虽多，人心不一，易于离间，一举可灭。” 战争，不是比人多，市井流氓打架，才会吹哨子集合，袁应泰，在军事领域，你的水平不过也就是个流氓罢了。 十八日晚，金军在空无一人的明军要塞虎皮驿休息了整整一晚；第二天中午抵达辽阳城城北的太子河。 毕竟是辽东第一重镇，当第一眼看到辽阳的时候，努尔哈赤也头痛了，这里城防坚固，城头到处都是重炮，城外有一条宽阔的护城河，河外壕沟里三层外三层，城内粮草充足，炮火弹药集备，更重要的是还有十三万大军。 这样的一座坚城，不好好利用袁应泰，是根本攻打不下来的。 努尔哈赤苦思冥想，打算送给袁应泰一个礼物，准确来说，是一种待遇。 一个袁应泰想享受，但根本没有胆量享受的的待遇：辽阳，咱不打了，咱打山海关，打北京城去咯。 我查了查，山海关距辽阳八百里，北京城距辽阳一千多里。 这显然是个谎言，却是一个让袁应泰胆战心惊的谎言。 沈阳已失，自己手握重兵，如果再让金军长驱直入，不等努尔哈赤动手，领导们也得把他活活撕碎了。 更重要的是，袁应泰眼里只有领导，没有敌人。 无论如何要拖住努尔哈赤，让他在辽阳决战。 决战，这是一件很严肃的事情，袁应泰也很严肃，因为他打算拿命去拖。 当然，不是拿自己的命，而是五万将士的命！ 临阵，袁应泰推翻了原来合兵的想法，分兵三处： 五万在辽阳城内守城， 三万在辽阳城外策应， 剩下五万去太子河和努尔哈赤打野战。 这是一套咋一看莫名其妙，细细想来，十分邪恶的战法。 类似的这种战法，一年之后，在山海关内，有两位当世高手对此展开了激烈的辩论。 正方选手：王在晋，支持这种战法； 反方选手：孙承宗，反对这种战法； 辩论的主题：在如何防守山海关的问题上，王在晋主张在山海关外的八里铺修建一个新城，山海关和八里铺各自陈兵四万，组成一个类似子母阵的阵型。 孙承宗看了很生气，提出了一系列尖锐的问题： 新城如果守得住，要旧城有什么用？ 旧城外为新城，一旦新城守不住，那么旧城外的壕沟、地雷是为敌人设的，还是为自己设的？ 新城万一守不住，新城内四万士兵怎么办？ 王在晋奇怪地看着孙承宗：八里铺外留了三座山寨，旧城也有三道关口，新城士兵可以逃到那里。 孙承宗更生气了：仗还没打，就修筑城寨让他们溃逃，这不是教唆他们溃败吗？！ 王在晋用一种更奇怪的眼神看着孙承宗，用一种古怪的口气道：边兵很擅长逃跑啊（边兵善走）。 接下去就不说了，因为实在是不方便再说了，用眼神交流比较合适。 王在晋的小眼神，孙承宗明白过来了，但依然不赞同，又无法反驳，只能恨恨地骂了一句：不想着恢复河山，尽想着些旁门左道来守关，京畿何时才能有太平！（今不为恢复计，画关而守，将尽撤藩篱，日哄堂奥，畿东其有宁宇乎！） 孙承宗口中的堂奥，王在晋奇怪的眼神，就在这种邪恶的战法上。 新城士兵都是老兵油子，动不动就逃，为了防止士兵逃跑，故而修建新城，所谓的三个山寨，三个关口，都是说词，旧城外的壕沟、地雷既为敌人，也为自己。 实际新城就是死地，新旧城的设置目的就是逼迫新城四万士兵倾力死战！ 有意思的是，这场辩论，两位高手都认为自己赢了。 王在晋对孙承宗的正义凌然，哑口无言，孙承宗以为自己赢了； 孙承宗对王在晋的阴险毒辣，无奈也只能恨恨地骂了一句，王在晋以为自己赢了。 于是在《明史》和《三朝辽事录》里对这一段千古辩论出现了截然不同的记载。 很明显，这场旷世辩论，袁应泰应该是站在王在晋这一边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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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分庭抗礼之辽阳陷落 袁应泰抛出去的这五万将士，其实就是王在晋计划中抛出去的新城四万将士。 一句话，都是去送死的。 但问题来了，袁应泰，你根本就没有新旧城这种可以逼迫前军奋力死战的配套措施啊。 思路是对，计划不周，这就是你和真正高手之间的差距！ 王在晋的那一句“边兵善走”很快应验了。 十九日，战斗打响，太子河畔的五万明军几乎一触即溃，他们似乎连逃跑路线都提前规划了，兵分三路大逃亡。 一路逃往辽西，一路逃往辽南渡海，一路往东逃往朝鲜。 五万明军，足足被金军追杀了六十多里地！ 稀里哗啦，莫名其妙。 更莫名其妙的是，袁应泰依然坚持这种战法，五万没了，城外的三万明军就充当他们的角色，为了防止这三万人也跑了，袁应泰当晚以身作则，夜宿城外。 不得不说这一招很管用，提气啊。 有时候，士兵不愿意拼命，不是不爱惜国家，不是不愿意保卫家人，而是当被明目张胆地用作弃子，这种愤怒往往会动摇原本应有的决心。 这种决心，当主帅袁应泰也亲自来的时候，似乎又坚定了起来！ 然而这种坚定，维持的时间仅仅只有一个晚上。 因为第二天一早，他们发现袁应泰又回城去了。 于是那一批动摇得最厉害的人开始跑了，要命的是，这几个人，袁应泰一走，他们几乎是最高领导：监军高出，监军胡应栋、监军韩初命、监军牛象乾、监军邢慎言。 人名群众亲切地称他们为“同逃五监军”。 二十日上午，努尔哈赤下令全军猛攻辽阳。 逃走的已经逃走了，没逃走的已经无路可逃。 那就只能拼死一战了！ 事实证明，正义能让人充满必胜的信念，邪恶同样也能让人下定死战的决心。 哀兵必胜，被逼上梁山的城外三万明军的表现几乎令袁应泰喜极而泣，他们凭借工事和城头炮火的支援，一次又一次抵挡住了金军骑兵的冲锋，丝毫不见溃败的迹象。 袁应泰感动了，特别是在经历过前面五万明军那种当头一棒的近乎绝望般的失落之后，这种感动尤其强烈，强烈得似乎遇到了真爱，令人失去理智。 望着城外的明军在激烈的厮杀，袁应泰终于再也克制不住了，他下了一条彻底改变他的一生，也彻底改变明朝国运的命令。 这条命令只有两个字：送饭。 给城外正在苦苦支撑金军冲锋的明军送饭…… 我实在无法用言语来形容这条命令，想了半天，还是让鲁迅大师来回答吧。 八个字：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为了送饭，明军大开城门，城内的人拿着饭菜酒水往外跑，城外的明军见了酒菜就往回跑，一时间，人马杂沓，没有被敌人打乱，自己先乱了起来。 努尔哈赤见状不禁也喜极而泣，他下令金军不惜一切代价，猛攻明军阵地。 于是明军更乱了，逐渐地阵势开始崩溃，几次被金军攻到城下，连城门也险些失手。 袁应泰左支右绌，补完一个缺口，又补另一个，凭借充裕的兵力，一直战至天黑，金军终于退兵。 城池守住了，但，城外的防线却因此完全崩溃。 辽阳，就像一个裸女，几乎一丝不挂。 二十一日上午，战斗继续。 努尔哈赤决心让辽阳彻底裸露。 他一方面下令金军施工队兵分两路，在攻城队伍的掩护下，一路在城东填埋护城河入水口，另一路在城西挖掘排泄口，撕掉护城河； 另一方面，他又下令冲锋的金军人手一麻袋土，边冲锋，边填埋，扯掉壕沟。 