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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煮酒论史]横门栖迟趣读春秋

作者:横门栖迟写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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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秋时期,百家争鸣,这是一个思想激烈碰撞的时代;春秋时期,天子势弱,诸侯渐强,这是一个战争不断礼崩乐坏的时代;春秋时期,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这是一个实现自我人生价值的时代。

    为了大展雄才,成就一番霸业,诸侯们摩拳擦掌跃跃欲试。齐桓公九合诸侯,一匡天下,正式拉开了争霸的序幕;晋文公天假之年,终成霸业;楚庄王一鸣惊人,问鼎中原;秦穆公辟地千里,称霸西戎;越王勾践卧薪尝胆,称霸中原……其过程跌宕起伏、惊心动魄……

    

    一个个鲜活的人物登上了历史的舞台,扮演者属于自己的角色,喜怒哀乐,爱恨情仇……横门栖迟趣谈春秋,带您领略这段遥远而又精彩的历史……

    (参考《左传》、《史记》和《东周列国志》等书籍)
    宣姜篇(一)宣姜出嫁了

    话说周武王灭商后大封功臣为诸侯,其中功劳最大的姜子牙,就被封到东方的齐国做国君。齐国濒临大海,有鱼盐之利,土地富饶肥沃,在姜太公的治理下,渐渐成为东方大国,在诸侯国中名望甚高。太公薨,齐国国君代代相传。那一年国君的位置就传给了齐僖公。我们看一看齐僖公的家族成员情况:

    父亲:齐前庄公,名购。

    母亲:不详。

    弟弟:夷仲年,齐僖公同母弟。

    侄子:公孙无知,夷仲年之子。(僖公极其宠爱)

    儿子:太子,名诸儿,历史上极其饱受争议的齐襄公。

    次子:名纠。

    三子:名小白,历史上著名的齐桓公。

    女儿:长女宣姜。

    小女:文姜。

    齐僖公,“春秋三小霸”之一。“三小霸”指的是春秋时的郑庄公、齐僖公和楚武王。不管是在文治武功,还是在影响上,齐僖公似乎都不如另外两位名气大,但他的子女,知名度不知道要甩他这个老爸几十条街,想想还真挺汗颜的。先看看他儿子,齐桓公“九合诸侯,一匡天下”,是春秋时期第一位霸主,名声绝对是响当当的。两个女儿宣姜和文姜其惊世骇俗的行为,更是历史罕见。他的两个女儿不仅有倾国之貌,更兼文采出众,琴棋书画更是不在话下。有这样的女儿僖公怎能不喜爱,但凡有要求,不管多难,僖公总会想尽一切办法满足女儿的要求,真真是掌上明珠,三个儿子且都靠后。本章就从齐僖公的长女宣姜说起。

    且说宣姜已到及笄之年,有道是“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诸侯之女自然也不例外。僖公开始在诸侯中为宝贝女儿物色如意郎君,诸侯之中惦记着宣姜美貌的自然也不在少数。为了女儿的幸福,僖公对于爱慕者当然要好好考察一下。说来也巧,正当僖公物色人选之时,卫宣公为他的长子急子下聘书求婚。齐、卫两国本有姻亲关系,当初卫庄公娶齐国公主庄姜为妻,婚后生活幸福美满。即使庄姜不能生育,庄公仍对她很好,倒是个难得的重情重义之人。只是想到急子乃是宣公与其父庄姜的小妾私通生下的,又听闻宣公是个好色的,僖公不禁皱了皱眉头,又考虑到宣公已经属意急子为太子,听说急子为人忠厚,颇有其祖父庄公的风采神韵,几经权衡,最终还是同意了这门婚事。

    待宣公遣左公子泄到齐国来迎亲时,宣姜一番梳妆打扮后挥泪与父母弟妹辞别,依依不舍自不待言。

    宣姜风流妩媚,自从订亲之日,便从侧面打听急子为人。听闻急子十分俊朗,又温文尔雅,是一位谦谦公子,便已心向往之,一路上心情愉悦,真是看天天蓝,看水水清。待到卫国,又见新台的宫室雕梁画栋,极尽华丽奢侈,心中又是一喜,惊喜之余,难免有些疑惑:为何不去卫国宫室而到新台来?疑惑归疑惑,她还是很喜欢这里的,不仅建筑华美,还依山傍水,山清水秀,堪称华丽的世外桃源,难道是急子特意为她而建?到难得他一片心意,心下对急子更加充满好感,脑海里似乎浮现出急子俊朗的面容。想到这里,不觉有些娇羞,本就娇美的面容更如粉面桃花一般。

    当宣姜在闺房见到急子时,惊得目瞪口呆,呆呆地望着眼前的男人。明明是十七八岁的翩翩美少年怎么会如此成熟呢?哪里有一点稚嫩的模样。宣姜不禁皱眉,这急子长得也太着急了吧,看起来跟自己的父亲年龄相当,跟她脑海中想象的画面截然不同。宣姜吃惊不小,不自觉地倒退几步,盯着眼前的男子惊得半晌说不出话来,或许是一时不知道该说点什么?眼前的男人也正打量着宣姜,眼角眉梢尽是隐藏不住的笑意,似是被宣姜绝世的容颜震惊住了,心里则是一番深深地感慨,虽然公公霸占儿子的妻子很不光彩,可是这么如玉一般的绝代佳人,他心里是万万舍不得的。什么伦理名声姑且还是算了吧,毕竟佳人在怀才是真格的,名声能当饭吃?

    宣姜被看得很不自在,迟疑地问道:“你,你是急子?”嘴上这样问,宣姜心里早已经确信眼前的男子绝不是急子,可还是这么问了,否则说点什么呢?见宣姜眼神中满是惊疑,宣公坦然承认自己是急子的父亲,急子去宋国办事去了。

    宣姜一听,心里就有点儿毛毛的,好像明白了什么,顿时有一种羊入狼口的感觉。她和急子的婚事,新郎不在去了别国,新郎的父亲却出现在她的闺房?笨想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宣公何等聪明,自己是顶着给儿子娶妻的名义来迎娶的宣姜,当然得来一番甜言蜜语,抒发对宣姜的无限仰慕之情,理由事先早已经想好:无非是久慕公主芳名,恨不能相见,无奈之下,只得假托急子向齐侯求婚。又考虑到自己和僖公年龄相当,又知僖公极其宠爱公主,恐不同意,只得出此下策最后请求公主念在他一片深情的份上原谅他的唐突。

    宣姜一听,恍然大悟,不禁冷笑,心中暗思:这岂止是唐突?分明就是赤裸裸的欺骗。如今她孤身一人远在异国他乡,恼怒又有什么办法?宣姜作为大国公主,自是见过世面的,很快平静下来,问道:“那君侯有何打算?”问宣公的打算,当然也是为自己谋划出路。

    宣公原来一直以为父亲的小妾夷姜美貌如花,让他魂牵梦萦,并与她先后生了三个儿子。这三个儿子,他也十分喜爱,甚至不顾夷姜出身卑微,也想立急子为太子。今日见到宣姜,才觉得夷姜与宣姜相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毫无可比性。为了博得宣姜的芳心,他在淇河之上大兴土木修建新台,果然是值得的。

    见宣姜问他打算,当然得指日为誓了:什么愿与公主结成连理,比翼双飞了。什么对公主的一片真心天日可表了,什么淇河之水就是爱情的见证了。肉麻的话当然得说一堆,否则怎么能打动美人的芳心呢!

    让淇河之水见证他们的爱情我想宣姜并不一定相信,不过将闺房安置在新台,为了掩人耳目恐怕是真的!不过宣姜此时更加好奇一件事,宣公娶自己的儿媳为妻,不怕诸侯笑话吗?毕竟人言可畏啊?而且他不怕伤了儿子的心吗?

    要说宣公一点儿都不在乎急子的想法那是假的,只是宣公有自己的衡量,绝代佳人可遇而不可求,至于儿子吗?想要多少没有?看着宣姜,他似乎理解了昔日幽王烽火戏诸侯只为博褒姒一笑、最终落得尸首两处的下场都不后悔的原因了。这是幽王对褒姒毁天灭地的爱啊!

    至于什么乱伦的骂名他更不在乎了,虚名是留给后人的,他才不去理会呢!活了这些年,什么样的事情他没经历过?父亲庄公何其英明?晚年却溺爱放纵幼子州吁,不顾石碏的苦谏,结果怎么样?州吁犯上作乱弑杀兄长,弄得国家动荡不宁,最终多亏石碏大义灭亲设计杀了州吁和自己的儿子石厚,如若不然,哪里轮到他继位?这让宣公看明白了,只要活得尽兴就好,至于那些虚名就留给那些需要的人吧!

    就这样不管宣姜是否愿意都已经没有了选择余地,只能嫁给了自己的公公。而这件事想必最生气的就是僖公了,可怜自己捧在掌心的明珠被这个老男人给截胡了……
    宣姜篇(二)那年新台上的歌声讽刺的究竟是谁?

    自从和宣姜在一起,宣公便整日和她在新台朝朝暮暮饮酒作乐,真是乐不思蜀!早将朝政和夷姜忘到脑后了。

    只是该来的总要来的,该面对的总要面对的,公子急子从宋国办事完毕回来自然要向自己的父亲复命。同时也该见一见父亲给自己娶的妻子了,只是他不知道的是,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他的妻子已经变成了他的庶母。急子听说宣公在新台,便直奔新台来复命。

    急子一进门就见宣公旁边端然而坐一位美女,他匆匆一瞥,并未多想,直接给父亲见礼,然后将出使之事交代清楚,便站在那里不再言语,静待宣公吩咐。

    宣公对出使的事情根本就毫不在意,之所以会让急子出使就是为了将他支走好娶宣姜,所以他全程并未说话,也没有做任何点评,只是低头喝茶,若有所思,待急子不再言语,方抬起头,指着宣姜对急子说道:“这是你的庶母宣姜,吾儿过来见礼。”

    急子一听,心中吃惊不小,宣姜是父亲为自己聘娶的未过门的妻子,不料竟被父亲占为己有,顿时明白了父亲让他去宋国的原因。急子忽然想起自己在来新台的路上,道旁行人看见他眼神躲躲闪闪,神情怪异;有的三五个人聚在一起窃窃私语,不知在说什么,见急子走过来便欲言又止。急子暗自纳罕,也未放在心上。现在想来他们可能是在议论父亲娶宣姜一事?此时急子顾不得多想,怕父亲嗔心见怪,忙给宣姜见礼问好。眸光不经意间扫过宣姜,见其姿容艳丽无双,举手投足之间更是仪态万方,果然是绝色佳人。急子心下暗想:如果父亲真的喜欢这位庶母,他又怎会有异议?只会在心里默默为父亲祈求幸福罢了。恐怕谁也不会想到以荒淫无耻著称的宣公会有这样孝顺的儿子吧?

    宣姜见到自己本应该嫁的人难免要打量一番,见他身材瘦削高大,面如冠玉,态度恭谦。不知为什么,宣姜心中莫名的有一股怒意,自己明明是急子的妻子,如今被宣公霸占,急子面上却毫无怒意似没事人一般,难道他是在质疑自己的美貌吗?她还真不相信世界上会有对美貌不动心的男子?而事实证明还真就有,急子就是其中的一个,相对于女人的美貌他更看重的是人伦亲情。

    急子见过了自己的父亲,自然要回卫国宫室去见自己的母亲夷姜。正好两个弟弟黔牟和顽也在。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宣公纳儿媳为妻一事早已经被国人谱写成《新台》一曲,并广为传唱了。我们读一读这首《新台》,看看卫国的国人是如何讽刺他们君主的?也感受一下什么叫高手在民间的说法有多么的正确。

    新台有泚,河水弥弥。燕婉之求,蘧篨不鲜。

    新台有洒,河水浼浼。燕婉之求,蘧篨不殄。

    鱼网之设,鸿则离之。燕婉之求,得此戚施。

    为了更好地理解诗意,我们还是把它翻译成现代汉语吧!

    那高大的新台是多么地富丽堂皇,那黄河的水多么盛大浩瀚。多么想嫁一个如意郎君啊,怎料到竟然嫁给了像癞蛤蟆般丑陋的男人!

    那高大的新台是多么地壮丽辉煌,那黄河的水多么汹涌浩瀚。多么想嫁一个如意郎君啊,怎料到嫁给的男人竟然像癞蛤蟆一般丑陋!

    搭好了渔网本来想捕到一条好鱼,谁料到癞蛤蟆竟游到了网里。多么渴望嫁一个如意郎君啊,哪成想嫁给了像癞蛤蟆一般奇丑无比的男人!

    这首歌词可以让我们理解成癞蛤蟆吃到了天鹅肉吧!人间一大悲剧啊!

    这曼妙赤裸的歌声怎不让人面红耳赤?面有愧色。当然了,宣公是例外。他哪里顾得上这些,有生气的功夫还不如多陪陪美人,博美人一笑呢!

    只见新人笑,那闻旧人哭?对于宣公纳宣姜一事最痛苦的非夷姜莫属,这个女人也是响当当的美女一枚,否则也不会被好色的宣公独宠了很多年,并且生了三个儿子。她身份低微,本是庄公的妾,却在后宫里和宣公双宿双飞,真是羡煞旁人。而那个身份高贵的邢妃本是宣公的原配正妻,可宣公并不喜欢她,虽然养在深宫,却只当她不存在一般,反倒和夷姜像夫妻一样出入。只是时过境迁,夷姜恐怕做梦也没有想到,她曾经不屑的邢妃的命运最终竟成了自己晚年的真实写照,还真是够讽刺了。

    已经走到了尽头的爱已经够让夷姜痛苦了?如今看到自己的儿子,心疼儿子,心里更加不是滋味,心里骂宣公何止千百遍啊?而急子对夷姜的宽慰更让她痛恨宣公。

    站在旁边的黔牟和顽对父亲纳宣姜的行为都很不满,是自己老子又不敢说什么,倒是顽问道:“那个宣姜真的那么美貌吗?让父亲不顾人伦也要纳她?”

    急子想了想,说道:“跟祖母庄姜相比,有过之无不及。”庄姜之美,谁人不知?昔日庄姜出嫁庄公,卫人赞美庄姜的诗犹在耳畔回响:“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我们不妨把它翻译成现代汉语:庄姜的手指像白茅的芽一般纤细洁白,皮肤像凝结的脂肪那样光洁莹亮,脖颈像蝤蛴一般洁白而长,牙齿像瓠瓜子儿一样洁白整齐,前额方正丰满眉毛细长弯曲,至于笑起来流光溢彩,更加顾盼生姿,真是艳丽无双。

    一时众人都不言语。

    只是谁也没有想到,宣公和庄姜在新台一住就是三年,并且连续生了两个儿子,长子取名为寿,次子取名为朔。

    我们经常说母凭子贵,其实子也凭母贵。宣公宠爱宣姜,自然就宠爱宣姜的儿子,曾经答应夷姜百年之后让急子继位的事早被他抛之脑后了,而如今倒是多次跟宣姜提及百年之后把卫国江山传给寿和朔两兄弟。谁不想让自己的儿子继位啊!宣姜心里自然是高兴的。只是他没有想到的是这场夺位之争却让她失去了一个儿子。
    宣姜篇(三)公子朔的阴谋

    宣公最信任的臣子是左公子泄和右公子职。当初宣公宠幸夷姜时,答应夷姜立急子为嗣,同时将急子嘱托给右公子职。此时的宣公在急子面前妥妥的慈父形象。而如今他最宠爱的人是宣姜,最疼爱的儿子是寿和朔,并且早就打算好了,等自己百年之后就让公子寿和朔继位,于是就让左公子泄辅佐公子寿,以静待时机。虽然宣公现在怎么看急子怎么不喜欢,但他还是比较了解这个儿子的,极其谦恭孝顺,完美得挑不出任何毛病,这让宣公比较头痛,都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可眼下他还真就找不到任何罪名。当然了,我想他之所以找不到任何罪名的原因还是他只是不想让急子继位,但还没有除掉自己儿子的想法。在帝王诸侯之家虽然亲情淡漠,但是对于一个品行完美的儿子,想必任何一个父亲都很难痛下杀手的,更何况这个父亲曾经还极不光彩的夺了儿子的妻子,而儿子对他依然孝顺谦恭,没有一丝一毫的怨言。再加上急子深得大臣拥戴,他不敢贸然行废立之事,只能缓缓图之。

    桃花林里的桃花开了又谢,谢了又开,周而复始,公子寿和公子朔也渐渐长大。出乎宣姜意料的是公子寿和公子朔两个亲兄弟感情一般,反倒是公子寿和急子同父异母的两兄弟感情更好。

    这一点当然让宣姜困惑不解,难免探寻缘故。

    公子朔无害的笑容里隐藏着看不见的阴狠,话里话外当然要挑拨离间了。说什么道不同不相为谋!说自家哥哥寿为人宽厚温和,所以容易被人利用。至于那个急子呢,表面上看谦恭孝顺,实际上面善而心狠。他当然要劝自家哥哥远离危险虚伪之人了,只是自家哥哥不听,他也是束手无策啊!这一口一个自家哥哥叫的虽然亲,可是这心里的距离远的岂止是十万八千里?如果说他讨厌急子的话,那他现在更加讨厌自家的哥哥——因为现在的急子对自己将来的继位没有什么太大威胁,而自家哥哥就不一样了,宣公虽答应百年之后让他们兄弟继位,可是真按照宣公所说的,也只能是公子寿先继位,一旦他继位了,谁知道未来的事呢?等他大权在握的时候是把位置传给他这个亲弟弟还是传给他未来的儿子,公子朔认为这压根就是一个没有丝毫悬念的事情。只是如今,除掉急子,破坏他们二人的兄弟联盟才是最重要的,而能够帮助他的只有他母亲。

    公子朔的话宣姜自然是不信的,毕竟急子的品行可是有口皆碑的。她一个人看不出来眼瞎了,难道卫国人眼睛都瞎了吗?显然不可能。

    公子朔见母亲不信,当然要继续添油加醋了,最好的办法就是要靠利害得失打动自己的母亲:“凡事不能只看表面,有道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急子是父亲的长子,父亲又疼爱母亲和哥哥寿,他怎么甘心呢?再者说哪有谁不想继位?我担心等他继位后我们母子恐无立锥之地了。”

    宣姜摇摇头,还是似信非信。

    公子朔何其聪明,知道自己的母亲并不怎么相信他说的话。不过,他这一番话也没有白说,毕竟宣姜心里已经有了一丝丝的动摇,对于急子的品行的认知已经不再像原来那般坚定不移,尤其是在涉及到未来继位的这件事情上,她也不太相信急子丝毫不在意。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早晚就会生根发芽,最后枝繁叶茂。

    又过了三个月,公子朔匆匆来到宣姜这里,宣姜见他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着实吃了一惊,眼睛里掩饰不住的心疼,当然要询问缘故啊!是哪个吃了雄心豹子胆敢让他儿子脸上挂花?

    公子朔故意将脸伤遮掩着,眼神躲闪,这让宣姜更加心疼,更加不放心,问得也更加急迫,公子朔要的就是这种效果,我本不想说,是母亲非让我说,所以我不得不说了,于是开始满腹心酸地诉苦了:“今天是哥哥急子的生日,哥哥寿治酒为其祝贺。孩儿也去了,也想为哥哥祝贺,毕竟——手足情深。可席间两位哥哥交头接耳嘀嘀咕咕,不知道说什么事情,看起来非常神秘。这也就罢了,谁知后来急子喝多了,便呼孩儿为儿子。孩儿气愤,就说他几句,他可以不尊重我,可是不能不尊重母亲。谁料他竟然说:‘你母亲本来就是我的妻子,难道你叫我一声父亲不应该吗?’不过你母亲如今已是破鞋一只,我还不稀罕了呢!你赶紧滚吧。孩儿更加愤怒,一时没忍住就伸手想揍他。孩儿只是气愤,假意打他,希望他能收敛,不料他仗着自己高大,就打向孩儿。孩儿哪里是他的对手?几拳下去就这样了,好在哥哥寿极力劝阻,孩儿才得以逃席出来。”

    如果说上次公子朔的话宣姜是似信非信,那么现在宣姜就是半信半疑了,她始终觉得急子不像是这样的人,只是儿子脸上的伤倒也是真的!而且公子朔很聪明,知道自己的母亲这辈子最介意的事情就是当年被迫嫁给宣公之事,这对于宣姜来说始终是一个不小的耻辱。《新台》的歌声偶尔就会在耳畔回响,有哪一个如花似玉的女人不喜欢年轻的男人反而喜欢可以做自己父亲的老男人?每次急子叫她庶母的时候他不相信自己的母亲完全无动于衷。我们不得不承认公子朔很会揣摩人心。宣姜和宣公、急子这三人之间的关系确实一直是横在宣姜心里的一根刺。宣姜内心是不喜欢宣公的,但是宣公无条件地宠爱她,这让她没办法恨他。她虽然喜欢急子,可是急子对她始终无动于衷,俨然将她当作自己的庶母了,而忘记了自己本来是他要娶的人。对于有夺妻之恨的父亲他依然那样孝顺,这让宣姜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她也没有办法让自己恨急子,可能这就是命吧!她本来早就认命了,可是公子朔三言两语就将她一直深埋在内心深处的恨意一点点挑拨出来,直到无法收拾。

    公子朔见宣姜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丝不快,自然不能错过这么好的趁火打劫的机会,继续道:“就算母亲无条件地相信急子,可是母亲也相信夷姜吗?曾经那么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女人,最后所有的宠爱都被另外一个女人夺走了,她会甘心吗?曾经属于自己儿子的诸侯之位马上快被别人的儿子夺走了,她会愿意吗?母亲可以将心比心。”这一句将心比心可以说彻底将宣姜心里的犹豫纠结给压垮了。不错,她不甘心,她更不愿意。她相信夷姜也是如此。即便是急子最初不这样想的,可是夷姜毕竟是他母亲,他又那么孝顺,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她这辈子的婚姻已经不幸福了,可是她觉得不能再让自己的儿子失去诸侯之位。

    话说到这里,母子二人自然要先商量对策了,由她去跟宣公哭诉自然是最好不过的。宣姜将公子朔所说的话重复了一遍。她怕宣公不信,就补充了一句,纵然急子本性善良,可是正因为他善良才不会不在乎他母亲的,不是吗?所以说有时候善良也是一把双刃剑啊!

    宣公虽然有些半疑半信,不过为了让宣姜安心,还是遣内侍传谕夷姜,责备她不能正确教子,让她闭门思过,此时的宣公早已经忘记自己曾经有多么宠爱这个给自己生了三个儿子的女人。结果晚上便传来了夷姜上吊自缢的消息,我想此时的夷姜恐怕是对宣公彻底绝望了吧!除了用死亡为自己去控诉,她也找不到什么好办法了吧。自己的儿子都是善良之人,谁有公子朔的手段?她真是很担心很担心,可是她什么也做不了,或许自己的死能换回点儿宣公的一丝同情,保全自己的儿子。

    宣姜似乎也没想到夷姜最后会如此刚烈,不过眼下他更加担心的是急子会不会将夷姜的死迁怒到她和公子朔的身上,原本对急子还有不忍心的宣姜此时好像已经被逼上绝路,没办法回头了,此时她还没有意识到逼上自己走上绝路的就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公子朔。再加上公子朔又添油加醋地跟她说了很多:“急子本就痛恨我们母子,如今他母亲已死,想必怨恨更深,如若不除,必生祸患,悔之晚矣。母亲不为别的,也要为哥哥寿打算。”最后这一句话才是真正打动宣姜的最主要原因。宣姜想到自己的儿子寿,只得听从公子朔的。

    于是公子朔又向宣公进言,说急子因其生母死于非命,口出怨言,日后要让宣姜母子偿命。

    宣公听说夷姜上吊自缢后,心里其实已经有了一丝悔意,毕竟是自己宠了那么多年的女人。他始终不太相信急子会这样,但是他母亲如今死于非命,急子又极其孝顺,毕竟杀母之仇、夺妻之恨都是毁天灭地的,难免他不会心生怨恨。再者将来的卫国天下早晚也是公子寿的,也许他确实到了为公子寿铺平道路的时候了。

    他思来想去,杀之无名,还须假手他人,方可掩人耳目,他可不想承担杀子恶名。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他等到了一个杀子的机会。
    宣姜篇(四)诗经中《二子乘舟》说的是谁和谁的兄弟情?

    齐僖公约郑国攻打纪国,向卫国征兵,宣公觉得机会来了。于是就和公子朔商议,派遣急子去齐国商定出师的日期,同时把白旄交给他,暗中却派死士在去齐国的必经之路莘野除掉急子,并且暗中交代死士,回来以白旄复命,自有重赏。一切都安排得天衣无缝,只等急子去送死了。

    急子因痛失其母,一直心情低落,又怕父亲见怪,只能暗自伤心流泪。恰好父亲命他去齐国,他自是愿意,可以暂时离开这个伤心之地。

    公子寿前来看他,也许是兄弟之间感情亲厚有心灵感应吧,公子寿最近总是心绪不宁,总觉得要有事情发生,就想劝哥哥急子不去,让父亲换别人去。

    急子纯善之人,哪里会把人心想得那么险恶,何况还是自己的父亲,就笑道:“弟弟多虑了,此番是去齐国,齐、卫本是姻亲之国,自然不会有什么事情,弟弟放心就是!”

    公子寿犹豫再三,还是觉得应该把一件事告诉自己这个善良的毫无防人之心的哥哥,想了想措辞,说道:“哥哥,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觉得事情有些蹊跷。我弟弟公子朔府上最近有很多陌生面孔出入,一看就是练武之人,而且朔最近常去父亲那里,似有什么秘密。朔是有野心的,我怕他会对你不利。”

    急子不以为意:“弟弟放心,我会小心的。”

    公子寿见急子嘴上这样说,并没有往心里去,更加心神不宁,待急子走后,思来想去,便去找母亲宣姜,试探其语气:“母亲,听说哥哥急子前往齐国,路途遥远,孩儿很不放心,来和母亲辞别,想去追赶哥哥。”

    宣姜一听,连忙阻止,不让他去。公子寿见母亲十分紧张,无论如何不让他去,更加确定其中有猫腻儿,索性直接问道:“母亲到底有何事瞒我?如果母亲不告诉孩儿,我就去找哥哥。”

    宣姜见寿执意要去找急子,知子莫若母,她了解儿子的脾气,知道他说到做到,恐他前往有危险,索性就把宣公和公子朔的阴谋跟他说了,连带急子生日那天,急子和朔发生口角并大大出手的事也通通都说了。

    公子寿不听则已,一听,惊得呆坐在地,半晌不语,宣姜见状忙过来扶他起来。公子寿泪流满面,绝望不已:“母亲好糊涂啊!怎么偏听偏信朔的谎言呢?哥哥生日那天,我在现场,哥哥和他根本没发生任何口角,更何谈打架?哥哥是什么样的人母亲不知道吗?如果哥哥死了,母亲于心何忍?”

    公子寿的一番话让宣姜有些后悔,不过马上又分清了利弊得失,此时宁可错杀也不能心存侥幸,为日后埋下祸根。于是又跟公子寿分析了利弊,让他以大局为重,不能因为一时心软让急子成为自己的绊脚石。公子寿知道自己的母亲已经被公子朔洗脑了,多说无益,眼下只能去找急子了,说不定还来得及。于是点点头表示母亲的话他听进去了,便匆匆离开了。

    公子寿日夜兼程,很快就追上了急子。就把父亲和公子朔的计谋告诉了急子,并劝道:“齐国哥哥是断然不能去了,不如先去他国,日后再做打算,我回去会把这件事跟父亲说清楚。”

    急子摇摇头:“为人子者,以孝顺为本,既是父亲之命,又怎能违背呢!父若子死,子又怎能偷生?再者说,一个落难的王孙哪个诸侯国愿意收留?”

    公子寿又苦苦劝说,急子却不听,只道:“一切都是天意如此。如果天不亡我,自然无事。天若我死,避无可避。”说罢,长叹一声,握住公子寿的手,又说道:“若我死了,父亲必会立弟弟为嗣,弟弟太过忠厚,我担心公子朔狼子野心,会不顾念兄弟情意,所以弟弟万事小心,不可不防。”

    想到急子自己身处险境,还在叮嘱于他,关心着他的安全,公子寿感动得热泪盈眶。忽然抱住急子,半晌,擦了擦眼泪,说道:“哥哥既然不听弟劝告,弟弟也别无他法,不管怎么说,我们兄弟情深一场,就让弟弟在这河流之上为哥哥践行吧。”

    急子看了看天,摇摇头,说道:“不可,哥哥有君命在身,不能耽搁,弟弟还是赶紧回去吧!”

    公子寿道:“今日一别,弟弟不知何时能和哥哥再聚?无论如何,今日弟弟一定要和哥哥痛饮一番,否则不放哥哥离开。”公子寿言辞恳切,急子见状也只得答应,他实在无法拒绝公子寿的这番情谊,于是两人就载酒泛舟而下。

    公子寿斟满酒,尚未说话,眼泪又流了下来,声音哽咽,道:“此番哥哥定要保重,一切以平安为主。有道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急子抽出手帕,替他拭去泪水,笑道:“弟弟放心就是,你我兄弟情深,自然缘分深厚!哥哥自会保重,弟弟回去要照顾好自己!”

    公子寿破涕为笑:“哥哥放心,不用惦记弟弟,弟弟定会照顾好自己。你我兄弟还是第一次在这清流之上把盏,这绵绵流水见证着我们的兄弟情谊,所以今日你我二人一定要尽兴才是。”

    急子眼眶微红,点头称是。

    两人一杯又一杯地喝着,心情苦涩,却强颜欢笑,唯有饮酒,以解哀愁?也不知道喝了多少杯?急子只觉得头重脚轻,很快就醉倒了,鼾声渐起。

    不知道过了多久,急子醒了,感觉头还有些晕沉沉的,他坐起来,同时脑海里涌现出了一幅幅他和公子寿痛饮的画面。他四处看了看,却不见了公子寿,白旄也不见了,急子心中一慌,顿有不好预感。从人见急子醒了,便将公子寿临行时交代的简缄呈给急子,急子慌忙拆开来,手不自觉地颤抖,但见简上十六个大字:“弟代兄行,兄速避难!兄弟情谊,天地可鉴!”

    急子感动得泪流满面,同时也感伤不已,心下寻思:父亲要杀的人是自己,怎么能让弟弟替自己去死?当务之急是快点去寻他,或许还来得及,于是就和从人乘船去追赶。一路无语。急子心中惦念着公子寿,皓月当空,此时再美的月色也引不起他丝毫的兴致。他在船上走来走去,心中焦虑不已,都怪他一时大意,没有注意到弟弟的异常,如果弟弟有什么差池,他如何能够安心?如果万一……如果真的这样,他也做好了打算。心里这样想着,嘴上还是不停地催促着快点行驶。待望见公子寿的船,急子喜出望外,感叹道:“苍天保佑,吾弟尚在!”等到两船靠近,急子向船中望去,没看见公子寿,却见一帮贼人有说有笑,急子顿生不祥之感,尽量让自己沉住气,想了想,假意问道:“主公所交代的事情,成功了吗?”众贼人见他说出了秘密,以为是公子朔派来接应的,便捧函答道:“事已成功,急子的头在此!”急子一听,忙打开函查看,见是公子寿的头颅,鲜血淋漓,急子顿时捶胸顿足,仰天大哭。众贼人不解,忙询问缘故?急子哭罢多时,方止住泪水,心里已经有了打算,便解释道:“我才是真正的急子,函中所装之人是我弟弟,他为救我而死,怎不令我痛断肝肠。如今我弟已死,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你们杀了我吧,回去献给我的父亲。”

    众贼人皆是利禄之辈,杀人放火的买卖没少做,哪有什么正人君子?又怎会被他们的兄弟情谊所感动?听急子如此说,二话不说,便将急子斩首,一起放入函中。回去先见公子朔,交出白旄,又将装有二子头的函呈给公子朔,并将事情始末讲了一遍。他们也没想到会误杀公子寿,又知道公子寿和公子朔是亲兄弟,又恐他会怪罪,众人俱是战战兢兢,公子朔看了半晌,嘴上叹道:“罢了罢了,可怜我的哥哥因急子而死,事已如此,也许是天意,你们下去吧!”心里简直就是乐开了花,他万万没想到本来想先除掉急子,然后再对付公子寿,哪里想到苍天保佑,让他一次除掉了两根心头刺,这卫国的江山是他的,早已经没有任何悬念了,只是时间的早晚罢了。于是公子朔厚赏众贼。众人一听,如蒙大赦,拿着奖赏离开了。

    公子朔入宫来见宣姜,早已经想好了说辞。虽然公子朔心里乐开了花,面上却不得不装出哀伤的表情,毕竟他的亲哥哥也死了,这个可是计划之外的,宣姜怎么能接受这个残忍的事实呢!于是公子朔见过宣姜,巧舌如簧,说没想到公子寿竟然从急子那儿骗走白旄结果被误杀,不料急子后赶来,竟然报上了姓名,刺客就杀了急子替哥哥偿命。宣姜一听,惊得瘫坐不起,此时她丝毫也体会不到急子的死带给她的愉悦了,因为急子的死她要付出的代价就是自己亲儿子的命。这让一个母亲怎么能接受,公子朔自是好生安慰自己的母亲,心里却没有一丝的愧疚。

    就这样两位兄友弟恭的兄弟都死于非命,醇厚善良的人不得善终,这是任何人都无法接受的,国人当然也是如此,于是就写了这篇《乘舟》,以寄哀思。

    二子乘舟,泛泛其景。愿言思子,中心养养。

    二子乘舟,泛泛其逝。愿言思子,不瑕有害?
    宣姜篇(五)被儿子给卖了的宣姜是幸还是不幸?

    急子和寿的死,对公子朔来说简直是生平第一件大喜事,但是他并没有被喜悦冲昏头脑。他知道宣公疼爱寿在自己之上,如果知道寿死,打击定然不小,万一……宣公可不像他母亲那样好糊弄,公子朔思来想去,打算缓缓再跟宣公说此事。

    只是他没想到还有人心系两位公子的安危。当初宣公将急子托付给左公子泄,将公子寿托付给右公子职。二人各自关心自己的公子,便遣人打探消息,得知两位公子都被害,伤心不已,更加痛恨宣姜和公子朔,于是原本各为其主的两人,如今同病相怜,竟然在一起商量对策。

    等到宣公早朝时,二人直奔朝堂,跪倒在地,放声大哭。宣公不知何故,便询问原因?公子泄与公子职你一言我一语,便将急子与公子寿被杀的经过详细讲了一遍,请求宣公为两位公子收尸埋葬,以尽当初托付之情。说罢,哭得更加伤心。

    宣公听完也是心惊不已,他没想到二子同时被害。众子之中,他最疼者便是公子寿,如今听说他死了,如何不伤心难过?顿时泪如雨下,悔恨不已。

    公子泄与公子职见状,收起眼泪,虽然难受,但此时不是伤心难过的时候。两人相视一眼,公子职道:“君侯节哀,如今当务之急还需要追查真凶?为两位公子报仇啊!”这话倒是提醒了宣公,宣公后悔不已,痛恨自己听信宣姜和公子朔的话,否则寿也不会死!真是自作孽不可活。但是他又怎么能当着臣子的面承认是自己宠爱宣姜和幼子,才会害死了急子和寿!这件事他本来就是谋划者,只是结果却出乎了他的意料。如今少不得哑巴吃黄连,装作毫不知情,说道:“孤会吩咐朔去查清此事,定要为两位公子报仇!”然后又将为两位公子收尸下葬一事交给他二人去办。

    公子泄和公子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收尸安葬一事即使宣公不吩咐,他二人也会去做。只是他们没有听错吗?宣公竟然让朔去追查凶手?谁不知道真正的幕后主谋就是朔,你让他去查?还有比这更可笑的事吗?难道传言此次公子急子出使齐国本就是宣公和朔的阴谋,想趁机除掉急子,这是真的?难道宣公真的糊涂到为了一个女人连自己的长子都要杀害的地步?那么此时他们二人怎么办呢?

    宣公见他二人的反应,心里就明白了,说道:“我知道你们二人很忠心,这件事我心里有数,你们先下去吧!”

    二人走后,宣公半晌不语,宣姜被自己儿子利用了尚不知情,可是宣公还没这么糊涂?他很快就想明白了:两个儿子都死了,最大的受益者是谁?显然是公子朔,显然这是公子朔布的局。自己竟然上当了,害死了两个儿子,当然了,还有曾经深爱过的夷姜。又思及公子顽和公子黔牟均是忠厚之人,哪里会是公子朔的对手?想到公子朔竟然不动声色就除掉两个哥哥,显然羽翼已成,更何况其心机深沉更非他人可比。想到这儿,宣公忽然一口鲜血喷了出来,便不省人事。

    自从那日宣公急火攻心吐血之后,就卧床不起,一下子苍老了许多。他心中思念公子寿,又担忧公子朔会是第二个州吁,其实他心中亦心疼公子朔,所有儿子之中,最爱公子寿,其次便是公子朔。他如今对公子朔的感情很复杂,既爱又气,更担心公子朔聪明反被聪明误,怕卫国会内乱,因此心中烦闷不已,病情也渐渐加重。

    宣姜见宣公病势沉重,心下也是难受,便侍奉在宣公左右。宣公静静地看着她。此时的宣姜依旧美貌无双,没有了初到卫国时的稚嫩,却有一种成熟的魅力,异常的耀眼,而自己则不久于人世矣。他时常扪心自问:后悔当初不顾人伦将她占为己有吗?甚至为此遭到卫国百姓嘲笑?反复思量之后,他可以很确定地告诉自己,他不后悔!如果时间能倒退,他再次遇见宣姜,他还是会不顾一切地要他,谁让佳人难得呢?

    宣姜默默地照顾他、陪伴他,看着他神情憔悴日渐消瘦,心里也不好受——毕竟这些年他对自己的宠爱是真的。她自己也说不清宣公在她的心里究竟扮演了怎样的角色?对他是爱多一点还是恨多一点?不过看着病榻上的宣公,貌似什么都不重要了。

    接连几天,宣公情况更加不好,不仅整日做噩梦,还总说梦话,呓语不断。邢妃、夷姜、急子和寿等人时时出现在他的梦话里。

    突然有一天,宣公似乎清明了很多,不仅吃了不少粥,还坐起来和宣姜闲话了一会儿。不过好景不长,很快宣公又陷入昏迷之中,这一次他再也没有醒过来,没能再看一眼自己最宠爱的女人,最终带着眷恋与遗憾离开了这个世界。

    宣公薨,公子朔发丧袭位,是为惠公。惠公刚一继位,就罢了左右二公子的官。公子顽见势不好就跑到了齐国。

    话说齐僖公再一次打算约会卫侯和燕伯攻打纪国,以报当年先祖哀公因纪君谗言而被周王所烹之仇。卫国正想发兵,适逢宣公薨,惠公惧怕齐是大国,便遣兵车相助,而纪国因鲁、郑两国相助,导致齐师兵败。卫兵毫无作战力,更是先于齐师而溃败。

    当初郑国内乱,郑昭公跑到了卫国。后来郑厉公被赶跑了,祭仲便来卫国迎接昭公复国。惠公朔本来有送昭公复国之恩,可昭公瞧不起惠公的为人,回国后未有任何感谢。惠公很是不满,心生怨恨,便与宋庄公谋划伐郑之事,同时也想趁机与诸侯相会,扩大影响,于是便决定御驾亲征。

    且说宋、鲁、蔡、卫四国合兵攻打郑国,最终无功而返。惠公只得引兵回国,走到中途,听说公子职和公子泄联合宁跪作乱,已经立了公子黔牟为君。惠公连连跺脚,气愤不已,后悔自己疏忽大意,以至于后院着火,断了归路。没办法只能暂避齐国,谋求异日复国。

    原来自从惠公离开卫国后,公子职和公子泄就开始密谋另立新君之事。二人原是宣公的左膀右臂,虽被惠公罢了官,但在卫国的势力和影响依旧很大。而对于君主人选,两人在公子顽和公子黔牟之间犹豫不决。两人忽然想到了大夫宁跪,他在卫国很有影响,又对惠公多有不满,便将其拉拢过来,三人经过反复考虑衡量利弊,最终决定拥戴公子黔牟为君。公子黔牟宽厚仁爱,又是周天子女婿,虽然王室衰微,但还是名义上的天下共主,有周天子这样名正言顺的后盾,对卫国好处多多。三人又详细规划了一下,计议已定,歃血为盟,拥戴公子黔牟即位。同时又打舆论战,四处传播卫朔如何不顾兄弟道义害死两位兄长,两位兄长又如何情深义重争相赴死,让人闻者伤心,听者流泪。然后又顺应民意,重新为急子和公子寿发丧,改葬其柩,很快《乘舟》一诗便在卫国的大街小巷四处传唱开来:

    二子乘舟,泛泛其景。愿言思子,中心养养!
    二子乘舟,泛泛其逝。愿言思子,不瑕有害?

    一切安置妥当,宁跪就率兵驻守在郊外,以断惠公归路。

    还剩下一个问题比较棘手,就是如何处置宣姜?是杀还是留?杀,怕得罪齐国;不杀,又咽不下这口气。最终两人经过反复衡量利弊,决定将宣姜迁出卫宫室。

    宣姜见两子一个死于非命,一个被拒之于国外,她也想搬离卫宫室,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且说惠公朔在齐国几年,僖公去世后,襄公继位,他多次跟襄公提及复国之事。

    襄公开始时只是敷衍,后来才答应,不过却提出一个非常苛刻的条件。

    惠公朔忙保证:“只要能复国,别说是一个,就是十个也答应。”

    襄公笑道:“外甥不必忙着答应,还是先听听舅舅的条件,舅舅也可以给你充分的时间考虑。”

    惠公朔一心想着复国,忙问道:“舅舅是什么条件?只要是外甥能做到一定全力以赴。”

    襄公笑道:“让公子顽娶宣姜。”

    惠公以为自己听错了,有些不敢置信,望着襄公半晌,方问道:“舅舅莫非在开玩笑吧!公子顽是我母亲的庶子,有母子之分,怎可做此乱伦之事?”

    襄公却不以为然:“宣姜本来是急子的妻子,不想被你父亲宣公霸占。如今宣公已死,她自然还是急子的妻子,而急子死了,她嫁给急子的弟弟,有何不可?”

    襄公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公子顽自从到齐国后,和他私交甚好。而且此时他的妻子祝瞻妘也过世了。想到公子顽年轻又英俊儒雅,配自己姐姐正合适,他可不想让自己如花似玉的姐姐守活寡。话说这襄公对自己的弟弟们并无多少感情,而对自己的姐姐宣姜和妹妹文姜却十分关心在意。

    惠公朔发自内心当然不同意,心里早把襄公骂了千万遍,只是眼下除了襄公,没人能帮助他复国,人在矮檐下,该低头就得低头的道理他是非常懂的。更何况他的江山可比母亲重要得多了。而且让母亲嫁给公子顽对他的影响无非是名声不好而已,而他还能得到实际的好处,不仅可以复国,还能得到公子顽的拥护,又多了齐襄公这个靠山,他怎么想这笔买卖怎么划算,所以只挣扎了那么一丢丢的时间就慨然应允了。可惜了宣姜万万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竟然被自己的亲生儿子给卖了,当然了,她更加没想到的是儿子的不是人,竟然让她迎来了爱情的第二春。
    宣姜篇(六)卫惠公的复国

    得到了惠公朔的应允,齐襄公倒是说话算数,便连合宋、鲁、陈、蔡四国之君,一起伐卫。这四国的诸侯分别是:宋闵公捷,鲁庄公同,陈宣公杵臼,蔡哀侯献舞。五路兵马大军压境形势险峻。

    齐襄公派遣使者去见卫侯黔牟,指责其不顾道义篡夺君位,倘若退贤让位负荆请罪可免一死。

    使者还报:卫侯痛陈惠公朔弑兄恶行,丧尽天良、灭绝人性,卫国百姓恨不得吃其肉喝其血,焉有退位让贤之说?又指责齐乃大国,礼仪之邦,为何不顾道义携他国诸侯干别国之内政,助纣之为虐?岂不有失大国之风范,贻笑于天下之诸侯?昔日太公辅助武王建不世之功,而其后人却兴兵于天子之女婿,岂不是陷其先祖于不仁不义?望襄公三思,退五国之师,结齐、卫之好。

    使者的这番话可谓大义凛然,让人挑不出一点儿错,就连齐襄公心里都认为这个该死的使者果然是有才华,说得怎么这么有道理?不过是非对错曲直可不是他要考虑的事,他的主要目的就是要帮助惠公——这个满肚子坏水的外甥复国,然后成就姐姐的一段美好姻缘,一想到自己如花一般娇艳的姐姐硬生生被宣公这个老不死的男人给截胡了,他就恨不得鞭尸泄愤。既然要打人家,当然得拿出自己理直气壮的样子,虽然理不直但是气得壮啊!于是齐襄公勃然大怒,道:“既然卫侯黔牟负隅顽抗,就做好战斗的准备吧。”

    且说卫侯得知五国人马前来犯境,知来者不善,便开始和公子泄、公子职商量对策,最终决定派遣大夫宁跪向周天子告急求救。

    不管怎么说,卫侯黔牟是周天子女婿,周庄王自然不能袖手旁观,而且事情还涉及周天子的颜面,便问群臣:“谁能替孤去救卫?”

