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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煮酒论史]清蒸南北朝

作者:天下明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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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蒸南北朝001】关于南北朝和读历史有什么启示的问题(代序)
    这是 宏部落 第92篇原创文章

    (全文3117字)
    一
    小时候对南北朝的认识,就是毛 说,我们不要成为南北朝,要用剩勇追穷寇,解放全中国,不管你接受八项条件也好,不接受八项条件也好,中国人民解放军总是要过江的。还有一个就是小笑话,说南北朝的南朝是哪几个朝代?答:蒋宋孔陈。

    不管怎么说,也间接知道了南北朝,知道了划江而治,当然,实际上南北朝并不是划长江而治。然而,渐渐地发现,我们对这一段历史实在谈不上熟悉,中国人民最熟悉的历史是什么?三国对不对。由于一本小说《三国演义》,我们对三国最熟悉了。

    那个时候,争正统,争统一,好一番轰轰烈烈,好吧,公元280年,“王濬楼船下益州,金陵王气黯然收。”东吴灭,全国统一于西晋。该消停了吧,好好建设大好河山吧。谁能想到,相对太平的日子也就维持了11年。

    没错,刘备、曹操、孙权、关羽、诸葛亮、司马懿、张飞,等等英雄奸雄豪杰奋斗争取的目标只维持了11年,而从公元184年东汉黄巾起义开始乱起,到280年三国结束是96年(或者说97年,头尾都算的话。历史上时间的计算都有这个问题,就跟人的岁数一样,有的前后一减,有的还要算虚岁,大家在公元21世纪看讣告新闻都会发现这种不一致,之后遇到此类问题,不再重复说明,两个都对),乱了96年,消停了11年。

    公元291年,晋朝八王之乱开始,然后就是极其黑暗混乱的五胡十六国,316年晋朝被灭,活着的人逃到南方,317年建立东晋,之前的就叫西晋,然后南北继续乱,到420年,刘裕结束晋朝统治,建立宋朝,北方继续乱,公元439年,北方统一到北魏。这时候,南方是宋朝,北方是北魏,正式开始单挑式对峙。从420年算起,到589年隋朝灭陈国,连头尾算是170年,南北朝就是这170年,接下来我说一下我看到的是什么。

    二
    首先,看到的是“不相信”。

    夏商和西周也许太远了,有很多不可考的,那么,从春秋、战国到西汉、东汉,再到军阀混战和三国时代,西晋、五胡十六国和东晋,对于南北朝来说,可供吸取的历史教训可谓是汗牛充栋,毕竟,从公元前770年到公元420年,打个九折也满1000年了。千年的王八万年的龟,就是一只王八也应该成精了,但放眼望去,不见王八只见蛋。祖宗创业十分艰辛艰难,万死之中侥幸一生,但传不了几代就开始糟蹋,而且是极其荒谬无耻的那种,最后义无反顾地走向毁灭。

    前者倒下,后者继之,我看到的是一脸的“不相信”,不相信厄运会降临到自己头上,不相信善恶终有报应。

    第二,看到的是“恐惧”。

    皇帝恐惧别人取而代之,这里的别人不仅包括臣子,还包括兄弟和自己的儿子们。大臣们恐惧皇帝突然不信任了,或者恐惧皇帝突然对自己恐惧了,如果是驻守边关的将领,则恐惧京师皇帝身边的人吹点耳边风。王亲贵族们除了恐惧被诬以谋反外,还恐惧有一天自己的名字被人借用在造反的旗帜上而说不清道不明。至于老百姓,不是被杀,就是被掳,恐惧生,恐惧死。有一次北魏的军队到南宋边境,秋毫无犯,老百姓高兴地端茶送水,对他们来说,不管是自己国家的军队还是敌国的军队,能让自己活命不伤害自己的就是好人。

    另一种恐惧是,作为一个小老百姓,你从这些恐惧中难以学习到必定成立的生存经验。比如你坚决不投降,可能欣赏你的骨气,把你放了,也可能恼羞成怒把你斩了。反过来,你识时务而想先降了,也可能被人看不起斩了,也可能当作人才大用。有人邀你造反,你同意,可能死掉,不同意也可能死掉。皇帝做得不好不对,你提意见,可能大赏,也可能被斩。你不提意见,将来也可能成为帮凶而被清算。当然,难归难,不管怎样,各人可能还是会有所收获的。至少有一点收获,那就是,现在的读者会庆幸没有遇到这样的选择——当然,选择也会变异成现代的形式。