路修好了，越来越多的金军，越来越多的攻城器械，越来越多的土袋堆积到辽阳城下。 金军如此猛攻不止，饭也没吃，一直从上午打到傍晚，明军渐渐地开始撑不住了。 关键时刻，蒙古人站了出来，他们先是点燃了城内的弹药库，又占领了部分城墙，调转城头的炮火，猛轰城内的明军。 城内明军大乱，金军乘势攻破西门，杀入了辽阳城。 大势已去！ 坐镇辽阳主城楼的袁应泰终于明白了张铨的话：蒙古人确实靠不住…… 说什么都晚了，绝望中的袁应泰一把抓住巡按张铨，这个曾经力谏他提防蒙古的人：你是御史，没有守土之责，你快走，去辽西，重整队伍！ 张铨双目含泪，对袁应泰拜了一拜，默默地退下了城楼。 看着张铨的背影，袁应泰略感欣慰，他朝南一拜，说了最后一句话：臣力竭，果与辽俱亡矣。然后自缢身亡。 袁应泰，你该死，但你不寂寞，因为有几个不该死的人他们怕你寂寞。 张铨下了城楼，却并没有撤退，而是返回了自己的府衙，拿出了大明巡按御史的朝服，端坐在大堂，静静地等待着金军。 金军很快便围住了张铨的府邸，将张铨带到了皇太极面前，张铨宁死不跪，反而伸了伸脖子，只求速死。 皇太极对张铨十分钦佩，用宋朝徽宗、钦宗二帝降金的故事劝张铨，帝王尚且能屈膝投降，何况臣子？ 但无论皇太极怎么说，张铨的反应是一言不发。 皇太极无奈，只能命人护送张铨回府，让李永芳再去劝降。 李永芳见到张铨，扣头便拜，恳求张铨投降，并表示立马带他去见努尔哈赤。 张铨断然拒绝，昂然走出大堂。 围观百姓不忍，纷纷祈求李永芳，照顾张御史。 张铨终于开口了，他怒斥围观百姓：你们怎么能向叛徒祈求呢！ 说罢，朝南拜了拜，挥剑自刎！ 多活的这几个时辰，不是为了活着，而是为了告诉世人，什么是忠烈，告诉敌人，什么是气节！ 在同一天，那个曾经默默写下遗书的崔儒秀，他的选择是默默地自缢。 武将死战，文臣殉国，轰轰烈烈的辽沈大战再次以明军惨败而告终。 事后，高手王在晋的评论是这样的：辽东的局势，清河抚顺之败是危局，开原铁岭之败是败局，辽阳沈阳之败已经是残局了。 什么是残局？就是无论你怎么反抗，终究避免不了败亡的结局。 以前上学时，我一直想不通的是，无论是明金双方，还是我们这些吃瓜的后人，都依然认为明军的综合军事实力远远强于金军，那为什么明军一败再败？ 同样的问题也出现在解放战争，大家普遍认为国军综合实力远远强于解放军，但事实却是，国军几乎没有对解放军取得过像样的胜利。 为什么？ 为什么一个庞然大物，如此不堪一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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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分庭抗礼之镇江大捷 真的是因为杨镐、袁应泰们指挥无方，还是杜松、贺世贤们急功冒进？ 当看到辽沈之战后出现的看似平静，却波浪壮阔的场面之后，我似乎有点明白这个问题的答案了。 这种场面在历史上曾经无数次出现过，每一次出现都会让一群人欣喜若狂，而另一群人却只能徒叹悲凉。 这种场面，在历史上有一个专门的术语，叫传檄而定。 辽沈惨败，整个辽东大大小小七十余座城池不战而降，努尔哈赤一口气吞下了整个辽东。 很明显，努尔哈赤肯定没有想到过这个场面，在汉人纷纷投降之后，他忽然明白了，原来明朝在辽东的资产有仅只有那一只原来看起来强大的明军，至于民心这种软资产，早就被透支了。 大失民心，这才是明军不堪一击的根本。 努尔哈赤欣喜若狂，他终于看到了战胜这个庞然大物的秘诀：民心。 他忽然又想起了曹操的那句话：周公吐哺，天下归心。 女真人的心，是我的，汉人的心，也要是我的。 努尔哈赤一改之前打一城，抢一城的习惯，把几万大军在辽阳就地一放，雄心勃勃地召集各路大将，开了一个会，表示咱以后要以“我把将心比明月”的态度就地收编汉人，目标夺取民心。 他一面下令金军严禁扰民，统统睡到城墙上去； 另一面下令汉人只要剃发，绝不屠杀。 他还大肆宣传反腐倡廉工作，号召金军广大干部人人争做青天大老爷，维持法纪，特别是对明朝官员的贪污腐败的案例，必须一一揭发，广而告之。 最狠的是，他还就地搞起了土地改革，推行了一套计丁授田的制度，只要汉人投降，人人享有田地，每人粮田五晌，棉田一晌，就连乞丐、和尚也全都有份。 制度是好制度，但作为普通百姓，汉人也不傻，顾虑依然很大啊。 您这前脚来了，咱降了，头皮给剃了，万一后脚您就溜了，明军再来，再换发型就来不及了，搞不好脖子以上都要给剃了。 努尔哈赤拍了拍胸脯，表示放心，来了我们就不走了，他下令在辽阳城外修建大金新的都城，又把战死的金军就地埋在了辽沈附近。 定心丸！这样总行了吧？ 然而很快他的满怀期待变成了泪流满面。 《让子弹飞》里的汤师爷曾说：我以为，酒要一口一口喝，路要一步一步走，步子迈得太大，会扯着蛋。 世界上如果还有一样比女人心更难琢磨的东西的话，那就是民心。 温水煮不烂，急火烧不得。 民心是一项大工程，努尔哈赤期望太高，步子太快，很快蛋就被扯了，因为他的这一套根本没人买账。 金军不买账，给汉人做青天大老爷？问题是汉人给我们做过青天大老爷吗？思想上的弯很难转过来，行动上的表现就很暴力，暴力事件屡屡发生。由于涉及面实在太广，努尔哈赤也只能无奈地感叹：国人真是越来越暴力了！ 汉人当然也不买账，因为他们思想上的弯更难转过来，试想下，本来拿着美国绿卡，突然一夜之间成了乌干达的国民，心情能好的了？再加上这帮乌干达军人，成天拿着刀枪棍棒耀武扬武，真是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 最不买账的就是辽东激进的反金人士，他们思想上的弯根本就转不过来。来了不怪你，怪我们无能，来了不走，那就是你的不对了！ 于是原本看似天下归心的局面，在金军正式接手辽东之后，崩溃了。 五月底，辽阳发生了投毒案，一时间辽阳城风声鹤唳，努尔哈赤下令全程戒严，连汉人之间偷偷聊天，也要当场捉拿。 同月，镇江（辽宁丹东）发生了汉人暴动，拒绝剃发，金军派兵镇压，屠杀汉人无数。 七月，还是在镇江，明将毛文龙率两百人乘虚而入，偷袭镇江，斩杀金军数十人，活捉了金军游击佟养正。 这原本是规模小得不能再小的一场战斗，对努尔哈赤而言，就像被一只小小的蜜蜂蛰了一下。 然而不巧，刚好蛰在了民心上，就如刚好蛰在了蛋上，痛啊！ 让努尔哈赤痛彻骨髓的是，毛文龙大旗一扯，镇江的汉人云集响应，纷纷拿起武器，看见金军就砍，活的砍死，死的砍碎，十分残暴。 更过分的是，明军占领镇江的消息一传出，辽东一带的汉人纷纷前去归附，毛文龙居然在短期之内聚起了一只规模不小的武装力量。 这还没完，更让人郁闷的是，毛文龙还把佟养正大张旗鼓地送回了京师，添油加醋、绘声绘色地给明朝高层描述了一副血战镇江，奋力杀敌的场景。 