    一时之间朝中大臣你观我,我观你,嘴上不说,心中却合计,周王啊周王,您还没摆正自己的位置啊?现在的王室早已经是落难的凤凰不如鸡了。昔日周桓王伐郑而被祝聃射中王肩,王室威望早已大不如前,连一个郑国都对付不了,何况是强大的齐师又联合四国之师?派去援兵不也是去当炮灰吗?还自取其辱,心中虽这样想,嘴上却不敢说。只有握有实权的西虢公伯和周公忌父说出了自己的想法:“王室衰微,不可冒险!五国兵强,安能抵挡?一旦有损,悔不及已。”

    庄王又看向其余大臣,看他们皆面面相觑,唯唯诺诺,不置可否,只觉心中酸涩无比。

    忽然一道坚实的身影从群臣中走出来,声若洪钟,语气里带着十分的果敢与坚毅:“二公所言差矣!五国虽强,但是联合伐卫乃是不义之师,不义之师安能言勇?”众人寻声望去,见是下士子突。

    虢公冷笑道:“兵戎相见靠的是实力,不是什么虚名的义与不义?能让人闭嘴的是拳头而不是道理。”

    子突据理力争,还说出一番至理名言:“一时之强弱在力,千古之胜负在理。”(《东周列国志》)焉有不义之师而能取胜的道理?更何况齐襄公荒淫无度,私通其妹,又滥兴兵戈,天下诸侯之所共恶,怎能坐视其为所欲为兴不义之师以伐天子之女婿?天子颜面何存?周王室颜面何存?”

    虢公不言语。

    而周公冷冷地问道:“倘若兴师救卫,战败而归,天子颜面就存了吗?”

    子突反问道:“尚未作战,您怎么就知道一定会战败呢?”

    周公又问:“那你有必胜的把握吗?”

    子突道:“兵家之事,瞬息万变,突无必胜把握,但是必会全力以赴,与卫同生共死,宁死也断然不使王室受辱!子突愿用鲜血使天下诸侯知王室不可欺也。”

    周王颇感欣慰,难得子突能为王室着想,不像其他大臣只知道食君禄,却不思为君尽忠,自是满口答应,就遣宁跪回卫国报信,随后遣子突领兵前往。

    只可惜了子突的一片赤胆忠心,却被奸佞之徒所误。嫉妒能让人变得疯狂和可怕,一点也不假。周公和虢公就是最好的例子,两人手中握有大权,更要命的是,又都心胸狭隘,妒贤嫉能。他们忌惮子突的勇武,怕他成功后,得宠于天子,就暗中使绊子,只给他少量戎车,杯水车薪又怎能救卫于水火之中?难能可贵的是子突明知他们故意刁难,竟毫无退缩之意,他早将个人生死置之度外,告于太庙后就带兵救卫。

    当时五国军队已到卫城之下,情势严峻。公子泄和公子职昼夜巡守不敢有丝毫懈怠,翘首以盼王室派大兵来解围,如大旱之望云霓。怎么也没料到子突就带了很少的兵车前来,期望值有多高失望值就有多大。片刻功夫,所带兵车,便烟消云散,子突奋力厮杀,手刃数十人,战袍上鲜血淋漓,最后力气皆无,又身受重伤,最终以身殉国。

    五国人马很快就攻破卫城。

    大势已去,公子泄、公子职和宁跪带领残兵拥护公子黔牟逃跑,半路上正好遇见五国人马,又是一场奋力厮杀,最后趁乱之中宁跪夺路逃跑,公子职和公子泄本有机会逃脱,但二人全力掩护公子黔牟,最终因寡不敌众三位公子都被鲁兵所擒。朔虽恨三人,但也不敢贸然决断,于是将三人转交给襄公。襄公命人将泄、职二公子斩首。两人死前大义凛然毫无惧色可谓一世之杰,襄公命人厚葬。而卫侯黔牟毕竟是天子的女婿,就让他回周王室了。

    黔牟去周王室不说,单说惠公朔在襄公的支持下,鸣钟击鼓复位。厚赂五国自不在话下。

    此次公子顽也随军回到卫国,一别卫国多年,自是感慨良多。
    宣姜篇(七)迟到的爱情终究还是来了,宣姜的历史骂名你认同吗?

    公子顽尚在齐国时,襄公就将自己的想法跟他说了,让他回卫国娶宣姜,考虑到宣姜毕竟是他庶母,所以公子顽坚决不肯。

    襄公不乐意了:“是公子不喜家姐?还是觉得家姐配不上公子?”

    公子顽摇头:“当然不是,宣姜不管人品家世样貌皆非顽可攀?只是我与宣姜乃庶母与庶子关系,顽怎敢因一己之私而不顾人伦之大?这样做也是陷宣姜与父亲于不义之中,顽怎敢如此?”

    襄公闻言,哈哈大笑,说出了一番他自认为非常有道理的至理名言:“公子迂腐之见。家姐本就不是宣公之妻,而被宣公强行霸占,有悖人伦的是宣公而非公子。家姐本来许给公子急子,而急子已逝,弟娶兄嫂无可厚非。如今天赐良缘,万不可因世俗愚见而自毁幸福。”

    公子顽依旧不肯:“我与惠公朔兄弟也,惠公乃宣姜之子,又将是卫国之君,这样做置惠公于何地?”

    襄公笑道:“此事我已和惠公朔提及,他已答应,公子就不必担忧了。”

    公子顽吃惊不小,他没想到惠公朔竟然为了得到齐侯的支持重返卫国复国,连这样的条件都答应,置其母于何地?

    公子顽虽然没同意这门婚事,但是他心里其实是爱慕宣姜的。如此貌美的宣姜想让人不动心也难,所以当初在卫国时他能避开就避开和宣姜见面,以免接触时间长了,让他生出不好的想法,毕竟他还做不出他父亲做的有悖人伦之事。

    襄公见他坚持不肯,态度坚决,眼睛一转,心里有了算计,就转移了话题,暂时不提此事。

    等到卫惠公复国成功,公子顽和他们一起回了卫国。

    这一天,襄公请公子顽喝酒,当然了,醉翁之意不在酒,而是要将公子顽灌醉。公子顽不知就里,果然喝多了。齐襄公看着醉的迷迷糊糊的公子顽,心里暗道:“你小子怎么会是我的对手?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心里想的是什么小九九?心里明明觊觎我姐姐,还装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最讨厌的就是你们这些虚伪的人,表里不一,要不是关涉姐姐的幸福,真想狠狠揍一顿。”襄公心里这样想,嘴上却吩咐人将他送到宣姜的别院里。

    襄公事先早就跟宣姜沟通了,宣姜经过一番挣扎也同意了,反正她在卫国的名声早就不好了,自从她被迫嫁给宣公开始,似乎她人生的不幸就已经开始了,她现在容颜尚在,为何要委屈自己呢?比起宣公,公子顽真是好多了,于是就同意了,得到姐姐的默许,襄公更加卖力撮合了。

    公子顽被带到宣姜的卧室。待所有人都走后,偌大的房间只剩下清醒的她和不清醒的他。她走到公子顽床前,看着这张熟悉的面孔,英俊儒雅的同时也多了几分成熟与坚毅,越发吸引人。一想到这个人过了今晚就是自己的丈夫了,宣姜心里还是有些激动的,好像她的爱情才要悄然绽放。

    公子顽迷迷糊糊中皱着眉毛,不知道在纠结什么。宣姜忍不住用手轻轻抚平他微皱的眉头,原来他喝多了的样子这么可爱。宣姜正想将手拿下来,突然手被用力攥住,紧接着一道灼热的光芒射过来。宣姜一惊,下意识地用力撤手,她的力气怎么能和公子顽相比呢?公子顽只稍稍加点力,她便不能动了。

    宣姜沉默半晌,忽然问道:“你愿意娶我吗?”

    半晌,才听到公子顽喃喃自语:“愿意,但是我不敢。”这算是酒后吐真言吧!

    公子顽嘴上说的是不敢,可是手却出卖了自己,他一把将宣姜搂在怀里……

    这段一直被刻意压抑数年的感情像火山一样爆发了,再也阻挡不住,也许饱受世人的诟病就是她逃不出的命中劫数吧!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到床上时,公子顽只觉得头昏脑胀,又感觉好像抱着什么软软的东西,软软的滑滑的,那种感觉很舒服很舒服。当他的手无意中碰到一只手时,才猛然惊醒。此时,宣姜也醒了。两人彼此看着,似不认识一般。半晌,公子顽揉了揉眼睛,又狠狠掐了一下自己,很疼,他可以确定自己不是做梦。昨晚的情况他不是没有印象,只是把它当成是梦了,现在看来并不是梦,这样说来昨晚上是真的宣姜,自己怎么会在宣姜这里呢?他明明和襄公喝酒,后来就什么都不知道了,想必是喝多了。此时他明白了,是襄公设计了自己。此时他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生气吗?好像不完全是,心里还有一丝喜悦!高兴吗?也不尽然,心里还有一丝愧疚。既然事情已经这样了,索性就将错就错吧!

    让人没有想到的是这段被人算计的婚姻却异常完美。

    两人婚后,恩恩爱爱,琴瑟和谐,似神仙眷侣一般。两人一共生了五个子女:长男齐子早卒,次子戴公申,次子文公毁;长女为宋桓公夫人,次女为许穆公夫人。其中的许穆公夫人还是春秋时第一位爱国女诗人。可以这样说,除了这段不伦的婚姻关系之外,两人的生活里却是满满的幸福。

    宣姜的故事到这里要结束了,而后人对宣姜的骂声似乎才刚刚开始。

    我们看看刘向的这段经典的舆论谴责:“卫之宣姜,谋危太子,欲立子寿,阴设力士。寿乃俱死,卫果危殆,五世不宁,乱由姜起。”在刘向的笔下,宣姜简直就是一个罪大恶极的人,真是“罄南山之竹,书罪无穷;决东海之波,留恶难尽。”那么,我们有没有想过她个人的人生又何尝不是悲剧呢!自己的婚姻意外地被公公截胡是她所能左右的吗?好不容易迎来了爱情的春天,身份又是自己的庶子,宣姜的内心又何尝没有一丝挣扎?让一个不幸的女人为一个国家的治乱去买单,未免太过沉重了吧!
    文姜篇(一)荒唐的兄妹情

    宣姜出嫁被公公截胡,消息很快就传到齐国宫廷,僖公有多宠爱宣姜,此时就有多愤怒,可怜自己如花似玉一般的女儿,怎么办呢?教训这个老不修的,等于是将此事昭告天下,不教训他又咽不下这口气。僖公的拳头握紧又松开,松开又握紧,最终还是理智占了上风。事情已经这样了,齐、卫两国又有联姻之好,为此大动干戈确实不够明智,少不得忍气吞声接受这个现实,只是便宜了宣公这老不修的,这笔账他先记下,早晚要跟他算一算。有了宣姜的惨痛教训,僖公对文姜的婚事更上心了,定要为文姜许一门好亲事,绝不能重蹈宣姜的覆辙。

    单说文姜眸若秋水媚眼含羞,面似芙蓉顾盼生姿,与其姐姐宣姜一样出落得亭亭玉立婀娜多姿,真有倾国倾城之貌,只是与宣姜的文静相比,更多了几分活泼俏皮风流妩媚。文姜雅好诗文,博古通今,出口成诗,更胜宣姜一筹。

    大国公主,又兼有美貌与才华,简直就是上帝的宠儿。诸侯公子,仰慕者甚多。僖公的世子诸儿比文姜长两岁,长得亦是风流潇洒女面男身,更兼高大魁梧,是名副其实的美男子。两人虽不是同母所生,但年龄相仿,从小一起长大,感情甚笃。

    一日文姜在房中看书,诸儿来找她去花园赏花。

    文姜笑道:“哥哥说是花美还是我美?”

    诸儿笑道:“当然是妹妹美了。”

    文姜笑得俏皮可爱:“如果我美,为什么还要去赏花呢?如果花比我美,那我就更不去赏了。”

    诸儿一听,哈哈大笑:“妹妹说得对,花儿有什么好欣赏的?就在这欣赏妹妹好了。”

    文姜斜觑着诸儿:“油嘴滑舌,总没正经的?不理你了。”

    诸儿笑道:“我怎敢骗妹妹呢!妹妹知道哥哥最疼你了。”

    文姜秀眉微蹙,嗔道:“昔日姐姐未出阁时,最疼的就是你我二人,谁料到姐姐绝代佳人竟然被宣公这个糟老头子霸占了,想想就让人生气,让人心疼,也没见哥哥替姐姐出气,想来疼也都是假的?”


    文姜和诸儿

    诸儿听罢,紧握双拳,怒眼环睁,恨恨道:“妹妹错怪哥哥了,若不是父亲为全局考虑不许,哥哥早去教训宣公这老色鬼了。不过妹妹放心,早晚有一天我要让宣公好看,姐姐的事情我自会放在心上,只是眼下只能这样了。”

    文姜知道诸儿也在生宣公的气,便道:“算了,哥哥也别生气了,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只是替姐姐感到不值。”想到自己也快到出阁之龄了,诸侯托亲的亦不在少数,有了宣姜的先例,文姜心里总是有些不安。

    诸儿看出文姜心里的担忧,态度马上变得严肃起来:“妹妹放心,若是有人敢对妹妹不好,我第一个不会放过他,哪怕是父亲反对,我也不会妥协。姐姐出阁时我年龄尚小,有些事力不从心,而现在不同了,我已经能保护妹妹了!而且我已经得到了一些消息,不妨透露给妹妹一点儿。”诸儿说罢,诡异一笑。

    文姜一听与自己的婚事有关,自然上心,忙问是什么情况?

    诸儿道:“父亲想要将妹妹许配给郑世子忽。前些日子,父亲与郑伯在石门相会,歃血为盟约为兄弟,父亲便问及世子忽是否婚配?郑伯说否,于是父亲就提及想将妹妹许给世子忽。能和我们齐国联姻,能娶到妹妹这样的绝代佳人,郑伯自然是愿意,就等回去告知世子忽呢!”

    文姜一听,眼睛一亮,又问道:“那哥哥了解世子忽吗?”

    诸儿道:“世子忽我尚未见过,不过父亲曾见过他一面,据说长得十分俊朗伟岸,玉树临风,又正直勇猛,英雄了得,颇有其祖父郑武公当年的风采神韵,父亲十分喜欢呢。”

    文姜一听,心里更加高兴。

    “那哥哥跟我讲讲他的事情好不好?”

    诸儿笑道:“怎么妹妹还没出阁就已经惦记他了?”

    文姜面带娇羞之色:“人家只是好奇嘛,想能被父亲看中的人会是怎样的英雄人物?”

    “世子忽的事情我所知不多,不过他祖父和他父亲的事我倒知道一些。”

    文姜笑道:“那哥哥就给我讲讲他祖父和父亲的事吧!”

    “妹妹这算是爱屋及乌吗?”

    文姜有些微怒,秀眉紧皱:“哥哥若不讲就算了,且请到别屋坐,妹妹想休息了。”

    诸儿连说:“好好好,我这就讲这就讲,瞧把妹妹急的。”

    文姜一听,马上来了精神,准备认真听诸儿讲。

    文姜也好,诸儿也罢,两个人性格里都有洒脱不羁的一面,像这样的日常生活小片段自然不会太少,而最终这段兄妹情偏离了正常轨道,违背了天理伦常,显然这种少年时的耳鬓厮磨起了不少催化作用。这也告诉了我们一个道理:异性之间的交往,哪怕是至亲也要有适当的距离。

    本文打算以这兄妹二人的对话作为切入点带您走进郑国,了解春秋早年郑国小霸中原的崛起之路。
    文姜篇(二)护驾有功的郑武公

    诸儿开始绘声绘色地讲起了郑武公。

    当初周幽王宠信褒姒,废了太子宜臼,将申后打入冷宫。申后之父申侯听说此事非常生气,就联合缯国、犬戎攻打幽王。犬戎兵强马壮,很快就攻陷了镐京,杀了幽王,掳走褒姒,整个镐京闹得鸡犬不宁。请神容易送神难,申侯见状自觉有愧,就密约晋侯姬仇,卫侯姬和和秦君嬴开一起驱逐犬戎,迎立平王宜臼。听说郑伯友为保幽王力战而死,为国捐躯,郑世子掘突得知此事,悲痛不已,便亲率战车前来助战,为父报仇。在这场战役中,世子掘突高大魁梧,相貌堂堂,身穿银盔银甲,手持长矛,大战戎人,展现了惊人的武艺。而卫武公耄耋之年也披甲上阵,威风凛凛,杀得戎人胆战心惊,这一少一老在战场上可谓露足了脸,这一战也让二人在诸侯中扬名。一番厮杀过后犬戎被赶出镐京,世子掘突也因护驾有功,就袭爵为伯,继任郑国国君,也就是,同时平王让郑武公掘突为卿士,留朝辅政。

    文姜双目炯炯有神,叹道:“壮哉武公,一代英杰,真英雄也!”

    诸儿叹道:“妹妹也别高兴太早了,论起文治武功,武公确实了得,只是这人颇有野心,甚至为达目的,还有些不择手段呢!”

    “哦?这是怎么回事?哥哥你快点说给我听。”

    郑武公为了扩大自己的地盘,先后吞并了一些小的诸侯国。胡国国君眼见着和他毗邻的诸侯国先后被武公所灭,也担心自己被灭,就积极做好备战准备。可是让胡国国君没想到的是武公不但没有对胡国用兵,还积极和胡国建立友好关系,甚至还把自己女儿嫁给了胡君。胡君一时也摸不清武公是什么想法,就询问郑女,郑女则笑道:“父亲这样做自然是想和胡国结永世之好,两国好互相扶持。”

    胡君听罢,将信将疑,就派细作去郑国探听虚实,结果探知:一次郑国朝堂上,大夫关其思建议武公讨伐胡国,好继续扩大郑国的疆域,郑武公一听,拍案而起,勃然大怒,斥道:“胡国,是我们的盟国,胡君是我的女婿,你竟然让孤去讨伐它,岂不是陷孤于不仁不义之中?”说完,就命人杀了大夫关其思。

    细作回来报知胡君,胡君抚掌大笑,道:“武公真君子也,是真想和我们交好,倒是孤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同时心中暗自高兴,有郑国做靠山,胡国可高枕无忧了。想到自己的多疑,还有些许愧疚,于是更加宠信郑女,同时也放松了军事戒备。只是胡君做梦都没想到的是,郑武公竟然趁他放松戒备时偷袭胡国并灭了胡国,胡君也成了阶下囚,真是一觉醒来人间已变了天,想必此时胡君肠子都悔青了吧。

    文姜听到这里,秀眉紧蹙,粉面微怒,冷笑道:“还以为武公是什么英雄人物呢?分明就是一个小人。”

    诸儿笑道:“妹妹这样说就妇人之仁了,为了自己国家利益,哪有那么多的仁义道德可讲?别说是郑武公,就是那个被卫国百姓歌颂传唱的谦谦君子——卫武公,也不像卫国百姓传唱的那样宽和忠厚。

    关于卫武公,文姜还是知道一些的,因为姐姐宣姜嫁到卫国,所以卫国发生的事情她会格外上心一些。卫国百姓赞美卫武公的这首诗歌她是耳熟能详的:

    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僩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瞻彼淇奥,绿竹青青。有匪君子,充耳琇莹,会弁如星。瑟兮僩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瞻彼淇奥,绿竹如箦。有匪君子,如金如锡,如圭如璧。宽兮绰兮,猗重较兮。善戏谑兮,不为虐兮。

    她想象不出如此谦谦君子的卫武公会做出什么令人不齿的事情?

    诸儿见文姜半信半疑,继续讲道:“卫武公姬和是卫釐侯的次子,卫共伯姬馀的弟弟。釐侯薨,太子共伯继位为君。听说共伯为人谦恭厚道,对他这个弟弟非常好,经常赏赐给他东西。只是他做梦都没想到的是,他这个外表看起来彬彬有礼的弟弟,却暗地里拿他哥哥赏赐的东西阴养死士,趁着共伯祭悼釐侯时,在墓道中杀死了他哥哥,否则焉有他的国君之位?”

    文姜一听,惊讶不已,道:“哥哥这是听谁说的?世间传言共伯去祭悼其父,因伤心过度,自觉有愧,就在墓道中自杀了。后来,被卫武公发现了,就把他葬在釐侯旁,以全其一片孝心。”

    诸儿闻听此言,哈哈大笑:“妹妹太单纯善良了。卫武公那么说无非是为了掩人耳目罢了,这些都是骗人的鬼话。妹妹试想,共伯如果想自杀,在釐侯刚刚过世时就会自杀,何必等到半年之后呢?这份孝心是不是来得太晚了?”

    文姜想了想,觉得诸儿说得有道理,不禁感叹道:“想不到被人誉为谦谦君子的卫武公竟然是弑兄篡位之人。”

    诸儿道:“这件事卫武公做得确实不光彩不地道,不过,除此之外,他还是很有作为的,执政期间也深得民心。”

    文姜冷笑道:“即使他无愧于天下人,难道也不愧对其兄吗?午夜梦回,他良心就不受谴责吗?”

    诸儿笑道:“妹妹快消消气,替这些已经作古的人生气,气出病来可不值得。我们还是说说活着的人吧。”于是诸儿继续讲道:“卫武公本来和郑武公同时得平王器重,等到卫武公薨,郑武公更是独揽大权。等到郑武公薨,他的儿子庄公继位。说到这个庄公,就更加有趣了。”

    文姜一听,兴致更浓了。
    文姜篇(三)

    说起郑庄公,这事还得从郑武公从申国娶妻说起:郑武公当初从申国娶妻,名叫武姜。这武姜长得十分貌美,武公很宠爱她,而武姜也很争气,给武公生了两个儿子,这长子就是庄公。听说庄公出生时脚先出来的,疼得武姜死去活来,差点没把命搭上,因此受了很大的惊吓,于是就给他起名叫寤生,所以武姜很不喜欢这个大儿子。而她后来生的小儿子共叔段不仅是顺产,长得还十分俊美,又会说话哄武姜开心,武姜喜欢得不得了。尤其是想到生庄公时差点难产死掉,就更加厌恶他。不止一次在武公面前说共叔段怎么怎么好,庄公怎么怎么不好,屡次三番劝武公废长立幼。武公是何等英明睿智,宠爱武姜归宠爱,但始终不答应废长立幼之事。后来武公薨,庄公继位。武姜仍然不死心,就时常在庄公面前抱怨,说他这个哥哥没有尽心照顾好弟弟。

    文姜感慨道:“面对这样偏心的母亲,庄公也是够可怜的,那他是什么反应呢?”

    诸儿耸了耸肩膀,摆出一副很无奈的表情。当然了,庄公的表情显然也是如此。武姜每次提及此事,庄公都是唯唯诺诺,嘴上答应着,而实际上除了给共叔段一些金银珠宝之外,别的也就没有了。

    武姜心中有气,索性直接向庄公给共叔段要封地。至于要哪块地方做封地,武姜确实考虑了很久。思来想去,她还是觉得制地非常好,这里地势险峻易守难攻,是兵家必争之地,如果这里归共叔段所有的话,将来定能成大事,所以就跟庄公求制地作为共叔段的封地。

    庄公听着武姜的无理要求,想了想,表情若有所思:“母亲的想法确实很好,孩儿就共叔段这一个弟弟,自然要给他最好的封地才是。只是制地嘛,难道母亲忘记了当初的虢叔就死在这里,将弟弟封在这不祥之地恐怕不妥吧!”

    武姜想了想,知道庄公是不想将共叔段封到这里,他又拿虢叔的死说事,她也不好再说什么,毕竟——她就这么一个最可心的儿子,万一,她赌不起。

    武姜忽然眼前一亮,笑道:“你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我又想起了一个地方,只是怕你不同意呢?”


    庄公微微一笑:“怎么会呢?除了制地,其他地方都听母亲安排。”

    武姜一听,马上笑意盈盈,说道:“既是这样,你做哥哥的有这番心意,我这个做母亲的自然要成全你的一片爱弟之心了,依我看,京城就不错,不如就把京城作为段的封地好了,你看怎么样?”

    庄公想了想,点头答应了。

    京城那可是繁华富庶之地,武姜十分高兴,共叔段也十分高兴。

    且说共叔段来到京城不久就开始修葺城墙,给城墙加宽加高,京城里的人都称他是京城太叔。


    庄公手下有一位心腹大臣,名叫祭仲,此人足智多谋。他早就看出了武姜的意图,就劝庄公道:“听闻太叔段在京城将城墙加宽加高,其意图非常明显,主公不可忽视,应早点下手,解除太叔段的威胁,蔓草犹不可除,何况是您宠爱的弟弟呢?”

    庄公只是一笑置之,道:“这是武姜的意思,孤又能怎么办呢?”对于祭仲的提议,不予理睬。

    再说太叔,在京城修缮城墙,见庄公没有什么反应,胆子也越来越大,于是就开始命令西部和北部边境的官员,除了听命于庄公之外,还要听命于他。

    朝中的大臣公子吕听说了这件事,就直接去见庄公,直接跪下请求庄公允许他去侍奉太叔段。庄公不解,问其何故?

    公子吕回答得非常干脆:“一个国家怎能有两个君主呢?如果主公想把江山拱手让给太叔段,那臣自然要去侍奉太叔段了——毕竟臣也有一家老小需要供养。当然了,如果主公不想将郑国的锦绣山河让给太叔段,那就请主公赶紧除掉他,以免养虎为患。”

    谁料庄公依旧不以为意,上前将公子吕扶起,笑道:“大夫多虑了。”

    公子吕道:“臣听说前些时候祭仲大夫已经跟主公提了建议,主公不听,结果太叔段更加胆大妄为,如果主公再不听臣的意见,只怕会更加助长太叔段的气焰,到时臣怕……”

    庄公打断公子吕的话,道:“大夫不用说了,大夫只要记住一句话就可以了,那就是——多行不义必自毙。”

    公子吕见庄公根本听不进劝告,急得去找祭仲商量,同时将朝堂上的对话又讲了一遍。祭仲想了想,忽然笑了。公子吕是急性子,忙问:“都要火烧眉毛了,大夫还有闲心笑吗?大夫这样置郑国江山于何地?又怎么对得起主公对您的信任?”

    祭仲解释道:“我笑大夫不解主公之意。”

    公子吕问道:“主公究竟是什么意思?”

    祭仲笑道:“瞧把你急的。我想,主公是等着痈疽彻底腐烂之后,再一次性将其彻底清除吧!”

    公子吕似信非信:“大夫也认为时机尚不成熟吗?”

    祭仲点了点头,叹道:“你我皆不如主公也。”

    公子吕长舒一口气:“罢了罢了。人人都说你祭仲是智囊,我姑且信你一次,那就再等等吧!”

    太叔段见庄公仍然没有任何反应,索性将这两个地方收编到自己的封地里了,而且还一直扩大到廪延。

    公子吕见时机成熟,就直接去见庄公,想亲自率兵去攻打太叔段。

    庄公依旧不予理睬,气得公子吕直跺脚,负气之下,拂袖而走。

    庄公的反应很快传到了太叔段的耳朵里。

    太叔段心中暗自高兴,于是开始储备粮草,修缮兵器。步兵车兵,一切都准备到位,只等待时机成熟,而武姜到时候替他作内应打开城门。只是武姜并不知道她的一举一动都在庄公的眼线之内,包括太叔段起兵造反的日期,庄公都了如指掌。可怜太叔段这里刚起兵,庄公就命令公子吕率领200辆兵车攻打京城。太叔段在京城作威作福,京城的人本来就不支持他。太叔段哪里抵挡得住,一路败逃,逃到了鄢地。庄公穷追不舍赶到鄢地继续进攻他,太叔段见势不好,又逃到共国。一场兵变就这样在庄公的掌控之中以迅雷之势解除了。

    文姜问道:“太叔段跑了,那庄公怎么处置他的母亲武姜了呢?”

    庄公当然非常生气,自己的母亲不喜欢自己也就罢了,竟然还帮助自己的弟弟攻打自己,想要夺自己的国君之位,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一怒之下,他就把武姜安置在了城颍,并且还发誓说:“不及黄泉,无相见也。”

    文姜很好奇:“那庄公真的一直也没见他母亲吗?”

    那倒没有,过了一段时间,等他气消了就有些后悔。不管怎么说武姜是自己的母亲,对自己有生养之恩,自己贵为一国之君,将母亲关起来,势必让天下诸侯耻笑。只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他贵为一国之君,又不能言而无信,找不到合适的借口将武姜放出来,于是庄公在公开场合经常会流露出对母亲的思念之情,而这件事情就传到了颍考叔的耳中。

    颍考叔将自己打猎所获得的一些野味呈给郑庄公,庄公很高兴,就赏赐他食物吃,而颍考叔在吃的时候把肉留下来,不吃,庄公不知就里,就询问何故。颍考叔趁机说:“臣有一个老母亲,我给她的食物她都吃了,只是没有吃过君主的食物,请主公允许我将这肉带回家给我母亲尝尝。”

    庄公一听正好触动了自己的心事,不由得感叹道:“你有母亲可送,孤身为一国之君,却没有。”

    颍考叔故作不知,询问缘由。庄公就将整个事情的大致情况跟他讲了一遍,同时也说到自己很后悔。颍考叔听罢,哈哈一笑,说道:“这有什么难的?如果主公掘地见到泉水,然后挖通一条隧道,在隧道里面相见,谁又会说什么呢?”庄公很高兴,拍手笑道:“果然是好主意,多亏大夫成全了孤母子之情。”于是就命人按照颍考叔所说的去做。隧道挖成,庄公走进隧道内,赋诗说:“大隧之中,其乐也融融。”武姜自从被安置在城颍,也有些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如今见庄公不弃前嫌掘地相见,内心也感到惭愧,听到庄公在外赋诗,泪水不由自主淌了下来,于是走出隧道,赋诗说:“大隧之外,其乐也泄泄。”母子抱头痛哭,就这样,两人又恢复了母子关系。

    文姜叹道:“这份母子之情有几分真心,恐怕只有庄公自己知道吧?”

    诸儿想了想,笑道:“听说庄公这个人老谋深算,妹妹分析的也未尝没有道理。”

    文姜忽然有些担忧:“听哥哥这样说,不管是郑武公也好,郑庄公也罢,哪一个不是老谋深算?恐怕这个世子忽,也未必是忠厚之人。”

    这个世子忽是否是一个老谋深算的人呢?
    文姜篇(四)齐大非偶

    提到郑世子忽,还要从周郑交质谈起。

    周平王见郑国不断地蚕食其他的诸侯小国,扩大自己的领土,不由得暗自担忧,怕郑国独大难以驾驭。为了削弱庄公的权力,平王就暗中将朝政分托给虢公。郑庄公自然不是省油的灯,索性就向平王辞行归国。郑国有功于社稷,平王怎敢怠慢,自然不承认这件事。郑庄公不依不饶,坚持辞行。周平王无奈最终提出了交换人质的做法:让王子狐到郑国做人质,然后郑国的世子忽到周朝做人质。

    文姜惊问道:“那庄公答应了?”

    “当然了。”

    文姜叹道:“若如此,天子威望荡然无存也。那世子忽在周朝做人质,日子恐怕过得也不是很好吧?”

    “难能可贵的是世子忽毫无怨言。后来平王驾崩,世子忽才回郑国。”

    文姜似有些感伤:“想必在周这几年世子忽吃了不少苦头吧!只是没有一番历练又怎么能成器呢!”

    听说后来北戎入侵郑国,庄公就派世子忽率兵抵御,听说他先诱敌深入,然后用伏兵大败戎人,将戎军杀得大败而归,这一战打得那叫一个漂亮,世子忽也让各诸侯国刮目相看。

    ……

    自从文姜得知父亲想将她许给郑世子忽,又听诸儿跟她讲世子忽如何英雄了得,心中便有些放不下,虽然未曾谋面,但是心中已经认定他是世间最好的男人,每天盼星星盼月亮的盼着世子忽来迎娶她。想象着世子忽是怎样的英俊潇洒?甚至想象着婚后两人如何地百般恩爱琴瑟和谐,不知不觉间,眼角眉梢都染上了笑意。长日漫漫,更觉无聊,便抚弄琴弦:

    麟之趾,振振公子,于嗟麟兮。

    麟之定,振振公姓,于嗟麟兮。

    麟之角,振振公族,于嗟麟兮。

    显然此时的文姜已经坠入到爱河之中。

    遗憾的是文姜并没有将这段幸福的姻缘盼到,反而等待她的是冰冷的拒绝。

    原来庄公回国后,就将齐侯想联姻之事跟世子忽说了,不料世子忽却以“齐乃大国,非我偶也”为由拒绝了这门亲事。庄公虽然将厉害关系也跟他讲了,而世子忽却道:“大丈夫寄身于天地间,当思自强方可立于不败之地,怎能仰仗婚姻呢?”

    庄公又道:“文姜可是出了名的绝代佳人,听说诸侯求亲者都快踏破门槛了,难道吾儿一点也不动心吗?”

    “孩儿并不求娶妻如何绝色,只求能和孩儿心有灵犀祸福与共。”

    庄公见儿子如此有志气,也颇感欣慰,便也不勉强他。僖公闻说世子忽不愿就婚,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心生敬意,只得将婚事暂时放下不提。

    文姜得知消息后又惊又怒又羞又愧,她原以为凭自己的样貌、出身和才学,这门亲事自然是板上钉钉的事,世子忽断然没有任何理由拒绝,婚事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可哪曾想,世子忽竟然拒绝得如此干脆,好一个“齐大非偶”?她堂堂大国公主竟被小国世子拒绝,这叫她情何以堪?

    僖公见文姜情绪低落,神情沮丧,连忙好生安慰女儿:“姜儿不要难过,说来说去,也是这个姬忽没有福分,他若是答应这门婚事,不仅可以得到强大的靠山,又有佳人相伴左右,是别人求也求不来的好事?可他呢?哎,到底是年轻人,血气方刚,虑事不周,岂不知刚过易折的道理?有志气是好,可也要懂得权衡利弊!也枉庄寤生聪明一世,不好好跟他儿子分析利弊!”


    说罢,就向文姜保证一定给她找个大国的世子方可。话虽如此,越是得不到的越感觉好,尤其是世子忽拒绝和大国联姻,不趋炎附势,单就这一点看,这个男人就十分了不起,文姜虽然气他拒婚,但发自内心却是很敬重他的,越发觉得世子忽是普天下最优秀的男人。她呢?也是要才有才要貌有貌,可是他却不愿意娶她。文姜心中越发郁闷,越想心里越难受,俨然失恋了一般,虽然是个未曾谋面的男人。
    文姜篇(五)英雄的世子忽

    不说文姜怏怏不乐,单说北戎野心勃勃,先前入侵郑国,被郑世子姬忽打得大败而归,损兵折将,狼狈不堪。戎主十分窝火,想着如何报仇。郑国有姬忽在,戎人不敢轻易出兵攻郑。戎主正犹豫时,却有探子回报,说是齐僖公和郑庄公会盟去了,齐国无主。戎主一听,顿觉眼前一亮——齐国,是姜太公的封国,濒临沿海,经济富庶,若能打败齐国,那得到的油水可比郑国多多了,如今齐僖公不在国内,真是天赐良机,有道是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戎主当机立断,派遣元帅大良和小良带领一万戎兵进攻齐国。

    且说戎人长得彪悍,善于骑射,又突然袭击齐国,齐兵没有任何防备,所到之处根本无力抵御,戎人很快就攻破了祝阿,直逼历下,形势十分紧急。齐军守城的士兵见势不好,接二连三向齐僖公发告急文书,请求速派救兵支援。

    僖公会盟结束后正往回赶,走到半路就接到了告急文书,他做梦也没想到戎贼会突然袭击齐国,心下甚是忧虑,在房间里踱来踱去,思考退敌良策。他心中思索:北戎乃蛮夷之族,不懂礼义廉耻,喜欢干些偷鸡摸狗的勾当。这次派大军入侵,看来不是为了一点蝇头微利!若是此番不能及时将其打退,他若得到甜头,势必会经常骚扰边界,到时候边疆将永无宁日了,所以这一仗必须得打败蛮戎,让他们以后再也不敢窥探齐境。只是戎贼骁勇强悍,单凭我国兵力,恐难取胜,眼下只得联系其他诸侯共同对付蛮戎。找谁合适呢?齐、鲁两国是邻国,关系友好,鲁国若出兵,定能解燃眉之急。齐、卫是联姻关系,齐国有难,卫国自然不会袖手旁观。而郑国呢,离齐最近,两国又刚会盟,再加上戎贼曾经入侵郑国,被世子忽打得大败而归,想必他在对付戎贼上很有经验。思来想去,僖公最终决定联合鲁国、卫国和郑国,让他们出师帮忙。想到这里,僖公向这三位诸侯王写好国书,请求他们派兵支援,自己则亲自率领公子元和公孙戴仲,去历城拒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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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说郑国离齐国最近,郑国援军第一个先到。

    僖公听说郑庄公派世子忽为大将,带领三千兵马已到历下。

    僖公高兴不已,亲自出城犒军,迎接郑世子忽。

    僖公曾经见过世子忽,时隔几年,如今再见,更觉英武不凡。且说世子忽年纪二十上下,身披白色战袍,手拿长枪,威风凛凛,相貌堂堂。僖公更是喜欢,大摆酒宴款待世子忽等一行人。

    酒宴上世子忽言谈举止,大方得体,又谦逊有礼,僖公越发喜欢。心中暗想:郑寤生倒生了个好儿子,此子和我女儿文姜倒是天生的一对儿。两国本是盟国,若再联姻,关系更加牢靠,怎奈他却不同意?看来自己需要做点什么了。只是眼下大敌当前,破敌要紧,暂且把婚事放到一边,等打退北戎再说。僖公心中所想,世子忽自然不晓得。待酒席过后,僖公便询问世子忽有何退敌良策。

    世子忽答道:“戎兵乃游牧之族擅长骑射,优点是容易发动进攻,缺点是容易被打退;而我方使用兵车,优点是不容易被打退,当然缺点是不容易发动进攻,可以说是各有利弊,想要取胜,就要发挥我们的优势避开我们的劣势。”

    僖公手缕胡须,点点头:“世子所言甚是,那我们如何才能扬长避短呢?”

    世子忽说道:“戎兵有一个致命的弱点就是——缺乏礼仪教化,士兵之间既不团结一心又无友情可言,都是见利忘义之辈。他们打了胜仗彼此之间争抢好处不会谦让。打了败仗,彼此之间互看热闹不会相互救援。我们可以利用他们这一致命弱点,来个诱敌深入。先派出一小部分军队前去抵挡敌人,然后假装战败逃跑,诱惑戎兵前来追赶。我军事先埋伏好,只等他们进入我军的埋伏圈。蛮戎若发现中了埋伏,必然会吓得逃跑,到时候我们再全力追击,就可以一举歼灭蛮戎。”    

    僖公听罢,哈哈大笑:“世子果然智慧过人,此计甚妙,正合孤意。听说先前世子大败戎贼,用的就是诱敌深入之计,这次叫戎贼还中此计,谁说人不能犯两次相同的错误?为了阻止他们向前逃跑,孤让齐军埋伏在东门;为了阻断他们的归路,还要麻烦世子带领郑兵埋伏在北门附近的鹊山,这里地形复杂易于隐藏,只等戎贼钻进我们的口袋里,我们就前后夹击,这样可以万无一失。”

    世子忽点头同意,然后带领郑兵去北门做好埋伏。    

    僖公命令公子元领兵两千在东门埋伏好,等戎兵来追时,趁势掩杀。然后让公孙戴仲带领一千人去前面抵挡戎兵,只许输,不许赢,一直要将戎兵引诱到东门埋伏的地方才可以。    

    且说公孙戴仲带领一千人马到军前挑战。戎兵主帅小良手持大刀从戎兵中跃马而出。此人身材魁梧,满脸络腮胡子,态度甚是傲慢,见齐兵前来挑战的人,中等身材,手持长枪,貌不惊人,便有几分看不起,厉声问道:“对面的小矮子是什么人?见着本大帅还不速速下马投降,本帅心情好还可以饶你不死,否则定让你身首异处,让你看不见明天的太阳。”

    公孙戴仲笑道:“区区蛮夷之辈,也配知道本将军的名姓?你且吃我一枪。”公孙戴仲话刚说完,挺枪跃马便向小良刺去。小良身子向左侧一偏,躲过这一枪,然后横刀向公孙戴仲砍去,两人话不投机便战在一处。小良武艺精湛,又极其勇猛,大约二十多回合,戴仲就有点招架不住,见势不好,虚晃一枪,拨转马头,回头就跑,却不朝北门走,而是绕着城墙向东门跑去。    

    小良见戴仲打不过想逃跑,哪里肯依?率领人马就追了出去。

    主帅大良见小良得胜,回头对身边副将笑道:“早若知道齐兵如此不堪一击,我们何必等到今天才来?今日我们定要攻进齐国都城,本帅听说,僖公有一个女儿叫文姜,美得不可方物,将他掳走回去献给我们戎主,戎主定然高兴。”众人一听,也纷纷跟着起哄,大良就率领大军跟在后面支援小良。快到东门时忽然听见炮声大作,战鼓喧天,顿时伏兵四起。

    小良连叫:“不好,中了敌人的诡计!”拨回马头,命令戎兵赶紧向后退,而大良的人马跟在小良的后面不知就里,眼见小良人马纷纷向后退,毫无秩序可言,不一会就冲撞到了一起,戎兵互相踩踏死了不少人,最后终于合到一起向后退。    

    此时公孙戴仲与公子元合兵追赶而来一路掩杀,戎兵死伤无数,一路向北退,来到一座山前,但见此山海拔不高,但怪石嶙峋。大良和小良也顾不上派人巡视一下地形,回头一看,见齐兵离得越来越远,便命令戎兵停下来,喘息一会。戎兵都饿了,刚要埋锅做饭,就听见山坳里喊声大起,一支人马冲了出来,当先一员将领威风凛凛,非是旁人,正是世子姬忽。

    大良和小良都认识姬忽,吓得魂飞魄散,慌忙上马,此时已无心恋战,也顾不得辨别道路,看着路就跑,世子忽随后追杀,又杀了不少戎兵。再说大良和小良领残兵败将走了几里路,又听喊声大起,原来是公孙戴仲和公子元率领齐兵赶到了,戎兵哪里有抵挡能力?被杀得尸横遍野,主帅大良和小良又往回跑,正好遇见世子忽。小良一时慌乱被世子忽一枪挑于马下。大良见状,冷汗涔涔而下,慌忙举枪和世子忽对战,没几个回合,一个没防备,被世子忽一枪扎到后心,横尸马下。

    世子忽把大良和小良的首级砍下,交给齐侯献功。  
    文姜篇(六)求婚再次被拒的文姜

    僖公看着大良和小良的人头,非常高兴,嘴上赞不绝口:“若非世子英雄了得,怎么能这么轻易就打退戎贼。世子为我国真是立下不世之功。”    

    世子忽语言依旧谦逊得体:“僖公过誉了,忽也是侥幸立了这微小功劳,能杀退戎兵,多亏齐侯用兵有方调度有法。”

    僖公一听更加高兴,想他半生阅人无数,似姬忽这般人物真是没有,尤其是年纪轻轻就如此了得,真不愧是郑武公的后人,大有祖父之风。

    同时僖公不忘派遣使者告知鲁国和卫国的军队,战争已经结束,他们可以回国了,避免他们长途跋涉。又命令大摆筵席,专门款待世子忽。诸儿也参加了筵席,见世子忽果然是世之麒麟,难怪妹妹念念不忘,就连诸儿也被他所吸引。    

    席间僖公趁着酒兴,又旧话重提,说道:“世子英雄了得,听说至今尚未成亲,我小女文姜亦才貌双全,孤意欲将小女许配给世子,不知世子愿意否?”