    第三,看到的是“熟悉”。

    我国有一种食物,叫“陈年老汤”,就是这炉子是不关火的,不管是兵荒马乱,还是太平盛世,他总归保证这炉子是一直烧着的,里面的汤呢,今天舀出来多少,就再加进去多少水,反正就是从来不用洗锅的,有的号称都烧了上百年了,越老越值钱,食客们趋之若鹜,据说能吃出前朝的味道。

    其实要吃出前朝的味道,不用舍近求远,真所谓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只要睁开眼睛,用心体会,不要说前朝的味道,就是南北朝的味道也能闻到。因为酱缸比老汤更甚,都是千年起步。你看南北朝的事,好多是熟悉的味道。

    比如说人家叫你提意见,你当真了,真的提了真的意见,结果如何?我告诉你,现在和1500年前是一样的,1500年前和现在也是一样的。

    再比如干活越多犯错误的机会越多,你在前面拼死拼活,功劳再大,有人在领导耳边嘀嘀咕咕,你承受的压力和1500年前也是一样的,而且你会发现,很多事嘀嘀咕咕只要一句话和几句话,但你想解释清楚,可能一万句也说不清。唯一庆幸的是,现在可能没有了被杀头的危险。

    另一种熟悉更让人百感交集。汉文化有精华,也有糟粕,但晋朝毕竟亡了,北魏居然还盲目崇拜汉文化,全盘汉化,然后呢,历史书上除了国名和一些人名让你感觉这是一个少数民族政权,其他的居然跟汉民族一样,各种糟粕、迂腐、无耻,竟然学得八九不离十。比如,有一个特别喜欢提意见的大臣,同时也有料事如神的神通,皇帝一直很喜欢他,后来皇帝跟他讲,写历史一定要真实,有什么写什么,然后他也认真执行了,然后就被杀了,还被灭了族。我差一点认为北魏的胸襟超越了传统的中原文化,但最终还是不能避免堕入鼓励迎合的窠臼的宿命。

    第四,看到的是“看不见的暗物质”。

    既然是看不见的暗物质,按说是看不见的,之所以说看到,实际上是感觉到了它的存在。

    一种是百姓的悲惨和痛苦。历史书上留下的,绝大部分是有名有姓的人物的事迹,老百姓的悲惨和痛苦不是说没有描述,但就一个个人来说,绝对是处于消失的状态,这是肯定的,也是必然的。简单的两个字“屠城”,就概括了无数的悲惨事迹。“掳几万人还”五个字就隐藏了无数的痛苦事迹。还有更多的没有写一个字的,就仿佛是宇宙中的暗物质,一定存在,但是你看不见。

    另一种是嗡嗡嗡的声音。三人成虎,积毁销骨,人言可畏,等等,说的就是这种。大多数的声源,在历史书上没有记载,有的可能是“有人告发”、“或曰”这样的描述,但你能真切地感受到这样一个群体的存在。一件事的做成,绝不是有一个振臂一呼的英雄就能成立,而往往要有抵抗、抵消嗡嗡嗡群体的戏码相匹配才算圆满。

    其实,看到的还有很多,很多。挂一漏万,就在故事里慢慢体会吧。

    三
    读历史书,看过去的故事,到底有什么用,能不能得到什么启示,能不能避免重犯错误?

    有用。可以消遣,可以警醒,可以感到幸运,可以作为谈资。

    启示是有的,但不一定有用。前者相当于帮助你看到前面有一个坑,后者相当于你虽然看到了但你躲不开。简单举个例子,有人造你谣,或者给你上纲上线一下,你真的能说得清吗?你能让听你说话的人真的相信你说的都是真的吗?包括白天和黑夜,今天和明天。退一步讲,你真的能准确、无误地表达清楚吗?荷包蛋会煎吧,你能用一百字写下操作步骤,别人看了完全明白,照此操作就煎出一样的蛋吗?退两步讲,你真的会知道有人吹你的风吗?过去,一张八分钱的邮票能让你忙活半年,现在时代变了,也只不过是变成了一张八毛钱或一块二的邮票,甚至是免费的,因为有流量套餐花不完。