于是，努尔哈赤起兵反明以来，明军的第一场“大捷”就这么诞生了，史称镇江大捷。 愁云惨淡的明朝高层简直是大喜过望，纷纷举杯庆祝，大臣们吃着火锅，唱着歌，忽然有人提出：这毛文龙是谁啊？ 众人面面相觑，还真没人知道毛文龙是谁，赶紧去兵部翻找资料，找了半天才知道，毛文龙是几年前派去朝鲜的一个守备将军。 那两年，兵部实在是太忙了，文案堆积如山，因为失踪人口实在是太多了。 有的需要注销，有的没办法注销，有的注销了过两个月自己又跑回来了，有的刚刚恢复档案又需要注销了，头也搞得大大的。 估计毛文龙的档案就在是在这一堆疑似注销的人里翻出来的。 得咧，就甭弄了，自己人，赶紧忙活吧。 兵部负责恢复档案，吏部负责加官进爵，礼部负责宣传工作，一时间，镇江大捷传遍京城和辽东，明朝上下简直就是举国同庆。 连皇帝朱由校也情不自禁地对毛文龙大加赞赏，亲切地称呼他为：毛帅！ 对了，还有个俘虏佟养正，刑部也别闲着了，赶紧忙活吧。 1621年十二月，佟养正被凌迟处死，其子佟丰年、侄儿佟恒年被斩首，传首辽东。 不过佟养正你也别太伤心，安心上路吧，这笔买卖，赚得最狠的就是你。 因为你还有另外一个儿子，他叫佟图赖，他给你生了两个孙子和一个孙女，大孙子叫佟国纲，小孙子叫佟国维，孙女叫佟佳氏，你的大孙子还给你生了个曾孙子叫隆科多，最厉害的是你的孙女，给你生了个曾外孙叫爱新觉罗.玄烨。 凌迟换来了满门荣耀，史称“佟半朝”，佟养正，开不开心？意不意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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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分庭抗礼之三方布置 镇江的事儿，努尔哈赤半晌才缓过劲来，他终于明白自己犯了一个逻辑上的错误。 这种错误很多人都在无意识地一次又一次重复地去犯，我也是一直到了读研地时候，直到遇到一个小帅哥，才恍然大悟。 那一次我去一所小学兼职做篮球教练，送一位四年级的学生回家，路上，我对他侃侃而谈，但他一直十分沉默，就在我慢慢失去说教的兴趣的时候，他莫名其妙忽然说了一句：老师，爱情非黑即白，没有中间地带。 那一瞬间，我很震惊，现在的小学生怎么都那么逆天了。 有多少人的世界，似乎所有的事儿都是非黑即白，非邪即正，然而，世界上的事儿，大都都是黑黑白白，邪邪正正，除了生死，大都都是笔糊涂账。 语文上的正义词和反义词，生活上如果当了真，那你就输了。 大失民心和民心所向，努尔哈赤当了真，以为明朝大失民心，金朝就能民心所向，最终却发现根本就是两码事，自己和明朝半斤八两。 辽东的民心，还在中间地带，像海草一样，随风飘扬。 努尔哈赤很失望，我把将心比明月，奈何明月照毛帅。 他派四贝勒皇太极率三千兵马紧急前往镇江收拾毛文龙，又派大贝勒代善、三贝勒莽古尔泰前往金州一代巡查，防止第二个毛文龙的出现。 第二天，努尔哈赤还觉得不放心，又派了二贝勒阿敏率军两千去支援皇太极； 这几路人马转了一圈，很快就空手回来了。 皇太极的回复是打不了，毛文龙跑海岛上去了； 代善的回复是查不了，毛文龙跑海岛上去了。 努尔哈赤很郁闷，现在的毛文龙当然不值一提，但辽东遍地都是汉人，也不知道藏着多少投毒的、反叛的，想想头也大了，丝毫不比明朝的兵部轻松多少。 反复分析之后，努尔哈赤终于得出了一个十分扯蛋的结论：汉人阴奉阳违，反复无常，始终没有什么好东西。 很快，努尔哈赤也开始扯蛋了。 为了防止海岛上出现更多的毛文龙，努尔哈赤下令辽东沿海六十里地居民尽数内迁，违令者，就地格杀！ 强行拆迁，李成梁当年干过，干得连三好学生王兀堂也扯旗子造反，更别说随风飘扬的辽东汉人，一时间，局势又急剧恶化，暴力事件如春节的鞭炮，此起披伏，中间还夹杂着不少血腥的屠杀事件。 按起葫芦起了瓢，努尔哈赤心力憔悴。 再一次次打击后，努尔哈赤绝望了，他甚至在公开场合劝起了心腹将领：汉人反复无常，不要和他们做朋友。 巧合的是，努尔哈赤被毛文龙的镇江事件搞得焦头烂额，明朝也有一个人对毛文龙十分愤怒，在朝野上下一片赞誉声中，他吐出了第一口唾沫。 而且还是一口浓痰！ 这让大臣们都觉得十分恶心，非常不爽。 他就是之前淹死在唾沫里的熊廷弼。 辽沈惨败，最得意的除了努尔哈赤，就是熊廷弼。 事实证明，他不该下野。 于是朝廷里原先吐过唾沫的贬的贬，撤的撤，剩下没有吐过唾沫的纷纷朝着那些吐过唾沫的狠狠地吐了起来。 他们坚决要求起复熊廷弼，理由很简单，力挽狂澜这种事，反而你也干过一回了，在干一回，应该没什么意见吧。 看了这些奏章，皇帝朱由校也觉得熊廷弼很靠谱，公开表了态，用词相当高调，表示：如果熊廷弼还在，岂容奴贼猖獗至此。 在舆论的造势下，朱由校以身作则，亲切接见了熊廷弼。 看到熊廷弼的那一刻，在各类史书中堪称昏君模范的朱由校的，表现是这样的：朱由校用词十分低调，表示务必请熊爱卿勉强再为朕出山一次（勉为朕一出）。 熊廷弼很感动，他当即对朱由校推心置腹，提出了另一个堪比坚守渐逼的绝招：三方布置！ 具体是以山海关为中心轴，辽西广宁为一方，部署主力部队，正面牵制金军主力，天津为一方，部署粮草供应和水军，登州、莱州为一方部署水军。 这招的精髓是，利用广宁明军主力牵制金军，天津和登莱两路水军可以借机从水路直奔金军后方，进可以抄了努尔哈赤老巢，退可以牵制金军主力，让金军首尾难以兼顾，东西难以平衡，疲于奔命。 说罢，熊廷弼还对三方布置贴上了一个关键词：统一调度。 三路大军必须共进共退，如此反复出击，努尔哈赤在辽东立足未稳，粮草有限，必不能持久，待他锐气尽失，粮草断绝，辽阳沈阳就能一举收复！ 朱由校听得热血澎湃，当场表示辽东经略非你莫属。 为表示诚意，朱由校还亲自送给熊廷弼一身麒麟服和若干彩币，又下令满朝文武全体为熊廷弼践行，最后还派了五千京军让熊廷弼带着随身使唤。 朱由校很激动，熊廷弼也很激动，然而偏偏办事的内阁不是很激动，因为他们知道，老熊，你又来花钱了。 三方布置这一招，三路大军远隔数百里，要协同作战，反复作战，要烧多少钱，要吃多少粮，请问老熊，你算过吗？ 据说你还要水军！水军有多贵，你知道吗？ 骗骗十六岁的朱由校也就罢了，家长您就甭忽悠了！ 更重要的是，经过上次罢官事件的折腾，内阁和熊廷弼之间关系很紧张，尤其是首辅叶向高。 据朝廷内部八卦，老熊下台之后，总是以岳飞自居，至于秦桧，不言自明，搞得老叶十分尴尬。 政策不对口，人际关系又很紧张，这一次熊廷弼的工作本就很难开展，就在这个时候，辽东新任巡抚王化贞也来凑一把热闹，添了一把猛火。 王化贞，东林党人，首辅叶向高的弟子，看这关系就知道，路数不对啊，这样的人，熊廷弼，你是根本指挥不动的。 