    僖公没料到世子忽再三推辞,坚决不肯应下这门婚事。

    僖公不死心,又劝道:“世子将来必是郑国之主,齐、郑联姻,有百利而无一害,难道世子不为郑国考虑吗?”

    世子忽道:“忽奉父亲之命援救齐国,侥幸成功,如果接受齐国婚约回去,旁人不知就里,肯定认为我凭借战功索取婚姻,让别人取笑,岂是君子所为?如今齐患已解,忽也该回郑复命了。”    

    僖公想了想,叹道:“既是这样,孤也不勉强世子,只是世子解我国于危难之中,在临行之前孤想再摆酒宴为世子践行。齐宫后花园内百花盛开,风景甚美,赏花饮酒甚是惬意。”

    世子忽见盛情难却,就答应了。席宴上仅僖公和姬忽两人,两人推杯把盏,论及天下大事,侃侃而谈,甚是投机,只恨相见太晚。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僖公忽然说道:“后花园内风景秀美,饮酒聊天还不尽兴,孤让小女文姜,抚琴弹唱一曲,不知世子意下如何?”僖公虽是这样问,却不待世子忽回答,就听见琴声想起,紧接着便是动人的歌声,似天籁般传来。

    世子忽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但见百花丛中,一妙龄少女正抚弄琴弦,红唇微启,边弹边唱。世子忽从未见过如此绝色的女子,一挑一抹之间,更是妩媚妖娆,只觉得百花亦显得黯淡无光。世子忽不觉看得有些痴了,半晌不语,视线从未从文姜身上移走。而文姜一边抚琴弹唱,一边暗暗观察世子忽,只觉得心神一荡,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好上百倍,更加爱恋不已,而她弹唱的曲子便是《桃夭》: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桃花是宜室宜家之花,歌词中的意思,世子忽又怎会不明白呢?只是他无法回应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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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僖公见姬忽一直在注视文姜,心中高兴,暗道:“果然是英雄难过美人关,看来今日此举是对的。”想到这里,僖公便道:“小女文姜爱慕世子英雄了得,若蒙世子不弃,愿侍奉世子左右,世子以为如何?”

    此时世子忽也回过神来,僖公以为姬忽定会答应,不料世子却道:“文姜公主确实是绝代佳人,可惜忽福分浅薄,辜负公主一番美意,忽深感歉意。不瞒僖公,忽早已心有所属,只等时机成熟,便去迎亲。”

    僖公一听,吃了一惊,忙道:“这也无妨,哪个公子王孙不是三妻四妾,如果公子不愿意委屈那名女子,可以效法当年舜娶娥皇、女英之事。”

    此时文姜也弹唱完毕,僖公和世子忽的谈话尽入耳内。开始听到世子忽拒绝,心中一紧陷入绝望,又听父亲提议他效仿娥皇、女英之事,心中稍微平静一些,她能感觉到世子忽刚才一直在注视自己,知道他对自己亦有好感,心中又燃起了希望。不料姬忽却道:“多谢僖公美意,只是忽已答应了她,今生只娶她一人,实在对不住公主,何况公主身世容貌非忽所能配得上!”文姜听罢心中甚恼,更觉无地自容,站起身便哭着跑了出去。

    僖公见世子忽百般拒绝,心中亦觉不爽。世子忽便起身告辞,僖公只好着人送他回馆驿休息。

    世子忽回到驿馆后,想到白天里发生的事情,心中亦觉得有愧于文姜公主和僖公的一番情意,只是感情的事情确实勉强不得。他不想依附任何人,只想靠自己的能力,即便是配偶,他也有自己的衡量,他想找一个门当户对的伴侣。
    文姜篇(七)诸儿与文姜

    一次又一次地被无情拒绝,深深地伤害了文姜的心。她若出身在普通的官宦之家也就罢了,可她偏偏是堂堂大国公主,又以美貌才学闻名于诸侯,这样的被拒绝叫她情何以堪?她文姜岂不成了被世人嘲笑的对象?文姜越想心里越气,越想心里越烦闷,无论别人怎么劝说,她就是无法释怀,只觉得无脸见人,饭也吃不下,什么也不愿意做,越发的精神恍惚起来。

    僖公夫妻二人自是着急,经常过去劝慰女儿,亦不管用,文姜亦发削瘦起来。

    诸儿听说文姜病了,心下也是担心,每天都去探望妹妹。

    僖公本来不太同意他去文姜的闺房,但是眼见女儿病的不轻,也顾不得这些了,又知他兄妹感情甚笃,或许诸儿说的话她还能听进去呢?  

    诸儿去看望文姜,不仅承包了文姜的饮食,还每天想各种法子哄她开心,文姜道:“哥哥是太子,早晚要继君位,如今却日日来妹妹这里,岂不是耽误哥哥处理政事?”

    诸儿笑道:“在我心里没有什么事比妹妹更重要?”

    文姜苦笑道:“哥哥可要小心不要被父亲听见?”

    “听见又如何?大不了不让我继位罢了。如果能日日照顾妹妹,不做国君又如何?”

    文姜有些吃惊,当然也很感动:“哥哥真的可以为我放弃国君之位?”

    “当然了。”

    “为什么?”

    “就是——我们是兄妹,有时候我常常想,如果我们不是兄妹该多好?哪怕不惜一切代价我也要娶你为妻。”

    诸儿这番话如石破天惊,文姜似不认识他一般,惊得半晌没言语。她从来没有想过哥哥竟然会有这样的想法?他们兄妹关系好,可再好也是兄妹,也不可能有什么的?他依恋诸儿,也只是因为他是哥哥,是对她最好的哥哥。

    诸儿见文姜震惊的表情,心里只觉得苦涩不已,难道妹妹对自己仅仅是兄妹之情吗?就没有一点点其他的情感吗?诸儿有些不甘心,问道:“姜儿,你喜欢我吗?不是兄妹的喜欢,是男女之间的喜欢?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不是你哥哥,你会嫁给我吗?”

    “哥哥,这个假设并不存在啊!我们是兄妹,这是不能更改的事实。”

    诸儿忽然有些情绪激动,“可是我想知道?你知道吗?我每天都在想你,想你想的吃不好睡不好?看着你情绪低落日渐消瘦,你知道我心里有多着急吗?这半年来我日日探望你,难道你感受不到我对你的爱吗?我何尝不知道我们是兄妹?我何尝不曾努力控制这份情感?”可是这么美貌聪慧的文姜他就是喜欢啊!

    说完,诸儿忽然握住文姜的手,问道:“告诉我,你爱我吗?我要听实话?抛却我们是兄妹这件事。”

    “可是……”

    “没有可是,我现在让你想,你现在想,然后告诉我。”

    “我……”

    如此体贴的哥哥,如此俊朗的哥哥,可是为什么非得是自己的哥哥呢?如果他们不是兄妹该多好!

    面对诸儿的质问,文姜思量再三,最后叹道:“如果我们不是兄妹多好!”

    ……

    感情的事本是没有对错之分的,但是兄妹之间的感情一旦越界,就应该及时刹车,毕竟人是高等动物,是有理智的。可是文姜和诸儿最大的问题就是两个人都是极其感性的人,都是极其执着的人,认准了就不愿意妥协。如果说他们一开始一丁点挣扎都没有,是不大可能的,只是最终理智落败了,两人最终为了自己的私欲而置人伦于不顾,做出了违背人伦之事。

    而文姜的彻底堕落,除了她的风流天性之外,姬忽的拒婚无疑起了催化剂的作用。当然了,这件事也不能怪到世子忽身上,毕竟每个人都有选择婚姻的权利。只是谁也没想到文姜在这次拒婚的耻辱中彻底扭曲了。在她看来,她已经名誉扫地了,被受世人嘲笑,又何妨再加条罪名呢?她又何尝不知道她和诸儿之间于情尚可,于理难容,但此时她只想遵循内心的想法,活得尽兴,就让世人去唾骂吧,她不会再理会,她要疯狂一把……

    只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很快诸儿与文姜的事情就被传了出来,自然也传到了僖公的耳里,僖公气得七窍生烟,一个是自己的长子,自己百年之后的继位者,一个是自己最疼爱的女儿,却做出这种有伤伦理风化之事,如果他能下去手的话,他相信他一定要打死这两个孽子,可是他下不去手啊!既然不能打死他们,怎么办呢?僖公思来想去,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赶紧将文姜嫁出去。

    正当僖公愁眉不展之际,鲁国的公子羽父竟然来齐为鲁桓公求婚,僖公一听,喜出望外,好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连想都没想,立即就答应了这门婚事。他没想到竟然有人愿意戴这顶绿帽子,那他还能说什么呢?他还能挑什么呢?曾经他发誓一定要好好给文姜选一门婚事,眼下还选什么选?有人愿意娶他女儿他就已经阿弥陀佛了。那么这个鲁桓公是谁呢?我们还要详细说一说。
    文姜篇(八)鲁隐公摄政

    提到鲁桓公,还要从他的父亲鲁惠公说起。鲁惠公的第一位夫人叫孟子。孟子去世得早又没有子嗣,于是鲁惠公续娶了声子为妾。声子生了个儿子,取名叫息,也就是后来的鲁隐公。鲁隐公到了娶妻之年,鲁惠公开始在诸侯中给息物色妻子。不知怎的,他忽然灵光一动,想起当初跟宋武公结盟的时候,宋武公曾经跟他提及,他有一个女儿,名叫仲子,生下来的时候手掌上的掌纹看起来像是“鲁夫人”三个字,鲁惠公当即笑道:“既是如此,那将是天作姻缘,待我息儿长大成人,就去宋国下聘礼。”当初也许只是随口一说的玩笑话,但是现在想来,鲁、宋联姻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于是鲁惠公便遣使者去宋国下聘礼迎娶仲子,当仲子被迎娶到鲁国时,鲁惠公一见仲子,就被她的倾城之貌所迷倒,他没想到宋武公的女儿竟然如此美貌,便生爱慕之情有不舍之意。虽然只见一面,但仲子的一颦一笑就在他的脑海里再也挥之不去。越想越放不下,越放不下越想,这可如何是好?他恨不得马上将仲子占为己有,可这是给儿子息娶的妻,怎么像儿子息交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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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鲁惠公思来想去,最终还是决定询问大夫羽父。

    鲁惠公脸色微微有些涨红,尽管有些难为情,但还是将自己的想法跟羽父说了。羽父听罢哈哈大笑,说道:“这有何难?主公可还记得,这位仲子刚生下来的时候,手掌上的掌纹看起来很像‘鲁夫人’三个字,这说明他嫁给我们鲁国当是天意如此。夫人自然是正室,而公子息是庶子,他娶的妻自然不能称为夫人,所以上天的本意并非是想让公子息娶仲子,而是想让主公您娶仲子。天意如此,谁敢违背上天的意思?主公只要继续在诸侯中给公子息物色合适人选就好了,再说公子息为人温和孝顺,必然不会反对您娶仲子。”

    鲁惠公一听,微红的脸颊立刻染上了喜悦之色,又问道:“那此事怎么向宋武公交代呢?”

    羽父笑道:“这个更容易了。主公试想,仲子掌纹上有‘鲁夫人’三个字。宋武公若不说,谁又知道?而宋武公之所以将此话传出来,就说明他想和我们鲁国联姻,而联姻的目的无非是为了宋国的利益。众所周知,公子息是庶子,将来是没有机会继承国君之位的,而主公您是国君,如果仲子能嫁给您,她所生之子就是嫡长子,将来必然要继承国君之位,而一旦继位,他就是宋武公的外孙,想必宋武公高兴还来不及呢,又怎会反对呢?”

    鲁惠公抚掌大笑:“卿一番金玉良言,如拨云见日,让孤茅塞顿开,卿真社稷之功臣也。”于是重重的赏赐了羽父,然后自己直接娶了仲子为妻。

    自从鲁惠公娶了仲子,真真是宠爱的不得了,不久仲子就生了儿子取名叫允,也就是后来的鲁桓公。姬允比公子姬息小二十多岁,但因其母仲子是正室夫人,所以姬允就是嫡长子。

    倏忽光阴易过,姬允才六七岁的时候,鲁惠公病情渐重。仲子在鲁惠公床前侍奉,哭的如泪人一般。鲁惠公看着娇妻幼子,心中亦感伤不已,便将公子息叫到床前,说道:“为父将不久于人世矣,但有一事放心不下。”

    公子息一边痛哭流涕,一边问道:“父亲有什么事就吩咐儿子,儿子必然万死不辞。”

    鲁惠公点点头,半晌方说道:“我们鲁国的先祖是周公旦,他曾经摄政辅佐年幼的成王。在摄政期间,他先平定了管叔、蔡叔、霍叔和殷商贵族武庚等人的叛乱,然后分封诸侯,营建成周洛邑,又制礼作乐,使王室强大。待成王长大以后,又还政于成王。他一辈子为了周王室,兢兢业业,殚精竭虑,也因此受世人敬仰。儿能效仿先祖周公旦辅佐成王乎?”

    公子息满眼都是泪水,发誓道:“孩儿虽然没有先祖的治国理政之能,但是必当全力以赴辅助幼弟姬允,待他长大成人后就还政于他。”

    惠公点点头,道:“息儿宅心仁厚,为父自然放心,只是姬允年纪尚幼,待他长大成人后,若为可塑之才,汝可还政于他。若无才无德,孩儿可取而代之。”

    公子息闻听此言,慌忙跪下道:“孩儿乃庶子,身份低微,万不敢违背周礼僭越为君,况且幼弟姬允聪慧果决,自然是君主的最佳人选。”

    惠公闻听此言,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又嘱咐道:“羽父乃国家社稷的栋梁之才,汝当信之任之,方可保鲁国无忧。”

    公子息点头答应。不久,鲁惠公薨,姬允继承国君之位是为鲁桓公,因其年幼,由公子息,也就是隐公暂时代理国政。

    鲁隐公摄政之后,很想向先祖周公旦那样大有作为,将鲁国治理得井井有条,然后再将国政还给鲁桓公,这样他也可以像周公旦一样受后人敬仰。因而隐公以仁德来治理鲁国,只是他没有想到的是,他的仁德换来的并不是臣子的仁厚。


    且说鲁隐公执政第一年的四月,大夫费伯向他提出建议:他想去郎地修筑城池。费伯是鲁国第十任国君鲁懿公的孙子,也就是鲁隐公的叔父。郎地属于他的封邑,隐公觉得兹事体大,就没有同意。费伯一怒之下,就自作主张带领军队去郎地筑城了。隐公知道此事后,虽然生气,但事已至此也没有再追究。费伯见鲁隐公没有追究,便更加放肆了,第二年干脆把鲁国的附庸国极国给灭了,占领了极国的土地,以扩大自己的封地。

    费伯之所以敢如此大胆,跟一件事情有直接的关系。话说郑庄公打败他的弟弟共叔段之后,共叔段的儿子公孙滑跑到了卫国,他和卫桓公的弟弟州吁关系甚好。而州吁本来就是一个好战份子,早就觊觎卫桓公的国君之位,于是就替公孙滑进攻郑国,占领了郑国的边邑廪延。郑庄公是周平王的卿士,他一直担心共叔段和公孙滑父子会卷土重来,郑国和宋国等诸侯国又战争不断,他不想在这次战役中损失郑国的兵力,于是就率领周天子的军队和虢国的军队进攻卫国的南部边境。这样郑国既没有兵力上的损失,又可以名正言顺,同时,为了更大的胜算,郑庄公又请求邾国出兵。邾国本是很小的诸侯国,郑庄公本来是不屑一顾的,这次却放下身段去和邾国结交,目的无非是要拉拢鲁国,因为鲁隐公刚摄政不久就和邾子克在蔑地举行了盟会。

    邾子克见郑庄公主动跟他结交,自然是求之不得,很想好好在郑伯面前表现一下,他又怕鲁隐公不肯出兵相助,到时候弄得很尴尬,于是就请求鲁国大夫公子豫去劝谏隐公。公子豫信誓旦旦地向邾子克表态:“这件事就包在他身上。”

    鲁隐公摄政之后,基本的外交策略就是多和诸侯国结盟,哪怕是很小的诸侯国,像邾国这样的。对于诸侯国之间的战争,不是万不得已,就保持中立。公子豫请求出兵援助郑国碰了一鼻子灰,自觉颜面无光,于是他也效仿费伯,没有经过隐公的同意直接带兵出去参战了,然后又自作主张地和邾国、郑国在翼地会盟。要知道两国结盟当是君主的行为,而公子豫违令出兵在前,胜利后代君主结盟在后。如此大逆不道的行为,应该被诛杀。隐公考虑到公子豫虽然不听命令,但是此次帮助郑国打了胜仗,如果杀了他,郑庄公自然会不高兴,杀一人而得罪一国之君并不划算,权衡利弊过后,隐公再一次选择了隐忍的态度,而这样做导致的结果就是他的摄政不能服众。

    羽父见状,怕公子豫大权独揽,便向隐公提出修筑鲁国南门的建议。隐公觉得太过劳民伤财就没同意,羽父借此机会效仿公子豫,直接带领军队去修筑南门了。
    文姜篇(九)宋宣公与宋穆公的兄弟情

    鲁隐公的一再忍让,让鲁国的卿大夫们更加肆无忌惮。于是在鲁隐公执政的第四年,又发生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提到这件事还要从卫国开始说起。

    话说卫国的州吁杀了卫桓公,自立为国君。州吁时刻没忘记上次和郑国的这场大战,如今他继位为君,正好可以报仇雪耻,于是就派使者告诉宋国的宋殇公,说宋穆公之子公子冯在郑国,在郑庄公的帮助下,时刻觊觎宋国的国君之位。如果殇公想铲除公子冯,卫国愿意出兵出物,同时还可以联合陈国、蔡国一起攻打郑国。州吁的话,正戳中了宋殇公的心病。于是宋、陈、蔡、卫国四国联合起来攻打郑国,包围了郑国国都的东门,五天之后四国才撤兵回去。

    为什么宋殇公想要攻打郑国呢?想要铲除公子冯呢?这还要从他的父亲宋穆公说起。宋穆公是宋宣公的弟弟,他本来是没有资格继承君位的,但是因为宋宣公和宋穆公兄弟二人感情甚笃,这份兄弟情甚至超越了父子情。

    宣公病重时就握着其弟的手说道:“父死子继,兄死弟及,这是天下之通义,我想立你为君,吾弟切勿推脱。”这番话放在殷商之际确实是没有什么问题的,但是到了周代就不符合制度了。众所周知,西周开始时就确立了“立嫡以长不以贤,立子以贵不以长”的嫡长子继承制。其目的就是为了“息争”(王国维《殷周制度论》)想要继承天子或者诸侯卿大夫之位,就要满足两个条件:正妻和长子,而同时满足这两个条件的人只能有一个,就意味着其他人没有资格继位,既然没有资格,那就不必肖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了,避免兄弟之间为了争位而互相残杀。

    宋宣公的行为显然破坏了游戏规则,尤其是自己还有儿子的前提下。

    准备继位的宋穆公自然是感激涕零,推让了多次也未必不是发自内心的。他最终也没有辜负兄长,等到他病重的时候,就召见大司马孔父嘉,对他说道:“先君宣公舍太子与夷而立我为君主,我时刻不敢忘记宣公的大仁大义,我死后一定要让与夷继位为君。”

    宋宣公与宋穆公兄弟之间的感情是真的好,可是却忽略了血缘关系已经远了一层的堂兄弟之间的感情是否也像他们一样好?

    关于这一点孔父嘉看得是比较准的,他劝谏宋穆公说:“此一时彼一时也,如今群臣都愿意立您的儿子公子冯为君。”

    宋穆公只想着兄弟情了,根本没有听进去,他如果让自己的儿子继位,岂不是不仁不义的行为,死后又有何面目见他的亲哥哥?他还嘱咐孔父嘉要好好辅佐与夷。

    孔父嘉本就是正直之人,见穆公如此真诚,就点头答应了。

    穆公薨,宣公的儿子与夷继位为君就是宋殇公。穆公的儿子公子冯则出居郑国。

    宣公和穆公打破了嫡长子继承制的游戏规则,所以宋殇公虽然继位了,但是在郑国的公子冯一直都是他的一块心病。公子冯呢,心中也不甘,因为他也完全有资格继位的。司马迁在《史记》中说:“《春秋》讥宋之乱自宣公废太子而立弟,国以不宁者十世。”这番评价还是非常中肯的。


    宋殇公知道群臣中有很多人想拥立公子冯为君,所以州吁提议攻打郑国,他立即就答应了。只是这次攻打郑国没有任何收获,诸侯各国只得暂时退兵。那么这场战争是不是到此为止了呢?
    文姜篇(十)隐忍的鲁隐公

    司马迁曾说:“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只要有利益存在,战争就在所难免。果然,到了秋天,宋、陈、蔡、卫又联合起来卷土重来,攻打郑国。郑国的领兵将领是祝耽,此人号称神箭手,百发百中,战争于是进入了相持阶段。

    宋殇公想到和鲁隐公在清地结盟不久,就派遣使者请求鲁隐公出兵相助。有了上次鲁隐公不同意公子豫出兵的事情,宋殇公决定效仿邾子克找鲁国大夫去劝谏鲁隐公,至于找谁呢?思来想去,还是觉得羽父最合适,此人不仅掌握兵权,还有野心,而且还很贪婪,于是就拿极其厚重的礼物贿赂羽父。想到上次公子豫在诸侯中露足了脸,这次也该轮到他大显身手了,羽父当即向隐公请求出兵帮助宋国。

    这场战场刚开始时,鲁隐公就向大夫众仲询问:“卿家觉得卫国州吁能成功吗?”众仲莞尔一笑,回答道:“臣只听说用德行来安抚百姓,从来没听说过通过祸乱能成功的。更何况州吁残忍无道,弑兄篡位,早就众叛亲离,强弩之末势不能穿鲁缟,这是自取灭亡之道,焉能成功?”鲁隐公点头,深以为然,又问道:“那卿家觉得此次四国联合攻打郑国,结果会如何?”

    众仲摇头:“势均力敌,不好预料。如果哪方能寻得援兵哪方就会获胜,而且……”

    “而且什么?”

    “臣担心宋国会来找君主您出兵?”

    “何以见得?”

    “这场战争最想获胜的就是宋殇公,他迫切的想趁此机会除掉公子冯,公子冯一日不除,恐怕他一日不得安心。我们和宋国结盟不久,想必他会来请主公您出兵。”

    隐公笑道:“那他想必也应该知道我是不会出兵的。”

    “所以,他会找说客前来。”

    众仲话音刚落,羽父就到了。

    众仲笑道:“说客到了。”

    “卿家觉得孤如何是好?”

    “不论主公答应与否,羽父都会出兵相助,所以主公不要答应,等羽父领兵回来后,在趁机治其罪,出其不意,一举将其铲除,这样就再也没有人敢违背主公的命令,这也是主公树立威信的最好机会。”众仲说完就退下了。

    隐公虽然不喜羽父的骄横,却没有除掉他的想法。何况父亲去世前还嘱咐他要重用羽父,如果除掉羽父,岂不是违背了父亲的意思?他听从了众仲的不同意出兵助战的意见,却没有听从他的除掉羽父的建议。

    事实是,果然不出众仲所料,羽父果然不顾隐公的反对带领军队去帮助四国了。诸侯的军队打败了郑国,在返回的路上,见郑国的谷子黄灿灿的全都熟了,就顺手牵羊将郑国的谷子顺道割走了。

    这场战役过后,羽父更加志得意满。而州吁虽然打了胜仗,但卫国的百姓对其怨声载道。他深知自己的君主之位,来得名不正言不顺,于是就询问他最好的哥们石碏之子石厚。石厚是一个游手好闲之人,他哪里有什么好主意?就去询问他的父亲石碏。石碏笑道:“这有何难?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只要得到周天子的认可,不就合法了吗?不就名正言顺了吗?”

    石厚寻思:王室衰微,虽说周天子大不如前,但也不是谁说见就能见的?

    于是又赔笑道:“那如何才能去朝觐周天子呢?父亲可有什么好主意?如果父亲能够帮国君这个忙,国君自然会厚赏您。”石碏叹了口气:“罢了罢了,厚赏就不必了,为父若贪财就不会告老还乡了,只要你能匡扶国君走正道,为父就心满意足感激不尽了。”

    石厚连忙拍着胸脯向其父保证。

    石碏继续说道:“如今周天子非常宠幸陈桓公,而陈、卫两国又友好,何不让陈桓公去请求呢?”石厚闻言大喜,回去就跟州吁商量,两人都觉得此计甚好,于是相约来到陈国。州吁做梦也没想到:他们刚到陈国就被陈桓公抓了起来。州吁毕竟是卫国国君,再加上这是卫国家事,陈桓公不想趟这浑水,就请卫国人来处理此事。卫国人就派右宰丑杀了州吁,石碏则派他的管家獳羊肩杀了石厚。


    原来,当初卫庄公宠爱州吁,石碏就曾规劝卫庄公:如果疼爱自己的儿子,就要用道义去教育他,不要让他养成骄奢、放荡的不良行为。如果庄公想要立州吁为太子,就应该早点定下来。如果不想立他为君,就要禁止他种种过分的行为,以免酿成祸乱。卫庄公不听。石碏的儿子石厚跟州吁交好,两人真所谓臭味相投,在一起狼狈为奸。石碏苦口婆心屡次劝谏石厚,石厚根本不听。石碏束手无策,等到卫桓公继位,他料到卫国会发生内乱,就告老回家了。

    虽然石厚回老家了,但一直关心着卫国的朝政。如今石厚问计,他觉得除掉州吁和石厚的机会来了。就趁州吁和石厚去陈国之际,提前给陈国的陈桓公写了一封书信。信中陈述州吁和石厚杀死了卫国国君卫桓公。两人大逆不道,罪不容诛,累及卫国,将来也势必会连累陈国,希望陈桓公在陈国将其二人抓住,帮助卫国除掉这两个叛逆之人,卫国百姓将感激不尽,到时候陈、卫结盟以为友好。想必石厚做梦也没想到自己竟然死在自己的老子之手吧。成语大义灭亲就是从这来的。当然了,这也是他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

    再说鲁隐公,自从摄政以来,朝中大臣几次三番不听自己的命令,心下非常烦闷。于是在他执政的第五年春天,他想去棠地观看捕鱼,顺便也放松一下,调整一下心情。隐公刚将想法说出来,就遭到大臣臧僖伯的劝诫。臧僖伯说:“国之大事,唯祀与戎。国君乃一国之主,任何行为都要起到榜样的作用。捕鱼这是下等人做的事情,不是国君应该去的地方,应该观赏的行为。”隐公心里又何尝不知道呢?只是他觉得自己活得太压抑太憋屈了,为什么他就不能任性一把呢?当然这番心里的独白他是不能说出来的,于是就解释说自己想去视察一下边境。

    臧喜伯笑道:“主公恐怕是视察边境为假,有难言之隐为真吧!”隐公沉默不语。

    臧喜伯道:“主公莫非困惑于羽父专权独大?”

    隐公依旧沉默不语,半晌方道:“卿家可有良策?”

    臧僖伯道:“臣子凌驾于君主之上,早晚会生异心,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望主公早日定夺?”

    隐公摇摇头:“羽父乃是先君托孤之重臣,孤摄政又怎敢逆先君之意?”

    臧僖伯摇头:“不然,主公宅心仁厚,欲效仿周公辅政。只是主公有周公之仁德,却没有周公之果断狠辣。当初周公平定管叔等人的叛乱是何其果断?何其雷厉风行?”

    隐公思虑良久,最终还是没有下定决心,不过去棠地观赏捕鱼的想法倒是很坚定。臧僖伯见无法劝说隐公,就称病没有跟随前往。

    这年的冬天,臧僖伯卒。隐公心里很难过,就按照原来的等级,再加一级的葬礼来安葬他。

    鲁隐公摄政十一年,诸侯之间的战争他只参与了几次,而最有名的一次战争就是他和齐僖公、郑庄公联合攻打许国。当然了,在这场战役中鲁隐公和齐僖公都是配角,真正唱主角的是郑庄公,也因为这两位配角的介入,导致这场战争的结果发生了戏剧性的转变。

    郑庄公为了继续扩大地盘,许国就成了他要拿下的肥肉。想要灭掉许国,就要先得到许田,这是拿下许国的物质保障,而毗邻许国都城的许田偏偏属于鲁国。鲁国是大国,郑庄公自然不能硬抢,也没有必胜的把握,何况还有个宋国一直在旁边虎视眈眈,于是郑庄公就向鲁隐公提出了一个交换条件,理由看起来也非常充分,互惠互利:“周王室东迁之后,我们去朝见天子,道路遥远,有诸多不便。而贵国去泰山祭祀,沐浴休息也没有落脚的地方。如果用我们的‘汤沐之邑’祊田和贵国的‘朝宿之邑’许田交换,岂不是两全其美?”

    鲁隐公早就看穿了郑庄公的野心和用意,便以许田乃天子所赐不敢背天子之意而交换为由拒绝了。

    交易没有谈成,但许国这块肥肉郑庄公却一直惦记着,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让他找到了借口,就是许国没有及时向周天子进贡,所以他打出了周天子的大旗,联合齐僖公和鲁隐公一起讨伐许国,并且约定谁先攻下国都,许国的土地就由谁说的算。这三国虽然联合攻打许国,但是对许国的热情度却完全不一样。鲁隐公和齐僖公都对许国的土地不感兴趣,但是这次师出有名,是打着周天子的大旗,以许庄公不进贡为由,名正言顺,他们希望通过这场战争扩大自己在诸侯国中的影响,而郑庄公则不然,他是一个实际派,他的目标单一而明确,满脸上都写着五个大字——我想要许国。
    文姜篇(十一)郑庄公的野心

    郑庄公觊觎许国非一日两日也。为了增加战争的胜算,他又凭借三尺不烂之舌说动齐、鲁两国国君一起伐许。考虑到这场战争的重要性,三国国君都打算御驾亲征。世子忽文武兼备,他想代父出征,郑庄公思虑半晌没有同意,世子忽文韬武略并不逊色,可毕竟年轻,刚有余而柔不足,遇到棘手的事情怕难以随机应变,再加上郑国国内也需要人守护,他得防备宋国趁他攻打许国之际搞偷袭,就让世子忽和祭足留守,一文一武,可保郑国万无一失。他自己则亲自出马,统帅大军,任命他非常信任的颍考叔为先锋,带着公孙子都和瑕叔盈两元大将浩浩荡荡杀奔许国而去,一路上似卷起浓浓狼烟。

    而三个大国夹攻一个兵少将寡城矮池浅的许国,无异于黑云压城一般。当然了,为了显示这场战役的正义性,三国元首经过秘密协商,开出了条件:只要许国投降,许庄公向周天子负荆请罪,三国大军就撤离许国,许庄公也可以保留君位。话说这个许国,虽然国小势微,可君主许庄公却是一个硬骨头,扬言许国有断头君主无投降君主,君主有骨气,许国的百姓也不负众望,个个都不怕死,和许庄公死守城池。三国元首没想到这小小的许国竟然如此顽固,又开始进行新一轮的政治协商,商量的结果是由郑国攻打北门,鲁国攻打东门,齐国攻打南门,留下一个西门,一旦城破,也好放许庄公一条生路,他们可不想留下杀死诸侯王的恶名。计议已定,三国元首各回营帐指挥。

    许庄公探听到三国的兵力安排,也开始作防御部署,他深知,这三国只有郑国觊觎许国的土地,因而郑国必然会全力以赴,其他两国只为树立威望而来,必不会全力以赴,因此,他将主要兵力都放在了北门上。

    由于许兵的顽强抵抗,郑国头两天不断发起进攻,都没能攻下北门,郑庄公不由得有些怒气,想他戎马一生,大小战役打了无数次,虽然有胜有负,可是那些毕竟都是跟自己实力相当的诸侯国,而眼下这小小的许国竟然迟迟拿不下,岂不让天下诸侯耻笑?于是第三天一大早,他就将众将召集到一起,下了最后期限:今日无论如何必须拿下许国,否则各位将军有何颜面回国?

    颍考叔第一个站起来,信誓旦旦:“今日若不将主公的大旗蝥弧插到许国的城门之上属下绝不回来见主公。”

    当初颍考叔出主意让郑庄公得以和母亲缓和关系,郑庄公一直对颍考叔心怀感激,见他忠勇可嘉,立即投去赞赏的眼神,好像颍考叔马上就要建立不世之功一样,被光环环绕,刺得人有些睁不开眼睛,当然,睁不开眼睛没有什么太大的影响,就怕刺痛某些人那颗嫉妒的心。



    到了中午,新一轮的攻城又开始了。颍考叔手握郑庄公的大旗蝥弧,奋力向前冲去,许国的城墙本就不高,再加上颍考叔的勇猛也将许国守城的士兵给震慑住了。且说颍考叔在许国士兵震惊的眼睛中一跃登上许国城墙,然而还没等他站稳,突然一道凌厉的寒光从背后飞来,一支箭正好射中颍考叔的后心,只听颍考叔大叫一声,在许国士兵的再一次震惊中从城墙上跌了下去。众人都在奋勇杀敌,谁也没注意到是谁在暗中放冷箭,正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瑕叔盈见颍考叔从城墙上被射了下来,也没看清除是谁射的,他也顾不上这些了,就马上接过颍考叔手中的蝥弧冲了上去,一跃登上城头,大喊道:“国君登城了”,郑国将士见郑国大旗飘扬在许国的城头上,顿时人心振奋,个个奋勇当先。此时守城的许兵都傻眼了,哪里禁得住郑兵的冲杀。

    骨气归骨气,实力归实力。骨气固然可嘉,可实力才是硬道理,北门一破,南门和东门防守薄弱的地方也很快就被攻破了。许庄公见大势已去,便打开西门率领军民突围,奔向卫国而去。而许庄公的结果是两年后客死在卫国,也让人唏嘘不已。

    许国被拿下了,但是问题也来了,怎么处置?

    郑庄公想霸占许国,又怕诸侯不服,就假惺惺地让齐、鲁两国国君来处置。齐僖公觉得自己树立威望的目的已经实现了,他可不稀罕许国这些许土地,弄不好还落他人口实,于是就将这块烫手的山芋推给了鲁隐公。鲁隐公自然也不傻,也不肯接,这块烫手的山芋最终又回到了郑庄公的手上。当然了,不接归不接,他们两人可不希望郑庄公独吞许国,这不是便宜他了吗?于是两人不约而同地替许国说好话,认为许国不向天子进贡自然有错,但是不至于因此而灭国,应该酌情发落。

    这回郑庄公是彻底明白了,自己费劲心力劳民伤财最终闹了个白玩,好处都让齐、鲁两国得去了,如果他强行将许国纳入到郑国的版图中,齐鲁两君势必会不满,刚刚结盟的关系很可能就此破裂了,同时还落天下诸侯以口实,可是就此放过许国,他又怎么甘心呢?正当他愁眉不展,思索怎么处理许国时,忽然有下属来报,说是许国大夫百里带着一个小孩来求见三位国君。郑庄公暗想:如今只得见机行事了,于是对齐、鲁两君说道:“既是许国大夫,就让他们进来吧!”

    齐、鲁两君点头同意。且说百里一进来就跪倒于地,痛哭流涕:“许国有罪,如今已经得到惩罚,望大国怜悯,保留许国宗庙,以祭祀先祖。”

    郑庄公指着百里旁边的小孩问道:“此子是谁?”

    百里道:“我君主无子,如今又不知所踪,这是我君主唯一的兄弟新臣。”

    郑庄公暗思:事已如此,他何不卖个人情呢?也算是为将来筹谋。想到这里,郑庄公笑道;“上天降祸给许国,鬼神对许君不满,所以才假借我们三人之手惩罚他,承蒙两位君主好意,将许国交给寤生处理,可是寤生又怎敢当呢?众所周知,我自己有一个兄弟,尚且不能和睦,又怎么敢把伐许国作为自己的功劳呢?既然许国已经知罪了,也后嗣有人,不如就把许国还给许叔新臣吧。”说完目光转向百里,眼神意味深长,百里何其聪明,郑庄公觊觎许国多年,怎么可能轻易放过许国?马上说道:“许国乃是有罪之国,怎么敢居住在许都,只要三位君主能保留许叔这一点血脉祭祀先祖足矣。”

    “这?”郑庄公看了看齐僖公,又看了看鲁隐公,似乎在询问眼下该如何处置?

    齐僖公道:“一切但凭庄公处置。”

    庄公表面上和颜悦色,心里却在骂娘。什么任凭我处置?我要说将许国归我们郑国,你们会同意吗?会同意吗?

    当然了,齐僖公心里也有潜台词:任凭你处置你敢把许国独吞了吗?你敢吗?

    郑庄公心里在骂娘,嘴上却说道:“既然许国大夫百里坚决不肯住在许都,不如这样,暂时先把许都空出来,让大夫百里侍奉许叔新臣住在许都的东部边邑,为了确保许叔的安全,让我国大夫公孙获住在许国西部边邑,也好有个照应。如果上天能够依礼撤销对许国的惩处,让许公来治理他的国家,许叔就可以搬到许都,如果许公需要我国的帮助,我们自然责无旁贷。同时我们也要确保许国的安全,不允许任何国家打许国的主意。”这番话说得入情入理,简直无懈可击,郑庄公既表现了自己的大度,让天下诸侯信服,又把许国君臣完全置于自己的监视之下,只是这番大义凛然的话很快就被打脸了。

    那就是鲁隐公死后,鲁桓公继位,郑庄公和鲁桓公会盟,再一次提出交换许田和祊田之事,同时为了表示诚意,郑庄公还将一块晶莹剔透的玉璧送给鲁桓公,结果鲁桓公欣然应允。有了许田这个军事基地,郑庄公就可以更好地控制许国了。只是郑庄公没有想到的是在他去世后,郑国会发生内乱,而许叔新臣则趁机夺回都城,打跑了郑国军队,重新复国,史称许穆公。这个许穆公我们以后还会提及,尤其是他的夫人——许穆夫人,还是中国第一位爱国女诗人。许穆公复国之后,郑国也因此将许国视为仇敌,屡屡兴兵犯许,当然了,这都是后话了,许国本来是正当的复国,在郑国看来却成了大逆不道,再一次论证了“弱国无外交”这一真理。

    郑、许两国以后的兴兵我们姑且不谈,单说颍考叔的死,让郑庄公十分气愤:箭是郑国的箭,又是从后心直接穿过去的,显然是自己人干的,可是又查不出是谁在暗中放冷箭?最后实在没有办法了,郑庄公就让一百名士兵拿出一头公猪,二十五人拿出一条狗和一只鸡,来诅咒射死颍考叔的凶手。

    这样的日日诅咒,无疑是一种精神上的折磨,终于有人承受不住,大喝一声:“不必诅咒了,射死颍考叔的人就是我。”
    文姜篇(十二)春秋第一美男——公孙子都,成语“暗箭伤人”说的也是他哦

    话说郑庄公为了给颍考叔报仇,以最隆重的诅咒仪式诅咒射杀颍考叔之人。三天过去了,终于有一人承受不住,当着郑庄公和全体大臣的面,大喝一声,承认自己就是射杀颍考叔之人。这一声大喝震惊了所有人,众人寻声望去,这一看不打紧,都惊得目瞪口呆。此人不顾众人惊愕的表情,已经走到大殿中央。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此人身上。

    再看此人身高九尺,面如冠玉,俊眼修眉,皮肤比女人还白,唇不点而红,凌厉的目光透着勃勃的英气,若不是亲眼所见,简直不敢相信,世界上还有如此貌美的男人,如果扮上女装,恐怕连貌美如花的女人也要逊色三分。此时他面颊微红,表情微怒,依旧不减其俊美之色,倒另有一番霸气的美。

    众人先是震惊,然后面面相觑,最后忍不住小声嘀咕:怎么可能是他呢?不只群臣震惊诧异,连坐在主位之上的郑庄公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怎么会是他呢?

    此人究竟是谁呢?为什么郑庄公和群臣的反应是如此的惊愕,原来此人非是别人,正是春秋时的第一位美男,第一位大帅哥——公孙子都。说到公孙子都,真可以说是上天眷顾的宠儿。

    先看出身:

    公孙子都,名阏,姬姓,和周王同宗,是郑桓公的孙子,也就是郑国的宗族子弟,是真正的身份显赫的郑国贵族,是郑国的公族大夫,也是郑庄公最宠爱的臣子。

    再看形象:

    出身高贵的人很多,可长得又惊为天人的却不多见,而子都就是这不多见中的一位。那么子都究竟有多美呢?可以说他是郑国全体臣民的偶像,也是郑国女子择偶时所向往的最高标准。有诗为证:

    山有扶苏,隰有荷华。不见子都,乃见狂且。

    山有桥松,隰有游龙。不见子充,乃见狡童。



    这位少女约会意中人,本以为长得像子都一样的美貌,没想到出现在她面前的却是一个相貌平庸又无知狂妄的人,还有比这更让人失望的事情吗?

    “子都”俨然成了美男的代名词。子都的美貌影响力之大,其实远超过我们的想象。不信你看我们那个中规中矩的孟夫子是如何评价子都?

    “至于子都,天下莫不知其姣也。不知子都之姣者,无目者也。”孟子认为,天下的人没有谁不知道子都貌美,如果这个人不知道子都貌美,那他一定是一个瞎子。

    最后看才能:

    出身高贵又貌美惊人的男人本就不多,可若这个男人又勇冠三军的话,恐怕就更加凤毛麟角了,而偏偏子都这三点都占全了。

    子都貌美,却不是我们今天说的靠脸吃饭的小白脸,当然了,子都也完全可以靠脸吃饭,可他偏偏要靠本事吃饭。子都身为一员武将,究竟有多厉害呢?可以这样说,郑国武将之中,倘若比武较量,拿出看家本事,没有人敢说自己能胜过子都。在战场上的子都手握长戟,攻城野战,如入无人之境,而且又箭法娴熟,在飞奔的骏马上,弯弓搭箭,更是百发百中,这样的人想让人不喜欢恐怕也难,因此郑庄公十分宠爱子都。如果几日没见到子都,总感觉好像少了点儿什么。庄公心情烦闷的时候,只要看到子都,心情也变好了很多。他实在没想到他最宠爱的子都竟然暗箭伤人,这叫他如何接受?庄公手指微微颤抖,指着子都问道:“卿家为什么要这样做?你与颍考叔无冤无仇,为何要置他于死地?”

    子都躬身施礼后,方说道:“主公可还记得攻打许国之前,主公亲自着人设计蝥弧大旗,此旗又重又大,普通士兵根本举不起来,主公曾下命令,谁能举起蝥弧大旗,谁就为先锋,而且还把周天子赏赐给您的战车,也赏赐给他。本来是公平竞争的事情,可是那个颍考叔举起蝥弧大旗之后,便撒手不放,臣不甘心,就去追逐他,他见我追他,拔腿就跑,根本没有给臣这个比试机会,颍考叔本来就胜之不武,可是最终不仅做了先锋,还赢得了战车,臣羞与这样的人为伍,所以臣就发誓,我公孙子都和他颍考叔势不两立,郑国有他无我,有我无他。”

    郑庄公惊问道:“难道卿家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而射杀颍考叔吗?”

    其实不完全是,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自从颍考叔为庄公出主意全庄公母子之情后,庄公就十分器重颍考叔。而在此之前,庄公最器重最宠爱的人就是他公孙子都。他觉得颍考叔的出现,把庄公对他的宠爱给分割了,这也是他所不能容忍的事情。当然这个原因,公孙子都是不可能当着庄公的面直接说出来,于是就点承认。其实子都他不知道,在庄公心里,颍考叔跟他是不具有可比性的。

    庄公叹道:“若如是,是孤之错也,孤这样做本来是想激发你们的作战热情,没想到弄巧成拙,反而激化了你们之间的矛盾。”

    公孙子都闻听此言也觉得有些惭愧,于是跪下道:“是子都有负主公厚望,暗箭伤人,错在子都,主公何错之有?子都皆因一时贪功,遂萌恶念,铸成大错,子都愧对主公,唯有一死以谢主公。”

    子都话音刚落,就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自刎,庄公见状,大惊失色,厉声喊道:“不要,不要啊,子都……”可是为时已晚,庄公眼睁睁看着一股鲜血从子都的颈项喷涌而出,瞬间染红了庄公的眼睛。庄公也顾不得形象,急忙从座位上出来,直奔子都而去,待到近前察看,子都已经气绝身亡。庄公抚尸痛哭,群臣见状也都落泪不已。虽然埋怨子都不该暗箭伤人,可是想到子都的美貌,还是感觉很遗憾。
    文姜篇(十三)忠厚善良的鲁隐公被弑杀《春秋》竟不忍心记载他死的地点?

    庄公如何厚葬子都不提,单说齐、鲁、郑三国伐许之战,让鲁隐公在诸侯中声名鹊起。由于鲁隐公摄政以来,坚持仁政,鲁国百姓也对隐公称赞有加。

    话说这一年,桓公已经长大成人了。照理说,隐公也该兑现诺言还位给桓公了。虽然有些不舍,但他还是不想违背先父的嘱托,不想落诸侯之口实,留千古之骂名,于是就派人到菟裘去修筑宫室,就等宫室修建完毕,就还政于其弟鲁桓公,自己则去菟裘颐养天年。

    大夫羽父听说此事,去见隐公,问道:“臣听说主公派人去菟裘营建宫室,可有此事?”

    隐公已经做了决定,自然不会隐瞒,说道:“确有此事。”

    羽父问道:“莫非主公是想将鲁君之位传给桓公了?”

    隐公叹道:“君主之位本来就是吾弟姬允的,我只是暂时代理而已,又怎敢说是传呢?”

    羽父笑道:“主公摄政鲁国十一载,鲁国臣民都感念主公的仁德,难道主公真想还位给桓公,而甘心做桓公的臣子,屈居人下吗?”

    隐公默然,半晌方道:“尊卑本已分明,又何来屈居之说?”

    羽父劝道:“不然,地位由卑而尊容易接受,但是由尊而卑则难以接受。主公治国理政之能,群臣百姓有目共睹,其实他们早已经把您当成了真正的君主。再者说,这还关系到百年之后是您的儿子继位还是桓公的儿子继位的问题,主公三思,不可妇人之仁。”

    隐公道:“那依卿家之见,该如何是好?”

    羽父面露狠色:“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臣替主公杀了桓公,这样鲁国的江山就永远是主公您的了。臣虽不才,愿意竭尽全力辅佐主公称霸诸侯,只是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臣请太宰之位以助主公成千秋大业。”

    隐公听羽父说要杀桓公,马上阻止道:“大夫所言万不可行,桓公乃我弟也,弑弟篡位岂不留千古之骂名?孤百年之后有何面目见先君?”

    大夫羽父闻听此言,忽然大笑道:“主公真乃仁人君子,鲁国有您摄政真是鲁国之幸也。刚才只是羽父戏言而已,主公不必放在心上。”

    隐公点头答应。

    转眼到了深秋,鲁隐公一直惦记着去城外祭祀钟巫之神。鲁隐公为什么要去祭祀钟巫之神呢?说来还有一段故事。

    鲁隐公还是公子时,曾经在狐壤和郑国人打仗,结果隐公不仅打了败仗,连自己也被俘虏了。郑国人知道他的身份,不敢轻易处置,就将他关在尹大夫的家庙里,而尹大夫家有祭祀的尊神名叫钟巫,隐公成了阶下之囚,难免心情烦闷,就经常到钟巫之前去祷告,希望钟巫之神保佑他能早日回到鲁国。说来也巧,尹大夫在郑国很不得志,就经常和鲁隐公在一起聊天,慢慢两人就变成了好朋友。隐公趁机劝道:“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子在郑国郁郁而不得志,何不另寻高就?以施展平生之抱负?”尹大夫道:“只恨没有门路啊!”隐公道:“大夫信任姬息乎?若蒙大夫相助离开郑国,姬息可保大夫在鲁国尽展平生所学。”尹大夫慌忙跪下,道:“若蒙公子不弃,愿效犬马之劳追随公子左右。”于是就和鲁隐公一起逃跑回到鲁国。

    鲁隐公回到鲁国以后,不仅重用尹大夫,还坚信是钟巫显灵了,于是,就在城外寪邑旁边立了一个钟巫庙,然后定期去祭祀。每次隐公祭祀完毕,都住在寪大夫之家,寪大夫是公族近亲,和鲁隐公关系非常好。这一次隐公又住在了寪大夫之家,他却没想到,这一次却成了最后一次,就这样鲁隐公半夜三更被坏人悄无声息地杀死了。那么,杀他的人是谁呢?

    话说鲁隐公半夜三更在寪大夫家被杀,可不是偶然事件,而是有人的预谋。而此人正是大夫羽父。

    大夫羽父为求太宰之位,以杀桓公作为条件,不想遭到隐公拒绝。若隐公将此事告知桓公,那自己将死无葬身之地了,于是他就恶人先告状,跑到桓公面前进谗言,说:“隐公想要杀桓公而自立为君。”

    桓公有些诧异:“孤听说兄长已经派人去菟裘之地修建宫室,就等宫室修建完毕就让位于孤,大夫此话怎讲?”

    羽父笑道:“隐公在菟裘修建宫室为假,掩人耳目为真。主公若不早做打算,只怕会死无葬身之地啊!”

    桓公一听,吓得冷汗涔涔而下:“若如是,孤当如何是好?”

    羽父冷笑道:“天无二日,国无二君,只有了杀了隐公,主公方能高枕无忧。”

    “这,这样的话,孤岂不是落下弑兄的恶名?”

    羽父笑道:“隐公摄政,我们自然不能名正言顺地杀了他,如果我们神不知鬼不觉地除掉他,又怎么会留下恶名呢”

    羽父见桓公尚有顾虑,又劝道:“隐公不顾念手足之情君臣之义,主公还犹豫什么呢?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桓公沉默片刻,忽然一拍几案,语气变得坚定而果断:“大夫可有必胜的把握?”

    羽父笑道:“这是自然。臣早就为主公想到一条妙计了,万无一失。”

    桓公忙问是何妙计?

    羽父捋着胡须,若有所思,所答非所问:“主公可知目前太宰之位尚且空着?如果迟迟不定太宰,恐怕于社稷不利呀!”

    桓公道:“如果大夫能帮孤除掉桓公,继承君位,这太宰之位非大夫不可。”

    羽父就等着这句话呢,于是就趁隐公去城外祭祀钟巫之神之际,派刺客去

    寪大夫家中去弑杀隐公。可怜隐公到死都不知自己死于何人之手。

    隐公被杀,羽父痛哭不已,然后嫁祸给寪大夫,带兵将寪大夫全家抄斩。可怜寪大夫和隐公一样,到死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不知道自己是因何而死?

    鲁隐公已死,鲁桓公正式继位,终于拿回了本来不用争抢就能拿回的东西,付出的代价却是落得一个弑兄的恶名。鲁桓公没有食言,继位之后就任命羽父做了太宰。
    文姜篇(十四)华父督夺妻弑君只因在道路上偶遇一个美女?

    话说鲁桓公继位的第二年,宋国就发生了内乱,原因却是由一个女人引起,这个女人就是孔父嘉的妻子。

    孔父嘉是宋国始祖微子启的弟弟微仲的八世孙,是宋国第五任国君宋闵公的五世孙,也是孔子的六世祖,官至大司马,是宋穆公的托孤大臣,深得宋殇公信任。而宋殇公最大的忌讳就是出居在郑国的公子冯,这也是他老爹宋宣公传弟不传子给他留下的祸患。于是宋殇公在位期间多次发动对郑国的战争,偏偏此时的郑国在郑庄公的治理下十分强盛,谋臣武将不在少数,宋国不但没有得到什么好处,还劳民伤财,百姓对此颇有怨言,而这些战争的主要领导者就是孔父嘉,因此百姓难免会迁怒到孔父嘉身上。当然了,这对孔父嘉来说其实没有什么太大的影响,但问题就出现在他的妻子上,一个女人,不仅改变了他的命运,也改变了宋国的命运。

    孔父嘉的妻子美艳动人,堪称国色。按照常理来说,凭孔父嘉的身份地位,他的妻子再倾国倾城一般人也不敢惦记,更不敢抢夺,可是偏偏看上孔父嘉妻子的人还真就不是一般人。他是谁呢?他就是宋国太宰华父督。华父督是宋戴公的孙子,是宋国非常有势力的大贵族,实力和孔父嘉不相上下。

    孔父嘉的妻子和华父督两人本来是风马牛不相及,没有任何交集,可是偏偏没有任何交集的两人在道路上偶遇了。也许孔父嘉的妻子走在回家的道上,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给盯上了,更不知道盯上他的人还是和他丈夫一样有权势的人。

    华父督阅女无数,却没想到有朝一日会在路上偶遇到一个让他一见钟情的女人,这么美艳动人,他还是头一次见到,于是就目不转睛地看着孔父嘉的妻子从自己的面前走过,然后又回头直直地盯着她渐渐走远,直到人已经消失不见,他才回过神来,忙让属下去查这是谁家的女子如此美艳?


    当属下的人查到是大司马孔父嘉的妻子时,华父督心中暗思:若是普通官宦之家的女人,倒是可以直接要来,谅他们也不敢说一个不字。可这孔父嘉和自己势均力敌,想要她的妻子,是绝无可能的事?除非孔父嘉死。如果趁孔父嘉没有任何防备的情况下,偷袭杀了他并非难事,只是殇公最信任孔父嘉,一定不会放过自己,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先杀孔父嘉再杀殇公,然后迎立公子冯继位,这样自己既可坐拥美人,又可大权独揽。

    华父督是一个典型的实际派,有了计划,他就着手去做。他先制造舆论,派人四处散布,说自从宋殇公即位后,十年打了十一战,百姓苦不堪言,而罪魁祸首就是主战派的大司马孔父嘉。待国人全都怨恨孔父嘉时,他就派人偷袭杀了孔父嘉,霸占了孔父嘉的妻子。宋殇公听说华父督杀了孔父嘉,不由得大怒,立即驱车去孔父嘉家中查看,结果殇公刚到孔父嘉的房中,就被事先埋伏好的人直接给杀了。可怜的宋殇公最终还是没能守住自己的国君之位。



    华父督杀了孔父嘉和殇公后,从郑国迎回公子冯并拥立他为国君,就是历史上的宋庄公,从此华父督大权独揽。他也深知自己有弑君的恶名,怕有人反对他,就主动结交讨好其他诸侯国。以丰厚的礼物贿赂齐僖公、鲁桓公、陈桓公和郑庄公,希望得到这些诸侯国的支持,同时又把郜国的大鼎送给了鲁桓公。

    鲁桓公非常高兴,就把从宋国取来的郜国大鼎,安放在了太庙里。这是完全违背礼制的行为。大臣臧僖伯之子臧哀伯极力劝谏鲁桓公,鲁桓公哪里肯听?

    如果说鲁桓公继位为君之后做的第一件不明智的事是答应郑国的请求交换许田和祊田,那么第二件愚蠢的事就是把宋国取来的郜国大鼎放到太庙里。而紧接着他做的第三件愚蠢的事就是迎娶文姜。明知是一顶绿帽子,还心甘情愿地戴,最后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价,成了天下诸侯的笑话。当然了这是后话,我们还得从文姜出嫁开始谈起。
    文姜篇(十五)文姜的出嫁改写了齐、鲁两国的历史?

    且说文姜听说自己的婚事后,感伤不已,心中舍不得诸儿,便以身体不适为由,恳求僖公将婚期推迟一年。僖公虽心疼女儿,也舍不得女儿远嫁,可是考虑到颜面问题,还是果断拒绝了。如今当务之急,是赶紧将文姜嫁出去,来掩盖这段兄妹乱伦的丑闻。

    文姜和他哥哥诸儿的事鲁桓公也有所耳闻,那他为什么还会向齐国求亲呢?心甘情愿戴这顶绿帽子呢?第一个原因自然是觊觎文姜的美貌,哪怕她和她哥哥有过一段不光彩的过去,那毕竟也是过去了,等文姜嫁到鲁国,只要不回齐国,兄妹两人的关系自然而然也就断了,最后坐拥美人的不还是他吗?第二个原因就是政治需要了,鲁桓公继位后,鲁国臣民怀疑是他弑杀隐公的不在少数,所以他想通过和大国联姻,为自己找一个靠山,而齐国自然是最合适的选择。

    鲁桓公为了讨僖公高兴,在嬴地进献了聘礼,比常规礼仪要隆重很多。僖公看了非常高兴,于是就约定好日期,送文姜到鲁国成婚。鲁桓公就派公子羽父到齐国迎接。

    诸儿一想到可能再也见不到文姜了,心下难过不已,辗转反侧睡不着,于是派人送花朵给文姜,当然了,送花为假,以诗传情才是真:  



    桃有华,灿灿其霞。当户不折,飘而为苴。吁嗟兮复吁嗟。  

    文姜收到诗,心中也是难过不已,也回诗一首:



    桃有英,烨烨其灵。今兹不折,讵无来春!叮咛兮复叮咛。
    (以上两首诗参考《东周列国志》)


    诸儿读到文姜回复的诗,心中更加放不下。

    过了不久,鲁桓公派公子羽父到齐国来迎接文姜。僖公疼爱女儿,怕中间出现什么纰漏,打算亲自护送文姜前往。

    诸儿舍不得文姜,想护送文姜前往,就请示僖公,结果遭到僖公的严厉拒绝。

    僖公之所以要亲自护送文姜,心疼女儿只是一个原因,最主要的是怕诸儿护送文姜,怕两人死灰复燃,在做出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所以直接拒绝了他的请求。

    且说文姜嫁给鲁桓公后,鲁桓公甚是疼爱她,事事以文姜为重。文姜说太阳是方的,桓公也说太阳是方的。文姜说菊花不够艳丽大气,桓公便叫人将宫中所有的菊花都搬走了,换成了富贵艳丽的牡丹。虽然桓公对文姜百依百顺,但是文姜并不喜欢桓公。论长相,桓公比不上诸儿英俊;论谈吐,也不如诸儿诙谐有趣,最主要的是还不解风情。文姜每天被桓公宠着爱着,心里却时时不忘诸儿。

    文姜的婚姻大事就这样养解决了,再回过头来说世子忽,他回国后,又将辞婚之事跟庄公讲了一遍,庄公叹道:“既然吾儿心意已决,父亲也不好勉强。”

    不久,世子忽到陈国娶妻为妫氏。

    两人情投意合,恩爱非常。

    祭仲听说这件事后十分忧心,便对世子忽道:“庄公有子十一人,子突、子亹、子仪都有作为,又都有野心。他们的母亲又都受庄公宠爱,世子拒绝和齐联姻,而和陈联姻,舍大而求小不为智乎?为了大局着想,齐国不求婚尚且还需去请婚,怎可一而再再而三拒婚?

    世子忽不以为然,道:“大丈夫当自强,岂可事实依赖他人?更何况佳人难求,真心可贵,既能相遇自当珍惜,岂能为了名利而舍弃情意?”

    祭仲叹道:“世子光明磊落,重情重义,难能可贵,但为君之道,要刚柔相济才好。世子既与陈联姻,不如在和卫修好关系,以为外援。”世子忽想了想,觉得祭仲说得有道理,便和卫修好关系。
    文姜篇(十六)周桓王伐郑让诸侯们看清了什么?

    话说周桓王十三年,也就是鲁桓公五年,发生了一件震惊天下的大事,就是——周天子讨伐郑国。

    周天子讨伐诸侯,这在东周的历史上是第一次,当然也是最后一次。

    周桓王姬林是周平王宜臼之孙,太子泄父之子。太子泄父在平王在世时就去世了,所以由泄父的长子姬林继位,他是东周第二任君主。那么周桓王为什么要讨伐郑国呢?

    说到这里,我们需要回忆一下往事了。郑国和周王室的渊源深厚,关系也复杂而微妙。郑庄公的祖父郑桓公曾经担任周幽王的司徒,对幽王十分忠心,后来犬戎攻陷镐京时,为保幽王力战而死,有功于王室。他的儿子郑武公为报父仇帮助周平王赶走犬戎,也立下了赫赫战功。因此平王东迁洛邑以后,十分器重武公,不但让他继承了父亲的司徒爵位,还允许他吞并一些小的诸侯国,扩大郑国的封地,郑国也因此强大起来。在强大的过程中郑武公的野心也表现得越来越明显,平王虽然看出了武公的野心,但基本持默认态度。等到武公的儿子庄公继位,庄公依然担任平王的卿士。

    这个庄公比他老子野心还大,继续扩张自己的势力范围,有时还打着周天子的旗号讨伐其他诸侯国。郑国的崛起让周平王心中越发不安,他看出庄公并不是一个好驾驭的主,于是开始动脑筋,寻思如何削弱郑庄公的权力,而且还不能和郑国闹翻,这就相当于从老虎口中夺食,还不能把老虎惹毛了一样,确实是一件很棘手的事情。说来也巧,正当平王愁眉不展之际,虢公忌父来朝见,平王接见了他,这一交谈,竟然十分投机,颇有相见恨晚之感,平王就想擢升他的官职,以此来分割郑庄公的权力,只是平王没想到庄公早就在周王室安插了不少眼线,平王的一举一动庄公都了如指掌,于是就发生了历史上著名的周、郑交质事件。

    就这样,平王擢升虢公忌父的计划彻底破产,还闹得王室颜面扫地。

    等到周桓王继位,对这件事还耿耿于怀,觉得郑庄公欺王室太甚,毕竟年轻人气盛,做事考虑不周详,他祖父不敢承认的事他索性直接做了——把朝政分给虢公,这样周、郑矛盾进一步激化。庄公自然不是省油的灯,直接回以颜色。当时是四月份,周天子在温地的麦子熟了,郑庄公直接让祭仲派兵替周天子割取了,然后运到了郑国。诸侯割周天子的麦子,这真是赤裸裸的挑衅。周桓王估量了一下实力,在群臣的劝说下,最终选择了忍气吞声,而郑庄公似乎还不解气,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九月份又把成周的谷子给收走了。一之谓甚,岂可在乎?可郑庄公偏偏就干了两次。如果说平王时,周、郑虽然心里有了隔阂,但还保留着面子上的脉脉温情。等到桓王时,这层虚伪的面纱就彻底被揭去了,说白了,彼此都不用再装了,谁还不知道谁啥样?本来周桓王想通过此事打压郑国,树立一下天子的威信,却没想郑庄公来了这么一出,反而弄得颜面皆无。如此藐视周桓王,桓王心里不是生气的问题了,而是恨上了郑国。

    说实在的,周、郑两国的主要矛盾就在于平王既想仰仗郑国,又怕郑国势力太大驾驭不了,而郑国并不是真心要匡扶王室,只是想利用周天子来号令诸侯。双方都是为各自的利益着想,因此,这本就是一个无法调和的矛盾。或许郑庄公觉得自己做得有些过分了,便想缓和一下关系,于是亲自到洛邑朝拜周桓王。如果周桓王借坡下驴安抚一下郑庄公,那么周、郑两国暂时还能继续维持这种表面的友好,谁让王室衰微呢?可是周桓王则不然,索性已经撕破脸了,那就干脆撕破到底吧!周桓王的冷遇可气坏了郑庄公,让他体会到热脸贴到人家冷屁股上的滋味,索性再也不来朝见周天子了。

    郑庄公依旧继续扩大自己的封地,又擅自做主用郑国的祊田交换鲁国的许田,天子所赐的土地被诸侯们私下交换,简直就是大逆不道。周桓王终于坐不住了,开始采取行动了,他先夺去了郑庄公的权力,然后又率领诸侯讨伐郑国。

    我们看看周桓王的大军阵容:周桓王自己是老大统领中军;虢公林父率领右军,麾下是蔡军和卫军;周公黑肩率领左军,麾下是陈军。

    面对着周桓王的讨伐,郑庄公自然不能坐以待毙,召集大臣开了一个紧急会议,商议退敌良策。郑国的大夫子元道:“若想取胜,非鱼丽之阵不可。”

    庄公道:“此阵如何部署?”

    子元道:“车战二十五乘为偏。以车居前,以伍次之,承偏之隙而弥缝阙漏也。五人为伍,此盖鱼丽阵法。”(杜预注《司马法》)也就是说一军共五偏,一偏为五队,一队共五车,五偏五方为一个方阵,让偏师居在前,伍队随其后,车伤一人,伍就补之,这样有进无退,方可万无一失。

    郑庄公抚掌大笑:“卿真妙算,对方左、中、右三军呈品字形,而我方的鱼丽之阵正好是反品字形,若如是,此战必胜。”

    子元点点头,继续说道:“我们分三路大军来抵御,陈国一直处于动乱之中,作战能力最弱,可以叫曼伯担任右方阵的指挥,对付敌人的右军;蔡国和卫国的军队也没有什么作战能力,可以让祭仲担任左方阵的指挥,对付敌人的左军;主公坐镇中军,由原繁和高渠弥负责指挥。先攻右军,右军败再攻左军,敌人的左军和右军一旦战败,周天子的军队必然心慌,无心应战,我们再集中三路大军对付周天子的中军,这样就可以获胜。”

    在郑国的精心筹备之下,周天子和诸侯之间的战争正式拉开了帷幕。
    文姜篇(十七)祝耽射中王肩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周天子和郑国的这场战争最终还是爆发了,而战争的地点就在繻葛。一切如子元所料,蔡、卫、陈三军毫无作战能力,被郑军打得大败,这两军一败,周军也混乱了。于是郑军左、右两军和中军汇合在一起冲杀,周军无力抵御,桓王只得带领残兵撤退。

    在开始作战之前,郑庄公就已经交代给诸将,一旦天子兵败撤退,万不可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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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说郑国大将祝聃立功心切,在厮杀的过程中发现了周桓王,心中暗自高兴:真乃天赐良机,如果能射伤桓王,自己将立不世之功。想到这里,便一箭射了过去,他不敢往要害部位射,就射中了周桓王的肩膀。桓王虽然受伤,依然继续指挥军队撤退。祝聃正想前去追赶,活捉周天子,却听到后边鸣金收兵了。祝耽不解何故,但也不敢违背军令,怏怏而归。

    祝耽来到庄公面前,问道:“刚才臣射伤天子,正欲追赶,定能活捉桓王,主公为何鸣金收兵错失良机?”

    庄公面色沉重,语气低沉:“卿活捉天子后想打算怎么处置?”

    “这,这臣倒没想过。”

    庄公重重地叹了口气:“卿家勇则勇矣,只是虑事不周啊!桓王是天子,他讨伐我们,我们不得不战,可是我们不能射伤天子啊!这就是孤为何在作战之前嘱咐你们天子兵败切勿追赶的原因。卿家想活捉天子,捉天子容易,可如何处置天子呢?可曾听说有诸侯处置天子的吗?这不是大逆不道吗?到时候天下诸侯联合伐郑,郑国危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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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庄公一番话说得祝耽无言以对,众人也都不言语。庄公沉思半晌,问道:“如今天子受伤,当如何处理?”

    祭仲捋了捋胡须,说道:“臣愿带厚礼前往桓王帐中谢罪。”

    庄公点点头:“此事非卿出面不可。”

    话说祭仲带着极其丰厚的礼物来桓王帐中谢罪,祭仲一进帐中,便倒地跪拜,大呼有罪。

    桓王已经包扎完伤口,正斜卧着,见是祭仲,面色赧红,并不言语。站在桓王身边的虢公林父道:“大夫请起。”

    祭仲道:“罪臣不敢。天子大兵压境,庄公恐祖宗宗庙不保,万不得已才和天子之兵周旋,庄公三令五申,只要天子退兵就立刻收兵,不想有人误伤天子,庄公惶恐不已,不敢来见天子,特命下臣带礼物来探望天子,望天子恕罪,饶恕庄公无心之失。”

    虢公林父道:“既是这样,天子就不予追究了。不过射伤天子之人,庄公不可轻饶。”

    祭仲连忙点头答应。

    且说祭仲走后,桓王道:“郑寤生欺孤太甚,射伤天子罪莫大焉?等我们回去召集天下诸侯共伐郑国如何?”

    虢公林父连忙摇头:“万万不可,若如是,等于昭告天下诸侯天子兵败于郑,这样天子威信更加荡然无存,诸侯会更加无视天子。”

    桓王沉默半晌,最终点头答应。

    其实这场战斗桓王兵败是必然的。我们看陈、蔡、卫这三个小国没有一个是擅长打仗的。而郑庄公的属下能征善战的武将很多,可怜的周桓王相当于带领着一群羊雄赳赳气昂昂地来攻打一群狼,焉能不败?最后还挨了一箭,这一箭将天威射散。当然了,这一战也让周天子彻底看清楚王室究竟几斤几两。同时,也可以说这一战正式拉开了春秋争霸的大幕。

    祭仲回去向庄公复命,庄公很高兴,厚赏大臣,唯独祝耽没有得到任何封赏。他心有不甘,索性直接跟庄公挑明了。庄公叹道:“卿杀敌有功但射伤天子有大过,若封赏卿,别人会说是孤命令卿射伤天子,孤将如何面对天子?如何堵悠悠之口?”

    祝耽射伤天子时有多兴奋,现在就有多失落。眼见群臣个个兴高采烈,唯独自己与这热闹的场面格格不入,遂默默退出,回到家中,越想心里越愤懑,没过多久,疽发于背而死,让人唏嘘不已。

    庄公听说后,心中也是难过,命人厚葬祝耽。
    文姜篇(十八)智者千虑也有一失的祭仲遇见狮子大开口的宋庄公会怎样?

    到了鲁桓公十一年,郑庄公病势沉重,自知大限将至,便将祭仲请到内室,禀退左右,握着他的手,叹道:“孤这一生没什么大的作为,但也没有辱没先人。奈何天命如此,再也不能和卿家共谋大事,实为憾事。孤思虑良久,想将大位传给公子突,卿家以为如何?”

    祭仲是郑庄公的心腹肱骨大臣,庄公称其为“智囊”,是春秋第一权臣,甚得郑庄公信任,他凭着个人的聪明才智主宰了郑国的政局长达半个世纪。当然这是后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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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的祭仲连连摇头:“世子忽是嫡长子,居储位已久,戎马多年,屡立大功,蛮戎不敢侵郑,僖公敬为英雄。为人又仁义宽厚,深受国人爱戴。废嫡立庶,臣实在不敢答应。”

    祭仲的这番话确实是发自内心的,也是出于对郑国的政局考虑。

    庄公良久无语,最终叹了口气:“孤何尝不知?忽儿文韬武略诸子之中无人能及,只是太过仁厚,不擅机变权术,不懂驾驭之道,孤不放心啊!而子突也颇有才智,又不甘心屈居人下,我担心他会对忽儿不利!”

    祭仲立即拍着胸脯保证:“若蒙主公不弃,臣自当全力以赴辅助世子。”

    庄公对祭仲的才智深信不疑,只是如何安置有野心的子突就成了一个问题。

    祭仲道:“冰炭不可同器,日月不能并明,公子突的母亲是宋雍氏的女儿,可以让他出居宋国。”

    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

    没多久,郑庄公薨,世子忽继位是为昭公,封妫氏为妃。

    祭仲不放心公子突,就请示昭公打算带着贺礼去宋国慰问宋庄公,当然了,慰问是假的,想要探听公子突的动静是真的。

    祭仲来到宋国,入朝面见宋庄公,刚走到大殿上,就隐约有不好的预感,心里莫名地发虚,貌似进了龙潭虎穴一般。不过祭仲毕竟是祭仲,不仅智慧过人,还久经大场面大阵仗,心中发慌,面上却看不出来,刚想跟宋庄公见礼,不待说话,忽然大殿上伏兵四起,众兵士一拥而上,不管三七二十一,便将祭仲给捆了起来。

    祭仲数次出使,从未遇到这种蛮不讲理的情况,十分气愤,厉声质问:“两国相攻,尚且不斩来使,何况仲是代表我们君主来慰问贵国的,难道这就是贵国君主的待客之道,传出去不怕天下诸侯耻笑吗?”

    宋庄公慵懒地靠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丝毫不在意身为一国之君应该有的形象,大笑道:“汝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你还是去督军府去解释吧!”说罢,一挥手便将祭仲带下去了。

    祭仲出使为何被人家瓮中捉鳖了呢?原来公子突的母亲是宋雍氏的女儿,雍氏宗族深得宋庄公宠信。公子突没能继承君位,心中深恨祭仲,到了宋国,颇不甘心,便和雍氏商议对策如何才能回郑国继位,雍氏说道:“若想回郑国为君,还需得庄公帮忙。”于是雍氏就和庄公商量此事,庄公宠信雍氏,同时也想借着帮助公子突回国复位得到好处,他可是一个非常贪心的人。这么好的机会,他可不想错过,只是苦无良策。怎么办?

    这一日雍氏和庄公正在闲谈,正巧祭仲来慰问宋庄公了。庄公顿时眼前一亮,拊掌笑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此人来的正是时候,复国的希望全在此子身上。想不到郑庄公的智囊也有漏算的时候。”

    雍氏笑道:“这就叫‘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愚者千虑,必有一得。’”于是两人事先做了安排部署。祭仲虽足智多谋,也没料到对方已经先下手为强了。

    祭仲被囚在军府,看守的人将军府包围的水泄不通,祭仲知道事情不好,心中懊悔不已,心想:老夫为官多年,帮助郑庄公出谋划策鲜有失算,想不到老了老了倒栽了跟头!宋庄公的意图祭仲一清二楚,无非是要他帮助公子突复位。他这一辈子深得郑庄公信任,又答应庄公全力以赴辅佐昭公忽,更兼昭公为人正直,光明磊落,是国之明主,只是年纪尚轻,还需历练。而公子突狼子野心,并非明主。眼下该怎么办呢?即使聪明如他,成了阶下囚,也无计可施,更何况此事昭公毫不知情?连外援都没有,看来也只能随机应变了。

    当天晚上,祭仲就见到了太宰华父督,华父督自从拥立宋庄公继位,就掌握了宋国的军政大权。他假惺惺的给祭仲敬酒压惊。祭仲冷笑道:“我们国君昭公与贵国修好,命仲前来慰问,不知贵国君主将老夫囚在这里是何用意?难道这是贵国的待客之道吗?”

    华父督皮笑肉不笑,说道:“可能是大夫误会了,我们国君乃谦谦君子,礼贤下士,只是有一件事嘱咐在下和大夫商量,大夫要是答应了,我们国君立即大摆酒席亲自为您压惊以表歉意,大夫以为如何?”

    祭仲心如明镜,但此时身陷囹圄,不得不和他周旋:“不知道贵国有何事,非要在军府商量?况且老夫为人臣子,凡事都得听昭公的,只怕贵国君主找错人了,老夫做不了主,倒是白费了心思。”

    华父督阴笑道:“大夫何必过谦呢?谁不知道大夫您足智多谋号称庄公的智囊?郑国能有今天谁能否定大夫您的功劳?说您是郑国社稷的顶梁柱恐怕也不为过吧?我这个人是诚实之人,喜欢直来直往,干脆我就直说了吧。公子突智勇双全,文韬武略颇有庄公的风范!她的母家雍氏又是我们君主的宠臣,我们庄公甚是怜爱他,不忍心见他郁郁而不得志。当然了,这也是为贵国的江山社稷考虑。大夫也知道昭公忽见识浅薄意气用事,有勇无谋,不与齐国联姻而娶陈国之女,简直就愚蠢至极,将郑国的天下交给他,郑国百姓怎么能放心呢?大夫要是废掉昭公忽,立公子突为国君,我们国君就立即与郑国修好,两国结为盟友,岂不是互惠互利?而您呢?照样是郑国大夫,大夫意下如何?”

    祭仲听完,勃然大怒:“纯粹是一派胡言,为人臣子,为君主排忧解难是职责所在。怎敢擅立君主,行此大逆不道之事?受千秋之骂名?老夫百年之后九泉之下有何面目见先君?士可杀而不可辱,老夫绝不做这种人人唾骂的背逆之事。更何况昭公乃仁义之君,发奋自强不愿依附大国,此等志气又岂是公子突所具备的?”

    华父督倒也不生气,笑道:“人人都说祭仲是智囊,聪明绝顶,想不到竟然也识人不明?昭公忽志大而才疏,非有为之名主,难道大夫不知吗?再者说,人君之位能者居之。所谓弑逆之事,放眼诸侯,哪个国家没有?大夫何必这样固执呢?况且公子突的母亲雍姞有宠于郑先君,自古母宠子贵,天经地义,有何不可?再者说不管是昭公忽在位,还是公子突在位,您都是大夫,您都是郑国的肱骨之臣,荣华富贵您都有,为了一个昭公忽丢了自家性命值得吗?坦白说,如果您不答应,恐怕明天的太阳再明媚也与您没有关系了,不过只要您答应让公子突回郑国继位,我们君主可以担保让您掌管郑国国政,这样您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是选择万人之上还是选择不想看见明天的太阳,大夫是聪明人,您就做一个决定吧!”

    祭仲沉默半晌,暗思:“今日之事看来由不得自己不答应了,姑且答应他,见机行事吧!”想到这里,祭仲长叹一声:“也罢,太宰看着办吧!”

    足智多谋的祭仲,在身家性命面前,做了违背良心和原则的事,他知道,这将是他一辈子都洗不掉的污点。

    华父督见祭仲答应,顿时大喜,连忙去报知宋庄公。宋庄公一听,抚掌大笑,道:“卿家真是社稷之功臣,又立了大功一件。”

    华父督笑道:“说来也是天意如此,连老天爷都在帮我们,祭仲若不来我国探听虚实,我们没有任何办法帮助公子突复位。”

    宋庄公连连点头:“孤早就听说昭公忽能征善战,打得蛮戎四处逃窜。而如今我们不用一兵一卒就可帮助公子突复位成功,又趁机除掉昭公忽这个劲敌,真是天大的好事。”

    华父督问道:“主公帮助公子突复位,仅仅是因为雍氏吗?”

    庄公笑而不语,但眼睛里闪过的一丝狡黠还是被华父督捕捉到了,华父督何其聪明,马上会意,也笑而不语。

    事不宜迟,庄公马上命人召公子突前来,说道:“雍氏多次与孤说,让孤帮助公子复国,也和该公子有福,正好郑国大夫祭仲来我国探听公子虚实,看来是想对公子下手,孤不忍见公子发生意外,就扣留祭仲,替公子做他的工作。最终,皇天不负苦心人,祭仲终于答应帮助公子回国复位。”说到这里,宋庄公看着公子突,眼里闪过一丝贪婪之色。

    公子突闻言,喜出望外,忙稽首道谢:“若如是,子突永远铭记庄公大恩,郑国将和贵国结永世之好。”

    庄公闻言,顿露不悦之色,庄公可是一个实际派,没有实际的好处,这样的泛泛表态他怎么会答应,冷笑道:“两国结盟这是自然了。只是孤为了帮公子复位,冒天下之大不韪,违背礼制,出此下策,以逼祭仲就范,公子似乎还缺少点诚意吧?”

    公子突一心想着复国,见庄公如此说,怕他不帮忙,哪里还顾得上其他,连忙承诺:“突之一切,全赖于君,若能助突复国,您说什么就是什么,突绝不敢吝啬。”

    庄公一听大喜:“好,那就一言为定,待公子回国以后,孤只要三座城池,白璧百双,黄金万镒,粮食万钟,作为酬谢之礼,公子意下如何?”既然公子突不直接说,庄公索性直接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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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庄公的要求实属苛刻至极,但是公子突为了能早日回国,生怕到嘴的鸭子飞了,连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庄公大喜,最后召祭仲前来,三人歃血为盟。祭仲亲自写下契约作为证据。庄公又多留了个心眼,殷勤款待祭仲,想将他拉拢过来,省得到时候公子突复国后变卦。于是庄公就嘱咐公子突,能玉成此事,祭仲功不可没,回到郑国一定要重用祭仲。庄公又听说祭仲有个女儿,就将他女儿许配给了雍氏之子雍纠,然后让雍纠跟着他们去郑国成亲。

    公子突见状,立即保证:回到郑国就给雍纠大夫职位。此时祭仲身陷宋国,不得不一一答应。

    如何帮助公子突继位,祭仲确实思虑良久,最好不用刀戈,无论如何,也不能伤到昭公忽,可怎么能做到呢?他左思右想,忽然心生一计,跟公子突和雍纠一商量,两人都说此计甚妙。

    欲知祭仲如何帮助公子突继位请看下回。
    文姜篇(十九)公子突与郑昭公的夺位之争

    原来祭仲将公子突和雍纠装扮成商人的模样,让他二人跟车随行。到了郑国之后,祭仲又将这二人藏在家中。祭仲则谎称生病,不能上朝。

    昭公听说祭仲生病便遣人探视,祭仲则卧床似病危之状。昭公深敬祭仲,闻言颇为感伤,亲往探视。

    祭仲装病于床前,心中百感交集,自觉愧对昭公,泪盈于眶,昭公不知就里,以为祭仲因病感伤,又好生安慰他安心养病,勿以国事为念,同时又着人将宫中上好的药材送到祭仲府上。

    祭仲看着这些名贵的药材,心里更加不是滋味,在房间里踱来踱去,谁也猜不出他在想什么?

    公子突听说昭公亲往探视祭仲,心中起疑,便前来探听虚实,问道:“听说昭公来探视大夫,又送来很多名贵药材,莫非大夫被昭公小恩小惠感动了?”

    祭仲心里寻思,公子突的眼线倒不少,消息还蛮灵通嘛,心里这样想嘴上却说道:“公子多虑了,仲只是思虑万全之策。废立之事乃是天大之事,若稍有疏忽,我等皆万劫不复了。公子也知道,昭公忽勇冠三军,朝中大臣鲜有能胜者,即使大夫联名逼其退位,宋军虎视眈眈,也不能不妨昭公做殊死搏斗,到时候鹿死谁手还难以预料?”

    公子突笑道:“此次若能成功,郑国的将来全仰仗大夫了。”

    祭仲连忙躬身施礼:“仲不敢当,是主公洪福。”

    “只是……”公子突忽然不说了,若有所思,眼睛里闪过一丝狠辣凌厉之光,祭仲就知道不好,不知他又要耍什么猫腻。果然不出所料,公子突向左右看看,见并无他人,就用手示意祭仲过来。待祭仲走到近前,公子突压低声音,耳语道:“趁此机会除掉昭公,就可永绝后患,大夫以为如何?”

    祭仲一听,连忙阻止,说道:“此计万不可行。昭公是嫡长子,又无大错,深得百姓爱戴,逼其退位已属过分,若将其杀害,主公不但蒙上弑兄篡位的恶名,还失信于国人,落他人口实。先君有子十一人,子亹、子仪都有异志,若二人联手借诸侯之兵以讨伐主公,主公危矣。”

    公子突沉默良久,叹道:“好吧,那就依大夫之言,只要昭公愿意退位让贤就放他一条生路。”

    第二天,不出所料,朝中大夫相约前往祭府探视。祭仲听说诸位大夫都到了,就将他们请到内室相见,一到内室,众大夫见祭仲端然而坐主位,衣衫整齐,面色红润,毫无病态,都感到奇怪,有人不解,便问道:“今日上朝主公说大夫身体抱恙,卧床不起,言语之间还颇为感伤。现在看大夫毫无病态,这么快就痊愈了吗?”

    祭仲叹了口气,“非也,仲之病不在身上,而在心里呀!”

    众人更加不解,眼神茫然地看着祭仲,祭仲继续说道:“先君宠爱公子突,想必诸位大夫都知道此事。先君临终前将公子突嘱托给宋庄公,如今宋军兵临城下,诸位大夫有何退兵良策?”

    众人面面相觑,都不言语,心下却在合计:祭仲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郑国国政一向都由他来处理,为何去了一趟宋国,就生出这个变故呢!而且,宋军兵临城下,这是什么时候的事?这么大的事怎么没人知道?这不现实啊!祭仲见众人不语,又继续说道:“想让宋兵退去,如今只有一个办法,就是立公子突为君。如今公子突就在我府上,不知道各位大夫意下如何?”

    众人一听恍然大悟,心中暗想:祭仲当年力主昭公继位,什么时候叛变了?他到宋国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还是得到了什么好处?他们该怎么做呢?站在哪一边?站在哪一边更有利呢?这可是天大的事,一不小心就得脑袋搬家啊!不说众人在心里算计着利弊得失何去何从?单说一人,听祭仲说完,就从众人之中,挺身而出,厉声道:“大夫所言甚是,我等皆愿意拜见新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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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话之人不是旁人,正是高渠弥。

    高渠弥为什么反对昭公呢?原来郑庄公在位时,想让高渠弥做上卿,世子忽觉得此人自私自利,并非社稷之臣,便竭力劝说庄公,郑庄公就听从了世子忽的意见。这件事是世子忽私底下和庄公说的,高渠弥并不知情,因此,两人此时还看不出有什么矛盾。

    而真正让两人心生嫌隙的则是另外一件事情。高渠弥平素和公子亹关系十分要好。公子亹是一个有野心的人,世子忽心里很清楚。一个心术不正外加一个有野心的两个人,整天在一起嘁嘁喳喳,想必不会有什么好事。为前途考虑,世子忽就将此事反映给了自己的老爹庄公,庄公对于光明磊落的世子忽说的话深信不疑,就斥责了高渠弥。

    事情要怪就怪庄公,聪明一世的他在这件事上却犯了大错,犯了一个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不会犯的错误,因为这个错误,甚至害了自己儿子的性命,如果庄公泉下有知,想必悔不当初吧!原来庄公在斥责高渠弥的时候,竟然把世子忽说得话原封不动地说给了高渠弥听。

    真不知道当时的庄公哪根筋搭错了?