偏偏王化贞也似乎着实有一番能耐，辽沈惨败，朝野上下又习惯性地发出一片“辽西必亡”的哀叹，这时候，王化贞站了出来，他在广宁召集辽东退下来的散兵流民，激励士气，很快被他聚集起一支数万的军队，辽西局势得到缓和。 随着援军的陆续到来，在广宁一带的明军越来越多，局势越来越稳，王化贞也越来越有信心，当年你熊廷弼能拯救辽东，如今我王化贞不费吹灰之力，便拯救了辽西，熊廷弼，你也就那么回事，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 王化贞上书内阁，主张主动出击，以攻代守，矛头直指熊廷弼的三方布置。 成绩和能力摆在那，又是叶首辅的弟子，内阁大喜过望，表示坚决支持王化贞。 就在朱由校给熊廷弼安排的那一顿践行饭上，兵部尚书张鹤鸣出面代表内阁向熊廷弼兜底，表示内阁是支持王化贞的，希望熊廷弼能配合大家的工作。 熊廷弼是谁，他一眼就看出了王化贞的问题，没等张鹤鸣开口，就毫不留情地打断了张鹤鸣的话，表示这一次，只吃饭，事儿以后再聊。 张鹤鸣也懊恼了，代表内阁找你谈话，你还上脸了？辽东经略了不起么？我才是兵部尚书，又有内阁支持，架空你老兄，还不是分分钟的事儿。 张鹤鸣亲自给王化贞写了一份信，表示内阁支持你，辽东的事儿你看着办（便宜行事）。 就在这个时候，镇江大捷传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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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分庭抗礼之唾沫横飞 凑巧的是毛文龙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无名小卒，没有直接上书朝廷的权限，于是就把捷报传给了当时管事的辽东巡抚王化贞。 王化贞喜出望外，毫不犹豫地和毛文龙一样，添油加醋，扩大战功，更旗帜鲜明地表示毛文龙就是自己人，镇江大捷，自己功劳也是很大的。 王化贞真是个奇才啊，内阁更加坚定了这种想法。 于是，熊廷弼还没到辽东，就发现自己除了吐口水骂人，似乎什么也做不了，辽东经略，和他经略的辽东一样，都是空壳。 熊廷弼很愤怒，三防布置，人都被架空了，还布个毛毛。 既然没事做，那就开骂，骂完王化贞，骂毛文龙，骂完毛文龙，骂张鹤鸣，一时间，辽东和朝野上下唾沫横飞。 王化贞主张以广宁为中心，在三岔河布置了六所军营，各自分守； 熊廷弼开骂：河面狭窄不可靠，城堡太小难容兵，如此分兵驻守，力量薄弱，难以防御敌兵突袭，应该大军牢牢守住广宁，以游击队轮番出入的形式，迷惑敌军。 王化贞集结大军，扯出了“平辽”的口号； 熊廷弼开骂：辽人又没有反叛，用平辽岂不寒了辽人的心？应当用平东或者征东！ 王化贞、毛文龙上报镇江大捷； 熊廷弼骂的更凶了：三方兵力尚未集合，文龙发动得太早，致使敌人恨辽地的人民，把周围四卫的军民屠戮殆尽，使东山军民灰心，让朝鲜君臣胆寒，令河西军队丧气，扰乱了三方并进的计划，怎么能算是奇功？实际上是奇祸！ 镇江大捷，朝野上下有目共睹，老熊你这么骂，有点过分了吧？观众们也慢慢地对这个成天到晚泼妇一样骂街的熊廷弼失去了耐心，没人理会。 熊廷弼更恼怒了，上书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辽东的事儿都是王化贞和张鹤鸣干的，我这个经略，有名无实，和我无关！ 熊廷弼这边骂的口干舌燥，王化贞那边也不含糊，任你骂得天摇地动，我该干啥就干啥，反正得了便宜的毕竟是我嘛。 针对熊廷弼的三方布置，王化贞也提出了一个三奇布置。 熊廷弼的三方是三个地名，王化贞的三奇是三个人名。 这三个人，准确一点讲，是三朵奇葩。 第一朵：当世装逼第一人蒙古林丹汗； 第二朵：三奇布置创始人孙得功； 第三朵：明末第一汉奸李永芳； 能把这样的三个人串联在一起，没有奇葩的思维是根本不可能的，孙得功就是这样一个人，此人思维天马行空，出口更是包笼宇宙，没有他不敢想的事儿，更没有他不敢说的话。 他最经典的话就是：过河而无战。 什么意思呢？翻译过来是说，明军从辽西过了三岔河，就可以对辽东的金军不战而胜！ 此人脑壳之大，令人叹为观止。 按照他的思路，首先用钱收买林丹汗，让他出兵帮助明军讨伐努尔哈赤，然后用钱或者用官再收买李永芳，让他做后应，再加上明军十多万大军，王师出征，辽东百万汉人必定箪食壶浆，云集响应，便能实现不战而胜！ 孙得功真是个奇才啊，王化贞是这么认为的，因为这套计策从一开始实施的时候，便取得了意想不到的战果。 蒙古林丹汗拍了拍胸脯表示愿意出兵四十万，给明军助阵； 李永芳也表示自己投降身不由己，愿意将功赎罪，只要明军过河，那么金军的粮草上的那把大火就交给他了。 在熊廷弼的口水中憋屈了几个月的王化贞很兴奋，四十万大军蒙古大军啊，这种感觉和中了五百万也没什么区别。 荷尔蒙分泌过量的王化贞迫不及待地对朝廷寄了一份信，也说了句莫名奇妙的话：你们就等着八九月收到辽东大捷的战报吧！ 熊廷弼绝望了，他发现以他的智商实在无法理解王化贞的逻辑，难道因为你取了个名字叫化贞，所有的人都得对你说真话？ 军国大事，简直就是在儿戏，熊廷弼赶紧开骂：辽东汉人箪食壶浆是想多了，李永芳临阵反戈是想得太多了，蒙古人仗义出手，脑袋被人门挤了吧！ 很快熊廷弼更绝望地发现王化贞哪里是简直在儿戏，就是在儿戏。 七月八月，王化贞屡屡向朝廷请战，搞得内阁兴奋了一次又一次，最终却都不了了之。 内阁很郁闷，辽东的将领也很郁闷，王化贞更郁闷：左等右等，林丹汗的那四十万蒙古大军显示一直在路上啊！ 熊廷弼连骂都懒得骂了，无奈的感叹：王巡抚想着靠蒙古人，不战而胜，我熊廷弼实在无能，这话说不出口。（不敢说能不战而胜） 熊廷弼和王化贞这边吵得不可开交，努尔哈赤乐了，正愁你老熊这回不知道要整些什么招数，一看，呵，老熊，你居然摊上这么个猪一样的队友，不用想，赶紧打助攻！ 十月，三岔河结冰，金军大肆散布消息，表示要大规模进军辽西。 内阁慌了，王化贞老是那么撩来撩去，心理没底啊，下令熊廷弼紧急从山海关赶赴广宁，支援王化贞。 熊廷弼也不含糊，一到广宁，立马部署防御阵势，他下令刘渠以两万人驻守镇武，祁秉忠以一万人驻守闾阳，罗一贯以三千人驻守西平，各方拱卫，主力留守广宁，严阵以待。 部署完毕，熊廷弼又颁发如下军令： 若敌军来袭，擅自出城迎击，斩！ 畏敌畏战，斩！ 不出兵加攻，斩！ 兵马不救援，斩！ …… 果然是西毒，名不虚传…… 努尔哈赤左看右看，没啥破绽，于是在辽东海州暗中集结主力，又散布小道消息，表示海州兵力空虚，明军来袭，可一举而下！ 熊廷弼来广宁，王化贞正憋着一口气，听到消息，连招呼也不和熊廷弼打一声，突然发兵进军海州，大军刚到一半，可能意识到情况有变，又退了回来。 