    世子忽确实是光明磊落,可高渠弥却不是一个光明磊落的人,转头就将庄公斥责他的话告诉了公子亹。公子亹一听,怎能不紧张?世子忽都已经向庄公告状了,等庄公百年之后还能有他好果子吃吗?
    要说高渠弥还是比较了解世子忽的,他好言安抚公子亹,虽然世子忽勇冠三军精通行军用兵之道,但是他为人优柔寡断有妇人之仁,并无加害人之心,尽管放宽心就是。

    高渠弥知道世子忽不会加害他和公子亹,但并不等于他不恨他。

    世子忽继位后,他一直担心自己地位不保。考虑到祭仲足智多谋,又铁了心保昭公,即使着急也无计可施?只能静待时机。

    高渠弥本不知道祭仲的打算和安排,他也没料到祭仲有朝一日竟然想废掉昭公忽。不管祭仲为何要这样做,这样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他怎么能错过呢?所以当机立断,第一个站出来支持祭仲的提议。

    众人听高渠弥这样说,便怀疑他和祭仲事先已经约好了,只待时机成熟发难,同时又看见墙壁的空隙里有兵士埋伏,很显然此时的情况是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否则就会性命不保。昭公深得人心,众大臣发自内心都不愿意,只是眼前的情况由不得自己做主,只得违心说道:“一切但凭大夫作主。”

    祭仲见时机成熟,便将公子突请了出来,就这样众人拥戴了公子突继位。祭仲将事先写好的连名表章呈给昭公,尚蒙在鼓里的昭公看完表文,又惊又怒又担心,思量半晌,最终同意退位,然后带着妫妃跑到卫国去了。

    祭仲迎立公子突继位是为厉公。

    公子亹和公子仪见国中发生政变,都恐累及自己而各奔他国。
    文姜篇(二十)贪婪的宋庄公

    宋庄公听说公子突继位了,知道大事已成,心中高兴不已。当然了,他高兴的可不是谁做郑国的国君,而是谁能带给他好处。一想到公子突离开宋国时答应给他的好处,似乎就有无数白壁、黄金以及粮食一一在他眼前浮现,尤其是还有三座城池,这可是没动一兵一卒赚的,乐得宋庄公根本合不拢嘴,于是迫不及待地派遣使者前往致贺,致贺是假,索要财物才是真的。

    只可惜此一时彼一时也,继位为君的郑厉公显然已经不是那个寄人篱下客居宋国的公子突了。当初的许诺根本就是权宜之计,如今面对着宋国的狮子大开口,厉公头痛不已。心中暗想:他祖父郑武公和父亲郑庄公奋斗了几十年才有如今郑国小霸诸侯的局面,到他这里,刚继位就丢了三座城池,他死后还有何面目见他的祖父和父亲?他又如何面对国人的质问?在天下诸侯面前还有何颜面可言?何况还有白壁、黄金和粮食呢,倘若全都按数给宋国,国库就空了,郑国也就空剩下一副骨头架子了。衡量再三,郑厉公也想不出什么好主意,只得请教智囊祭仲。

    祭仲果然是智囊,就建议郑厉公,以国库空虚为由,先将所需之物一半送过去以表诚意,剩余一半等日后国库充盈时再如数奉上。当然了,这是比较委婉的说法,说白了,剩下的一半就不想给了。不是郑国说话不算话,实在是这个宋庄公实在是太贪婪太可恶太不是人了,趁火打劫、落井下石简直可恶至极,完全忘记他客居郑国时的落魄了。想当初华父督弑杀孔父嘉和宋殇公,若不是齐僖公、鲁桓公和郑庄公的帮忙,他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继位?他忘记了临行前怎么在庄公面前痛哭流涕表决心的?当初送给郑国的商彝还在太庙里放着呢!这个忘恩负义的宋庄公,还扣押他作为要挟,每每想到这里,祭仲既气又恨又觉得羞愧。至于三座城池,如此丧权辱国,断然不能给,只是当初答应了,少不得找点冠冕的理由拒绝,理由当然好找了,就说厉公新继位,人心尚未安定,就割地,恐生变故,可以把三座城池的赋税送给宋国。

    郑厉公实在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最终采纳了祭仲的意见。

    宋庄公眼巴巴地盼着,见财物、粮食只送一半过来,说好的三座城池变成了三座城池的赋税,不由得勃然大怒,大骂郑厉公忘恩负义,只是骂别人的同时却忘记了自己的忘恩负义。宋庄公的态度极其坚定,曾经答应给他的好处就必须按数给他,少一个字都不好使,于是又遣使者去索要。

    这下可惹怒了郑厉公和祭仲,祭仲就建议厉公派遣使者去请求齐、鲁两国国君出面帮说点好话,毕竟齐、鲁都是大国,而且都有恩于宋庄公,宋庄公碍于情面也许会答应。郑厉公于是派人带了礼物,分头前往齐、鲁二国,请求两国出面协调此事。

    使者到了鲁国,鲁桓公一听,心里非常不高兴,宋庄公这小子太贪得无厌,所提的要求也太过无礼了。当年若不是鲁国与齐、郑联合帮助他复位,焉有他的今天?他当初只用了郜国的大鼎回报鲁国的。如今郑国都给了他这么多的好处,还不满足,真是忘恩负义。想到这里,鲁桓公很爽快地答应了使者,他会亲自去宋国为郑国求情,让郑国静候佳音。使者千恩万谢告别而去。    

    再说出使齐国的使者来见僖公。僖公可没忘记当年世子忽助齐打败西戎之事。

    僖公看罢书信,扔到一边,立马沉下脸来,厉声质问道:“孤且问你,昭公何罪?你们擅行废立?”

    使者答道:“先君在世时就属意于厉公,这也是先君的意思。”

    僖公笑道:“既然你们先君在世时就属意于公子突,为何又立昭公继位?岂不可笑?”

    使者道:“废立之事不是下臣所能妄议的,下臣只是奉命出使而已。”

    僖公怒道:“既是这样,你就回去禀告你们国君吧,郑国不遵礼制,擅行废立,罪莫大焉?孤自当为昭公讨回公道,让他做好准备吧!”

    说完就将使者轰了出去,礼物也被扔了出去,使者只好捡起礼物回郑国复命。

    当初郑昭公的拒婚虽然让齐僖公颜面上不太好看,不过,这并不妨碍他对郑昭公的欣赏。他心里也一直记着郑昭公帮助齐国打退西戎入侵的恩情。

    这就是齐僖公和宋庄公的区别:一个有情有义,一个忘恩负义。
    文姜篇(二十一)弑兄的鲁桓公却原来是一个愚鲁的说客

    话说去鲁国和齐国的使者回郑国复命,结果是一喜一忧。鲁桓公愿意出面调解再好不过,只是齐僖公却在盛怒之下,倘若兴兵来犯,当如何是好?

    还是祭仲聪慧,笑道:“主公不必担心,僖公这样说,无非是为了在诸侯中赢得一个知恩图报的名声罢了,必然不会为了故君而大动干戈劳民伤财。”    

    厉公沉默不语,半晌方点点头。

    事情果然如祭仲所料。一个月过去了,齐兵毫无动静,厉公心里宽慰不少。

    鲁桓公倒是信守诺言,派遣公子柔去宋国,和宋庄公商议相会事宜。宋庄公知道鲁桓公是郑国请的说客,本来就因为郑国的事窝一把火,又见说客来了,心里本就不悦,碍于鲁是大国,不好撕破脸皮,只得虚与委蛇,说得非常客气:“既然是鲁侯相约,寡人当亲自前往鲁境,怎敢劳烦鲁侯呢?”心里恨得咬牙切齿。

    公子柔不知就里,见宋庄公说得十分谦卑客气,欣然答应,便回鲁国复命了。

    鲁桓公不疑有他,就安心在鲁国等候宋庄公的造访。结果等了一天又一天,始终不见宋庄公前来。鲁桓公心里合计,自己答应帮助郑国做说客,宋庄公却迟迟不来,没办法和郑国交代啊!匹夫尚且重诺,何况他贵为一国之君,怎能言而无信呢?少不得再派人去宋国催一催吧!

    宋庄公哪里想到鲁桓公如此实心眼?他没去鲁国的目的不是很清楚嘛,他不想让鲁桓公当这个说客,他谁的人情都不买,他只要郑国欠他的三座城池和半数的财物、粮食,其他的全都免谈。可是鲁桓公这人?真是气人,面子他又不能不给,实在是推脱不过了,宋庄公只得硬着头皮答应和鲁桓公在扶钟相会。

    鲁桓公是说客,当然得说一些官话了,代替郑厉公表达宋庄公帮其复国的谢意,同时也说明了郑国眼下的难处,望宋庄公能够多宽容。说白了,就是让宋庄公高抬贵手,郑国已经给了宋国不少好处,见好就收得了,何必呢?而宋庄公则不然,不管鲁桓公好话说了几大筐,他只是一条,他帮助郑厉公复国,对他有天大的恩情,有恩就要报答,何况所有这些都是郑厉公答应给他的,当初可是歃血为盟的,说到就得做到,没有商量余地。

    宋庄公如此固执,鲁桓公的这次说客之行显然失败了。当说客没有成功,是非常卷面子的事,普通庶民尚且挂不住,何况是一国之君呢?他心中早就把宋庄公骂个狗血喷头了,只是不好直接闹掰,毕竟因为郑国的事和宋国结下梁子不划算,于是怏怏而归,心里记下了这笔账。

    当说客没有成功,当然得向雇主做个交代。于是鲁桓公回到鲁国后又派遣公子柔出使郑国。公子柔将大致情况简单复述一下。郑厉公一听,心里更加悬着,这可怎么办?宋国连鲁桓公的面子也不给。最终还是祭仲出主意,再次烦劳鲁桓公为郑国跑一趟腿,这次不是白跑,而是拿着宋国曾经贿赂郑国的商彝去求情。

    郑厉公心里没底,宋庄公的贪婪有目共睹,他会因为一个鼎而放弃三座城池吗?

    祭仲笑道:“我们将他送给我们的商彝还给他,就是要示意他,让他知道,当初我们郑庄公帮助他复国,他只拿一个鼎回报我们而已,而如今他却狮子大开口,让他心生惭愧,也许他一时切不开面子就答应了也未可知?即便是最不好的结果,他再次拒绝,得罪的可不只是我们郑国,还有鲁国呢!想必鲁桓公早已经对宋庄公不满,这样一来,我们就可以联合鲁国对付宋国了,为自己寻得一个盟友。”

    郑厉公点头答应,鲁桓公确实不想再去见宋庄公了,看见他那副嘴脸,就恨不得上前抽他一顿。但是郑国曾经帮助过他,如今又拿出了十分的诚意,盛情难却,少不得再跑一次了,他可没想到,自己已经被祭仲给算计进去了。

    鲁桓公这次是信心十足的,但是没想到宋庄公十分不给面子,还假装不认识他曾经送给郑国的贿赂——商彝。鲁桓公见过不要脸的,但是没见过像宋庄公这么不要脸的,就连祭仲也没想到宋庄公的贪婪如此没有下限。

    就这样,鲁桓公先后三次约宋庄公见面劝说于他,可是庄公固执得很,油盐不进,不管谁劝说,宗旨就是一个:郑国答应给宋国的东西,一分都不能少,少一分也没得商量。如此不通情理,如此不给面子,纵然桓公脾气宽厚,也忍无可忍,积压已久的怒火终于像火山一样爆发了,怒气冲冲的鲁桓公拂袖而去,回到住处,拍案大骂道:“匹夫太过无理,欺吾太甚!寡人不辞辛苦三番两次从中调和,还不是为了他两国能和平共处,免于战火,而他呢?却毫不通人情,贪婪无耻至极,难道他就不记得自己的君位是怎么得来的吗?似此等贪婪无耻不讲信义的小人,如何能做国君?”于是鲁桓公转道就去了郑国,与郑厉公在武父见面会谈。    

    宋庄公听说鲁桓公发怒去了郑国,知道情况不妙,便召太宰华父督商量对策。华父督建议道:“听说当初郑国求鲁、齐两国国君从中帮忙调解,而齐僖公心中感念昭公忽的恩情,怒斥使者,还扬言要替昭公讨回公道,我们不如派公子游去齐国结盟,齐国必能帮忙。”

    于是宋庄公便派遣公子游去游说齐僖公。公子游尚未回来,宋国边境官吏就传来报告,说:“鲁、郑两国的军队来攻打城池,锐不可当,快到睢阳了。”    

    宋庄公立即召集群臣商议对策。    

    公子御说认为这件事是宋国理亏,不如请罪求和,停止战斗,避免生灵涂炭才是上策!  

    南宫长万闻言,厉声道:“大夫所言差矣。自古有断头将军,没有投降将军,请罪求和,只会自取其辱。臣愿意率兵阻挡敌人,宁可战死沙场,绝不向敌人屈膝投降。”    

    宋庄公大赞长万:“壮哉长万!社稷之臣也。我国安危托于大夫矣!”于是就命南宫长万领兵抗敌。

    且说郑、鲁两国有原繁和公子溺两元上将,皆能征惯战,而宋国有先锋猛获和南宫长万父子更是英雄无敌。双方势均力敌,多次交锋,损失都不小,只得暂时停止了战争。

    这回宋庄公可是彻底恨上了郑国,恨不得吃了郑伯的肉喝了郑伯的血,不甘心就这样算了,于是派遣使者贿赂齐、蔡、卫、陈四国,请求四国出兵帮忙报仇。    

    四国得了好处,得胜的话还能分杯羹,自然愿意出兵,于是五国军队就这样气势汹汹地杀来了。

    经过上次的交锋,彼此打了个平手,郑厉公顿时信心大增,想派兵应战,不料祭仲不同意,他认为五国军队士气正盛,郑军势单力薄,又无援兵,战则必败,不如闭门不战,时间长了,五国锐气消了,粮草供给不上,自然会撤兵离开。

    战还是不战?厉公还在犹豫不决之际。祭仲却已经下令,让百姓坚守城池不准出去,如有擅自出去应战的一律按军法处置。宋庄公的拳头再硬,可是偏偏打到了棉花上,生生使不出力气来,气得直跺脚,大骂郑厉公是缩头乌龟,又屡次派人来挑战,什么话难听就骂什么。这些骂人的话自然就传到了厉公的耳里,厉公觉得屈辱至极,但是祭仲有令,不准出去应战,他也无可奈何,只是心中闷闷不乐。宋庄公见郑国军队始终不出来,最终无计可施,一怒之下,用火攻破了渠门,进入大逵,大肆烧杀抢掠,最后还把太宫的椽木全部取掉运回到宋国,做宋国卢门的椽子,以此来折辱郑国。
    文姜篇(二十二)父亲和丈夫谁更重要?“人尽可夫”这一成语最初的本意原来是这样的

    宋庄公身为一国之君竟如此小人的行径让郑厉公更加不悦。太宫的椽木都被人家抢去做卢门的椽子了,这让他情何以堪?而让他间接受到这种屈辱的人就是祭仲。

    祭仲的智谋他从来不否定,甚至很佩服,可是他的心一直不在自己身上,他保自己为君完全是情势所迫。如今郑昭公在卫国,祭仲又大权独揽,他会不会和郑昭公里应外合?倘若如此,自己只怕会死无葬身之地了。

    他不能束手就擒坐以待毙……

    只是郑厉公做梦也没想到的是一个女人竟然打乱了全盘的计划……

    过了一段时间,雍纠在东郊设宴,宴请他的岳父祭仲,祭仲自然应允。

    约定的日期到了,祭仲欣然前往,雍纠则半路就去迎接了,设非常丰盛的酒宴招待祭仲。

    祭仲笑道:“贤婿何必这么客气?你我是一家人,用不着摆这么大的宴席。更何况岳父为国事操劳,也是理所当然的。”    

    雍纠说得客客气气:“岳父整日为国操劳,今天郊外春色怡人,小婿略备薄酒慰劳您也是应该的。”    

    说完,斟了一大杯酒,跪在祭仲面前,说道:“小婿祝岳父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祭仲满面微笑,伸出右手去搀扶雍纠,然后左手接过酒杯,一个没拿稳,酒便溅了出来,洒到地上,顿时冒出一股蓝光。祭仲顿时大怒,厉声喝道:“大胆匹夫竟敢害我?”喝令左右的人:“还不为我动手将这逆子拿下!”站立在两边的勇士一拥而上,便将雍纠绑起来杀了,然后把尸体扔到山上喂狼了。

    那么雍纠为何要害祭仲呢?

    原来自从郑厉公继位以来,朝中大小诸事皆祭仲做主,尤其是郑国太宫的椽木都被宋国抢去做卢门的椽子了,这件事对郑厉公的刺激可不小。

    厉公十分懊恼,一时又想不到办法,不免长吁短叹,不想被雍纠发现,便问厉公何故如此?

    厉公言语中流露出身为一国之君却不自在的感慨。

    雍纠便知道是忧虑祭仲专权一事。

    厉公知道他是祭仲的女婿,尚有顾虑,而雍纠却誓言:愿竭尽全力为主分忧,万死不辞!  

    厉公见他态度诚恳严肃,于是摒退左右,与其商量对策,雍纠便提出在东郊设宴,事先埋伏好甲士,用毒酒毒死祭仲的主意。

    厉公点头同意,并再三嘱咐他事关重大,关系生死存亡,要小心谨慎。雍纠自然是满嘴答应。但是雍纠因心中有事,晚上说梦话,无意中透露了机密,恰好被祭氏听见了。

    早上起来,祭氏就问他:“夫君难道想杀我父亲?”

    雍纠连忙否定绝无此事。

    祭氏对雍纠说道:“昨晚夫君说梦话我都已知晓了。你我夫妻一体,又何必瞒我呢?”    

    雍纠想了想,问道:“如果此事属实,夫人会怎么做?”    

    祭氏说:“自然是与夫君同心同德了。”    

    雍纠平时和祭氏感情和谐,就将他们的计划告诉了祭氏。祭氏想了想,说道:“我爹还不确定去不去?到了约定的日期,他若不去岂不是前功尽弃了,不如我提前一天回家,也好劝他前往。”    

    雍纠一听,自是高兴,忙说道:“如果事情成功,我取代他的位置,自然不会亏待夫人。”


    祭氏回到家里,心里矛盾不已,一个是自己的夫君,一个是自己的父亲,她该帮着谁呢?思考良久,也没能做出决定,于是就试探着问她母亲:“父亲与丈夫谁亲?”    

    “当然都亲了。”  

    “那谁更亲呢?”  

    “当然是父亲比丈夫亲了”。    

    “为什么?”    

    “没有父亲怎会有女儿?丈夫死了可以再嫁,父亲死了焉能重生?可以人尽可夫,焉能人尽可父?所以说丈夫怎能和父亲相比?”    

    她母亲只是无心的一番话,却没想到不仅救了自己丈夫一命,还改写了郑国的历史,祭氏听完,终于可以做出决定了,同时也泪流满面,叹道:“对不起夫君,我今天要帮着父亲,不能帮着你了!”于是便把雍纠的阴谋,告诉了她母亲,她母亲一听,大吃一惊,赶紧告诉祭仲,因此祭仲事先做了准备。  

    可怜雍纠为除祭仲,反而丧了自家性命。    

    而厉公事先埋伏在郊外的甲士,也被祭仲的人杀得四散而逃。

    厉公听说此事,知道事情败露了,就逃亡到了蔡国。    

    后来有人告诉厉公说雍纠将计划告诉了祭氏,致使祭仲预先作了准备,厉公叹息道:“国家大事,与妇人商量,焉能不败?”后悔自己用人不明。    
    文姜篇(二十三)谁识英雄心?郁郁而不得志的郑昭公

    祭仲听说郑厉公外逃,就派使者去卫国迎接昭公子忽回国复位,并且说道:“仲不能失信于昭公!”

    祭仲为什么这么说呢?原来当初祭仲被胁迫立公子突时,给昭公上表章的同时又暗中给昭公一封密启。启中写着:“主君之立,实非先君之意,乃臣足主之。今宋囚臣而纳突,要臣以盟,臣恐身死无益于君,已口许之。今兵将及郊,群臣畏宋之强,协谋往迎。主公不若从权,暂时避位,容臣乘间再图迎复。”末写一誓云:“违此言者,有如日!”(《东周列国志》)

    昭公避难到了卫国后,心情很是抑郁,想自己文韬武略毫无施展之处,又寄人篱下若丧家之犬,卫宣公为人又自私狭隘阴晴不定,更需小心周旋,以保无虞。倒是公子急子与公子寿宽厚爱人兄友弟恭让他好生羡慕,不像他兄弟十一人,各怀心腹事,毫无手足之情,作为兄长,他从未想过要对自家兄弟下手,只是他虽有情,兄弟却无义,所以他不得不防,可最终还是防不胜防,还连带着妫儿跟自己一起落难他国,越想心中越觉得愧对妫儿,更愧对郑国百姓。

    同时他也看出了公子朔居心不正,私下也曾多次劝过急子和寿,让他二人小心提防,二人却不以为意,毕竟疏不间亲,昭公感念急子和寿对自己的照顾,心里着急却苦无良策,却不想两兄弟最终均死于非命,这份可以交割生命的兄弟之情,让他震撼不已,也更加感伤不已,心情也变得更加怅惘。于是就手执长戟在室外练了起来。

    长戟在昭公手上被舞得四处翻飞,再加他身材矫健,更是英姿飒爽。练到最后,想到自己已有三年未上战场,未来的事情又无法预料,前途渺茫,一时气恼,便将长戟用力地掷了出去,这一掷不要紧,直接射进了石壁里,昭公也始料未及,走过去一探究竟,看着射进石壁里的长戟,有些怔怔地,很是震惊,刚才他是用了多大的力气啊!他手臂一用力又将长戟拔了出来,找了块抹布认真擦拭起来,擦得锃亮,看着长戟,无数个身影源源不断从脑海里浮现,都是他在战场上杀敌的场景,当年的自己意气风发,无所畏惧,自信又有几分自负。心中暗暗思忖:不知道什么时候还可以手握长戟冲锋陷阵?还记得小时候他的祖父郑武公曾拍着他的头说道:“忽儿,祖父驰骋沙场多年,历经大小战役无数次,从来都无所畏惧,好男儿当自强,只有自己强大才是真的强大,你要好好练功好好学本领,你们兄弟诸人唯有你最像我,所以不要让祖父失望啊!”想到这里,昭公泪眼朦胧,自己到底是让祖父失望了。

    昭公正陷入沉思之中,忽听得琴声悠扬,有歌声传来,清脆婉转,他听出是妫儿的歌声,昭公收回思绪,仔细听着:

    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僩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昭公暗思:妫儿歌词中的君子是自己吗?如切如磋,如琢如磨,自己哪有那么好啊!

    也许只有在妫儿心中自己才是最优秀的,想到这里,昭公本来感伤的情绪倒好了不少,好在有妫儿不离不弃地陪着自己。

    昭公回到卧室,在背后轻轻地抱着妫儿,问道:“好久没听妫儿弹唱了,今天怎么这么有兴致?”

    妫儿叹了口气,故意拉长声调,要多委屈就有多委屈:“也不知道君侯愿不愿意和我说话?也不敢打扰,谁让我这人有自知之明呢?闲着无聊,只能自娱自乐了。”

    “对不起,这几天忽略你了?生气了?”

    妫儿摇了摇头,问道:“后悔娶我吗?”

    昭公不答反问:“为什么这么问?”

    “听说当初齐国的文姜十分爱慕君侯,多次向君侯求婚,如果君侯答应的话,如今就有了强大的依靠,想必就不会弄到今天这个地步,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寄居在卫国了?”

    昭公笑了笑:说道:“如果我的国君之位需要靠一个女人来维持的话,那我又有什么资格做一国之君呢?”

    说完,昭公又问道:“那嫁给我妫儿后悔了吗?如今我只是一个落难的王孙。”

    妫儿笑道:“我说君侯大人,小女子觉得你应该对你的个人魅力有信心才对。如果说道是否后悔,那么,嫁给君侯是我这辈子做的最不后悔的一件事,甚至还庆幸自己命好呢!嫁给这么优秀的丈夫,可不是谁都有的福气啊?论起治国理政,行军打仗,谁能比得过君侯?之所以会有今天的磨难,也是因为君侯太过重情重义,太过正直磊落,而政治有时是离不开手段的。”

    妫儿叹了口气:“有番话我一直想跟君侯说,又怕君侯会不高兴?”

    昭公笑道:“你我夫妻之间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妫儿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我不会不高兴的。”

    为了昭公的前途,妫儿鼓起勇气,决定忠言逆耳一次:“就比如说君侯最敬重的父亲庄公,当年对其弟弟共叔段的所作所为,并不是谆谆教诲,而是一再放纵他的无礼行为,直到最后共叔段谋划作乱。而庄公呢?马上以雷霆之势将其打败,试问:共叔段自杀之后,庄公伏尸而哭的眼泪有几分真?美其名曰:多行不义必自毙,可这背后又是谁一直在操控着这一切,又是谁在无形中推波助澜?难道仅仅是他的母亲武姜吗?如果君侯也有此等手段,想必你的兄弟又怎敢背叛你夺位呢?”

    昭公听完,半晌沉默不语。

    妫儿意识到自己话有些说重了,又道:“不过话说回来,这样的你才是最让人敬佩的,也是我越来越爱你的原因。”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而美人又何尝不难过英雄关?

    昭公听着这番话,将她抱得更紧,将自己的脸贴到她的脸上无限怜惜。

    妫儿又说道:“祭大夫既有言在先,君侯只要静待时机就好。”

    想到祭仲,昭公又沉默了,明知道他是被胁迫的,可在关键时候,他首先考虑得还是自己的利益,这样的人能称得上是真正的忠贞之士吗?

    “还在怪他吗?”

    “即使不怪,恐怕也不复当初了。”

    妫儿叹了口气,“君侯自己境界高,对别人的要求无形中也会高,要知道真正能为国君而死的人毕竟不多。何况即使他死了,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更何况求生是人的本能,像公子急子和公子寿这样可以为兄弟而死的又有几人呢?”

    昭公点点头,“妫儿说得有道理!如今卫国两位忠厚的公子都已经被害了,卫宣公深受打击也一病不起,将来继位的必然是野心勃勃的公子朔,此人阴险狠毒更甚宣公,我们更需要小心谨慎。”
    文姜篇(二十四)英雄正直的郑昭公就这样被暗害了,怎不令人扼腕叹息

    果然不出郑昭公所料,没多久卫宣公就去世了,公子朔继位是为卫惠公。而昭公更没想到的是没过几天,郑国有使者来迎接他回国复位。惠公朔一听十分高兴,立即护送昭公还国,好趁机卖一个人情给郑昭公。

    祭仲见到昭公,慌忙跪倒于地,语气十分恳切,一再向昭公谢昔日不能保护之罪。昭公搀扶他起来,叹道:“此事大夫也是情非得已,不必放在心上。”话虽如此,心中到底还是有了裂痕,不像当初那般信任与依赖。祭仲何其精明,自然察觉到昭公对他的疏离,同时又心中有愧,因此,除了有重要的事情之外,时常称病不去上朝,一时倒也君臣安好。

    卫侯朔有护送昭公回国之功,而昭公回国后并未修礼答谢,卫侯便认定昭公乃忘恩负义之辈,心中十分不悦。其实昭公并非忘恩负义,只是讨厌卫侯朔的为人,鄙视其行径,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他不想和弑兄之人有什么交往,却没料到卫侯朔睚眦必报,便要联合宋庄公伐郑。

    祭仲则建议昭公与齐结好,而齐与鲁已经结为姻亲,正好也可以和鲁国结交,得两国相助,可以防宋、卫来犯。

    此等大事祭仲决定亲自前往,避免发生任何纰漏。祭仲走后,昭公每日处理政事,闲暇时与妫儿闲话家常,日子倒也过得惬意。

    有一天大夫高渠弥提议:“目前围场草木正盛,国中又无大事,主公何不带着群臣去畋猎?既能让百姓知道主公的英勇又能体现主公的仁爱之心?”

    昭公想着确实很长时间没有畋猎了,就欣然应允。

    当晚就寝后,妫妃只觉心神不宁,后来又被噩梦惊醒,昭公将其搂在怀里,好生安抚。妫儿道:“最近这几日我总觉得神情恍惚,心绪不宁,似有大事要发生,明日君侯还是取消畋猎吧!何况祭仲大夫不在,凡事不可不防,还是谨慎为好。”

    昭公笑道:“妫儿多虑了,畋猎而已,能有什么事情?许是最近你太过劳累,休息几日就好了,何况我已经答应了此事,身为一国之君,又怎能食言?”

    妫儿知道劝不住,便道:“那明日需多带些侍卫前往。”

    “好,我答应你,睡吧!”

    妫儿迷迷糊糊似睡非睡似醒非醒,直待天亮。

    昭公为了让妫儿放心,带了不少侍卫随从。

    到了围场,高渠弥说道:“年年畋猎,见兽便射,以大夫们所射猎物多少定输赢?既无新意又杀戮太重,无法示百姓以君主的仁爱之心?不如更改一下畋猎规则如何?”

    昭公问:“怎么个改法?”

    高渠弥道:“善射者,以所射猎物越小,越显箭术出众。如今围场之内,山丘之上,野兽种类繁多。最大者乃是麋鹿,最小者乃是田鼠,仅巴掌大小,看谁所射猎物最小,也就是看谁能射中田鼠,就证明谁箭术最高,如何?”

    众人都觉有趣,欣然同意。

    只待一声令下,众大夫们便跃马疾驰而去,寻找小的猎物。昭公也骑马四处寻找,他最先看到那只巴掌大的田鼠,眼前一亮,就像田鼠追去,田鼠虽小,速度奇快,越跑越远,渐渐的便离开了众大夫们的视线之内。昭公眼见田鼠在射程之内,搭好弓箭,瞄准田鼠便射了出去。箭射出去的瞬间,昭公忽然意识到后背有恶风传来,久经沙场的他知道不好,迅速转身弯腰,箭走偏未射中要害,只射中肩膀,这一箭力度极大,昭公只觉肩膀一阵发麻,马也受了惊吓,一跃而起,将昭公掀了下来。

    昭公向箭射来的方向望去,只见绿草涌动,便知有人埋伏于此。又隐约见远处有人骑马疾驰而来,待到近前,此人滚鞍下马,哭着跑到昭公前,昭公打量此人,见他一身白色战袍,头戴盔甲,面如冠玉,英气勃发,不觉惊呆了。此人忙扶着昭公问道:“君侯你怎么样?伤得重不重?我帮你把箭扒出来。”说完就想给昭公拔箭敷药,昭公一把抓着她的手,道:“妫儿,怎么是你?”

    妫儿哭道:“我心神不宁,不放心你,就女扮男装混进大臣之中,见你一个人追田鼠越走越远,不放心,就追了过来,还是来晚了。”

    昭公心中甚感安慰,握着她的手,说道:“放心,我没事,妫儿,有你真好!”

    妫儿嗔怒:“君侯若听我的,就不会受伤了,别说这些了,让我帮你处理箭伤吧!”

    昭公点头同意。

    妫儿一只手按着他的肩膀,闭上眼睛,狠了狠心,另外一只手用力将箭拔了出来,一声闷哼,一股黑血便涌了出来。妫儿睁开眼睛,见状,心中顿时一片冰凉,盯着不断外涌的黑血,双眸也失去了原有的神采,只觉得浑身一软,就瘫在地上,沾有黑血的箭也从她手中脱落。昭公也吃惊不小,原来箭上有毒。

    昭公顿时明白了,顾不得多想,忽然抓住妫妃的手,语气急促:“妫儿,你赶紧骑着我的马从未设围的那面牧场离开,去陈国找你父亲,永远不要回来,对不起,我再也不能保护你照顾你了。我真后悔没听你的话,更后悔一时心软没有除掉高渠弥,没想到他竟做出弑君之事。”说罢,便催促妫妃离开。

    此时妫妃早已泪流满面,道:“君侯若不在,妫儿活着还有何意义?妫儿不会离开,妫儿说过,生与君同室,死与君同穴。”

    说罢,从腰中抽出匕首,毫不犹豫地刺向小腹,昭公搭救不急,眼睁睁看着匕首刺进小腹,顿时痛断肝肠,一把将她搂在怀里,紧紧地抱着自己最爱的女人,喃喃自语:“对不起。”说完,一行清泪涌了出来,除了一句又一句的对不起,他不知道还能说什么来表达自己的悔恨之情。若听妫儿之言,就不会有此祸,就不会连累妫儿。他不怕死,却不甘心这样的死法。大丈夫要死也当死在战场,死得其所,只是如今,他愧对祖父、父亲的厚望,愧对妫儿的一片深情,愧对郑国百姓对他的拥戴。带着无尽的悔恨和不甘郑昭公缓缓地闭上了眼睛,而唯一让他欣慰的是,能和最爱的女人死在一起,再也不分开。

    ……

    待大夫们发现时,昭公和妫妃已经没了气息,但两人依然抱在一起,相拥而逝。众大夫念及昭公仁爱,却不想死于非命,都感伤不已。而高渠弥命人将昭公和妫妃合葬在一起,对众大夫说道:“昭公畋猎,不料被盗所害,当早日捉拿凶手为昭公报仇。如今祭大夫不在,国不可一日无君,公子亹贤,不如迎公子亹继位,诸大夫以为如何?”众大夫皆知高渠弥素与昭公有隙,心中俱已明白昭公被害与其脱不了关系,虽痛惜昭公,但祭大夫不在,也无可奈可,只得点头答应。


    原来自从昭公复国以后,高渠弥一直惴惴不安深恐被害,暗中阴养死士,等待时机,又忌惮祭仲足智多谋,迟迟未敢下手。恰逢祭仲去齐国,觉得时机成熟,事先将所有事情都安排妥当,让事先训练好的田鼠,将昭公引到预先埋伏死士的地方,箭已喂毒,只要射中必死无疑。他早料到众大夫们不会跟昭公去争射田鼠,一切尽在他的掌控之中,只是没想到妫妃会出现,更没想到会和昭公同生共死,倒也有一丝感动。

    公子亹继位后,就召祭仲回国,命他与高渠弥共执国政。祭仲听说昭公被害,捶胸顿足,懊悔不已,只怪自己一时大意,未防高渠弥。虽然他与昭公之间有了一些隔膜,但是不可否认,郑庄公诸子之中最贤德最优秀的无疑是昭公忽。只可惜昭公太过年轻,为人又太过正直磊落,不懂权谋,若有他辅佐,他相信,假以时日,昭公定能称霸于诸侯,成就当在其父郑庄公之上,只可惜了郑昭公的文韬武略,尚未施展,便被小人毒害,英年早逝,怎不令人扼腕叹息……
    文姜篇(二十五)荒唐的齐襄公和文姜,齐国宫廷的第一丑闻

    话说祭仲前往齐国结交,此时齐国的僖公已经过世,如今的国君是齐襄公诸儿。襄公诸儿见祭仲前来结交,欣然应允,却不料高渠弥趁机弑杀昭公,立了公子亹。想到当年,郑昭公忽大败戎兵解齐国之患,齐襄公心中亦是十分感激,虽然他拒绝了文姜的婚事,让文姜痛苦了很长时间,可若文姜嫁给他,他和文姜恐怕再无可能。说白了,他还得感谢昭公的不娶文姜之恩呢!更何况昭公忽飒爽英姿威风凛凛,如此英雄了得,却被小人毒害,任谁都会感伤,于是他便打算兴兵伐郑。

    而文姜听说昭公忽被杀,心中亦是难过不已。虽然两人没能结为夫妻,昭公的拒婚更让她颜面尽失,可她还是敬佩他的为人,或许得不到的永远都是最好的。

    齐襄公正准备伐郑,恰逢鲁桓公夫妇将到齐国。自从文姜嫁给鲁桓公,两人一别便是十五年,齐襄公心里一直念念不忘文姜,又无缘相见,今日终于可以见面了,自然没有什么事比文姜更重要,便将伐郑一事暂且搁下了。

    鲁桓公为何和文姜来齐国呢?原来齐襄公想要迎娶王姬,由鲁桓公为襄公主婚,于是齐国的使者便去鲁国迎接桓公来齐。

    且说文姜在鲁国虽然和鲁桓公生了两个儿子同和季友。可是心中对襄公诸儿的挂念一点也不比襄公少。父亲僖公在世时不允许她回齐国,而如今父母去世更没有理由回齐国了,正好见齐使来迎桓公,机会难得,就想和桓公一起回家探亲。大夫申繻劝谏说:“女子出嫁,父母如果健在,每年回娘家探亲一次。现在夫人的父母都去世了,没有妹妹探望哥哥的道理。”桓公虽然知道文姜未出阁之前和其哥哥襄公暧昧,不过已经过去十五年了,哥娶妹嫁,想必也不会再有什么事了。更何况他平素溺爱文姜,对文姜的话言听计从,就不顾大臣的反对答应了。想到很快就能见到襄公了,文姜多年来对襄公的思念之情也似春草一般,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话说鲁桓公与文姜一行人,前往齐国,车刚到泺水,齐襄公老早就在那眼巴巴地等着了,真真是望眼欲穿,因而接待得非常殷勤周到,两人简单聊了几句别后之话。文姜见哥哥襄公越发英俊潇洒,眉宇间还多了一些霸气。再看看桓公就显得成熟许多,这一对比,文姜更加留恋诸儿,愈发感慨所嫁非人。而诸儿呢,暗中观看文姜,依旧美艳绝伦,风情万种,比出嫁前更有神韵了,诸儿不看则已,这一看更加神魂颠倒。心里暗想:我这妹妹集风情、美貌和才华于一身,恐怕普天下难以再找到第二个了。只可惜了造化弄人,偏偏生在一家,不能长相厮守,到底是美中不足。

    桓公见他们兄妹眉目之间颇有情意,感觉很不舒服,忽然有些后悔带文姜前来了,但是转念又一想:他们毕竟是兄妹,从小一起长大,如今十多年没见,心中惦记对方也是有的,何况曾经还暧昧过,都这么多年过去了,这段情显然已经成为过去式了,既然是过去式了,又何必耿耿于怀呢!再者说,主婚完毕他就带文姜回鲁国了,一切也就尘埃落定了。想到这里,宽慰不少,于是三人同行,来到临淄。

    襄公设最为隆重的宴席招待鲁桓公夫妇。席间,襄公道:“我们齐、鲁两国,俱是大国,不仅是盟友,又是姻亲,以后更当同心协力,互相帮持。”鲁桓公点头称是。然后又传达了周王之命,将襄公迎娶王姬一事议定。襄公自是称谢不已。

    宴席结束,桓公想和文姜一起去驿馆休息。襄公道:“妹妹出嫁已经十五年,如今难得回来一次,不如今日就在宫中安歇吧!也好和宫中妃嫔叙叙旧。”

    桓公本不同意,正想拒绝,而文姜却道:“妹妹也甚是想念宫中妃嫔,既如此今晚就在宫中叨扰了。妹妹听说连妃嫂嫂很漂亮,正想一见呢!”

    桓公虽不愿意,但文姜都答应了,也不好再拒绝,就在文姜耳边嘱咐了几句,然后悻悻地去了驿馆。

    到了驿馆,桓公辗转反侧,睡不着,心中越发惦记文姜,也后悔没听大夫申繻的建议。心里一直有一个声音再告诉自己:文姜和他哥哥的感情不一般,两人曾经有过暧昧。而理智却在提醒他,那都已经是十五年前的事了,十五年前的文姜被郑昭公拒婚,深受打击,一时感情失控,才会和他哥哥有些暧昧,与其说是暧昧,不如说是失恋之人的一种精神安慰和寄托。而如今不一样了,襄公有了妃子,如今又要迎娶王姬,而文姜嫁给自己也十五年了,都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两人又怎么可能死灰复燃呢?是自己想多了。说来说去还不是因为文姜太过美貌,所以他才会不放心。

    他至今还清晰地记得第一次见到文姜时,便被文姜惊人的美貌震住了,若非亲眼所见,他不敢相信世上还有如此绝代佳人?自己何其幸运,能娶到文姜?文姜对他来说就是绝世瑰宝,虽然文姜对他一直是淡淡的,不过没关系,只要他能每天看到她,他就心满意足了。两人朝夕相处后,他更加震惊,文姜不仅貌美,才华更是出众,张口就能作诗,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就连朝政有什么疑难问题,她也能给他提供一些颇有建设性的意见。真不知道当初的郑昭公忽是怎么想的?这么优秀的文姜只怕普天下也找不到第二个,他竟然还拒婚了,还说什么“齐大非偶”?难怪最终死于非命。不过,他还得感谢昭公,若不是他,他也不可能会娶到文姜,想到这里,桓公嘴角也勾起了笑意。

    忽然听到外面的更漏声,桓公心中暗想,此时宫中聚会想必已经结束了吧!可是为什么他心里总是心绪不宁呢?就这样,鲁桓公辗转反侧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睡着的?而早上醒得却很早,梳洗完毕,吃罢早餐,等着文姜回来,此时他已经决定了,主婚之事既然已经交代完毕,等文姜回来,他和她商量一下,便马上回国,此时他一刻也不想在齐国多待。可是他等来等去,直到日上三竿,也不见文姜的身影,心下便越发慌了。

    且说快到正午时,文姜才姗姗回来。

    文姜见桓公坐在卧室,静静地看着她,不觉有些心慌,问道:“昨日与连妃等人聊天叙旧,很投机,便多喝了几杯酒?不想早上起来得晚了,快到中午,连妃又着人送餐,不好拒绝,就用完餐才回来。君侯初到齐国休息得可好?用过餐了吗?”

    桓公道:“多谢夫人关心,休息得很好,早餐也早已用过。听说连妃是连称大夫的堂妹,夫人与她都聊了什么?”

    文姜笑道:“还能聊什么?无非是闲话家常,讲讲宫中趣事而已。”

    “孤听说夫人与襄公兄妹情深,如今多年未见,没好好聚聚吗?”

    文姜道:“哥哥也参加了酒宴,席间聊了一些家常。而且,哥哥还问我,君侯待我如何?”

    “那夫人是怎么回答的呢?”

    “当然是实话实说了。”

    鲁桓公点点头,又问道:“那夫人昨晚在哪住宿?为何没回馆驿?”

    文姜道:“昨日众人频频劝酒,又不好拒绝,不知不觉就喝多了,看看时间又太晚了,就在昔年自己的闺房歇息了一晚。”

    桓公冷笑道:“难得这么多年,夫人的闺房还有人收拾打扫?果然是兄妹情深啊!”桓公故意将“兄妹情深”四字咬得很重。

    文姜何其聪明,见桓公一再试探,又语带讥讽,也有些怒了,不愿在和他争辩,便说道:“昨晚没休息好,我先回房休息了。”说罢,转身就要走。

    桓公再也压不住心中的怒火,一用力将茶碗扫到地上,愤怒不已:“你们兄妹做的好事?还想瞒着孤吗?若不是孤派人去宫中接你,又怎么会知道连妃一点也不受宠爱?又怎么想得到我宠了十五年的爱妻,刚回到齐国就给我戴了一顶绿油油的帽子?更可恨的是对象竟然是自己的亲哥哥,你们兄妹还有一点廉耻之心吗?”

    文姜面带愧色,这件事实在是她的错。

    桓公生气归生气,但是爱文姜那是真的,见文姜面有愧色,心就软了下来,虽然他不想戴绿帽子可是更不想失去文姜,于是态度也缓和下来,让文姜明天一早就和他回国。

    文姜自觉心中有愧就点头答应了。
    文姜篇(二十六)弑君的高渠弥被五马分尸,着实大快人心

    第二天,鲁桓公和文姜还没来得及走呢,齐襄公就来约鲁桓公去牛山游玩,桓公以文姜身体不适为由拒绝了,又说只待文姜好了就回国了。而襄公却说让文姜在驿馆好生休息,他两人去,也当是为桓公践行了。桓公拒绝不了,又想到文姜不去,他也能放心,就硬着头皮答应了。

    文姜在驿馆收拾东西,她想,早晚都得离开,还不如早点走呢,越晚越舍不得,心里越难受,最主要的是,她怕在齐国待时间长了,她会舍不得诸儿,舍不得离开,好不容易下得决心,不能就这样放弃,所以等桓公回来后,他便跟哥哥辞别,明日一早便和桓公回国。

    只是文姜等来等去,没等到桓公,却等来了桓公的噩耗。当文姜看到血流满车的鲁桓公尸体时,一下子就昏了过去。

    就这样,谋杀自己哥哥鲁隐公上位的鲁桓公克死他乡,不仅死得糊里糊涂,还惨不忍睹。身为一国之君,鲁桓公并没有一国之君应有的聪慧睿智,弑杀本就无心与他争位的哥哥是为不仁;无端卷入宋、郑之间的恩怨是为不智;明知妻子与其兄关系暧昧还拒绝大夫申繻的良言劝谏是为不明,如此愚鲁之人焉能有所作为?最终也只留给后人一点茶余饭后的笑料罢了!也是可怜可叹……

    待文姜醒来时,已经是黄昏了,襄公见她醒了,忙问道:“妹妹,你感觉怎么样了?好点了吗?我叫侍医来给你看看。”说完便要叫侍医。

    文姜何其聪明,一下子就明白了,质问道:“为什么要这样做?”

    襄公辩解道:“不是孤做的,是彭生做的。桓公喝醉了,孤让彭生同车送他回去,却不想……”

    文姜直接打断了他的话:“没有你的命令,彭生怎敢弑杀桓公?”

    襄公知道理亏,又怕文姜生气,解释道:“昨日妹妹从宫里回来,孤不放心,怕妹妹和桓公发生争执,便派人暗中跟着妹妹,不料你们果然吵了起来,桓公也知道了我们的事。如果不除掉他,即便他不再追究,我们之间也不可能了,孤舍不得妹妹,所以只得出此下策。”

    “那你知道吗?你这样做,我会愧疚一辈子的?我们生活了十五年,我虽不爱他,可是他对我的好是真的!我怎么能因一己之私而害了他?何况他昨天知道我们的事,还选择原谅了我?”

    一时两人都不言语,半晌文姜问道:“桓公的丧事怎么处理的?”