熊廷弼极为愤怒，忍不住又破口大骂：部队屡进屡退，敌人早已看透了我方，我的一世英名，要荡然无存了！ 王化贞更懊恼，实在忍不住也上书开骂了，骂得豪气万丈：给我六万大军，保证荡平辽东，就算不能打败努尔哈赤，也能做到死伤相等，让敌军一蹶不振！此外，熊廷弼扯我后退，请朝廷明令我便宜行事！ 这下，熊廷弼彻底愤怒了，几乎秒回，上书回怼：反正我经略有名无实，那就把我撤了吧！ 骂战升级，白热化了！ 内阁也懵了，你两在前线搞七搞八，到底谁对谁错啊？赶紧开会，讨论讨论。 这一讨论，满朝文武唾沫横飞，支持熊廷弼的有，支持王化贞的更多，吃瓜群众们赶紧打圆场，还是让他们功罪一体，勉励他们共同努力才是上策。 努尔哈赤在旁边看了半天，实在忍不住了，再不出兵，岂不是天予不取！ 1622年正月，努尔哈赤亲率八万多大军，再次倾巢而出，进军广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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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去是第十二章 夺嫡 这一章，咱们聊两件事：第一件明军第三次成建制兵败：广宁惨败的始末；第二件：夺嫡，世人皆知康熙朝的“九子夺嫡”，却很少有人知道天命朝“十子夺嫡”，其血腥和诡异程度，有过之无不及。 分五小节 第十二章 夺嫡之广宁前夜 第十二章 夺嫡之壮士断腕 第十二章 夺嫡之宫廷闹剧 第十二章 夺嫡之灭门之祸 第十二章 夺嫡之阴谋阳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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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夺嫡之广宁前夜 农村有句老话，会叫的狗不咬人，咬人的狗不会叫。 王化贞就是这样一只会叫的狗，不咬人啊！ 叫嚣了几个月的请战请战，当努尔哈赤大军真正压过来的时候，他慌了，半天没反应过来。 让他更慌的是，他原来布置在三岔河沿线驻守的明军纷纷崩溃，不少明军将领还箪食壶浆，主动投降，为金军搭桥送食。 金军不费吹灰之力，便全军渡过三岔河，抵达辽西要塞，西平堡。 熊廷弼见势不妙，催促王化贞，赶紧派镇武堡总兵刘渠发兵救援西平堡，他朝着西平堡的方向望了一眼：罗一贯，但愿你能坚持到援军的到来！ 危急之中，熊廷弼百密一疏，他想到了王化贞，却没有想到另一个关键的人物。 王化贞手握兵符，而那个人手握王化贞！ 他就是三奇布置创始人孙得功。 大错就此铸成！ 虽然孙得功的“三奇布置”中，林丹汗放了鸽子，但王化贞依旧对孙得功深信不疑，尤其是在这种六神无主的时候，孙得功简直就是孙大圣。 更让王化贞欣慰的是，孙得功自愿请兵，驰援西平堡，一举歼灭金军！ 王化贞紧紧握住孙得功的手，感动得热烈盈眶：去吧，带上我所有的精锐，荡平金军，我在广宁等你好消息！ 孙得功也热泪盈眶：大帅，您瞧好了！ 感动之后就是冲动。 王化贞当即下令孙得功率广宁明军三万，会同刘渠率镇武明军和祁秉忠率闾阳明军，开往西平堡，与金军决战。 决战，多么严肃的一件事情啊，当年的袁应泰尚且懂得凭坚城固守的道理，如今的王化贞头脑一热，去和金军天为被，地为床，打起了野战。 长江后浪推前浪，杨镐，袁应泰，你们可以瞑目了，因为和王化贞比起来，你们两简直就是不世出的名将。 在大明第一庸帅这条道路上，王化贞跑得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遥远，当然能取得这样的成就，除了自身的努力之外，他还得感谢他的得力助手，孙得功孙大圣。 看过《西游记》原著的朋友可能都知道，孙悟空最擅长的几项招数大致如下：火眼金睛、七十二变、筋斗云、胡吹神侃。 同样是大圣，在这几招上，孙得功的造诣丝毫不亚于孙悟空，他先是用胡吹神侃把王化贞聊得找不到东南西北（三奇布置），再用火眼金睛一眼就看出了大势所趋（明亡金兴），然后用七十二变摇身一变，从大明孙得功变成了大金孙得功（李永芳），最后一个筋斗云翻回广宁，目标：王化贞。 当从王化贞手上接过广宁三万大军的指挥权时，孙得功就知道，这场战争，他根本没有输的机会，除非只有一种可能，金军在西平堡败了。 不，没有除非，如果万一，再七十二变变回大明孙得功，我还是能享受胜利的果实，一切还是在我孙得功的掌握之中！ 等等，那万一西平堡战局陷入僵局呢？孙大圣，您率领这么多援军，打还是不打，打明军还是打金军？ 如果您这么问，孙得功一定会带着鄙夷的眼神看着您：西平堡区区三千明军，八万多金军每个人撒泡尿，都能把西平堡给淹了。 只要是学过数学的人，都会那么想，努尔哈赤当然也是那么想的。 当他率领八万多金军抵达边长只有六百米的西平堡时，他立即召集了各路大将，开始商讨如何围点打援，吃掉明朝的援军，对西平堡，他只是淡淡地说了句：永芳，你去招降吧。 李永芳也是这么想的，就在不久前，他刚刚找到了一个志同道合的战友孙得功，两人亲密合作，把王化贞耍得摸不着东西南北，在他眼中，明军简直就是刀俎上的鱼肉。 望着孤苦伶仃的西平堡，李永芳同情心泛滥，带着满腹的诚意，准备出发拯救这群可怜的明军。 然而，没等李永芳出发，西平堡就主动杀出了一支明军。 领头的明军将领黑云鹤带着数百人，气势汹汹地朝着数万金军大营猛冲，然后又迅速地全军覆没。 李永芳愣了，咋回事？ 他再一次用怜悯的眼神看了一眼明军的尸体，命人打开招降旗，开始苦口婆心地劝起了罗一贯：什么大金天命所在，反抗徒劳无功，什么不如顺应天命，共创大业…… 没等李永芳说完，罗一贯就骂开了：我乃堂堂男子汉，岂会贪生怕死！似汝等无君无父之人，也敢大言不惭！ 骂完了，罗一贯还不解气，命人在城头也挂起招降旗！ 太过分了！ 更过分的是，城头的明军居然还纷纷嘲笑李永芳，表情之轻松，似乎被包围的是李永芳和金军。 李永芳只能无奈感叹：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啊。 招降失败，越来越多的金军四面八方集结到西平堡的城外，云梯队、弓弩队、楯车队，甚至连火炮队（辽沈俘获）都出动了。 罗一贯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幕，两军交战，敌众我寡，唯有死战。 黑云鹤请战，他没有同意却也没有阻拦，黑云鹤父亲就是四十年前被王杲磔杀的黑春。 死战，这就是黑云鹤的选择，也是我罗一贯的选择，更是西平堡三千明军的选择。 就让黑云鹤的血来祭奠死去的将士，激励活着的人继续战斗吧！ 金军很快发动了总攻，潮水般的金军从西平堡四道城墙同时发动猛攻，后军接前军，一波接一波，杀声四起。 罗一贯凌然无惧，面对敌人的弓弩、火箭和炮火，他亲自站上城头的高处，指挥城头炮火部队反击。 正杀得兴起，忽然罗一贯浑身一颤，一支流矢正中眼睛，剧痛之下，罗一贯险些倒地。 旁边士兵见状不妙，纷纷前去搀扶。 凶悍的一幕来了。 罗一贯用力推开了众人， 然后，用刀狠狠地斩断钉在眼眶上的箭把，再次稳稳地站在城头，挥刀一指漫山遍野的金军，大喝一声：给我杀！ 将士们大受鼓舞，全都红了眼。 在那一刻，似乎所有的人都忘却了生死，人人涌在城头奋力死战，死了一个，后面的立即拖出尸体，解下死者的弓弩武器，顶在城头，继续奋战！ 三千明军充分利用西平堡城池狭小的优势，竟然杀出了一种让金军感觉城头有永远杀不完明军的错觉。 金军军纪极严，一波杀退，第二波又补上，一波接一波，接连攻打的三次，西平堡除了那破损的城墙和城下满城的金军尸体，岿然不动！ 尸体都要堆上城墙了，西平堡居然还没有攻克，努尔哈赤也红眼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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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夺嫡之壮士断腕 努尔哈赤亲自跑到了前线，看到金军死伤如此惨重，盛怒之下，下了死令：继续猛攻，绝不容许明军喘息！ 明军炮火太过猛烈，但如此消耗，弹药必然不济。 这是努尔哈赤的判断，也是战争的结局…… 很对，但没想到会那么惨。 明军很惨。 此战中，明军再次战至弹尽粮绝，金军涌入城头的那一刻，浑身是血的罗一贯朝南一拜再拜，大呼：臣力竭矣，横刀自刎。 死战，唯战死耳。 主将自刎，其余明军无一投降，全军战死。 事实证明，世上多有悲剧，是因为有时候无耻之人总是对的，他们没有信仰，没有忠诚，没有道德，更没有底线，然而，偏偏他们都是对的。 孙得功是对的，西平堡的三千明军根本不可能和金军僵持，更不能战胜金军。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淹死这三千人的，不是金军的尿，而是金军的血，六千多金军的血！ 金军也很惨！ 伤亡六千多！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这个数字的沉重到令人肃然起敬。 努尔哈赤反明以来，对明军的的数次大战，有记录的伤亡对比如下： 清河堡血战，一万多明军，金军死伤数千人； 萨尔浒之战，十多万明军，金军伤亡两千多人； 开原铁岭之战，数万明军，金军伤亡微乎其微； 沈阳之战，两万明军，金军伤亡上千人； 浑河血战，七千白杆兵和戚家军，金军伤亡两三千人； 辽阳之战，十三万明军，金军伤亡数千人； 乃至于四年之后袁崇焕指挥的宁远之战，金军伤亡也不超过五千人； 通过以上的数据，我们可以得出一个大跌眼镜的结论，在军事天才努尔哈赤一生中，他曾经遇到过无数的强敌，也曾打过无数的硬仗，而对他的军队造成最大伤害的那个人，他的名字不是猛将杜松或者刘綎；不是名帅熊廷弼或者袁崇焕，更不是纳林布禄、布占泰之流，而是罗一贯！ 只带三千兵马的罗一贯！ 对于孙得功来说，这个问题是不是罗一贯不重要，重要的是罗一贯死了。 于是，孙得功以王化贞的名义带着明朝的援军，让刘渠率军在前面走，自己殿后，一头扎进金军的伏击点：平阳桥。 平阳桥惨案就此爆发。 猝然间遭到金军伏击，刘渠、祁秉忠等人率军奋力迎战。 就这这关键时刻，孙大圣发威了，他派人一面在明军的后方大呼“明军败了”、“明军败了”，一面故意放马在明军后方来回疾驰，造成一种金军从后面包抄的阵势。 明军登时大乱，前军后军相互践踏，金军乘势掩杀。 三万多明军还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儿，纷纷做了金军的刀下之魂。 明军稀里哗啦，再次惨败，三万多明军死伤殆尽，血流成河。 更可悲的是，这群为国捐躯的将士，他们的尸体一直裸露平阳桥野外，直至康熙年间，有一位得道高僧路过，感念将士的忠义，打算为亡魂超度，他了组织附近的村民清理战场。 这一清理，才发现遍地都是白骨，白骨的数量远远超过他们的想象，挖了一批又一批，足足连续挖了数十天，和尚费劲心力，一一超度，这才离开。 然而不久之后下了一场大雨，附近的村民却发现这一片地上又露出无数森森的白骨。 平阳桥，明军逃出来的很少，重要的更只有两个，一个叫祖大寿，率部逃往觉华岛，另一个就是孙得功。 孙得功这一回，是真的得功了，但他不是一个容易满足的人（对不起，这里侮辱了“人”这个词汇），作为无耻到极限的东西（对不起，东西，这里你委屈一下吧），孙得功一直以来真正的目标是那个对他无比信任，待之如手足的王化贞。 拿着王化贞的头颅，献给努尔哈赤，我孙得功就能取代李永芳成为当世第一汉奸！ 带着这种执念，孙得功故意装作逃兵，逃回了广宁，一到广宁，孙得功充分发挥胡吹神侃的能力，立马散布恐怖消息，说援军全军覆没（真的），金军转瞬间就到（假的），风紧，大家赶紧扯呼！ 广宁城内登时人心大乱，逃跑的逃跑，抢劫的抢劫，甚至杀人放火的，最后捞一把的也大有人在。 为了增加混乱的质量，孙得功一面在城内派人参与打劫逃难，另一面在城外放炮呐喊，制造出一片大军压境的末日景象。 广宁城的明军将领见状也纷纷动摇，在孙得功的鼓吹之下，成营成片地倒戈投降，为争取投降的资本，居然往城内杀了进来，目标主帅王化贞。 城内城外大乱，王化贞却气定神闲，还在府内认真的阅览军书，颇有一番大将的风采。 参将江朝栋实在看不下去了，冲进王化贞府邸，一把拉住王化贞就走。 王化贞一脸懵逼，怒道：干啥啊，这是？ 江朝栋语言表达能力也不弱，三言两语就讲了个透彻。 王化贞总算明白过来了，刹那间浑身发软，急忙收拾了行李跟着江朝栋就仓惶逃命。 一直逃到大凌河，王化贞才遇到了前来支援的熊廷弼，两位冤家见面，面面相觑。 王化贞惭愧得满脸通红，熊廷弼愤怒得脸色铁青，气急反笑（讥笑）：你不是说给你六万大军，荡平辽东吗？现在又怎么样呢！ 就在当天，孙得功迫不及待地向努尔哈赤发了一份入城邀请书，吓得努尔哈赤当即停止进军。 明军在玩什么花样？努尔哈赤满腹狐疑，屡屡派人前去侦查，返回的报告都是喜气洋洋的，说什么广宁城门大开，叛军百姓箪食壶浆，就等金军来了。 报告越好，努尔哈赤越不敢动，把孙得功急得恨不得拆了广宁城墙。 就这样孙得功和努尔哈赤足足僵持了两天，努尔哈赤才命令大军缓缓进城，直到看到城内彩旗飘扬，锣声震天，百姓山呼万岁的那一刻，努尔哈赤才意识到，天上真的掉馅饼了！ 就在努尔哈赤和孙得功僵持的这两天，剩余明军在闾阳展开了不是很激烈的讨论，大致形成了三个意见。 