    “已命人厚殓入棺,使人报鲁迎丧。”

    文姜道:“桓公尸体运回鲁国后,大夫申繻必会拥戴同儿为君,别人倒无所谓,只是公子庆父乃是桓公庶长子,不能不防。”

    襄公马上表态,同儿是他外甥,他一定尽全力帮助他。

    文姜点点头:“即使大夫申繻不兴师问罪,若不杀彭生想必也无法给鲁国一个交代。”

    襄公有些舍不得彭生,想看看情况再说。

    没想到,过了些时日,鲁国大夫申繻就遣人送来国书,要求以彭生正罪。

    襄公无奈,只得召彭生入朝。

    彭生自以为立下大功一件,神情甚是得意傲慢,却不料襄公当着鲁国使臣的面勃然大怒:“桓公醉酒,孤让你搀扶上车,你却粗心大意,使桓公暴薨于车。你虽无意,但祸已铸成,实在是难辞其咎!”不待彭生答话,便喝令左右将其捆了,推出去斩首示众。

    彭生哪里想到会生出这样的变故,更没想到襄公竟然卸磨杀驴。指着襄公破口大骂:“昏君无道,与妹私通又杀其夫,事情败露,却将责任推到我身上,我即使死后化作厉鬼也要取你狗命。”襄公只是捂着耳朵装作听不见。

    文姜听说鲁大夫申繻和儿子同迎回桓公灵柩回国主办丧事,然后世子同继位是为鲁庄公,一颗悬着的心也暂时放下了。只是每每想到鲁桓公被彭生硬生生的将肋骨拉断而死心中也是感伤不已。

    襄公问文姜有何打算?

    文姜道:“鲁国之所以没发兵于齐,并非因为齐国强大,而是因为桓公的死与你我的私情有关,怕天下诸侯耻笑,所以只得吃了这个哑巴亏,如今我还有何面目回鲁?”

    文姜的话正合襄公心意:“妹妹若回鲁国哥哥也不放心,妹妹就在齐宫住下吧!我们兄妹再也不要分开了。”

    文姜摇摇头,“我和哥哥已经不可能了。我已经对不起桓公,不能再继续错下去了,而哥哥当务之急是去迎娶王姬到齐成婚,以堵悠悠之口。”

    “那妹妹怎么办呢?”

    “等到桓公的事情告一段落后,同儿自会接我。”

    襄公惊问:“难道妹妹还打算回鲁国?”

    “我还有何面目回鲁国?我已经想好了,等同儿派人接我回国时,我就定居在禚地,在鲁国和齐国的交界处,既不属于鲁国又不属于齐国。我打算终身在那里,此生既不回鲁国也不回齐国。”

    襄公知道劝她不住,也只得依了她。文姜自从到了禚地便在这里见了一座行宫,定居了下来。

    一国之君被杀,影响自然极大。国人对齐襄公杀鲁桓公一事议论纷纷,齐襄公也自知理亏,无法堵住悠悠众口,就想转移国人的视线。襄公忽然想起了昭公忽被害一事,便想借着伐郑转移国人注意力,贸然出兵又恐有失,便遣人致书给公子亹,和他相约在首止会盟。公子亹欣喜不已,他刚继位,正想寻一个靠山,不料齐襄公竟然主动抛来了橄榄枝,他可得好好接着,于是打算让祭仲和高渠弥陪同他前往首止。祭仲听说这件事后只是诡异一笑,称病不行。公子亹便和高渠弥欣然前往。

    到了约定的日期,齐襄公率领军队驻扎在首止。公子亹前去会盟,高渠弥陪同。到了地方,高渠弥见齐襄公左右有数百人侍立左右,又见齐襄公面色凝重阴郁,便预感到不妙。公子亹也有同感,后悔太过草率了,心里寻思:难道祭仲称病不行,他已经预感到了危险?祭仲足智多谋,极有可能,只是他却并未劝谏,看来他是有私心的。如今深入虎穴,只能凭天由命了,公子亹预感到此次凶多吉少,想来也只怪自己太过贪心,不该跟昭公争权。

    此时公子亹已经走到齐襄公近前,态度极其恭顺地跟襄公见礼。襄公则盛气凌人,态度傲慢,开口就质问道:“想当年郑昭公忽英雄了得,又深得郑人拥戴,不想却死于非命。可惜了一代俊杰,难道公子继位后没想过给他报仇吗?”

    公子亹心虚,声音也有些颤抖,道:“一直在四处追查凶手,只是暂时还没有眉目。”

    高渠弥就是杀害郑昭公的幕后主谋,心中亦发慌乱。

    齐襄公冷笑道:“孤看让公子去追查凶手,怕是很难查出真凶,还是让孤帮帮你吧,也算是为郑国做一件好事!”

    说罢,手一挥,便有十余人走上前,不容分说将高渠弥捆绑上。

    齐襄公怒斥道:“汝身为臣子,心胸狭隘,假借畋猎为名,弑杀昭公,以下犯上,大逆不道,天理难容!汝还有何话可说?”高渠弥知道今天难逃此劫,便讥讽道:“成王败寇,无话可说!只是我高渠弥再大逆不道,也断然不会跟自己的妹妹做苟且乱伦之事,还杀了自己的妹夫。”

    这番话可是戳到齐襄公的痛点了,这是他最不愿意提及的事,也是最让他心里有愧的事,因此更加愤怒,便命人将高渠弥带出去五马分尸。公子亹早已吓得颜色巨变,乞求道:“此事全为高渠弥所为,寡人并不知情,如今高已被正法,还望襄公宽恕一次。”

    齐襄公冷笑道:“如果你今天不乞求于我,或许孤还能宽恕你一次,只可惜你毫无君主的气概,跟昭公相比天壤之别,怎么配做一国之君?”说罢,便命人杀死了公子亹,同时派遣使者告诉郑国:“高渠弥谋弑昭公擅立庶子,寡君以为郑先君戮此二人,待改立新君后再结盟。”

    就这样公子亹在国君之位上屁股还没坐热呢,就死于非命,也是可怜可叹。

    其实祭仲早就猜到了齐襄公的用意,料到了二人的结局,知道他们此行有去无回,所以才假称有病没有去。而他之所以没有劝阻他二人,也是为了替昭公报仇。

    于是祭仲立公子仪为国君,公子仪继位后依然把国政委托给祭仲。
    文姜篇(二十七)《诗经·南山》讽刺的是谁和谁的荒唐爱情?

    襄公虽然娶了王姬,心思却不在王姬身上,而是念念不忘文姜。王姬也听说了齐襄公和文姜的丑事,更加悔恨嫁人不淑,不久便郁郁而终。王姬一死,襄公更加肆无忌惮。便以打猎为名,时常去禚地和文姜相会。

    齐襄公每次都以打猎为名当天来当天回去,每月都要来几次,这似乎已经是他行程之中最重要的安排了。这一年他不知道去禚地去了多少次?

    而齐人哪有不知道此事的?这样荒淫无耻的勾当,让国人忍无可忍,于是作歌讽刺。

    南山崔崔,雄狐绥绥。鲁道有荡,齐子由归。既曰归止,曷又怀止?

    葛屦五两,冠緌双止。鲁道有荡,齐子庸止。既曰庸止,曷又从止?

    蓺麻如之何?衡从其亩。取妻如之何?必告父母。既曰告止,曷又鞫止?

    析薪如之何?匪斧不克。取妻如之何?匪媒不得。既曰得止,曷又极止?

    歌词中雄狐对伴侣的渴望,是在影射诸儿对文姜的情意。而齐子则在影射文姜已经出嫁了,却还对哥哥念念不忘?鞋子也好、帽带也罢,都需搭配成双,世上的人都有属于自己的配偶,而文姜与诸儿却名不正言不顺。种麻前要修整田地、砍柴前要磨好刀斧,同样娶妻也需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是影射讽刺桓公虽明媒正娶了文姜,却又放任文姜无视礼制的行为。

    而此时的两个人哪里管这些,只是纵情娱乐。

    文姜没想到竟然见到了日思夜想却无颜面对的儿子鲁庄公同。

    文姜又惊又喜,握着庄公的手,道:“吾儿越来越有君主的风范了。”

    庄公道:“见母亲安好,孩儿就放心了。”

    文姜见庄公未因桓公之事指责于她,心中也是感激不已,问道:“国中之事可都安好?”

    “母亲放心,有大夫申繻在,一切都好。”

    文姜点头:“那你弟弟季友尚好?”

    “弟弟很好,他很惦记母亲,母亲打算什么时候回国?”

    文姜面有愧色:“回国之事以后再说吧!”文姜嘴上这样说,其实她知道自己这辈子都无颜再回鲁国了,只是当着儿子的面没有说破而已。

    文姜又说道:“吾儿为君,母亲放心,只一件事情,吾儿不得不妨长庶子庆父。”

    庄公点头答应。

    此时襄公已经走了进来,说道:“妹妹放心,只要有孤在,自然会护外甥无虞。”

    文姜见襄公进来了,便让庄公以甥舅之礼见襄公,庄公心里还恼怒襄公杀父一事,碍于母面,只得勉强见礼,襄公更加喜悦。文姜见儿子长得越发白皙文静,便想到了婚事,于是说道:“吾儿尚未娶正室,而襄公有小女哀姜,不如约为婚姻如何?”

    襄公和庄公都不愿意。襄公觉得两人年龄相差太大,而庄公心中本就厌恶襄公,又怎愿意娶他女儿?

    谁知文姜十分赞同,不顾两人反对,直接就将婚事定了下来:“哀姜虽小,等十年以后再嫁就是了。”

    二人都怕文姜生气,只得点头答应,于是文姜又吩咐人大摆酒宴好好庆祝一番。

    文姜和齐襄公经常在禚地相会,有时天气好,也会到防地或者谷城去畋猎游玩,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襄公听说姑棼的郊野有座山名叫贝邱,山上有各种珍禽野兽,便要约文姜前往。文姜见路途遥远,短时间又回不来,便以身体不适为由拒绝了,襄公道:“既如此,妹妹在家等孤,待孤打来珍禽野兽献与妹妹品尝。”

    文姜劝道:“哥哥早去早回,不可因为畋猎而荒芜了政事。要知道二弟公子纠和三弟公子小白都很贤能,又都素有大志,不能不防。”

    襄公点点头:“妹妹放心吧,三年前小白去了莒国,公子纠去了鲁国,不会有事的!”

    文姜点了点头。临行前,又嘱咐襄公多带些护卫前往,避免发生意外。

    襄公嘴上答应着,心中却不以为然,只带了石之纷如、孟阳和徒人费等一班人随行。
    文姜篇(二十八)荒唐的齐襄公最终命丧何人之手?带您走进及瓜而代的故事

    一晃一个月就过去了,文姜见齐襄公去贝邱畋猎迟迟没有回来,不免有些着急。照理说,也该回来了,难道是贝邱珍禽太多,以至于哥哥乐不思蜀了?还是发生了什么意外?可是能有什么意外发生呢?想必是自己关心则乱。哥哥这个人任性随意惯了,玩得兴起晚点回来也不是没有可能,想到这里,文姜心里宽慰不少。

    文姜因为心中记挂襄公,难免心情烦闷,闲着无聊,便抚琴弹唱,以抒相思之情:

    喓喓草虫,趯趯阜螽;未见君子,忧心忡忡。亦既见止,亦既觏止,我心则降。

    陟彼南山,言采其蕨;未见君子,忧心惙惙。亦既见止,亦既觏止,我心则说。

    陟彼南山,言采其薇;未见君子,我心伤悲。亦既见止,亦既觏止,我心则夷。


    文姜心绪不佳,弹唱一遍,又弹唱一遍,不料弹唱到最后一句时,忽然琴弦怦然而断。

    文姜心惊不已,这架琴陪伴了她十余年,从未有过任何问题,为何忽然会断弦?这可不是什么好的预兆,文姜心中隐隐升起不祥的预感,再也按捺不住,立即派心腹去齐国打探襄公情况,看看襄公是否回国了?

    文姜焦急地在禚地等待消息,简直就是度日如年,食不知味。

    过了五天,去打探消息的人回来了,见到文姜,扑倒于地,痛哭不已。

    文姜见状就知道情况不妙,勉强支撑着自己,问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襄公回来了吗?你为什么如此伤心?”

    来人用衣袖将泪水拭去,微微抬起头,哭诉道:“襄公薨了。”

    文姜闻言,如五雷轰顶,顿时昏了过去,不省人事。

    待文姜醒过来,能够强忍伤痛进些食物,已是七日后了。

    文姜将打探消息的人叫到内室,又将其他人打发走,见室内只有他二人,才说道:“你坐吧。我有些话要问你,你知道多少就说多少,不许隐瞒。”

    “夫人尽管问就是,小人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到底是谁胆大包天弑杀襄公?”

    “是大夫连称和管至父,他们联合连妃做内应。听说他们现在已经拥戴公孙无知继位了。”

    文姜心中暗骂:公孙无知卑鄙无耻,想当年父亲念及他是自己同母弟弟夷仲年唯一的儿子,夷仲年又早逝,父亲对他像亲儿子一样,所有待遇都和哥哥这个太子相同,甚至临终前还嘱咐哥哥好生看顾他,却不想最终养虎为患,竟然害死了自己的儿子。只是就凭他怎么能做一国之君呢?恐怕到最后也是为他人做嫁衣裳罢了!至于连妃,素来不受哥哥宠爱,心生怨恨这也能够理解,只是大夫连称和管至父为何会犯上作乱呢?

    大夫连称和管至父会犯上作乱说来还是有原因的。

    齐襄公曾命两位大夫领兵去戍守葵邱,两位大夫嫌葵邱苦寒,都不愿意去,可是襄公的命令他们也不敢违抗,便问襄公何时期满可以回来?襄公当时正在吃瓜,就随口答道,等来年瓜熟遣人代替你二人。等到来年瓜熟之时,两人见襄公一直未遣人代替,便来信请代。襄公不悦,便使人回报,再候瓜熟就遣人代替你俩。两人因此心生怨恨,再加上连妃是连称的堂妹,平素不受襄公宠爱,她常在连称面前抱怨襄公如何如何冷落自己,这更加让连称不满,因而连称心中就更加怨恨襄公了。


    这个在文姜意料之中。

    “夫人也知道,僖公在世时对公孙无知非常好,待遇和襄公做太子时的待遇一模一样,襄公做太子时就对公孙无知很不满意,只是有僖公在,不敢说什么而已。等襄公继位之后,情况就不同了,他将公孙无知的所有优待一点一点都取消了。公孙无知自然心怀怨恨,于是私下里就和连称、管至父密谋,趁襄公去贝邱畋猎之际行此弑君篡逆之事。”

    文姜叹道:“哥哥失信于大夫,固然有错,可是错不致死?这帮乱臣贼子,早晚必被诛杀。也怪哥哥太过仁慈,和郑昭公犯了同样的错误,既然对公孙无知不满,为何不早点除掉他呢?”

    文姜忽然想起来了,齐襄公去贝邱之前,她曾劝说襄公多带侍卫跟随的,于是又问道:“襄公去贝邱不是随行带了很多人吗?他们是怎么弑杀襄公的?”

    “听说,襄公并未带很多人,只带了平日里经常随行的石之纷如、孟阳和徒人费等一班人。小的还听说那日襄公出猎遇见了一头野猪,那头野猪像人一样站着嚎叫,声音甚是凄惨,随从认出了那人竟然是公子彭生。襄公听了,又是生气又是愤怒,可能也有些害怕,就朝那头野猪射去。本来襄公的箭法是非常好的,谁知道一箭竟然没射中,于是襄公又射了第二箭,奇怪的是,第二箭也没射中,这回,襄公是彻底恼怒了,又射了第三箭,没想到第三箭依然没射中。襄公的箭法不说是百发百中也差不多,可像这样连射三箭而不中的情况还从未有过,而此时那头野猪哭声更加哀戚,襄公也害怕了,一不小心从车上摔了下来,不仅脚受了伤,慌乱之际还弄丢了一只鞋子。襄公急匆匆地回到离宫,脚痛不说,还因彭生之事心情烦闷,就让徒人费去找寻鞋子,而徒人费出去找了半天也没找到鞋子,回来向襄公复命。襄公本来心情就不好,一听鞋子没找到,就更加生气了,一怒之下,就用鞭子抽打徒人费,直打得皮开肉绽,而正好此时连称等人带着很多人前来打探消息。”

    文姜打断了他的话:“所以徒人费就出卖了襄公?”

    “不是不是的。徒人费从离宫出来,正好遇见连称等人,就被连称等人给绑了,他们询问襄公下落?徒人费便知襄公危险,就谎称自己无故被襄公鞭打,正欲报仇,苦无机会,愿意先进离宫内,做他们的耳目。连称将信将疑,命人脱掉他的衣服,果见他后背被打得皮开肉绽鲜血模糊,便信以为真,就放了他,让他做内应。徒人费回去之后立即和石之纷如以及孟阳商量对策。孟阳说道,事发突然,又无外援,由我伪作襄公,代襄公而死,石之纷如掩护我,好让贼人以为我就是襄公,徒人费赶紧回去将襄公藏起来。三人计议已定,开始行动。石之纷如掩护孟阳,力战贼人,最后抵挡不住,被贼人杀死。孟阳见状,大喝一声,大胆贼人,好大胆子,竟然敢犯上作乱,对寡人无礼,就不怕寡人诛杀你们全家吗?众贼人一听这话,就以为孟阳是襄公,二话不说上前就将孟阳砍死了。而此时徒人费已将襄公藏好,然后杀将出来,最终寡不敌众也力战而死。本来襄公已经逃过一劫,不料连称前来检查尸体,他认得襄公,发现死者不是襄公,于是就开始大肆搜查离宫,最终还是发现了襄公,襄公就这样被连称弑杀了。而且……”

    “而且什么?”文姜强忍哀痛问道。

    “听说,听说连称还将襄公给肢解了,手段极其残忍。”

    文姜又差点没晕过去。

    想到兄长死得如此之惨,心中更加伤痛不已。一个月前还有说有笑呢,一个月后却天人永隔。襄公的死带给文姜的是永远的痛,直到半年后她才慢慢调整过来,不过整个人像变了个人似的,不仅穿着素淡,打扮也极其素净,几乎不施粉黛,头上松松地挽了一个发髻,也只用一根簪子别着。

    从此文姜再也没有离开过禚地半步,她把主要的心思都用在了儿子庄公身上。庄公到禚地行宫来看她,多次劝说文姜回鲁国,但都被文姜拒绝,没办法庄公只得到禚地来看他。文姜经常帮助庄公出谋划策,展现了她在政治上聪明睿智的一面。

    每当一个人静下来的时候,文姜就经常想起襄公,想起他们之间发生的种种,从小到大,其实他们之间似乎不只是兄妹、恋人的关系,更是知音、知己。为解相思之苦,文姜又弹唱起了这首不知道弹唱了多少遍的曲子,文姜命名为《断肠曲》

    一曲肝肠断,天涯何处觅知音?一曲肝肠断,轻羽此去莫留连,更有南国花正好,莫向白苹洲上独叹秋水寒;

    二曲肝肠断,深院梨花相谢早,五马罗堂久徘徊,油壁桐车载君去,去时盈盈红泪满红绡;

    三曲肝肠断,落花为雨侬为愁,秋千架上看笑靥,而今都随海棠瘦,唯自弄笛别院忆兰舟;

    四曲肝肠断,琵琶不语琴绝弦,鹦鹉架前说心事,垂画双立秉烛观,但得青鸟传信与香媛;

    五曲肝肠断,往事何堪忆从头,剪花笑谈灯影瘦,而今红螺渐蒙愁,明月华衫霓裳能记否?

    六曲肝肠断,欲倾心事无所藉,还自南园抚霜枝,云台黛色苍烟里,问君此去还谋定佳期?

    ……

    文姜的故事告一段落了,这两位姐妹花的不同的人生道路让人唏嘘不已。

    冯梦龙在《东周列国志》里这样评价的:“齐僖公二女,长宣姜,次文姜,宣姜淫于舅,文姜淫于兄,人伦天理,至此灭绝矣!有诗叹曰:妖艳春秋首二姜,致令齐卫紊纲常。天生尤物殃人国,不及无盐佐伯王!”这是冯梦龙先生的评价,笔者却不认同。纵观宣姜的人生固然有很多错事,她的人生遭遇甚至被后人所不齿,但我们不要忘记,她只是一个弱女子,她没办法掌控自己的命运,她的一生是被动的,是一种无奈,客观因素居多。而文姜,虽然集美貌、智慧和才情为一身,却冒天下之大不韪与兄长乱伦,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确实不冤枉。总体来说,文姜的人生更多的是一种偏执与放纵,恣意与任性,主观因素居多,所以宣姜更值得同情。但是将齐、卫两国的政治兴衰归罪于两个女人身上的观点,着实可笑。
    齐桓公(一)管至父荐贤 春秋第一相管仲呼之欲出

    话说公孙无知继位后,立连妃为夫人,让连称做正卿,管至父做亚卿。面对着突如其来的宫中变故,朝中大夫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嘿然不语,只有大夫雍廪一改常态,态度恭顺语气谦卑,躬身施礼后,说道:“臣恭贺主公继位为君,这也是襄公多行不义自食恶果。想当初僖公在日,对主公的待遇和太子一样,可见僖公早就有意于主公。如今主公继位真所谓是上应天意下合民心,只是臣雍廪有罪,曾经得罪于主公,望主公治罪。”说罢,跪地不起。

    诸大夫更加茫然不解,谁不知道昔日雍廪和公孙无知有过过节。公孙无知深得僖公宠爱,恃宠而骄,而雍廪看不惯他的傲慢,两人因此发生争执,雍廪还挨了一顿揍。这件事朝中人尽皆知,后来还是僖公亲自出面为两人调节。两人虽停止争斗,但谁也不搭理谁,这倒是真的。众大夫以为以雍廪的性格即使不向公孙无知发难,也不会站出来替他说话,不料他却主动向公孙无知赔罪,转变这么快,当真是识时务者为俊杰。不过仔细想想,倒也能理解,毕竟今非昔比,公孙无知现在是一国之君,掌握着生杀大权,谁不想好好活着?理解归理解,众人对雍廪的态度还是带着一丝鄙夷的,而众人的态度雍廪则毫不在意。

    雍廪的表态让公孙无知很满意,忙将其搀扶起来,笑道:“大夫严重了,昔日之事皆是误会,大夫何罪之有?大夫能文能武,将来齐国还有赖大夫呢!”公孙无知不加罪自然也是为了收买人心。

    雍廪自然是感激涕零,说道:“臣多谢主公洪量不治臣冒犯之罪,臣虽不才,自当竭尽全力辅佐主公,助主公成就霸业!”说罢,雍廪转身看了看侧目而视的群臣,微微一笑,道:“臣有肺腑之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公孙无知笑道:“既是肺腑之言,自然当讲。”

    雍廪道:“家无贤妻不睦,国无贤才不昌。主公新继位,还要广纳贤才。”

    站在旁边的管至父闻言重重地点点头,不待公孙无知答话,就走上前,说道:“雍廪大夫所言极是,臣也觉得主公当广招贤才以图霸业。”

    公孙无知点点头,问道:“亚卿心中可有合适人选?”

    管至父借机向无知举荐族中之人管夷吾,并赞道:“此人有经天纬地之才,晓治国安邦之术,倘得此人辅佐,主公必能强齐国,霸天下。”

    管至父的一番话引出了一位经天纬地的奇才,此人一生也确实做出了惊天动地的事业。

    话说管夷吾,他的祖先是周穆王的后代,与周王室同宗。后来家道中衰,父亲管庄早逝。管夷吾天资聪颖,喜读书善骑射,好游历擅经商,又生得高大英俊仪表不俗。这样的管夷吾真可以说是天之骄子,上天的宠儿。当然了,这样的天之骄子老天爷也是要好好磨炼他,好好考验他的,正所谓不经历磨难怎能成大器呢!


    管夷吾在困顿时与鲍叔牙相识结交,两人可谓一见如故,相交莫逆。鲍叔牙的家境可比管夷吾不知好上多少倍?更难能可贵的是,他不是一个势利之人,他见管夷吾虽家境清贫但相貌不凡,言谈不俗,和他谈论治国安邦之术更是句句中肯,真可以说佩服得五体投地,认定其为天下之奇才,便道:“子笼中之雄鹰,只待破笼而出,便可遨游长空,其势不可挡也!”

    处于困顿之中的管夷吾,听着这番话自然心里热乎乎的,不禁喟然长叹道:“吾与君犹伯牙与子期也!”

    僖公在位时,立嫡长子诸儿为太子。他的二儿子公子纠和三儿子公子小白也都天资聪颖,僖公也很喜爱,就让管夷吾和召忽为公子纠的太傅,鲍叔牙为公子小白的太傅,并且嘱咐太子诸儿,将来好生看待两个弟弟。

    公子纠天资聪颖,性情平和,其母亲是鲁国公主。

    公子小白也天资聪颖,谦逊豁达,其母亲是莒国公主。

    莒国是小国,鲁国是大国,小白母亲去世得早。僖公在时,两人倒也生活得惬意,读书习武,无忧无虑。

    僖公去世后,太子诸儿继位是为齐襄公。齐襄公倒也没难为两个弟弟,但由于齐襄公为人喜怒无常又任性妄为,两人十分谨慎小心。自从齐襄公杀了鲁桓公之后,又和文姜时时相会于禚地,饱受国人非议诟病。鲍叔牙劝谏公子小白道:“君主荒淫无度,不纳忠言,又穷兵黩武,任性妄为,百姓深以为怨。齐国强大,虽可外御诸侯,但人心叵测,恐祸在萧墙之内,难以防患。如今之计不如避难他国,既可保全自身,一旦齐国有变,再做打算也不为迟!”

    小白深以为然:“大夫以为当去何国?”

    鲍叔牙答道:“诸侯大国往往喜怒无常,心意难料,公子是落难王孙,恐生变故。不如去小国,公子母亲是莒国公主,而莒国国小,莒侯自不敢轻慢公子,加上莒国离齐国又近,一旦齐国有变,公子可以第一时间回到国内,占据先机。”

    小白问道:“齐若有变,一旦封锁消息,即使莒国近齐,又焉能知晓?”

    鲍叔牙道:“高祖望,国之重臣,德高望重,为人所信服。公子若能结好于他,既可以第一时间得到消息,又有强大的后盾做支持,何乐而不为?”

    小白思索片刻,问道:“不知他是否愿意?”

    鲍叔牙道:“臣前往说之,他必同意。”

    小白笑道:“大夫有如此把握?”

    鲍叔牙道:“僖公有三子,除了襄公之外只剩下公子纠和公子您。两位公子皆聪慧贤德,深得人心,又各有优势和劣势。公子纠的优势在于,他年长于您,按照长幼顺序,当由公子纠继位;劣势在于公子纠的母亲是鲁国公主,而襄公杀鲁桓公后,齐国国人生怕鲁国会报复,故而不信任公子纠,这是其劣势。而公子的优势在于母亲是莒国公主,又早亡,国人对您都深感同情,莒国又是小国无后顾之忧,这是您的优势,朝中大夫若选择,定会选择公子您而不会选择公子纠,所以高祖望一定会支持您;而公子唯一的劣势就是比公子纠小,但两位公子都不是嫡长子,故而不影响大局。”

    小白恍然大悟,笑道:“大夫一番话如拨云见日,令小白茅塞顿开,就劳烦大夫前去劝谏高祖望。”

    鲍叔牙去见高祖望,晓知以厉害,高祖望果然同意。小白十分高兴,更加信任鲍叔牙,对他说的话言听计从,于是鲍叔牙和小白去了莒国。

    鲍叔牙和小白去了莒国后,管仲和召忽便商量,公子纠在齐国亦不安全,公子纠的母亲是鲁国公主,只有去鲁国最为安全。且鲁国是大国,一旦朝中有变,可以得鲁国相助,于是二人奉公子纠逃到鲁国。鲁庄公将他们安顿在生窦,生活物资也按月供给。

    公孙无知篡位后,管至父向他推荐管夷吾,公孙无知就派使者去鲁国召管夷吾。管夷吾深知公孙无知不得人心,不会长久,自然不会回去引颈就戮,公孙无知见他不肯回齐只得作罢。

    于是就把目光转向了另外一个人,这个人就是高祖望。
    齐桓公(二)公孙无知与雍廪的“冰释前嫌”

    高祖望究竟是何许人?他在小白的夺位之战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话说高祖望,名傒,号白兔,他是齐太公姜子牙的后裔,名副其实的齐国贵族,也是周天子赐封的齐国上卿。

    提到高祖望,就不能不提国懿仲。国懿仲和高祖望一样,都是姜子牙的后裔,都是名副其实的齐国贵族,两人均为齐国上卿,在齐国都德高望重。

    正当管至父和连称思索如何拉拢他二人以服众望之际,却不料高祖望主动置酒宴请连称和管至父,两人一听,喜出望外,欣然前往。

    高祖望亲自到院门外迎接,两人更是受宠若惊,连称道:“怎敢劳烦上卿亲自远迎,我二人不胜惶恐。”

    高祖望满脸谦恭,笑容满面,如沐春风一般,道:“先君多行不义失德于天下,亏两位大夫另立明主重整社稷,乃国家之福,苍生之幸。老夫年迈无能,又久病床前,如今身体见好,特置薄酒以表心意,子孙愚鲁,百年之后还当相托于两位大夫,让大夫费心,老夫感激不尽。”

    管至父笑道:“上卿过谦也。上卿乃齐国望族,得您信任垂青,深感荣幸,我二人虽不才,必尽全力而为之。”高祖望感激不已,将二人让到客厅。

    高祖望道:“难得跟两位大夫饮酒,今见两位大夫谦恭知礼,真乃国之栋梁,今日相聚当不醉不归。”

    席间,三人推杯换盏,聊的不亦乐乎。

    高祖望趁机道:“昔日雍廪大夫和主公有些嫌隙,雍廪十分惶恐,欲摒弃前嫌竭尽全力侍奉主公,又恐主公不信,每日惴惴不安,如坐针毡。故托老臣乞求于两位大夫在君主前美言几句?雍大夫就在老夫舍下,不敢贸然来见两位大夫,故让老夫为之说情。”

    连称道:“烦请雍大夫来见。”

    待雍廪来到客厅,向三位大夫见过礼。

    连称道:“大夫顾虑,我等尽知。君主为人宽厚,早已不计较此事。朝堂之上主公就已经表态了,倘大夫仍心有不安,我二人回去自当好生跟主公进言,雍大夫放心便是。”

    雍廪千恩万谢,又亲自为三人斟酒。

    高祖望命人另置一副碗筷,让其共饮,四人相谈甚欢。

    过了几日,齐侯公孙无知召见雍廪,道:“昔日之事,孤一时醉酒,误伤大夫,至今思来心中悔恨不已,又怎会怨恨大夫?上次朝堂之上孤所言句句肺腑,并无虚言,不想大夫心中仍有顾虑。连称、管至父俱以告孤,大夫英勇忠心,孤喜不自胜,有大夫在孤高枕无忧矣。”

    雍廪再一次躬身施礼,谢道:“主公宽厚之至令臣汗颜,臣定当竭力保护主公万死不辞。臣之子孙亦托付于君主,还望君主见怜。”

    公孙无知点头,趁机问道:“自从孤继位以来,大夫观群臣反映如何?”

    雍廪道:“襄公无道,淫其妹而杀其夫,大夫都敢怒不敢言。况且僖公在日,待主公如己出,俸禄、服饰等生活待遇都和太子同等,临终又嘱咐襄公善待主公,却不想襄公背弃父言,一再降低主公待遇,更不礼遇重用主公,实乃心胸狭隘之辈,焉能久居君主之位?”

    这番话深中公孙无知心意。

    公孙无知又问道:“公子纠与公子小白两人分别逃到鲁国和莒国,是否会危及社稷?”

    雍廪道:“莒国国小兵微怎敢得罪于齐?是以公子小白不足虑也。公子纠居鲁国,齐、鲁两国有杀君之仇,大夫多忧鲁侯报仇,怎会拥戴公子纠?襄公之子齐季已逃往楚国,更加不足为虑,主公可高枕无忧。”

    公孙无知仍有顾虑,说道:“听闻公子纠和小白皆有贤名,客居他国,只怕心有不甘,万一两人联合起来,终为祸患,不如除之,以绝后患,大夫以为如何?”

    雍廪摇头,道:“主公刚继位便杀堂弟,恐招非议,此事不急,可缓缓图之。再者说他二人一个良懦,一个好色,根本不足为惧。更何况天无二日,国无二君,两人各有私心,怎会联手?合作之事绝无可能。况且朝中大夫以高祖望和国懿仲为尊,此二人如今都支持主公,其他人自无异议,主公自可高枕无忧。”

    公孙无知闻言,也冷笑道:“小白好色,孤也早有耳闻,听说但凡入他眼者,都会被他宠幸,其荒淫更甚襄公十倍百倍。何况诸儿荒淫只淫一人,倒也是个痴情种子。小白则不然,他是见着美女就走不动道,纯粹的好色之徒。小白也好,公子纠也罢,孤都未放在心上,只是孤听闻辅佐公子纠的管仲、召忽和辅佐公子小白的鲍叔牙皆为贤才,若有贤人辅佐假以时日,怕其羽翼成而难以剪除?”

    雍廪笑道:“主公无虑。这三人皆不足为惧。”

    公孙无知目光狐疑,似是不信,雍廪笑道:“管夷吾与鲍叔牙相交深厚,两人昔日曾一起经商,鲍叔牙出资多,管仲出资少,而分金时,管夷吾多给自己少给鲍叔牙,可见其人贪财也;管夷吾曾随军出征,行军打仗之时就居后队,等凯旋之日就列居前队,可见其人贪生也。如此贪财怕死之辈能成什么气候?而鲍叔牙与管夷吾这样贪财怕死之辈结交,还引以为知己,可见他既不识人,又不明智。且他为人苛刻,肚量狭小,不能容人。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故难成大器。他还曾说人生有两大快事:一为食盾鱼,二为饮玲珑,想来也不过是一个徒有虚名的富贵闲人罢了!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想来他二人也是臭味相投,浪得虚名而已。至于召忽,虽志大博学,怎奈家族落魄无依无靠,他又愚顽而不懂变通,更加不足为虑。”

    公孙无知一听,顿时茅塞顿开,心中大喜,笑道:“卿家良言,让孤心安。如今春光明媚,郊野绿草茵茵,孤打算去郊野畋猎?卿与孤同去如何?”

    雍廪忙答应,又道:“郊野景致一般,恐主公难以尽兴?”

    “卿可有去处?”

    “雍林处山丘之中,树木种类繁多,俯看绿草如茵,仰观开花之树,真如仙境一般,其间又有野兽出没,正可畋猎游玩。”

    无知被说得心驰神往。

    雍廪又建议道:“还可请连称、管至父两位大夫同往。”

    于是五日后,公孙无知就携连称、管至父和雍廪四人带着数十侍卫前往雍林。
    齐桓公(三)公孙无知的黄粱一梦

    公孙无知等众人晨起出发时,天气晴朗,阳光明媚。公孙无知坐于车内,雍廪、管至父和连称三人骑马,其余侍卫步行跟随。众人心情亦是高兴,一路上,谈笑风生。

    公孙无知颇有感慨:“畋猎游玩真是人生一大幸事!难怪齐襄公爱好畋猎乐不思蜀。”语毕,想到襄公最终因为畋猎而丢了性命,忽觉不祥,忙闭嘴不语。

    雍廪笑道:“游玩畋猎本身没错,关键在于度,襄公因畋猎无度才招致杀身之祸,且襄公暴政太多,岂止是畋猎而已?”

    公孙无知笑道:“大夫真知灼见。孤有三位贤大夫辅佐,是孤之福也!”

    雍廪道:“主公之福乃天赐也,我等只是顺天意而为之,怎敢贪天之功?”

    连称道:“原来只听说大夫是一员虎将,想不到口才也如此好,真是文武全才。”

    管至父也道:“大夫深藏不露,令我等佩服不已!”

    雍廪一惊,忙道:“两位大夫过誉了,雍廪一介武夫,粗人一个,不懂语言艺术,只是心中怎么想便怎么说?文武全才实不敢当,倒是两位大夫才是匡扶社稷的大臣,是国家的栋梁。”

    齐侯笑而不语。

    四人又走了一段路程,忽然来一阵狂风携着沙石向众人袭来,只刮得天昏地暗,约一刻钟方停,驾车之马大概是受了惊吓,偏离了车道,正好撞到一块石头上,一轮被折断,车不能行,公孙无知只得下车乘马而行。

    众人的好心情似乎也受了点影响,欢声笑语也少了。一行人又走了二十里地。公孙无知所乘之马忽然前蹄朝天将他掀于马下,无知心惊不已,好在没有受伤,众人停下来歇息一会儿,直待无知缓和下来。

    无知问连称:“两次出现意外,是吉兆还是凶兆?”

    连称本不懂占卜之术,只得说道:“天有不测风云,马有失蹄之时,主公勿忧。”

    管致父道:“为保万全,不如姑且回去翌日再来游玩。”

    雍廪道:“此处距离雍林不足十里地,倘若回去实为遗憾,况且生死由命,主公受命于天,自然无虞。更何况我们一路鞍马劳顿,行路之人俱见天子游猎,倘若因受点惊吓就原路返回岂不让人耻笑?”

    众人深以为然,于是又继续向雍林而去。

    到了雍林,空气中弥漫着一片芳香,让人心情为之一振。放眼望去,漫山遍野都是树,最主要的是树木种类繁多,有很多珍奇品种,从未见过。无知已经忘了刚才的不愉快,便与雍廪等三人骑马慢行于林中。雍林道:“林中大小野兽更多,恐人多受惊,不若让众侍卫在此等待。”

    连称有些犹豫:“仅我四人,万一有危险当如何是好?”

    雍廪道:“大夫放心,这里都是些乖巧可爱的小兽,绝不伤人!”

    管至父也道:“野兽虽不伤人,但万一碰到盗贼怎么办,我等岂不束手就擒?”

    雍廪大笑:“两位大夫放心,臣已经有所准备,说罢,将事先准备好的十二把飞刀拿出来,每人身上佩戴三把,以防万一,何况我们都佩戴弓箭,遇到强盗也无危险,臣手中长戟亦可保君主无虞!”

    公孙无知笑道:“大夫真谨慎人也!”

    连称和管至父也不在说什么,四人骑马就进了树林。无知被林中的奇树所吸引,每指一树,雍廪便为其一一解释,无知不住地夸赞:“卿真博学之士也。”

    雍廪也不答,但做解释。忽然一只松鼠从树上跃下,见到人便跳跃而逃,无知怎会让它逃走,骑马便追,连称忙拦着,雍廪道:“两位大夫在此等候,我去追主公,抓到松鼠便回。”说罢,拍马疾驰而去。

    公孙无知只顾追着松鼠,不知不觉已经跑出去了很远,却将松鼠追丢了。

    无知下马四处寻找,此时雍廪也到了。无知说道:“大夫快帮我寻找松鼠。”

    雍廪只看着他不言语。

    无知见他不动,便有些微怒:“刚刚还在呢,怎么转眼间就不见了呢。”等他再一次回过头来时,无意中看向雍廪,但见雍廪瞪着眼睛看他,眼角眉梢皆是怒意,顿时心中一凉:“你,你怎么了,你想做什么?”

    雍廪冷笑道:“你深受僖公之恩,僖公待你如太子一般,可你却狼子野心,食君禄而弑君,天地所不容,今日便是你的死日。”说罢,长戟一动便向无知刺来。无知心胆俱裂,慌忙下跪求道:“大夫饶我一命,孤愿意让出君位,望大夫乞怜。”

    雍廪冷笑道:“你还是去地下向襄公去求情吧!”话音刚落,长戟便刺进无知的后心,无知一声惨叫,顿时绝气身亡。可怜无知弑君篡位仅一月有余,就死于非命,君主之位到头来也只是黄粱一梦。雍廪将长戟拔出,在齐侯的袍子上蹭了蹭,然后骑马而返。

    连称和管至父见雍廪一人骑马而归,忙问道:“怎么不见主公?”

    雍廪来到两人近前,上下打量了二人一番,满脸都是鄙夷之色,冷笑道:“弑君篡逆的贼人已去地下向襄公赔罪,如今还剩你二人尚未报到。”语落,长戟刺出,连称还没反应过来,戟已经刺入小腹之中,一声惨叫,连称从马上跌落下来,绝气身亡。

    管至父见状,心中暗道不好,此时顾不得多想,一把飞刀射向雍廪,慌忙调转马头就想跑,雍廪怎会让他逃脱,用长戟将飞刀打落在地,同时也将一把飞刀射出,正好射到管至父的后背上,管至父忽然感觉后背疼痛不已,一下子也从马上跌落下来,雍廪骑着马来到他身边,管至父愤怒不已:“我与卿无冤无仇,卿何故如此?”

    雍廪冷笑不止:“你与连称乱臣贼子,因一己之私心不顾君臣之义弑君犯上,万死难脱其罪!”

    管至父至此才恍然大悟,强忍着疼痛,道:“原来你和高傒合起伙来算计我们?”

    雍廪笑道:“只可惜你知道的太晚了!”

    管至父冷笑道:“你说我弑君犯上,可你今日也弑君犯上!和我们有什么区别?”

    雍廪冷笑道:“当然有区别。襄公是嫡长子,是名正言顺的君主,纵有过错,也轮不到臣子弑杀。而公孙无知乃僖公胞弟之子,由他来继君位本就名不正言不顺。何况僖公除襄公外,还有公子纠与公子小白,无论如何也轮不到他公孙无知来继位。僖公待他如亲子一般,已是天大的恩宠,他却不知感恩,竟然觊觎君位,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人人得而诛之。我杀他乃是替天行道!既然你如此忠于公孙无知,就去地下陪着他吧!”说罢,一戟便将其刺死,然后抽出长戟在管至父的衣服上擦拭两下,鲜红的长戟顿时光洁明亮,闪闪发光,雍廪将长戟别于腰间,顺势从腰间取出玉箫,吹了起来,很快,埋伏在雍林中的士兵都来到雍廪这里。雍廪对众人说道:“昏君公孙无知的尸首在前边,去几个人弄出来,然后再过来几个人将这二人的尸首也带出去。”

    雍廪走出雍林,随身携带的侍卫见雍廪立马横戟,却不见齐侯和两位大夫,都感到奇怪,面面相觑,不待询问,只听雍廪厉声道:“连称、管至父大逆不道联合公孙无知弑君犯上,天理难容,此三人已去九泉之下向襄公赔罪。诸位是顺应天意与我一起回去还是打算逆天而为,为他三人陪葬?你等做决定吧!”谁不想活命啊?何况主子都死了,谁会愚蠢到为死人尽忠?何况他们只是侍卫而已,又没有得到过公孙无知的特殊恩遇,众人连想都没想,步调极其一致地跪下,很像事先彩排了一般,异口同声:“我等愿为大夫效犬马之劳,绝不与弑君篡逆之人同流合污!”雍廪听了自然高兴,便将三人的头砍下来,拿回去祭奠襄公,将尸体扔到山涧之中去喂狼,然后带着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往回走。
    齐桓公(四)管仲射钩的一箭之缘

    雍廪回去向高祖望复命,简单说了一下经过,高祖望赞道:“大夫除掉篡逆之人,为我国立下不世之功。”

    雍廪笑道:“此皆上卿运筹帷幄之功,雍廪粗人一个,哪里当得起?”

    高祖望笑道:“此时还不是谦虚的时候,如今当务之急是立新君。”

    雍廪点点头,深以为然,说道:“如今襄公薨,僖公诸子之中公子纠年长,只有去鲁国迎接公子纠继位了。”

    高祖望捋着胡须,微眯双眼,若有所思,雍廪道:“难道上卿有其他想法?”高祖望挣开双眼,顿时两眼精光毕现,说道:“从长幼上确实当立公子纠,只是大夫可曾考虑到很多现实的问题?”