第一个意见是王化贞提的，他主张杀回广宁，当然自己是不行了，熊大人，你行你上吧，兵符交给你。 熊廷弼情绪又上来了，这种黑锅坚决不背，他的回复是晚啦，否决。 第二个意见在辽宁和山海关之间的宁远、右屯卫等地设置第二条防线，狙击金军。 熊廷弼全盘估算了明军和金军实力之后，特别在看到明军的火炮弹药的存量之后，他认为仓促之下，很难守住，再次否决。 于是他选择了第三个意见，一个让努尔哈赤灰心丧气，也让自己死无葬身之地的意见： 撤回山海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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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夺嫡之宫廷闹剧 熊廷弼还是那个熊廷弼，他的眼中只有敌人，没有领导！ 对努尔哈赤的弱点，他一直洞若观火，无论是前面的防守渐逼，还是后面的三方布置，其根本精髓，打的其实都是努尔哈赤的粮草。 正面决战，明军胜算极小，唯有利用坚城利炮才能与之周旋，如今辽西坚城尽失，炮火不继，再不撤退，金军边打边抢，别说准备不足的山海关，就算打到准备更不足的京师，理论上也不是不可能的。 在熊廷弼眼中，如今的上上之策是全盘放弃辽西，将辽西的百姓粮草尽数迁往山海关内，沿途的城池物资，能搬的搬，不能搬的放火烧掉，把广宁和山海关之间的八百里地变成一个寸草不生的巨大缓冲区，然后极力布防山海关。 这一招叫“壮士断腕”。 然而，熊廷弼，你错了！ 你错就错在，忘了自己的身份，你是个打工的，怎么能做出这种老板才能做的决定？ 毫无疑问，你是一个伟大的军事战略家，但在政治这门课程上，或许你连王化贞的段位都及不上。 你的悲剧值得同情，但不值得商榷，国土不战而弃，死是你唯一的结局。 三个月后，熊廷弼、王化贞这对冤家都被判了死刑； 三年后，熊廷弼被斩首，传首九边！ 继北丐李成梁之后，伟大的战略家西毒熊廷也彻底倒在了努尔哈赤的脚下。 不过努尔哈赤，你也用不着寂寞，因为大明还有另外两位绝顶高手，他们将携手一起向你发起挑战！ 当然那只是后话，对努尔哈赤而言，当务之急是乘胜追击。 在广宁站稳脚跟之后，努尔哈赤当即亲率金军主力，继续进军山海关，但走着走着，努尔哈赤越走越灰心，因为他沿途看到的尽是寸草不生的一片焦土，人跑光了，地刨光了，粮食带走了，连房屋也都烧了。 努尔哈赤率军走了两百多里地，看着实在没什么草谷可以打了，口粮也吃得差不多了，无奈只能取消强攻山海关的计划，撤军返回广宁。 回到广宁，努尔哈赤左思右想，取得了和熊廷弼高度一致的看法。 于是他做了几乎和熊廷弼一样的事儿，辽西的粮食物资能搬的搬，不能搬的就地拆毁，辽西的人，能迁的迁，不愿迁的就地格杀。 打江山易，治江山难。 一个辽东尚且顾不过来，辽西的地，你们不要，我也不要了，你们坚壁清野，我也坚壁清野！ 广宁，外加投降的辽西四十余座城堡，数十万的汉人，努尔哈赤足足花了一个多月，全部搬回了辽东。 二月二十七，努尔哈赤在辽西布置大片的墩台（哨所）之后，带着沉重的心情，率军返回辽阳，在辽阳，有一场更为惊心动魄的战争在等待着努尔哈赤。 这是一场没有硝烟却充满了陷阱的战争，一招不慎，处处杀机。 这场战争有一个听着就让人不寒而栗的名字：夺嫡！ 努尔哈赤想打得打，不想打也得打，谁让你教育得那么好，儿子孙子们各个如狼似虎！ 这场战争的主要参战方大致包括以下几方势力： 第一方：努尔哈赤阵营， 第二方：代善阵营； 第三方：莽古尔泰阵营； 第四方：皇太极阵营。 这场战争中，率先发难的是皇太极。 1619年，皇太极精心导演了代善与大妃通奸的宫廷闹剧，一石三鸟，精确打击了代善和莽古尔泰两方阵营； 然而背后被挨了一刀的代善却没有提高警惕，很快又被人暗中狠狠砍了一刀。 这是另一个充满诡异的宫廷闹剧。 1620年四月，努尔哈赤率领一家老小从界凡搬家到萨尔浒。 分地的时候，代善得到了一块很好的宅基地，他见父亲努尔哈赤的宅基地不太平整（不知道哪位仁兄那么彪悍），灵机一动，主动提出要和父亲的宅基地交换。 想法很好，努尔哈赤也很高兴，然而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两块宅基地刚修好，二贝勒阿敏和三贝勒莽古尔泰居然先后找上了努尔哈赤，替代善传话，说代善对自己的宅基地不满意，嫌小。 努尔哈赤闻言后，老脸都差点挂不住，大怒，：要换的也是你，嫌小要换回来的又是你，玩我呢？！ 大怒之下，努尔哈赤下令换回了宅基地。 诡异啊！当年那个勇武果决的大贝勒代善，怎么会愚蠢到拿努尔哈赤开涮？ 很明显，代善又被阴了！ 从事后的态势来看，代善确实嫌换过来的宅基地小，想换，但他的本意绝不是拿给努尔哈赤的宅基地换，而是另一个人的宅基地，他的大儿子岳托。 可能代善觉得挺不好意思开口的，于是就托兄弟阿敏和莽古尔泰去努尔哈赤那里说说。 一说就坏了，坏就坏在兄弟两个字上。 作为兄弟，阿敏和莽古尔泰两人也不傻，猪头伸过来，不砍白不砍，两人十分一致采取同样的行动，话只说一半！ 于是代善口中的：我觉得宅基地太小，想和岳托换。 变成了阿敏他们口中的：代善觉得宅基地太小，想换。 少了岳托两个字，味道全然不对了，彻底把努尔哈赤给惹毛了。 面对兄弟的头颅，阿敏和莽古尔泰很清楚，砍一刀是砍，砍两刀也是砍。 这两人不辞辛劳转头又和岳托这么说：你爸对你的宅基地有意思，拖我们跑去你爷爷那传话。 爹坑啊！ 岳托也毛了，本来老爹就对自个不咋的，这下毫不犹豫地也加入了“阴代善”的站队。 五个月后，一件更诡异的事情又发生了。 代善的儿子，岳托的弟弟硕托突然失踪。 22岁的一个大孙子就这么眼皮底下消失了，努尔哈赤也被惊动了。 然而硕拓没找到，代善却来了，而且向努尔哈赤说了一个令人毛骨悚然事儿：硕托失踪是因为他叛逃了大明！ 嘶。 努尔哈赤还没从震惊缓过劲，代善又说了一段让努尔哈赤冷更加震惊的话：大义灭亲，杀死硕托。 努尔哈赤半天没发应过来：代善如此肯定，连亲生儿子都要下杀手，难倒硕拓真的叛逃了？ 努尔哈赤满腹狐疑，却不置可否。 几天后，硕托终于被人带了回来，却见硕拓身形消瘦，满脸疲惫，见了努尔哈赤倒头就哭，哭得撕心裂肺，嘴里却只嘟囔着四个字：不想活了。 努尔哈赤大怒：你是不是想叛逃！ 硕托满脸惊愕：什么？叛逃？谁要叛逃？ 见努尔哈赤和代善的神情，硕拓恍然大悟，情绪忽然激动了起来，直指代善就骂：阿玛从小虐待我，现在又污蔑我叛逃！ 代善也急了，一口咬定硕托就是叛逃，跪求杀死硕托。 看着儿子和孙子势同水火，喊打喊杀，努尔哈赤阵阵地心痛，怒喝：到底怎么回事？ 代善见状，咬了咬呀，居然下跪起誓，表示硕拓绝对是叛逃，再次要求立刻处死。 硕托也急了，咬死了绝对没有叛逃，而是父亲代善的诬陷，他就想除掉我！ 两人僵持不下，关键时刻，岳托出手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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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夺嫡之灭门之祸 岳托也当即下跪，向努尔哈赤泣诉：代善虐待硕托，此事千真万确，而且不仅硕拓，自己也常受父亲代善的虐待！ 天平开始倾斜了。 努尔哈赤怒喝：为什么虐待你们兄弟俩？快说！ 绝杀的时候终于到了！ 岳托用两个字彻底将父亲代善的政治生涯送上了断头台：继母。 原来岳托和硕托兄弟俩一母同胞，但由于生母早逝，他们几乎面对了和努尔哈赤幼年时一模一样的遭遇：被继母屡屡欺凌。 刹那间，硕托和岳托就是努尔哈赤，努尔哈赤就是硕托和岳托，祖孙三人，六目相对，感同身受。 努尔哈赤想起了幼年的一幕又一幕，勃然大怒，怒斥代善：你也是前妻的儿子，怎么不想想这么多年，我是怎么待你的？你怎么能被继妻蒙蔽，虐待你前妻的儿子呢？ 愤怒的努尔哈赤当场公开表示废除代善的继承权，又强令岳托和硕托与代善分家。 这一刻，代善终于明白，自己又被绕进去了，惶恐之下，代善回去就杀了自己的继妻，向努尔哈赤请罪，又立誓绝不怀恨众人，此事这才告一段落。 这几通乱棍下来，代善算是彻底折了。 代善折了，努尔哈赤也冷静了。 他忽然意识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太蹊跷了！ 宫廷丑剧、宅基地纠纷、硕托叛逃事件，事情一件接一件，看似没有联系，但棍棍都打向代善！ 背后似乎总有一双无形的大手，在操控着这一切，连自己也被绕进去了。 究竟是谁，或者究竟是什么力量，在引导着自己把代善打得半死不活？ 代善是一颗棋子，自己何尝又不是一颗棋子？ 这是一个可怕的对手，或者是一股可怕的力量，必须要把这股力量挖出来，否则，寝食难安！ 努尔哈赤不动声色，开始暗中观察，他观察了身边的每一个人，他们说的话，他们说话的表情，他们说话的方式，还有他们说话的对象。 在一次宫廷会议之后，努尔哈赤终于找到了答案！ 在努尔哈赤时期，金朝的宫廷会议，最重要的就是礼节的，级别较低的必须在一一向级别较高的行礼之后，他才能正式就坐或者离开。 这套礼仪，一直以来，诸贝勒众大臣都严格恪守，直到代善倒台之后，形势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似乎越来越多的人都逐渐地忘记了这个礼节。 这种情况，努尔哈赤故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在等待，等待着猎物们放松警惕。 在一次又一次会议结束之后，他逐渐地注意到了一群人，一群每一次散会之后，都会聚在一起有说有笑的人。 这一天，会议一结束，众人简单地和努尔哈赤行礼跪别之后，又一哄而散，照常离去。 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在他们离开之后，努尔哈赤并没有照常回去，而是缓缓地了走出大殿，他面无表情地注视着这一群已经远去却依旧有说有笑的人。 过了很长时间，努尔哈赤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抬头望着湛蓝的天空，喃喃道：上天，我到底应该怎么做？难道还要再让我向自己的儿子举起屠刀吗？ 为了天下，为了金国，我杀了弟弟舒尔哈齐，也杀了长子褚英，我付出了一切，而得到的这一切，却难道一定要让我和我的子孙们世世代代都要承受这种类似的痛苦吗？ 我曾梦想有一天可以站在这个世界的最顶端，如今梦想实现了，却发现，高处不胜寒。 寒冷到，我有一个看似庞大的家，却丝毫给予不了我温暖，所有的人都饿狼般地看着这把最顶端的椅子。 父母、兄弟、妻儿，互相反目，相互攻讦，这难道就是梦想的代价吗？ 不！ 努尔哈赤发自内心地怒吼着，他多么想对自己的儿孙们说一句话，一句他们永远不会理解，却又刻骨铭心的话。 如果天下的代价是家庭的话，他宁愿不要这个天下！ 是时候让那个人醒醒了。 那个每次都会出现在那群有说有笑里的人。 皇太极！ 努尔哈赤开始暗中派人对皇太极阵营做了一个详细的调查。 当看到结果的那一刻，努尔哈赤也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这个阵营实在太过庞大了，庞大到简直可以用党派来形容！ 五大臣的额亦都、扈尔汉； 老臣阿敦、额尔德尼等； 代善系的贝勒岳托、贝勒硕托、贝勒萨哈廉； 阿敏系的贝勒济尔哈朗、贝勒寨桑武； 莽古尔泰系的贝勒德格类等一众小贝勒； 这些居然统统都是皇太极的人，其余叫不上名号的更是不计其数。 这一刻，连努尔哈赤都不禁生出一种唐太祖李渊的感觉。 当年的秦王李世民，手下猛将如云，谋士似雨； 如今的四贝勒皇太极，群臣依附，更有一众小贝勒做着铁杆粉丝。 明朝党争不止，国立衰竭，唐朝的宣武门之变，连太祖李渊也被掀了老窝，一想到这，努尔哈赤冷汗直冒。 不能再任其发展了，1621年五月，努尔哈赤开始动手。 第一个遭殃的就是老臣阿敦，努尔哈赤族弟，官居都堂，大致明朝的尚书级别。 九月初五，努尔哈赤单独召见阿敦。 刚开始两人聊得也是些家常琐事，气氛也比较轻松。 聊着聊着，努尔哈赤忽然冷不丁问了一句：我这么多儿子，也不知道谁能够代替朕？ 阿敦反应也不慢，回答了一句：知子莫若父，谁敢说三道四啊。 努尔哈赤紧紧盯着阿敦，语气不善：我就要你说！ 阿敦吓得冷汗直流，回答也不是，不回答也不是，半晌憋出一句：智勇双全，人人都说好的，总不会有错。（人皆称道者可） 努尔哈赤缓缓站起，不置可否地说了句：我知道你的意思了，你是指皇太极。 这话茬实在不敢再接了，阿敦也不置可否，急忙告辞。 回到家，阿敦擦干了浑身的冷汗，后怕不止，他赶紧拜了拜神，还额外烧了几柱香，但愿各路神仙保佑，此事到此为止。 很明显，阿敦拜错了神仙，因为不久就发生了一件更恐怖的事情。 密谈的内容居然被公开了！ 谁公开的？ 两人的密谈还有谁能公开！ 刹那间，阿敦天旋地转，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可能犯了一个致命的问题，努尔哈赤的这道选择题，他答错了！ 如果答对了，他便有了拥立之功，这场对话更是会烟消云散； 如果答错了，他便犯了妄议之罪，这场对话一得罪便是前后两任帝王。 灭门之祸，转瞬即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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