    雍廪沉思片刻,摇摇头,道:“愿闻其详。”

    高祖望不再卖关子了,索性开门见山:“公子纠的母亲是鲁国公主,鲁国是大国,襄公又弑杀过鲁桓公,所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公孙无知已死,鲁国会不会借此机会兴兵于齐?大夫还记得当初宋庄公帮助郑厉公复国,后来因为郑厉公的索取无度,导致郑国、宋国多年战争不断。若如是,恐怕到时齐国人人心危,不利社稷。而公子小白则不然,他的母亲是莒国公主,莒国国小,为图生存,势必会以大国为先,不敢对大国不敬,更不敢挑起争端,只会死心塌地依附我国,所以从长远考虑立公子小白有百利而无一害,而立公子纠则后患无穷,望大夫深思。”

    雍廪沉思片刻,点头道:“一切但凭上卿做主。”

    于是高祖望立即给鲍叔牙写紧急文书,告知他齐国变故,令其护卫小白日夜兼程回齐继位。

    再说连妃听说齐侯无知和堂兄连称皆死,便上吊自缢了。说来连妃也是可怜之人,嫁给襄公,襄公就当她不存在一般,如今好不容易做了无知的妃子,得到了无知的宠爱,哪曾想到,这份宠爱只维持了一个月,终究是黄粱一梦。

    公孙无知被杀,这么大的事想瞒也不可能,很快就在齐国大夫中传开了。管仲事先留在朝中的眼线,得知此事后,马上暗中给公子纠送信,公子纠收到信息后,便与管仲、召忽商量对策。召忽劝道:“大夫高傒欲立小白,如今只能请庄公护送公子入齐。”

    管仲道:“公子小白在莒国,莒国离齐近,倘若他先入齐国,被立为君,公子回去也无可奈何!当务之急需先于公子小白到齐,为今之计,只有骑快马于半路劫杀小白,方可无虞!”

    公子纠沉默不语,他虽然和小白闹得很不愉快,可是要杀了他,他还是不愿意的,不管怎么说他们也是兄弟啊,想到这里,公子纠问道:“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好方法了吗?”

    管仲摇头。

    “那可否饶他一命?”

    管仲又摇了摇头,道:“小白野心勃勃,并非安分之人,公子切莫一时心软步郑昭公的后尘。”

    公子纠思量半晌,最终长叹一声,道:“罢了,既然如此,一切都依太傅所言。”于是,公子纠一方面去拜见鲁庄公,请求庄公护送其回国,并许以好处,鲁庄公欣然应允,亲自率领兵车五百乘,护送公子纠入齐。一方面让管仲带领二十个侍卫骑马去追赶小白。

    事关立储大事,管仲不敢丝毫马虎大意,马不停蹄昼夜奔驰地追赶公子小白。到了即墨,依然看不到小白的踪影,不由得紧皱眉头,难道他们已经到临淄了?管仲暗思:公子小白此番回齐国定会有莒国军队护送,小白又自恃莒国离齐近,不会骑快马进城。大军前行也需几日能到,到齐国临淄的可能性不大。他回头看看一行人,人马俱疲,依旧不敢耽搁。众人都想下马休息一会儿,管仲道:“我等若能成功劫杀公子小白,便等于立下不世之功,荣华富贵唾手可得,如今离成功只有半步之遥,此时懈怠,我等两日两夜的疲劳奔波便功亏一篑。”众人深以为然,重新振作精神,扬起马鞭疾驰而去,过了即墨约三十里,管仲见空中缕缕炊烟升起,心中大悦,对众人说道:“此处荒郊野岭并无人家,而前面有缕缕炊烟升起,想必有人在此埋锅做饭,我料必是公子小白等一行人。”众人一听更是精神抖擞,马队过后,一片尘土飞扬。

    果然不出管仲所料,片刻的功夫,一行人就来到了公子小白近前,管仲见公子小白正坐在车中,车旁站立一人,正是自己的至交好友鲍叔牙,再向四周望去,莒兵约有一百余人。管仲暗思:若硬拼敌众我寡,而且我们一路奔波劳累必不是对手,何况此行目的只要公子小白一人死,便大功告成,其余人等并不重要。想到这里,他便下马,让众人退到百米远处等待,众人不解何故,就按照管夷吾的吩咐后退一百米。此时公子小白这面的人也早已发现了管仲他们,莒兵也都做好了警戒。管仲独自向公子小白走来,马上有莒兵上前阻拦,管仲道:“在下管夷吾,奉我家公子纠之命有事面见公子小白,夷吾并无恶意,况且我手无寸铁,所带随行也只有二十人,又退到百米之外,在下说完就走,公子尽可放心。”

    公子小白望向鲍叔牙,鲍叔牙点点头,说道:“可以让他近前答话。”

    于是莒兵放行。

    夷吾走到近前,躬身施礼道:“公子别来无恙,不知此番兵车人马意欲何往?”

    公子小白道:“近闻国中内乱,小白身为公子不可不管。”

    管仲道:“齐国内乱,也应由嫡子匡扶国政。襄公薨,公子纠年长,是为嫡子,而公子此番前去,恐怕名不正言不顺?不如待公子纠将齐国内乱平定后,公子再回岂不更好?”

    鲍叔牙道:“夷吾不必多言,齐有内患,身为僖公诸子,皆有义务为齐排忧解难,焉有长幼之分?夷吾可速回,勿复多言。”

    管仲见状,只得道:“臣也是奉公子纠之命传达他的意思,意思已经传达到,夷吾先行告退。”见礼完毕,便退了回去,一边走一边暗道:鲍子,对不住了,谁让我们各为其主,不过,待公子小白死后,公子纠继位,我必会在主公面前举荐于你,到时候你我二人共同辅佐公子纠岂不好?

    待管仲走到一行人所退之处,用眼睛示意众人,然后扬声道:“公子之话,夷吾已带到,我们走吧!”于是众人上马前行,管仲也上马,走在最后。公子小白听见管仲之话,又见一行人都上马走了,便放松了警惕,不料管仲忽然将马袋里的弓箭拿出来,左手弯弓,右手搭箭,右手同时执两支箭,夹在手指缝里预备着,以便于连发。管仲侧身一转,嗖的一下一只箭冲着公子小白射去,整个过程速度极快,任谁也没有料到,一箭便射中小白的小腹,管仲又拈起第二只箭,刚搭好箭正准备射出去,便见小白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齐桓公(五)乾时之战

    管仲出其不意弯弓搭箭射向小白,为确保万一,他拈了两支箭,第二箭刚准备射出去,就见小白口吐鲜血倒地不起,于是就停止了动作。刚才那一箭力度有多大,他最清楚,又见小白吐出鲜血,便知小白必死无疑。他见鲍叔牙匆忙去扶小白,失声痛哭,莒兵也有不少人一起跟着啼哭,管仲暗叹:“看来是天意如此,何该公子纠为君,今日之举虽属暗箭伤人,但除此之外别无他法。”于是就和众人一起回去见公子纠和鲁庄公,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叙述了一遍,众人一听俱是高兴。

    公子纠道:“这次承蒙庄公助纠回国复位,他日为君当和庄公结盟,两国永为盟国。”说罢,又指日为誓。

    庄公见公子纠赤诚,便道:“公子挚诚人也,孤自是和齐交好,况孤与襄公之女哀姜以约为婚姻,更是亲厚无比,若两国有意外,当互以为援。”

    公子纠连忙道:“鲁国他日有需要纠帮忙之处岂敢不尽力?”

    于是众人推杯换盏喝得不亦乐乎,庄公道:“今日天气已晚,公子小白已死,公子没有后顾之忧,就明天再走吧!”众人俱以为然,便安营扎寨休息。

    第二日,鲁庄公继续护送公子纠等一行人浩浩荡荡前往齐国,这一路,君臣都十分惬意,一边前行,一边欣赏路边的风景,这样一直走了六天到了乾时,离临淄已经很近了,忽然有齐使来见庄公。庄公笑道:“此必是齐国派使臣来迎接公子。”于是命使臣进来,使臣见过庄公,庄公问道:“是齐大夫派你来迎接公子纠回国继位的吗?”

    使臣笑道:“非也。齐国已立新君,又怎么会再立新君?齐、鲁乃是两国,又没有相约会盟,所以庄公不宜继续前行。新君刚继位,国中琐事繁多,恕我国君主桓公不能接待庄公,桓公深感歉意,待异日再邀庄公到齐做客。”

    庄公以及在座众人闻言都是一惊。管仲问道:“你们新君是谁?”

    “公子小白。”

    管仲大吃一惊:“那日一箭小白必死无疑,怎么会回国继位呢?”庄公深深地看了管仲一眼,转头对使臣说道:“公子纠年长于小白,而立子以长,这君位本来就是公子纠的,岂有小白自立为君的道理?你且回去告诉小白,让他早日将君位物归原主。孤绝不会退兵,除非公子纠继位,孤也只承认公子纠是齐侯。”

    不说使臣回去复命,单说庄公十分不悦地看着管仲,问道:“莫非这是太傅和小白同谋,演得一出戏,骗我等?”管仲慌忙起身,解释道:“夷吾深得公子信任,绝不会做此等忘恩负义之事,夷吾愿指天为誓。”

    召忽也替管仲说情:“此事也许另有蹊跷,不过我相信与夷吾无关。”

    庄公冷笑道:“我听说管夷吾与鲍叔牙感情莫逆,莫非你俩早已暗中联系?”

    管仲道:“夷吾虽与鲍子感情莫逆,那也只是个人私交,我二人如今各为其主,又怎会因一己之私而误公子大事?”

    公子纠道:“我也相信太傅不会欺骗我。”

    管仲道:“臣这就着人去查明那日的情况,以证臣之清白。”于是就派一名心腹去齐国打探那日的情况。

    且说来人回报:“那日太傅确实射中了公子小白,只是没射到小腹上,而是射中了他的衣带钩。小白担心太傅再射,便咬破舌尖,喷血诈死,然后穿着便服,抄小路连夜奔驰回到齐国继了君位。”

    管仲吃惊之余,心感惭愧,对公子纠说道:“是臣一时大意,误了公子大事,臣有罪,请公子治罪。”

    公子纠道:“太傅不必自责,也许天意如此,与太傅无关。”

    管仲心中颇为动容,又劝谏道:“小白刚刚继位,国中自然人心尚不安稳,何况当初跟公子交好的大夫大有人在,不如立即领兵前往,待内部有变,我们正好趁虚而入,尚有机会。”

    庄公冷笑道:“如太傅所言,小白已死多日了,又怎会继位?”于是便在乾时安营扎寨。

    公子纠如今只能依赖庄公复国,自然只能按照庄公吩咐的去做。

    庄公安营扎寨做好准备后,仅一天的功夫齐军就到了。雍廪做先锋,庄公在秦子和梁子的陪同下,驾戎车来到阵前,怒指雍廪,责之道:“你身为人臣,竟因一己之私怨而弑君?你有何面目来见孤?”

    雍廪道:“廪杀无知并非因我二人之间曾经有过私怨,而是因为他联合逆臣连称、管至父弑杀我君主襄公。他篡位为君,廪杀他乃替天行道,为齐国百姓,廪自问上对得起襄公,下对得起百姓,何愧之有?”

    庄公又道:“你杀公孙无知若有情可原,那么无知死,按长幼顺序当立者乃是公子纠,汝身为大夫,难道连嫡子继承的道理都不懂吗?弟弟被立为君,而兄长却被拒于外,天下可有这般道理?”

    这番话说得雍廪有些惭愧,其实按照他的想法,是想迎回公子纠继位的,可是上卿高傒却想立公子小白,而且又给他们分析了利弊关系,最后他也认为立公子小白更有利,所以也就顾不得长幼顺序。

    雍廪自觉理亏,便向后退去,士兵见先锋已退,也不战而退。庄公怎么能放过雍廪,于是便和秦子、梁子领兵追赶。行不多远,被鲍叔牙大兵围住,庄公方知上当了,但此时后悔也晚了,只得奋力厮杀。秦子和梁子紧紧护着庄公突围,好不容易突出重围,带着残兵败将往回返。庄公心情低沉,懊悔不已,怪自己大意轻敌。一行人正走着,忽听得左右炮声想起,庄公惊吓不小,宁越和仲孙湫带着两路伏兵冲出来了。而鲍叔牙领兵也追了过来,三面被围,庄公自知大势已去,即使不死,也势必受辱。果然,只听鲍叔牙大声喊道:“有能俘获庄公的,赏黄金万两!”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齐人气势如虹,秦子和梁子道:“我二人无论如何都要奋力冲杀出去,我二人可以死,而君主不可以受辱。”说罢,转身对鲁兵道:“国不可一日无君,我等死,仅死一人而已,而国君有难,我等父母子女亲族都将受累,让我们誓死保卫主公!”秦子这番话顿时鼓舞了士气,鲁兵大都受了伤,但却个个奋勇争先,英勇杀敌,庄公感动不已。

    且说秦子和梁子驾着戎车向一个方向突围,直杀得鲜血淋漓,渐得满身都是血迹。齐兵也都向庄公围来,秦子和梁子都受伤了,仍然在拼杀,眼见齐兵都涌了上来,庄公也拿起长剑奋力斩杀了数名鲁兵。他见围了一层又一层的齐兵,知道今日在劫难逃。正在千钧一发之际,只听得一声怒吼,惊天动地:“主公勿惊,曹沫来也!”

    不只是庄公吃惊不小,在场的齐兵、鲁兵都被震住了,不知道怎么回事,一时停止了厮杀,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但见一个高大粗壮的汉子手舞长刀一阵旋风般地杀将进来,一刀一个,瞬间齐兵就死伤几十余人,如入无人之境一般,势不可挡。庄公不认识曹沫,仔细观看:只见曹沫双目圆睁,满眼怒气直欲喷出火来,头发胡子也因气愤而根根立了起来。庄公自继位以来,还未见过如此骁勇善战之人,眼见着他像一阵旋风一样冲了进来,很快杀到庄公身边,道:“主公在车中坐好,沫带着您冲出去。”说罢,长鞭一扬,大刀一挥,就开始突围,秦子和梁子见状,心中颇感安慰:“苍天保佑,有英雄来救主公,我等还需奋力杀敌,以减轻此英雄之压力。”于是两人又开始杀敌。

    且说曹沫硬生生杀出一条血路,载着庄公向营地而去,行不远处,又见管仲带着一百多士兵前来接应,庄公这回方放下心来,一行人狼狈不堪地往乾时营地而去。
    齐桓公(六)公子纠之死

    待回到乾时,清点人数,仅剩百余人。庄公一把抓着曹沫的手,感激之情,溢于言表,说道:“多谢义士相救!不知义士如何称呼?”

    “贱人曹沫也。主公不必客气,身为鲁人,保护君主,职责所在。”

    庄公又问道:“卿以何为业?”

    曹沫似有为难,眉头微蹙,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其实沫是一个被通缉的杀人犯!”

    庄公也是一惊,忙问道:“那卿杀的一定是坏人!”

    庄公用的是肯定句而不是疑问句。

    曹沫道:“可以这样说,沫无家,四处漂泊,遇见有不平之事就忍不住出手,所以杀了不少恶人。”

    庄公叹道:“卿真义士也!卿既无家,不如就留在孤身边如何?卿英勇无敌,孤封卿为将军,卿他日在战场杀敌,保家卫国岂不更胜于杀几个恶人?”

    曹沫道:“谢主公赏识,沫自当全力以赴。”


    庄公得到勇士曹沫,心中十分高兴,听说秦子和梁子二人都已牺牲,心中颇为难受,真是又喜又悲,回去封赏二人家属暂且不提。

    管仲劝道:“我军元气大伤,不宜久留,不如回鲁,再商对策。”

    众人深以为然。

    于是连夜拔营而走,快到齐国边境,众人方心安一些,管仲环顾四周,道:“此处丛林茂密,倘若敌人在此埋伏人马,我等休矣,不如绕道而行,从小道回鲁国。”

    庄公冷笑道:“此处不到二十里就到我国境内,敌人怎么可能埋伏到这里呢!况且绕道而行,至少多走四十里,兵马俱疲,岂可舍近求远?卿多虑了。若不是卿该考虑的时候没考虑,不该考虑的时候却考虑得十分周详,我们又何至于如此狼狈?”庄公遂不听管仲之言,继续前行。


    管仲叹了口气,知道多说无益,便不再言语。

    一行人行不多远,忽见丛林之中杀出一批人马,为首两员大将,正是王子成父和东郭牙。

    庄公见状,心惊不已,深悔没听管仲的话。

    召忽道:“如今只能拼力杀将出去了!”

    曹沫道:“我去杀敌人的主将,你等护送主公杀出重围!”

    说罢,便手挥长刀,直奔王子成父和东郭牙而去,一人敌两人便战了起来。管仲对召忽说道:“我护着庄公,卿护着公子纠一起杀出去!”

    且说曹沫一人战两人,杀得酣畅淋漓。

    齐兵是鲁兵的三倍,再加上鲁兵大多负伤在身,无论如何也冲不出去,管夷吾急中生智,命鲁兵将一些辎重器具沿途丢弃,齐兵见状,哪里还有心思杀敌,一窝蜂得只顾抢夺,众人才得以逃脱。

    再看一行人,曹沫身中五刀,管仲身中一刀,召忽身中一箭,只有庄公没受伤,也受惊吓不小,王子成父和东郭牙一直追到汶水方大胜而归。

    且说庄公回到鲁国,又气又急,又惊又恐,一时也不敢在提护送公子纠回齐之事,仍然将公子纠安排到生窦居住。

    管仲和召忽两人都愁眉不展,公子纠也心绪不佳。召忽道:“如今鲁国兵败,如果齐国大兵压境,让庄公交出公子,如之奈何?”

    管仲叹道:“如果是这样,利益面前,庄公必会毫不犹豫将公子交出去。”

    召忽道:“那我们去他国如何?”

    管仲摇头:“公子如今是落难公子,齐又是大国,更兼庄公护送公子又兵败而归,诸侯各国与公子非亲非故,谁肯收留?谁愿意得罪齐国?似此百害而无一利之事哪个诸侯愿意做?”

    管仲纵然足智多谋,此时也束手无策,回天乏力。

    心中暗叹:看来天意如此,天意不可违也!

    公子纠心情也不好,见两位太傅都愁眉不展,他反而安慰道:“两位太傅不必惆怅,一切都是天意!如果天意要亡我,躲无可躲,避无可避!两位太傅皆有贤才,趁着现在赶紧逃离这里,投奔他国明主!必会有明主收留,也能成就一番事业,不必跟我一起等死。”

    召忽落泪道:“忽辅佐公子多年,深得公子信赖,公子为人宽厚仁爱,是贤主也,忽无德无能,但誓死追随公子!”

    公子纠道:“太傅心意挚诚,纠岂不知?只是跟着纠死又有何益?”

    管仲也道:“公子不必想太多,也许事情的结果未必这么坏!还有转圜余地也未可知?”

    公子纠心如明镜,但还是点点头,说道:“时间不早了,两位太傅回去早点休息吧!”

    管仲和召忽走了。

    该来的总会来的,没过多久,噩耗终究还是传来了,召忽道:“听说鲍叔牙统帅大军,已经逼到鲁国边境。”

    管仲道:“齐国大军压境目的不是打仗,而是逼庄公交出公子,公子此番只怕在劫难逃!想必很快庄公就会派人来抓人。”

    果然,三天后,公子偃领兵来到生窦,传达庄公旨意。说道:“庄公虽欲保全公子,但是齐军大兵压境,我家主公不能因一己之私交而弃鲁国百姓于不顾。桓公要公子性命,公子不要令庄公为难。”

    公子纠笑道:“纠承蒙庄公收留,感激不已,怎会难为庄公?只是我死后,可否放过召忽与管仲两位太傅?”

    公子偃摇摇头:“齐桓公要将他二人押回到齐国,亲自处置,我无法答应你。”


    公子纠无奈,长叹一声,道:“两位太傅,纠无能,连累了你二人,如今情势所迫,只得先行一步,愿二位能逃过此劫!”说完,便拔出宝剑自刎而死。
    齐桓公(七)黄鹄之词的作者是管仲?

    召忽眼睁睁地看着公子纠惨死在自己面前,作为太傅,他却束手无策,无能为力,那喷涌而出的鲜血,瞬间染红了他的双眸。召忽感伤不已,连跌带撞地爬到公子纠的身旁,抱着公子纠的尸体痛哭流涕,公子偃等人都被召忽的一片赤诚所感动,都呆呆地站在一边,看着他痛哭,心中也都是五味杂陈。

    单说召忽痛哭过后,用衣袖将满脸的泪痕抹去,转身对管仲说道:“子为父死,臣为君死,忽当陪公子于九泉之下。”说罢,拔剑自刎。

    众人都被召忽的举动所震撼,心中俱是感伤。公子偃心中不禁感叹:夺位之争如此残酷血腥,兄弟之间自相残杀,更有甚者,还有子弑父的,所谓的人伦天理都被这王权富贵给彻底抹杀了,反倒不如公子纠和召忽之间有情有义,岂不荒谬可笑至极?可是这样的荒谬可笑至极的事件却在诸侯国中不断地重复上演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尽头?

    管仲也是伤痛不已,但是他没有步召忽的后尘,而是收敛情绪,低头走进槛车之中。求生是人的本能,本来无可厚非,可是有了前面的召忽作对比,众人再看管仲的时候,眼神里难免多了一丝鄙夷之色。管仲坐在槛车里低头不语,似看不见一般。于是公子偃就将管仲带到鲁国,向庄公复命。

    施伯劝庄公说道:“管夷吾乃天下奇才,他又和鲍叔牙是莫逆之交。鲍叔牙深得齐桓公信任,必会向他举荐管夷吾,齐桓公必会重用管夷吾,若重用管夷吾,齐国必霸天下。如今之计,不如将其杀了,将尸体送回齐国。”

    庄公犹豫着,说道:“齐国书信中特意强调要将管夷吾活着押解到齐国,要亲自报当日設钩之仇,孤看不像是假的。”

    施伯道:“齐国这样说,就是怕主公杀了管夷吾。”

    庄公点点头。那就明日将其斩首,将公子纠、召忽和管夷吾三人的尸体运回齐国交给使臣公孙隰朋。

    话说隰朋受鲍叔牙嘱托,一定要将管夷吾活着带到齐国。隰朋知道任务重大,一刻不敢怠慢,便派人去鲁宫打听消息,得到庄公想要杀管夷吾的消息后吃惊不小,立即进宫去见庄公。说道:“管夷吾与我家主公有不共戴天之仇,我家主公曾言,至今午夜梦回,設钩场景仍历历在目,主公发誓,定要手刃仇人,才能释怀。若将其尸首运回,只怕主公会心生不悦?下臣回去没法交代是小,而伤齐、鲁两国感情是大,还望庄公三思。”

    隰朋这番话,绵里藏针,齐强鲁弱,庄公至今对乾时之败仍心有余悸。更何况现在齐国大军压境,因为一个管夷吾而得罪齐桓公也并非上策。最主要是他相信隰朋的话,他也觉得齐桓公不会任用一个差点将自己射死的人。而且,他和管夷吾接触多次,管夷吾并未向施伯所说的那般厉害,所谓天下奇才,想必也是言过于实,于是就答应了隰朋,将管仲囚在槛车之中,并连同子纠和召忽的尸首一起交给隰朋,隰朋心中高兴,表面却丝毫不敢表露出来,于是向庄公道谢辞行。

    管夷吾在槛车中,隰朋暗中已将鲍叔牙的计谋告诉了他,管仲道:“此事能瞒得过庄公,恐怕瞒不过施伯,他若再次向庄公进谏,只怕庄公会反悔,我们还需快速离开,免得庄公后悔派人追杀。”

    隰朋深以为然,知道自己此行责任重大,管仲更不可有一点儿闪失,就马上启程回齐,并且命令士兵们小跑前行,行了半日,士兵们劳累,速度自然就慢下来了,管仲嫌速度慢,心中暗想:倘若庄公派骑兵追赶,众人都将成为俘虏,而他一旦被抓回去,必死无疑。怎么才能走得更快一些呢?如果士兵们能不知疲倦地跑下去就好了,想到这里,管夷吾心生一计,就做了一首《黄鹄》,教兵士歌唱。

    其词如下:黄鹄黄鹄,戢其翼,絷其足,不飞不鸣兮笼中伏。高天何跼兮,厚地何蹐!丁阳九兮逢百六。引颈长呼兮,继之以哭!黄鹄黄鹄,天生汝翼兮能飞,天生汝足兮能逐,遭此网罗兮谁与赎?一朝破樊而出兮,吾不知其升衢而渐陆。嗟彼弋人兮,徒旁观而踯躅!(《东周列国志》)

    兵士们一边唱歌一边奔跑,顿时忘记了路途的疲倦,很快就出了鲁国边境。管仲这才彻底放下心来。想到往事种种,一时百感交集。如今虽活着,可是终究辜负了公子纠,想到这里心生惭愧,更觉得和召忽相比,无需多言,品格已分高下。且说隰朋将管仲从槛车中放出来,先带他去见鲍叔牙。鲍叔牙早已提前迎了出来,见管仲一把将其抱住,笑道:“夷吾无恙,叔牙悬着的心终于可以放下了。你我兄弟这次再也不分开了。”说着将其让到馆内,管仲道:“能与子相见,死亦无憾。”

    鲍叔牙笑道:“夷吾虽然经历了很多坎坷,不过从今往后,就是你大显身手的时候了。我将向桓公举荐你,夷吾现在只想着怎么建不世之功吧!”

    管仲面露愧色:“叔牙好意,夷吾心领,只是夷吾如今是阶下之囚,既对桓公有設钩之仇,又不能尽忠子纠相陪于地下,还有何颜面去见桓公?”

    鲍叔牙笑道:“夷吾所言差矣,行大事者不拘小节,子有经天纬地之才,安邦治国之术,只因一直没有良机,才郁郁而不得志。如今,桓公胸怀大志又虚怀若谷,正是子大显身手之时,怎能效法召忽的愚忠?”

    管仲道:“叔牙不知,当初鲁国兵败乾时,夷吾就已经预料到结果,可是公子纠却让我和召忽逃到他国,不必做无谓的牺牲。后来公子偃带人去生窦,公子纠临死前还在为我和召忽求情,公子纠也是仁爱之主,重情重义,只是天意不佑。”说罢,面露感伤之色。

    鲍叔牙安慰道:“公子纠的为人,我自然知道,若得贤才辅佐,也会是一位好君主,但国不能有二主,两位公子争位的种种,你我二人均有参与。就夷吾射桓公一事来说,就可知天意在小白这儿。”管仲也认可鲍叔牙的观点,其实自从他知道小白没死,就已经知道公子纠夺位无望。

    鲍叔牙道:“我回去会和桓公说,让他厚葬公子纠。”

    管仲道:“如此,我心稍安一些!”

    两人见面虽是喜事,却因管仲心中有愧,高兴不起来。鲍叔牙理解他此时的心情,只是尽量宽慰他。鲍叔牙此行的目的,基本达到。公子纠已死,桓公再无后顾之忧。管仲又安然无恙,将他带回齐国,助主公成就霸业。只是召忽死了,略有遗憾。召忽也有智谋,可是他对公子纠太过忠诚,即使不死,也不会效忠桓公。想到这里,鲍叔牙除了惋惜一个人才的陨落之外,对齐国也没有什么损失。

    此时酒宴早已摆上,两人边喝边聊,气氛也渐渐从感伤中走出来。

    鲍叔牙问道:“夷吾和鲁庄公多有接触,觉得此人如何?”

    管仲道:“是守成之主而非霸业之主。他属下的施伯足智多谋,倒是个难得的人才。鲁虽弱于齐,但实力也不容小觑。”

    鲍叔牙点点头。

    “我听隰朋说,是他劝谏庄公杀你,能看出我们的用意又能看出你的才华,确是贤人。”

    管仲笑道:“若非我写《黄鹄》之词让士兵们边唱边走消除疲乏日夜兼程,恐怕已命丧公子偃之手!”

    鲍叔牙笑道:“吉人自有天相,我已听闻黄鹄之词,子到了施展鸿鹄之志的时候了。”

    两人推杯把盏,深夜方休。

    第二天,鲍叔牙就和管仲等人一起出发回临淄。鲍叔牙将管仲安排在自己的府上,就等着去见齐桓公,欲将管仲举荐给齐桓公。齐桓公是否会不计前嫌置設钩之仇于不顾重用管夷吾呢?
    齐桓公(八)鲍叔牙举荐管夷吾

    话说鲍叔牙安顿好管夷吾之后,就回去见齐桓公。鲍叔牙见到齐桓公后俯身下拜,痛哭流涕。桓公见状,忙将其搀扶起来,问道:“鲍卿何故如此感伤?”

    鲍叔牙道:“臣非为自己感伤,而是为君主感伤。”

    桓公不解何故,有些茫然地看着鲍叔牙。鲍叔牙也不再故弄玄虚,说道:“主公您不幸失去兄长,臣焉能不为主公感伤?”

    桓公恍然大悟,知道公子纠已死,悬着的一颗心终于可以放下了,再也没有人和他争君主之位了,又念及兄弟之情,不由得有些伤怀,长叹一声,道:“非寡人不仁也?怎奈我兄弟二人均生在诸侯之家,有道是天无二日,国无二君。有纠无小白,有小白就无纠啊,这也是我兄弟二人的宿命!”于是就让鲍叔牙好生厚葬公子纠。鲍叔牙心中也是这个想法,欣然领命。


    鲍叔牙笑道:“臣还有一事要恭喜主公?”

    齐桓公问道:“何喜之有?”

    鲍叔牙笑道:“臣为主公寻得一位贤相,此人有经天纬地之才,晓安邦之国之术,这岂不是天大的喜事?”

    齐桓公哈哈一笑,说道:“鲍卿所说之人当是卿自己吧!若论起贤相非卿莫属,又怎么会有人能和卿相比?寡人就等着卿回来拜卿为相呢!卿之才能,寡人敬服,卿不可推脱啊!”

    鲍叔牙道:“君主厚爱,铭感于心,只是臣之才华和此人比起来可谓小巫见大巫了,此人安邦治国之术实胜叔牙十倍,贤相之位,臣愧不敢当?”

    齐桓公见鲍叔牙说得十分真诚,不由得正色,忙问道:“此人是谁?”

    鲍叔牙笑道:“若说到此人,和主公还颇有渊源呢?他就是昔日射中主公衣带钩之人——管夷吾。”

    桓公闻言顿时变色,道:“卿难道是跟寡人开玩笑不成?寡人此生最恨之人就是管夷吾,当日若非射中寡人的衣带钩,寡人早已经长眠于九泉之下了,寡人恨不得食其肉喝其血,怎么会用他为相,岂不是天大的笑话?”

    鲍叔牙笑道:“主公此言差矣,当日若非他射中主公的衣带钩,主公恐怕还没有这么容易率先回到齐国为君呢?”

    桓公不解:“依大夫之言,寡人还要谢他射中寡人的衣带钩了?”

    鲍叔牙笑道:“非也,管夷吾箭术了得,可谓百发百中,而这一箭没能射中主公,最终射到主公的衣带钩上,说明天意如此,合该他与主公有这一箭之缘。臣敢断言,如果主公能重用于他,翌日,此人必能为主公射天下,射衣钩与射天下孰轻孰重,主公何其睿智,自不待臣言。何况当时各为其主,主公与管夷吾只有公怨而无私仇,他又何错之有?而且,恕臣直言,主公的理想若只是想治理好齐国的话,那根本就无需重用管夷吾,有臣和高祖望等人即可,主公若志在图霸,我等均无能为力,非管夷吾不可。”


    鲍叔牙的这番话,说得齐桓公有点心动了,但还有点将信将疑:“如卿所言,此人也许确有才华,但寡人还是不太相信此人才华会在鲍卿之上。寡人也有所耳闻,鲍卿与管夷吾乃莫逆之交,想必是谦逊之语。寡人可以饶恕其射钩之仇,也可以重用于他,但是相位非鲍卿不可,卿不可再荐他人。”

    鲍叔牙笑道:“主公厚爱之至,叔牙感激涕零,但臣不能因一己之私而误主公千秋大业。臣刚才所言句句为实,没有一点谦逊的成分在,臣不如管夷吾者有五点。”

    桓公一听也来了兴致,道:“愿闻其详。”

    鲍叔牙道:“以仁爱来安抚百姓,深得民心,臣不如他;治理国家能抓住其根本,臣不如他;以诚信结交于诸侯,臣不如他;以礼仪来规范臣民,臣不如他;手握鼓槌立于军前,鼓舞士气,臣更不如他。试问,臣这五点都比不上管夷吾,臣又怎能窃居相位?”

    桓公听罢,震惊不已,心中暗思:难道天下真有如此人才?若如是,用此人为相,千秋霸业似尽在眼前。

    鲍叔牙又道:“主公若能重用管夷吾,还有一大好处?”

    早就被说动心的桓公连忙问是何好处?

    鲍叔牙笑道:“普天之下,谁不知道管夷吾曾经射中主公的衣带钩?而主公不计前嫌重用管夷吾,则示天下人以主公心胸豁达且对贤才的重视。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天下贤才必会慕名前来,为主公效力,到时候谁敢和齐争霸?”

    鲍叔牙这番话,说得齐桓公振奋不已,好像看着霸业正向自己迎面飞奔而来,紧紧握着鲍叔牙的手不放,激动不已,说道:“鲍卿举荐贤能,更胜管夷吾。卿如此盛赞此人,想必此人却有雄才大略,小白对此深信不疑,小白很想现在就见到此人,卿带他来见寡人可好?”

    鲍叔牙道:“管夷吾如今就在舍下,要让他来见主公容易,只是臣想主公若能屈尊去请管夷吾,岂不更显得主公求贤若渴礼贤下士?”

    齐桓公笑道:“卿所言甚是,寡人当沐浴斋戒选择吉日亲自迎接管夷吾。”

    “那臣就将管夷吾安置在郊外的公馆,以待主公亲迎,也让齐国百姓亲眼目睹主公是怎样礼贤下士的。”

    齐桓公点头答应。

    鲍叔牙这番唇舌究竟没有白付,心中高兴不已,回到府上,立刻去见管夷吾,告诉他:“桓公沐浴斋戒择吉日就要亲自来迎接夷吾入朝为相。”

    管夷吾一听,心中自是高兴,想自己文韬武略却一直没有充分施展的空间,如今正好趁此机会大展雄才,也不枉了此生。转念想到曾经射伤过桓公,心中还有一丝愧疚,道:“难得桓公宽宏大量不计前嫌,夷吾自当全力以赴为主公谋图霸业。”当然了,管夷吾深知,齐桓公能重用于他,此皆鲍叔牙之功,于是握着鲍叔牙的手,道:“夷吾能有今日皆鲍子之功。夷吾还记得当初穷困潦倒之时,曾经跟鲍子一起合伙做买卖,等到分钱的时候,夷吾经常多给自己,少给鲍子,而鲍子却不认为我贪财,知道夷吾是因家里贫穷才这么做的;夷吾曾经多次为鲍子出谋划策,却让鲍子陷入更加困窘之境,而鲍子却不认为我愚鲁,认为是时机对我不利;夷吾在打仗时曾多次逃跑,鲍子不认为我是贪生怕死之人,知道我家中有老母需要照顾;公子纠在夺位之争中失败,召忽为他尽忠而死,而夷吾却选择忍辱偷生,鲍子不以我为耻,知道夷吾在小节和功名之间选择了后者,夷吾固然痛心于公子纠之死,可是更不想埋没自己的才华。生我者父母,知我者鲍子也。”


    鲍叔牙笑道:“你我知己之交,贵乎知心,夷吾这样说岂不是见外了。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夷吾不必再为公子纠的死而痛心了,夷吾没有对不起公子纠,夺位之争中夷吾已经尽了全力,而射中桓公衣带钩这是始料未及的,这也恰恰说明天意如此,这一箭既成全了桓公的君位,也成全了夷吾,我拭目以待,夷吾怎么用这只箭去为主公射天下。”

    管仲道:“夷吾怎敢不尽力?”

    说罢,两人哈哈一笑,饮酒闲聊。

    管仲暂时住在郊外的公馆,只待桓公来迎接他入朝拜相。
    齐桓公(九)齐桓拜相 娼妓业的祖师爷是管仲?原来最早的娼妓业竟有五大用处,你可知道?


    话说吉日已到,齐桓公亲自去郊外公馆迎接管仲,载着他一同回朝,场面蔚为壮观。国人见状纷纷奔走相告,一时之间,齐桓公亲迎射中自己衣带钩的管仲回朝拜相便在国人之中传开了,国人议论纷纷,盛赞齐桓公不愧是一国之君,心胸豁达,连射钩仇人都能重用,并且屈尊郊迎,有此明君是齐国百姓之福。齐桓公这一举动,可以说给自己打了一个礼贤下士的漂亮广告,名利双收。听着百姓的议论,心中更是高兴,就这样一行人浩浩荡荡直奔齐宫,来到朝堂之上,管仲稽首谢罪:“下臣有罪,曾射伤桓公,桓公不杀乃是臣之万幸,桓公屈尊郊迎夷吾,夷吾受宠若惊,也深感惭愧之至。”

    桓公微笑着双手将其搀扶起来,并且赐管仲坐着答话。桓公笑道:“当日各为其主,小白怎能怪罪太傅呢?太傅这一箭还成全小白了呢,使小白得以提前回到齐国继位为君,说起来,还是小白与太傅的缘分。小白听闻,昔日管至父向公孙无知举荐您,如今鲍卿又向小白举荐您,这二人皆说太傅有经天纬地之才,治国安邦之术。小白不才,想要修理国政,强大齐国,威服诸侯,成就霸业,还望太傅能够不吝赐教指点迷津,小白感激不尽。”


    齐桓公拜管仲为相

    “君主有何疑问,但问不妨,夷吾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桓公笑道:“小白欲治理齐国,称霸天下,当以何为先?”

    “当以民为先,得民心者得天下。”

    “那如何才能得民心呢?”

    “治国之道,必先富民。民富则易治,民贫则难治。”

    “可有说法?”

    “民富则安乡重家,安乡重家则敬上畏罪,有所畏惧则易治。民贫则危乡轻家,危乡轻家则敢凌上犯禁,无所畏惧则难治。所以纵观天下诸侯之国,治世之国常富,乱世之国常贫。正所谓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史记》)


    齐桓公不住地点头:“那如何才能富民?”

    “我国濒临大海,有鱼盐之利,土地富饶肥沃,百姓安居乐业,太公因之而成东方大国。君主在此基础上大兴水利,开垦荒田,发展农业,解决百姓吃的问题;其次鼓励百姓种桑养蚕,发展纺织业,解决百姓穿的问题;然后减少税收减轻刑罚,百姓负担轻了,幸福感也就强了,这就是富民之道。”


    管仲的治国纲领

    “若是这样,减轻税收,百姓富了,国库岂不空虚了?”

    “君主此言差矣,我国地大物博,上山采矿,将冶铁业收归国有;下海煮水为盐,将制盐业收为国有,这两大产业足以使国库充盈。另外还可制定赎刑制度,富贵之家有触犯法律的可以用钱来赎罪,这也将是一笔可观的收入。百姓富有,国库充盈,这才是真正的双赢,何必一味从百姓嘴里抠粮食呢!”

    桓公越听越高兴,忙问道:“百姓富庶了,国家就安定了吗?”

    “还不可以。从前圣王治理天下,参其国而伍其鄙,令四民各就其业,不许杂居。”

    “那士农工商这四民将如何安置?”

    “士人居清雅之地,工匠居官府,农民居田野,商人居市井。让士人之子恒为士,农人之子恒为农,工商之子恒为工商。”

    “怎么划定百姓的住地呢?”

    “把国都及城郊分为二十一个乡,工、商之乡六个,士乡十五个。国君亲自掌管五个乡,高子(高祖望)掌管五个乡,国子(国懿仲)掌管五个乡,然后将国事分成三个部分,以此为界限来任命官吏。设置三官来主管士、工、商,设置三卿来主管群臣,设置三族来主管工匠,设置三乡来主管商人,设置三虞来主管川泽,设置三衡来主管山林,这样一切就步入正轨井然有序了。”


    管仲的治国理论

    “如此就可以推行霸道了吧?”

    “不可,欲推行霸道还要强兵。”

    “如何强兵?”

    “兵贵精不贵多。君主若想得志于天下诸侯,就需要把军令隐藏起来,把他寄托在国政之中,让军队神不知鬼不觉地强大起来,以免其他诸侯国效仿。”

    “愿闻其详?”

    “五家为一轨,择一人为轨长。十轨为一里,里中设立有司;四里为一连,择一人为连长;十连为一乡,乡里有乡大夫。然后将这些居民纳入到军事编制里:五家为一轨,故五人编为一伍,由轨长统领;十轨为一里,故五十人编为小戎(兵车一乘),由里中的有司统领;四里为一连,故二百人编为一卒,由连长统领;十连为一乡,故二千人编为一旅,由乡中大夫统领;五乡为一帅,故万人编为一军,由卿大夫统领。十五乡共三万人,编为三军。君主统领中军,高子统领一军,国子统领一军。内政中包含的军事组织编定之后,命令民众不得迁徙。士兵们住在同一地方,朝夕相处,感情深厚,不管是居家还是行兵打仗都能和睦相处互相帮助,患难与共。主公拥有这样的三万精兵,率领他们横扫天下,谁能抵御?”


    齐桓公的军政理论

    桓公喜形于色,不住点头,说道:“若如此,霸业可图了。”

    管仲又摇摇头。

    桓公不解,忙问:“为什么还不可以?”

    “民富国富军强,还需要贤才辅佐方可。一年之计,莫如树谷,十年之计,莫如树木,终身之计,莫如树人,一树一获者,谷也;一树十获者,木也;一树百获者,人也。君主需广纳贤才,不拘一格,不管其身份地位如何,为贤者任用。”

    “那太傅以为寡人朝中可有大贤?”

    “有。”

    “都是谁?”

    “论行为规范进退合礼、言辞娴熟刚柔相济,我不如隰朋,可以任命他为大司行,负责外交;行军打仗做到视死如归,我不如王子成父,可以任命他为大司马;明辨是非,断案如神,我不如宾须无,可以任命他为大司理;能够犯颜直谏,不畏权势,我不如东郭牙,可以任命他为大谏之官。至于高祖望、国懿仲、鲍叔牙皆社稷之重臣。”

    桓公大笑:“如太傅所言,小白还有何畏惧?有众多贤才辅佐当横扫天下。”

    “不可。臣送君主一面旗子,可保主公霸业。”

    “什么旗子?”

    “尊王攘夷。”

    “此话怎讲?”


    尊王攘夷

    “周室衰微,但天命犹在,天子不可欺。当年郑庄公就是打着周天子的大旗以讨不敬,才使郑国强大起来,庄公号为小霸。只可惜他后来太过骄奢了,竟然公然欺凌天子?周郑交质、夺周天子的温地之麦、成周之禾,最后惹怒了天子,亲率大军征讨,虽然郑庄公打了胜仗,还射伤了周天子,让周天子颜面扫地,让郑国声威大震,可同时郑国也失了天下诸侯之望,霸业也渐行渐远,主公不可步庄公后尘。如今天子暗弱,蛮夷虎视眈眈,屡犯中原诸侯,君主正好趁此机会驱赶蛮夷、和中原诸侯国结交,到时候天下诸侯必然尊您为霸主,霸业成矣。”


    郑庄公霸业凋零

    齐桓公深以为然,对管仲的才能更加深信不疑,但对自己好像有点信心不足,沉思片刻,还是鼓起勇气问道:“小白迫切想成就霸业,但小白身上有很多缺点不知道会不会影响霸业?”

    管仲道:“愿闻其详。”

    “小白喜欢畋猎,会影响霸业吗?”

    管仲说道:“无妨,畋猎既可示民以仁慈,又能增强体质,只要有度,无害于霸业。”

    齐桓公又问道:“小白还好美色,用情也不专一,会影响霸业吗?”

    管仲笑道:“不但不妨碍霸业,还有利于霸业。”

    齐桓公闻言马上精神抖擞,这可是头一回听说,都说西周因为褒姒才灭亡的,怎么到了太傅这里还有利于霸业了呢!他可得好好听听太傅这番高见。

    管仲笑道:“主公能承认自己好色,足见主公是真诚之人。食色,性也。女色和吃饭同样重要,夷吾建议主公在齐设置女闾,广招美女,以满足富贵之家男人的性需要,然后将这些女人所挣脂粉钱充实国库。”


    娼妓业的始作俑者是大名鼎鼎的管仲

    “可是谁家的好女子愿意去那里?”

    “流落无依的女子,犯罪之家的女子,想必会有很多,这也是他们谋生的手段,而且设置女闾还有五大好处。”

    桓公一听兴致更浓,聚精会神地盯着管仲,生怕错过一个字。

    管仲说道:“第一,满足青壮年男子的性需要,让他们心情愉悦地投入到生产生活当中;第二,有了专门提供性服务的地方,可以保护良家妇女不受骚扰,促进社会和谐安定;第三,这些脂粉钱可以增加国家的财政收入;第四,从中挑选美貌女子,进行才艺培训以吸引人才,有道是英雄难过美人关;第五,使用美人计,轻松解决很多用刀枪都解决不了的问题,还可以培养女间谍,窃取他国机密。有这五大好处何乐而不为?”

    需要补充一点的是,管仲所设置“女闾”,就是所谓的妓院,因为管仲使得娼妓业正式进入中国历史,所以管仲也被誉为是娼妓业的祖师爷。

    桓公抚掌大笑:“太傅所言,让小白如释重负。”这回桓公再也没有顾虑了,可以放心大胆名正言顺地宠幸天下美女了。

    管仲又补充了一句:“君主宠爱女人没错,但是身为一国之君不可专宠,专宠则容易恃宠而骄,遇到权力欲望强的女人,还会干政,这样就有弊了。”

    管仲的一席话,给了齐桓公前所未有的信心。

    桓公忙点头答应。心里暗想:太傅的担忧纯属多余,对于他小白来说岂是一个女人所能驾驭了得?

    桓公转念一想,问道:“听太傅这么说,究竟什么能影响霸业呢?”

    管仲闻言,正色道:“不能识别贤才影响霸业,知道贤才而不重用影响霸业,重用贤才不专一,又听信小人之言,影响霸业。”

    桓公也正色道:“太傅所言正合寡人之意,太傅之才实亘古未有,小白能得太傅辅佐,实为万幸,小白就将齐国国政全权委托给太傅,望太傅不要推脱,助小白实现霸业,也成就太傅之千秋功名。”

    管仲道:“承蒙主公不弃,夷吾敢不尽力?”

    于是,齐桓公正式拜管仲为相,并且赐给管仲国内一年的税收,尊管仲为仲父,并嘱咐群臣:“国中大事,要先禀明仲父,再告诉寡人,一切事情但凭仲父作主。”

    管仲将如何为齐桓公射天下,我们拭目以待。
    齐桓公(十)管仲是清官还是贪官?如何看待管仲的为官理念?

    话说齐桓公的大胆放权,给了管仲施展抱负的广阔空间,经过管仲大刀阔斧的一番改革,一年的时间,齐国国政就由齐襄公时的脱轨状态渐渐步入正轨,一切变得井然有序。

    齐桓公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乐在心里,对管仲的能力更加深信不疑,索性做起了甩手掌柜。但有一件事一直让齐桓公耿耿于怀,就是鲁庄公护送公子纠回齐并全力支持公子纠继位之事。齐桓公心里暗思:齐强鲁弱,乾时一战更打得鲁庄公狼狈而逃,险些成为阶下之囚,何不趁此机会兴兵伐鲁,给鲁庄公点颜色瞧瞧,同时一战而屈鲁兵,让鲁国彻底臣服于齐,岂不好?更何况齐、鲁是邻国,鲁虽弱于齐,实力不容小觑,如果鲁依附于齐,那齐国无异于如虎添翼。


    这么大的事齐桓公得先跟仲父商量一下,踌躇满志的齐桓公本以为仲父定会欣然同意,还会领兵前往,却没想到他的大鹏之志却在管仲那碰了灰。

    管仲坚决反对,说道:“如今我国军政刚开始实行,尚未看到成效,不宜贸然用兵。”

    齐桓公不以为然,笑道:“乾时一战,我们把鲁庄公打得狼狈而逃,鲁国的战斗力不过如此,就凭我们现在的军事实力,也完全能够克敌制胜,何用军政?”

    管仲心想,小白啊,小白,翅膀还没硬你就迫不及待地想飞,不摔个大跟头哪跑,可他是仲父,小白最器重信任的仲父,享受着最好的待遇,怎么能看着小白摔跟头呢!

    管仲好生劝道:“昔日之战,庄公并没有做好充分的战斗准备,所带兵马不多,又深入到齐国境内,战争的主动权在我方手上,何况我们有充分的准备,所以轻而易举打败了鲁庄公。如今则不然,我们大军伐鲁,师出无名,战争的场地又在鲁国,战争的主动权也在鲁国手上。另外,鲁庄公虽然不是霸业之主,但也是守城之主,不可轻视。”听着仲父的话,桓公沉默不语。

    伐鲁之事遭到仲父的反对,桓公思来想去,还是不甘心,心想:仲父纵有经天纬地之才,也难免失误,有道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干脆再问问鲍卿,看看他的意见。于是桓公召见鲍叔牙,将伐鲁的想法细说与鲍叔牙。

    鲍叔牙不答反问:“相国是何意见?”

    桓公摇摇头,心想,当然是不同意了,要是同意寡人也就不会再来咨询卿家了。

    鲍叔牙笑道:“相国谨慎。伐鲁一事,叔牙不敢跟相国苟同。”

    桓公一听正合己意,马上来了精神,蹭的一下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到鲍叔牙近前,愿听鲍卿高见。

    鲍叔牙笑道:“众所周知,齐强鲁弱,庄公趁着我国动乱之际,公然反对君主继位,干涉我国内政,此欺人太甚。乾时一战,庄公大败,一年有余,却从未来齐国祝贺主公继位,又没有主动和我国结交,可见其心中对我国颇为怨恨,我们又是邻国,处理不好,有碍霸道,主公如趁此机会兴兵伐鲁,一战而胜,鲁国不得不臣服于主公,依附于齐。有了鲁国的依附,既增加了实力,又让天下诸侯知道齐国强大不可侵犯,为霸业奠定基础。”


    齐桓公抚掌大笑:“鲍卿之言甚合小白之意,此次出征伐鲁非鲍卿不可。”

    鲍叔牙欣然领命,躬身施礼:“臣自当不负主公厚望,凯旋而归。”

    此时管仲正在豪华奢侈的相国府,陪着老母亲一边吃茶,一边观赏歌舞。

    仲母问道:“我儿是相国,住在这么豪华气派的相国府,每天吃着山珍海味,享着荣华富贵,是不是太过奢靡了?齐国百姓会怎么看?”

    管仲笑道:“如果孩儿坐享荣华富贵,天下百姓都贫饿挨冻,他们不但会骂孩儿,说不定哪天还会造反,跑到相国府来个大扫荡;如果孩儿坐享荣华富贵,齐国百姓也生活富庶无衣食之忧,百姓感激还来不及呢,怎么会骂孩儿呢?反倒是孩儿固守清贫,齐国百姓比我更清贫,他们不会以为我境界高,反而会骂我是假清贫,他们才是真清贫,他们更加痛骂我是个伪君子。人与人的能力是不同的,孩儿能让齐国百姓生活富庶,为何要让自己生活于穷困之中呢?百姓都想过更好的生活,难道孩儿就不想吗?何况追求功名利禄是人性使然,不管他人是否承认,孩儿不想沽名钓誉,也不想当一个外表清贫实则富可敌国的伪君子。”


    富可敌国的管仲

    仲母笑道:“我儿倒是活得真诚通透。只是,孩儿早到了成家的年龄,为何迟迟不娶妻生子?或者让桓公给你指婚王侯宫室之女也不是不可以?”

    “孩儿只求得一个知心的人,姑且看看再说吧!”

    两人正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侍者走到近前,对管仲说道:“相国,听说桓公要派鲍大夫领兵伐鲁了,这两日就要出发了。”

    管仲闻言,倒也没有多少震惊,只是点点头,道:“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国之大事,唯祀与戎。”

    仲母忙问管仲:“此次鲍叔牙伐鲁,胜算多大?”

    管仲长叹一声,道:“儿料其此去必败。”

    “何以见得?”

    “鲁国实力虽弱于齐,但难得君臣一心,庄公又是个守城之主,手下谋臣也不少。若鲁国军民上下一心,团结一致,势必难以对付。何况作战地点在鲁国境内,鲁国占据着天时、地利、人和三大优势,而我们孤军深入,又师出无名,桓公和鲍子都有骄色,骄兵必败,焉能取胜?”

    “既是如此,儿身为相国,为何不规劝主公?”

    “孩儿怎能不劝?只是桓公根本听不进去,如今桓公甚有骄色,受一点挫折,对于他的成长也是有好处的。”

    仲母点点头。

    事已如此,她一个老太太还能说什么呢!
    齐桓公(十一)毛遂自荐的曹刿

    鲁庄公听说齐国拜管仲为相,大怒不已,知道自己上当了,深悔没有听施伯的话。如今齐又派鲍叔牙大兵犯鲁,更加怒不可遏,当然愤怒归愤怒,心里还是有点恐惧的,乾时之战的心理阴影还在,何况鲍叔牙还是一员能征惯战的大将。

    鲁庄公思考着退敌良策,在房里踱来踱去,心里暗道:要是施伯在就好了,他母亲刚去世,守孝在家,又怎能忍心强行让他回来呢?现在鲁国大将最可用者就是公子偃。公子偃论勇武,确实是一员虎将,可论智谋,却逊于施伯。何况此战关系重大,一旦战败,寡人先败齐兵于乾时,再败于自己的疆国之内,岂不愧对列祖列宗,又有何面目见黎明百姓呢?


    正当他愁眉不展之际,忽然有侍者来报,说有一个叫曹刿的人自称有退敌良策,想要见庄公。庄公觉得有些奇怪,这个曹刿是什么人?在他脑海里并没有这号人物,也从来没听人说过,竟然还说有退敌良策,究竟是真是假?转念一想,大敌当前,不管是真是假,寡人还是要见一见,看他怎么说。

    于是就传令曹刿觐见,曹刿来到朝堂之上,向庄公稽首施礼,庄公不由得仔细打量他,这一看,不由得一惊,看穿着完全是一介布衣,没什么可商量的,可是眉宇之间却透着勃勃英气,庄公见他仪表不俗,心中便生出三分敬意,问道:“如今齐军大兵压境,不知先生有何赐教?”

    曹刿笑道:“大兵压境,齐强鲁弱,不知主公想战想降?”

    鲁庄公顿露不悦之色:“寡人身为一国之君,怎肯降齐,宁肯战死,绝不降齐,先生有此一问,岂不是羞辱寡人?”

    曹刿微微一笑,态度依旧平和:“草民不敢,既然主公想战,那么凭什么打这一仗呢?”

    鲁庄公正色道:“不瞒先生,寡人不才,衣食这些养生之物,不敢独自享有,定会把它们分给臣子。”

    曹刿哈哈一笑,道:“这些都是小恩小惠,又不能遍及百姓,百姓怎么会听从您呢?”

    鲁庄公又说道:“祭祀用的祭品,寡人不敢虚报数目,不敢欺瞒上天,这总行了吧!”

    曹刿又笑道:“这些都是小小的信用,怎么能取悦神灵呢?神灵怎么会保佑您?”

    鲁庄公又道:“寡人愚鲁,虽不能将大大小小的诉讼案件,一一明察,但尽量做到合理裁决。这回总可以了吧!”

    曹刿这回不笑了,态度变得严肃起来:“若如此。主公可以凭借这条打一仗。”

    庄公闻言大喜,忙问道:“寡人见先生仪表俊伟,又谈吐不俗。先生可有退敌良策?望先生不吝赐教。”

    曹刿道:“兵者瞬息万变,诡谲莫测,承蒙主公信任刿,刿愿意和主公亲临战场,审时度势,或可退敌。”

    庄公心中暗思:此时迫在眉睫,也没有别的办法,看曹刿这个人,虽是布衣之身,却不像平凡之人,或许果有退敌之策也未可知,同时又心生好奇,问道:“看先生仪表谈吐皆不俗,想必大有来历吧?”

    曹刿笑道:“刿一介布衣不足称道,身为鲁国百姓,国家有难,焉能袖手旁观,坐视不理?大敌当前,一切当以退敌为主。”

    庄公点点头,见他不愿意说,也不再勉强。

    话说这个曹刿,可不是一般人,他是周文王的儿子曹叔振铎的后人,后来家道中落,就过起了隐居的生活。
    齐桓公(十二)历史上的长勺之战

    话说鲍叔牙领着齐军大队人马,一路雄赳赳气昂昂,接连打了几次胜仗,一直逼到长勺。双方军队就在长勺摆好了阵势,准备一较高低、一决雌雄。

    鲍叔牙能征惯战,鲁庄公十分清楚,因此他的心里是发虚的。心里虽虚,但表面上还要摆出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来到阵前,指着鲍叔牙,大义凛然地质问道:“齐、鲁两国本是兄弟之国,想当年齐国先人姜太公和我们先人周公旦关系莫逆。如今齐桓公不顾先人友好之意,出尔反尔欺骗寡人在前,又率大军侵犯鲁境在后,是何道理?寡人听闻齐桓公拜管仲为相,难道管仲就是这样帮助齐国治理国政的吗?”

    鲍叔牙冷笑道:“鲁庄公既然记得我们先人太公和你们先人周公旦是莫逆之交,就当和我国和平友好相处,明知齐、鲁本是兄弟之国,公子纠与我们君主齐桓公是亲兄弟,两人谁做君主,皆与鲁国不相干,而鲁国却无故干涉我国内政,更不惜领兵为公子纠抢夺君位,难道不是庄公无理在先吗?我国君主继位一年有余,庄公不但没有为自己出兵干涉我国内政一事道歉,更没有派使者传达恭喜之意,反而强词夺理,拿先人之事为自己辩解,敢问是何道理?”


    鲁庄公笑道:“大夫纯粹是狡辩之词,自古立嫡以长不以贤,公子纠长于小白,而贵国却不尊祖制废嫡立幼,寡人与贵国是兄弟之国,既是兄弟之国自然不能眼睁睁看着此等悖谬之事发生,出兵相助又有何不对?”

    鲍叔牙笑道:“庄公此言更是狡辩之语,我国的嫡长子是齐襄公,公子纠和桓公皆非嫡长子,谁继位都没有问题。鲁国却横插一腿,干涉我国内政,是可忍孰不可忍,既然庄公想干涉我国内政,就要拿出实力来。”这话绝对是赤裸裸地挑衅。

    鲁庄公有些色变,语气也变得严厉:“贵国自恃大国,无故犯我边境在先,又强词夺理在后,今日寡人誓与我国共存亡,誓死抗敌。”

    鲍叔牙冷笑一声:“既是如此,那我们就在战场上见分晓吧。”

    鲍叔牙根本就没看得起鲁兵,他认为此次作战必胜无疑,有道是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于是命令士兵击鼓进兵,先攻陷城池的受重赏。齐兵闻言,个个奋勇,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听得鼓声大作,震耳欲聋,都做好了冲锋准备。直待对方鼓声响起,双方军队就可以一决雌雄。

    谁料等了一会儿,鲁兵毫无动静,齐兵不解,连鲍叔牙也没明白是怎么回事,难道是鲁兵看见齐兵气势如虹,都被吓着了,于是命令士兵停止击鼓。

    又过了一会儿,鲍叔牙又开始命令士兵击鼓,这次鼓声虽不如第一次响亮,但也用尽了全力,齐兵做好了准备,就等着对方的鼓声一响,就冲杀过去。可是奇怪的是,鲁兵那边依然毫无动静。

    鲍叔牙眼睛转了转,冷笑道:“鲁国兵士太怯懦了。”于是转身对齐兵说道,再等一会,击第三遍鼓,如果鲁兵依旧没有任何反应,我们就直接杀将过去。

    于是齐军的第三遍鼓声响起,此时别说是鲍叔牙这个主帅,就是齐兵也觉得鲁兵太怯懦胆小了,跟本没将鲁兵放在心上,他们以为鲁兵还会毫无动静,却没料到鲁兵那边忽然鼓声大作,声音震耳欲聋,这一下,齐兵都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对啊,这是怎么个情况?这鲁国怎么不按套路出牌,鲁国怎么击鼓了,鼓声还如此响亮?


    于是齐军的第三遍鼓声响起,此时别说是鲍叔牙这个主帅,就是齐兵也觉得鲁兵太怯懦胆小了,跟本没将鲁兵放在心上,他们以为鲁兵还会毫无动静,却没料到鲁兵那边忽然鼓声大作,声音震耳欲聋,这一下,齐兵都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对啊,这是怎么个情况?这鲁国怎么不按套路出牌,鲁国怎么击鼓了,鼓声还如此响亮?

    齐兵还没从震惊中清醒过来,鲁兵已经呼喊着冲杀过来,尤其是当先一员大将,身披铠甲,手握长戟,英勇无敌,鲍叔牙认得此人是公子偃。

    事情的转变也出乎了鲍叔牙的意料,他慌忙抽出长枪,冲着公子偃杀去,两人就战在了一起。

    齐兵此时也顾不得多想,慌忙应战,就这样,战争局势发生了戏剧性的转变,齐兵一下子由主动转为被动,渐渐抵挡不住鲁兵的冲杀。齐兵渐渐被杀退,鲍叔牙见状,也有些心慌,无心应战,只能跟着齐兵后退。

    为什么鲁兵头两次都没有击鼓呢?并非是庄公不想击鼓,只是他刚想击鼓就被曹刿劝住了,曹刿连忙劝道:“如今齐国气势正锐,我们不宜跟他直接交锋。”等到齐兵第二次击鼓时,曹刿仍然让鲁军岿然不动,直到齐兵第三次击鼓,曹刿方笑道:“可以击鼓出击了。”

    眼见着齐兵抵挡不住,纷纷后退,庄公立即下令让鲁兵去追击齐兵。曹刿忙说不可以。说完,下车察看齐兵列阵之处,见一片凌乱,又登上车子,扶着把手向远眺望,见齐兵大旗已倒,笑道:“可以追击齐兵了。”


    话说鲁庄公一直将齐兵赶出鲁境,方收兵回去。

    鲁庄公回朝后高兴不已,握着曹刿的手,笑道:“先生真神机妙算,只是寡人有一事不明,愿先生赐教。”

    曹刿道:“主公请讲。”

    庄公道:“我军击鼓一次而齐兵击鼓三次,为什么我们反而胜了他们呢?”

    曹刿笑道:“作战靠的是勇气,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对方的勇气已经衰竭了,而我方的勇气正盛,所以我军战胜了齐军。”

    庄公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那为什么齐兵已经败了,先生不直接让寡人追赶,还要考察一番呢?”


    曹刿解释道:“齐国是大国,又诡计多端,刿担心有伏兵,怕他是诈败,所以才观看他的车辙,见车辙弥乱,又登车望见齐国的大旗已倒,知他是战败而逃,所以才同意追赶。”

    庄公叹道:“先生果然是智勇兼备,先生如此人才流落到民间,实鲁国社稷一大损失,这也是寡人之过,希望先生能留在朝廷,为国效力可好?”

    曹刿笑道:“臣一介布衣,无心于仕途,醉心于山林之间,如今闻鲁国有难,刿身为鲁国臣民自然不能袖手旁观,如今齐兵已退,鲁国已无外患,刿只愿回乡隐居,望主公成全。”

    庄公见劝留不住,只得点头答应,赏赐他大量金银,让其衣食无忧。

    战胜方自然是高兴不已,而战败方,尤其是兵强的被兵弱的给打败了,就更加让人上火了。

    欲知齐国如何报仇,请看下回。
    齐桓公(十三)一代猛将公子偃

    鲍叔牙本来以为此次出征必胜,不想,却大败而归。齐桓公自然生气,弄得自己颜面皆无,但他对鲍叔牙向来敬重,并不追究其责任,只是问道:“我们首次出兵便兵败而回,让天下诸侯耻笑,如此怎样才能让诸侯信服?”

    鲍叔牙说道:“此次兵败,臣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是我们轻视鲁兵之故,看来鲁国实力不容小觑,臣建议主公修书与宋国,和宋国一起对付鲁国,这样方可取胜。齐桓公想了想,这倒不失一条好主意,于是就派遣使者出使宋国。”

    话说宋国现任的国君宋闵公捷,他是宋庄公之子。齐、宋两国关系一直还不错,如今齐桓公即位,又得管仲辅佐,正想跟齐国结交,齐使前来,这倒是难得的好机会,宋闵公欣然应允,派兵到郎地跟齐兵会盟。

    宋国的主帅是南宫长万,副将是猛获。


    齐桓公依旧派鲍叔牙为将,仲孙湫为副将,双方各帅大兵,在郎地集会。鲍叔牙和南宫长万商量过后,决定齐军驻扎在东北,宋军驻扎在东南,对鲁国形成包围之势。

    鲍叔牙还嘱咐南宫长万,鲁兵不乏骁勇善战之辈,不可轻敌。

    南宫长万闻言,很是不屑,心中想到:你当我长万是你鲍叔牙吗?被一个小小鲁国打得狼狈不堪,于是傲慢地抬起头,眉梢一挑:“大夫不用担心,料他小小鲁兵有何畏惧?待我一会将他杀得片甲不留。”

    鲍叔牙见南宫长万态度傲慢,听不进去劝告,不由得有些担心:南宫长万虽有万夫不挡之勇,可是鲁兵多有智谋之士,只怕会吃败仗,长勺之战就是因为轻敌才败的,这一战,但愿不要步其后尘才好,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得退到自己的阵营,严阵以待。

    话说鲁庄公长勺一战打败了鲍叔牙,还没有从胜利的喜悦中回过神来,就听说齐、宋两国联和起来对付鲁国,驻扎在郎地,形势危急,鲁庄公跟群臣商量说:“此次更加凶险,鲍叔牙为血长勺之战的耻辱,势必会力战,上一次兵败是因轻敌,这一次则不然,再加上宋国的南宫长万更有万夫不挡之勇,一国来攻,我们勉强应付,尚无胜算,如今两国联手如何抵御?”

    话音刚落,公子偃就从众人之中挺身而出,说道:“主公所说甚是,鲍叔牙此番必会严阵以待,想要攻打齐国并不容易。但是宋军则不然,偃曾派人窥探其阵营,甚是凌乱,想必南宫长万自恃勇武无敌,如此傲慢,我军去偷袭宋军一定成功,宋军败去,则齐兵孤掌难鸣,自然也会撤兵。臣愿意领兵去偷袭宋营,此番定会成功。”


    南宫长万

    庄公忖度半晌,摇了摇头:“不可,大夫虽勇,恐不是南宫长万的对手。”

    这番话虽是好心,可对于一个骁勇善战的武将来说,无疑是耻辱,士可杀不可辱。公子偃冷笑道:“世人皆言南宫长万有万夫不挡之勇,偃不才,定要会他一会,即使死在他的长戟之下,亦无所恨。”

    鲁庄公连连摇头:“万万不可,公子是寡人爱将,寡人绝不许公子有丝毫闪失,还是另寻他策。”

    公子偃见庄公说什么都不同意,这可如何是好?他在房里踱来踱去,忽然心生一计,笑道:此番定能大破宋军,说不定还能生擒南宫长万,不但解国家之危,还能扬名诸侯,主公自然不会怪罪,公子偃索性带领人马从雩门出去了。

    公子偃心中已有良策。他吩咐士兵,将虎皮披到马背上,又将马脚上裹上棉花,带领属下士兵,神不知鬼不觉逼近宋营。宋兵尚在睡梦中,浑然不觉,即使站岗放哨的也困得迷迷瞪瞪的,不知道杀机在悄然逼近。

    公子偃笑道:“成功就在此一举。”于是吩咐士兵举起火把,击鼓进军,所有披着虎皮的马一阵风般冲向宋军阵营。宋军没有丝毫准备,加上夜色朦胧,但见猛虎咆哮,士兵无不害怕,哪里见过这种场面?更没想到世界上竟有如此高大威猛的猛虎,不对,怎么看起来像是马面呢?这是什么怪物?怎么从未见过。

    宋兵都以为是怪物,哪里敢应战,四散奔驰,南宫长万此时已经被士兵唤醒,士兵惊慌失措,语气焦急,说有无数的马面虎身的怪物冲进阵营,南宫长万不信,赶紧穿上战袍,拎着长戟就从营帐中走了出来。

    他出来仔细一看,明白了,这分明是鲁兵闹得鬼,马的后面全是鲁兵,赶紧命令士兵不要惊慌,不得后退,准备迎击敌人。此时宋兵早已人心涣散,无论他怎样呼喊,也无法凝合队伍,没办法,只得边战边退。

    公子偃一心想和南宫长万一较高下,怎么会放他走,手握长戟直奔南宫长万而去,两人并不答话,就战在了一起。这一打,公子偃方知传言不虚,这南宫长万果然力大无穷,每一戟刺来都惯着阵阵风声,公子偃不敢有丝毫怠慢,集中全部精力对付南宫长万,边打边合计:看今天的形势,想要胜他,几乎不可能,弄不好还得交代在这里。

    两人这一战就是二十回合,公子偃渐渐处于下风,他越战越焦急,眼看南宫长万的长戟,就朝自己的颈项刺来,他侧身用长戟一挡,这下上当了,南宫长万使了一个虚招。长戟随即一番直朝公子偃小腹刺来,公子偃暗道不好:“这一下自己必死无疑了,连肠子都得被勾出来。”索性一闭眼,等待死神的降临。
    齐桓公(十四)尊王攘夷

    南宫长万的长戟直奔公子偃的小腹刺来,公子偃以为在劫难逃,索性闭眼等死,只是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却传来了一声痛叫,他发现并不是自己的身上痛,这是怎么回事?索性,睁开眼睛,只见南宫长万肩膀上中了一箭。

    这箭可不是一般的箭,公子偃认得,这是鲁庄公御用的金仆姑,力道极大,杀伤力极强。难道庄公来了?他向箭射来的方向望去,果然看见鲁庄公正手拿长弓,此时连姿势还是射箭的姿势,公子偃心中颇感惭愧,不听命令私自领兵出战,又差点命丧战场,还是主公救了他一命。

    公子偃向鲁庄公投去感激的目光。庄公挥了挥手,给他驾车的右参乘颛孙生立即向南宫长万冲杀过去。


    南宫长万虽中一箭,但面不改色,一点痛楚之色不曾流露分毫,但见他手一用力,便将箭拔了出来,一股鲜血紧跟着涌了出来。长万顺势扯下一块战袍,包扎上。刚包扎完,颛孙生已到近前,趁长万不注意又向他大腿刺了一枪,这回长万挺不住,跌倒在地。鲁兵见状一拥而上擒获了长万,猛获见长万被擒,不敢恋战,夺马而逃。

    长万虽被擒,但毫无惧色,庄公心生敬意,叹道:“真勇士也。”于是命人将其看守起来,好生照顾。

    公子偃来到庄公面前,双膝跪地:“臣不听军令在前,又险些败给长万在后,望主公治罪。”

    鲁庄公笑道:“卿家不听军令是错,打退敌兵有功,功过相抵。”

    公子偃十分感动:“这次若不是主公的金仆姑,偃恐怕要命丧南宫长万之手。多谢主公救命之恩。”

    “你我君臣就不必客气了,卿家为孤浴血战场,孤解卿家之围也是应该的。”

    鲁庄公怎么会突来助战呢?原来公子偃走后,庄公见他气色甚是不服,怕他会去偷袭宋军,放心不下,就率兵前来接应。正遇公子偃和南宫长万厮杀,于是就解了公子偃之困。

    鲍叔牙听说宋军大败,主将南宫长万被擒,心中懊悔不已,连南宫长万这样勇猛的主将都被擒了,眼下鲁兵士气正盛,齐兵孤掌难鸣,不可继续作战,如果硬拼,双方都会伤亡惨重,索性就率军回去了。

    鲍叔牙心中暗想:真是出师不利,再一次让他明白骄兵必败的道理,也让他看到了鲁国虽弱决不可轻视,夷吾所言庄公乃守成之主一点不虚,看来对待鲁国,还要转换策略,不能单靠武力,也后悔没有听管夷吾之话,出现这种一次兵败一次无功而返的局面。

    鲍叔牙回到齐宫,见到齐桓公,倒身下拜:“臣有罪,臣先前兵败于长勺,如今与宋军会盟,又无功而返,让主公蒙羞,让天下诸侯耻笑,此皆臣之罪也。望主公治罪。”


    无功而返,齐桓公心里自然不高兴,但是鲍叔牙是他最信任最器重的人,是他的老师,没有鲍叔牙哪里有登上君位的他?又去哪里寻找帮他成就霸业的仲父?于是慌忙将他搀扶起来:“鲍卿说错了,此事与鲍卿无关,是寡人的错。寡人错在没有听仲父的话,错在霸业未成就开始骄傲轻敌了。说来惭愧,寡人曾信誓旦旦说国中所有军政大事皆听仲父的,可是……”说到这里,齐桓公不住摇头叹息,最后态度忽然变得严肃起来,正色道:“寡人为报一己之私怨,兴兵伐鲁,不听仲父之言,寡人一定会吸取这两次对鲁国用兵的错误,唯仲父之言是听,寡人从哪里跌倒就要从哪里爬起来。”

    鲍叔牙也深感惭愧:“说起来,主公虽不治臣之罪,但臣实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也是臣立功心切,才会导致这种结局,臣早就知道不如夷吾,今日一看,天地之别。”

    齐桓公安抚道:“胜败乃兵家常事,鲍卿之能寡人心如明镜,鲍卿不必自责。”经此一役,齐桓公对管仲更加深信不疑,握着管仲的手,长叹道:“寡人悔不听仲父之言,导致两次伐鲁失利,让齐国蒙羞于天下,小白后悔不已,如今这种局面,仲父觉得该如何是好?可有良策?”

    管仲道:“主公不必对此事耿耿于怀,凡事有利就有弊,胜有胜的好处,败也有败的益处,只要能从中吸取经验教训,就可以转败为胜。同时,这两次对鲁用兵的结局说明了我国实行的军政还没有见成效。”

    “仲父觉得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以修国政为里,以尊王攘夷为表,前者让我们拥有强大的实力,也是后者的保障,而后者则是靠着前者去树立威信。如今还有一个可以让主公迅速提升威望的好办法?”

    桓公急切地问道:“什么办法?”

    “迎娶周王姬。一旦王姬下嫁,主公就是周天子的女婿了,打出“尊王攘夷”的旗号更加名正言顺,也会得到周天子的支持。如今周天子势微,恐怕也迫切想寻找一个靠山。曾经周天子依靠郑国,如今两国已达到兵戎相见的地步,郑庄公还大逆不道地射伤了周天子,主公若在此时挺身而出,取代郑国的地位,周天子自然求之不得,此乃互惠互利双赢之策。”


    齐桓公一拍大腿:“仲父果然高明,一切都依仲父所言,只是,不知道这个王姬漂不漂亮?”

    对于这个一贯只喜美色的小白,管仲无奈地摇了摇头:“不管其貌美如仙还是丑若无盐,主公都要娶她,而且王姬都是主公当之无愧的正妻。主公可以不喜欢,但不能不尊重。”

    齐桓公后悔失言,怎么就这么赤裸裸地把心里想的说出来了呢?于是尴尬地点点头:“是,是。仲父放心,小白知道怎么做。娶妻娶贤,娶妾娶色嘛。”

    管仲忽然闪过一丝担忧,劝道:“主公切记,主公可以宠幸美妾,但是妾室不可凌驾在正妻之上,主公不可忘记周幽王宠信爱妾褒姒而身死国危的结局。”

    齐桓公笑道:“仲父放心,小白谨记。仲父觉得派谁去周王室求婚为妥?”

    管仲笑道:“非隰朋不可。”

    齐桓公点点头:“正合小白之意。”

    于是齐桓公派遣隰朋朝见周天子并向周天子求婚。事情果然如管仲所料,周天子闻言高兴不已,能倚重齐国的帮助更胜于郑国。为了显示对这场婚事的重视,周天子让鲁庄公主婚,将王姬下嫁到齐。

    鲁庄公欣然前往。虽然鲁国两次让齐国吃了亏,可齐强于鲁这是不争的事实,他也不想和齐国的关系弄得非常僵,想趁机缓和一下两国的矛盾。周天子自然也知道齐、鲁两国之间的战争,他也希望两国能化干戈为玉帛——毕竟鲁国和周王室的关系在那摆着,何况马上又和齐结亲了,自然不希望他所倚重的两个诸侯国动辄就兵戎相见。

    齐桓公也趁坡下驴,和鲁国摒弃前嫌,约为兄弟,重新结盟。
    齐桓公(十五)因玩笑而丧命的宋闵公

    话说周庄王十五年,庄王病重驾崩,太子胡齐继位,也就是历史上的周僖王。

    新王即位不久,宋国就发生了内乱,事情还要从乘邱之战说起。当日,鲁庄公用金仆姑射中南宫长万,受伤的南宫长万被鲁庄公的右参乘颛孙生活擒。后来鲁国为齐国主婚,两国方化敌为友,约为兄弟。鲁国也趁机和宋国和好,为表诚意,将南宫长万放了回去。

    南宫长万自恃英勇无敌却被生擒,本就感到莫大耻辱,却没想到,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而已。回到宋国,一向敬重他的宋闵公一改常态,时不时拿这件事嘲笑他,还开玩笑地说:“原来寡人非常尊敬你,以为你有盖世的气概,有万夫不挡之勇,却没想到成了鲁国的阶下囚。你说你一个囚犯,寡人为什么还要尊重你呢?你倒是给寡人一个尊重你的理由呀?”

    南宫长万本就是红脸汉子,宋闵公的一番话说得他面红耳赤无地自容,强压住心头的怒火愤愤然离开,从此心里就怨恨上了宋闵公。

    大夫仇牧看在眼里,急在心里,私下里就劝谏宋闵公,君臣之间当以礼相交、以礼相待,不可以嘲笑戏谑,否则心生怠慢,缺乏恭敬之心,就会傲慢无礼,祸患往往只在一念之间。

    宋闵公却不以为然,笑道:“大夫多虑了,寡人只是跟长万开个玩笑而已,没事的,何况败军之将安敢言勇?”仇牧见闵公根本听不进去,也束手无策。

    如果事情到此为止,可能也就好了,慢慢的,君臣之间的疙瘩也就解开了,可是没想到后来又发生了一件事情,不但没让君臣之间的疙瘩解开,反而直接酿成了大祸。

    原来,南宫长万有一项绝技,就是能将手中长戟掷于空中数丈高,然后用手去接,每接必中,万无一失。

    宋闵公闲着无事,一时兴起,就想看一看他这个表演。长万本来心里有疙瘩,看宋闵公召他到宫中表演,心中暗思,也许主公对自己并非是不重视的,也想趁机好好表现一下,露露脸,展示一下自己的绝技。长万确实不负众望,这一表演得到了宫中无数人的掌声和夸赞声。本来就是看表演,尽兴也就罢了,不知道闵公哪根神经搭错了,很不高兴,心中暗想:一个败军之将,还在这儿炫耀逞能,吸引了所有人的眼球,让他堂堂的国君颜面何存?一个国君竟然因为小小的掷戟表演而吃臣子的醋也是荒谬得可以了,更令人大跌眼球的是,宋闵公也想在众人面前炫酷,表现一下自己,于是就问长万,可敢跟自己赌一局?术业有专攻,长万掷戟厉害,却不善赌,但是众目睽睽之下,不答应又显得自己无能,就这样,倔强的南宫长万也跟宋闵公杠上了,慨然应允。此时的两人早已经忘记了彼此的身份,只顾着在众人面前逞能炫酷。

    一个擅长赌一个不擅长赌,老天爷也没有赐给长万好的运气,结果也就显而易见,长万接连输了五局。愿赌服输,长万倒也豪爽,被罚喝了不少酒。

    说来也巧,正在这时周王室派遣的使臣到,宣告周僖王继位一事。

    宋闵公就商量着派遣使者去周王室吊贺。长万脸喝得红扑扑的,闻言便自告奋勇,想去吊贺。闵公一听,大笑道:“你去?寡人的耳朵没有听错吧?难道大夫忘记曾经被俘之事了?如果你去,岂不让天下诸侯嘲笑我们宋国无人吗?让一个囚徒去出使。”

    左右诸人闻言都大笑不已,本就心里有气的长万闻言,顿时恼羞成怒,指着宋闵公大骂道:“你个无道的昏君,一而再再而三羞辱于我,我都没有跟你斤斤计较,没想到,我的忍让换来的竟然是你变本加厉的嘲笑,既然这样,今日我就让你知道,囚徒之人也能杀人。”说完,举起手中的长戟掷向宋闵公,长戟直透后心,可怜宋闵公就这样死在了长万之手。


    左右的人哪见过这种场面,顿时吓得四处奔散。此时长万顾不得多想,大踏步走到宋闵公面前,一把将长戟拔出,瞪着死不瞑目的宋闵公,胸中的怒火依然在熊熊燃烧,顺势一脚将闵公的尸体踹倒,然后提着长戟大步流星地出去了。半路上正好遇见大夫仇牧,仇牧见长万怒气冲天,双眼直窜火苗,而手中长戟沾满鲜血,还在往下滴,心中顿生不好预感,忙问长万发生了什么事?

    长万冷冷说道:“无道昏君欺我太甚,我已经杀了他。”

    仇牧半信半疑:“大夫莫非喝醉了,在说酒话吧,弑君岂是玩笑?”

    长万目光扫向长戟,冷笑道:“昏君的鲜血未干,大夫看我像是酒话吗?

    仇牧此时可以确定长万所言不虚,顿时恼羞成怒,大骂道:“你个弑君犯上的逆贼,天理难容。”说完,提着手中的长刀就像长万砍去?仇牧的忠君精神倒是可贵,只可惜在武术上他只是一个菜鸟,根本不是长万的对手,只一个照面就死在长万的长戟之下。

    看着仇牧的尸体,长万的酒也醒了大半,续续像门口走去,正好路遇太宰华父督。酒醒了大半的长万心思开始高速运转,太宰是宋闵公的心腹,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走到华父督面前,连句话都没说,一戟就将华父督刺死。可怜华父督权倾朝野,却没想到,有朝一日竟然被人一戟刺死,最可悲的是,到死也不知道因为什么死的?这可真是死不瞑目啊!想当初,华父督路上偶遇孔父嘉的妻子,为得美女害死了孔父嘉一家,后来又弑杀宋殇公,恐怕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会有今天的结局吧!也许这就是所谓的天理昭昭报应不爽吧!

    齐桓公(十六)春秋第一猛将南宫长万和公子御说的较量

    国不可一日无君,宋闵公一死,南宫长万就趁热打铁拥立宋闵公的从弟公子游做国君。这突发的政变,打得诸公子们措手不及,听说此事之后,诸公子的步调是一致的,那就是——走为上计。

    诸公子逃到了萧国,只有最贤德的公子御说逃到了亳地。

    南宫长万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公子御说,他担心公子御说不服,恐生变故,只有除掉他,才能高枕无忧。

    南宫长万是个行动派,一旦有了某种想法,就会立即付诸实践,于是他就命令儿子南宫牛和猛获率军去攻打亳地。

    话说公子御说手下有一位大夫名叫戴叔皮,此人精通谋略,跟随御说一起逃到亳地。刚到亳地,他就劝谏御说做好战斗的准备,以防南宫长万领兵来袭。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暗中安排细作在南宫长万身边,一有动静,就可以第一时间得到消息,做好战斗准备。

    果然不出戴叔皮所料,很快就听说南宫牛和猛获派兵围攻亳地。

    公子御说一方面做好应战的准备,一方面去萧国请求援兵。萧叔大心深知唇亡齿寒的道理,于是就带领诸公子去支援公子御说。

    南宫牛和猛获虽然勇猛,却架不住里外夹攻,最终南宫牛大败,被乱军杀死。而猛获见南宫牛已死,知道大势已去,就跑到了卫国。

    亳地危机解除,戴叔皮趁机劝谏公子御说,亳地乃弹丸之地,非长久之策,何不趁此机会杀奔宋国,除掉南宫长万,宋国的江山唾手可得,有道是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公子御说深以为然,忙问戴叔皮可有良策?

    戴叔皮笑道:“南宫牛兵败已亡,我料南宫长万未必知道,不如我们假冒南宫牛得胜回朝。那南宫长万自恃勇武,一向骄傲自大,必不怀疑,然后我们在一路上四处散播消息,就说南宫牛已经擒获了公子您,南宫长万必然相信,我们就联合萧国兵马,骗取他们打开城门,这样就可以轻而易举杀将进去,除掉南宫长万。”

    公子御说不住地点头。

    事情果然如戴叔皮所料,南宫长万确实深信不疑,直接命令士兵打开城门。御说和萧叔等人马趁机一拥而入,双方就大战在一起。御说等人有了精心的准备,而南宫长万没有任何准备,被杀得措手不及,长万虽勇,也架不住对方人多。

    南宫长万边打边退,心中合计:看眼前形势,儿子凶多吉少,又敌众我寡,我一人再勇猛,也架不住敌人太多,这样杀将下去,累也得累死,所以还是走为上计。此时南宫长万也顾不上公子游了,自顾自杀出一条血路。

    最可怜的就是公子游了,莫名其妙被南宫长万立为国君,可算是天上掉下的天大的馅饼砸到了他的头上,只是屁股还没坐热呢,就被御说等人反攻,最终馅饼太大了,他的头没能支撑住这份重量,落得个身死人手的下场,死得也算是莫名其妙。公子游短暂的君主之位如黄粱一梦,梦醒了,人却没能醒来,也真是祸福无常,越发让人感慨世事难料。

    公子游一死,戴叔皮就奉公子御说为君,公子御说,也就是历史上的宋桓公。宋桓公继位之后先后做了三件大事。

    一、安抚功臣,拜戴叔皮这样的谋臣为大夫,委以重用。帮助他平乱的萧叔大心以及诸公子都好生予以安顿,以服人心。

    二、将宋国内乱之事和自己继位之事上报周天子,让自己的君位合法化。

    三、清除余孽,也就是彻底清算南宫长万和其余党,为了进一步巩固政权。

    试想南宫长万这样的猛将跑到了他国,新继位的宋桓公怎么能放心的下?更何况还有一个猛获,也是漏网之鱼,不能不防。这两人健在一日,宋桓公便一日不能安心。于是宋桓公打算分别遣使者去卫国索要猛获,去陈国索要南宫长万,希望卫、陈两国能将这二人交出来。

    宋桓公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朝中大臣并没有什么反应,而站在宋桓公旁边,目睹着一切的一个五岁孩童却露出了不屑之色。

    宋桓公一瞥眼,将孩童的表情尽收眼底,便问道:“目夷所笑为何?”

    堂堂一国之君,被一个五岁的小屁孩给小瞧了,心情自然不能愉悦,而这个小屁孩儿,偏偏还是自己的庶长子,又不能对他怎么样?还真是郁闷呢!

    不说宋桓公的心理反应,单说公子目夷,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笑道:“我料南宫长万和猛获必定不会被遣送回来。”

    桓公不解,问道:“孩儿怎么知道的?”话是这样问,心里却想,你个小屁孩知道什么?

    公子目夷并不在乎他父亲心里是怎么想他的,只是不急不徐地解释道:“南宫长万和猛获皆有万夫不当之勇,无论去哪国,对于这个国家来说,都是如虎添翼。试想跟我们没什么交情的陈、卫两国国君怎么可能将这二人无缘无故送还给您呢。”

    宋桓公沉思片刻,觉得儿子说得有道理,颇感欣慰,五岁的儿子竟如此之聪明,他怎能不高兴呢!同时又深感遗憾,这么聪明的儿子可惜是庶长子,将来没有资格继承君位。当然这个并不是当务之急,宋桓公很快将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从大脑中清除,又问公子目夷:“我儿可有良策?”

    公子目夷笑道:“当然。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陈、卫两国国君不愿意放他二人,皆因他二人有勇力,也就是对他们国家有利。我国若能给他们足够的好处,既能得到丰厚的贿赂又能和大国结交,何乐而不为?最主要的是他们内心深处对猛货和南宫长万都很忌惮,要知道弑君的臣子,哪一个国的君主会毫无芥蒂?所以权衡利弊,他们必然会选择杀掉猛货和南宫长万。猛货和南宫长万一死,父亲就可高枕无忧了。”

    宋桓公闻言抚掌大笑,深以为然。于是分别派遣使者带着丰厚的礼品去卫、陈两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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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1-07-26 19:22:43  更:2021-08-15 14:52: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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