    重犯错误是可以的,避免是美好的愿望。不说别的,三国演义里曹操把船用铁链连起来,然后让人给烧了,就这样的事,你翻一下三国以后的历史,不知道有多少,就算罗贯中写成《三国演义》前的可以原谅,那写成并广泛传播之后的呢?这只是一个很小的例子。亲贤臣,远小人,此先汉所以兴隆也。道理都懂,但谁脸上写着“贤臣”,谁脸上贴着“小人”?或者,你怎么知道今天这个行为是贤臣行为,明天那个行为是小人行为,谁来判别,谁说的是对的?这是实际操作中的难点。

    都说悲剧才是最好的艺术。看多了历史书,就会有一种悲观,说得阳光一点,就是:太阳底下无新事。

    所以,就算是为了了解艺术,也应该看一点历史。
    【清蒸南北朝002】楔子
    这是宏部落第93篇原创文章
    (全文1045字)

    在长江南岸的镇江地界,有一座山,北面伸出到长江,三面悬崖,景观奇特,这便是北固山。山上筑有一个石亭,名叫祭江亭,也叫北固亭。1205年,南宋的时候,有一天一位老人来到此地,看着滚滚长江东逝水,想到此处曾经的金戈铁马和豪杰事迹,又想到自己年届六旬,抗金大业进行艰难,夕阳已近而壮志难酬,不由得一股悲愤之情涌上心头,要是有孙权、刘裕这样的人中豪杰,何愁不能直捣黄龙!可惜!可叹!

    “取笔墨来!”

    老人便在这北固亭中,写下了一首千古名词:

    “千古江山,英雄无觅孙仲谋处。舞榭歌台,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斜阳草树,寻常巷陌,人道寄奴曾住。想当年,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

    元嘉草草,封狼居胥,赢得仓皇北顾。四十三年,望中犹记,烽火扬州路。可堪回首,佛狸祠下,一片神鸦社鼓。凭谁问,廉颇老矣,尚能饭否?”

    这便是《永遇乐·京口北固亭怀古》,这位老人便是六十六岁的南宋词人辛弃疾,此时距离他六十八岁仙逝还有两年,距离铁木真在斡难河称“成吉思汗”还有一年。这首词中的孙仲谋自然大家都熟悉,只是这个寄奴却不甚了解。说到底,还是宣传不够啊。

    要说起来,孙权固然英武,寄奴也不输他,他便是取代东晋、建立宋朝(史称刘宋)的刘裕。虽然刘裕建立的宋朝和辛弃疾服务的宋朝不是同一家公司,董事长也不一样,但毕竟公司名字一样,巧的是都是位于南方,想来多少有些亲切。只是,刘宋公司是初创,正处于事业的上升期,赵宋公司是北方大区业务剥离后重组建立,正处于事业的衰败期,两相比较,不免有些感慨。此地巷陌寻常,却也曾有英雄出没,而今国家式微,如果再有一个甚至一批气吞万里的虎将良臣走出来,该有多好啊!

    寄奴是刘裕的小名,从字面上看,又是寄人篱下,又是为人奴仆,看样子出身不是很好,实际上刘裕确实是起于贫贱,年轻时在新洲砍荻草时,穿的都是打补丁的衣服。后来这些衣服还被他老婆收藏了起来,临终前交给了大女儿。有一次拿出来展览的时候,皇帝这个位子已经是他的儿子刘义隆在做了,同父异母的姐姐就凭这一麻袋的破衣服,救了自己儿子的一条命,也算是物有所值、物尽其用。

    刘裕打仗不怕死,从来都是带头冲锋陷阵,勇猛有智,东晋的桓玄想要篡位的时候,首先想到的就是征询一下他的意见,可见他的分量。辛弃疾词中的“气吞万里如虎”说的便是他。

    时势造英雄,英雄造时势,这句话用在刘裕身上十分贴切。他借由桓玄篡位而发力,最终结束了东晋这个朝代,开创了宋朝,从他建立宋朝这一年开始,170年的南北朝就出现在历史舞台。

    他真的是开创了一个新的时代。

    那就让我们开始吧,隔水清蒸,小葱佐姜,南北朝。
    现在的天涯真的好冷清啊,发个帖子再也没有当年那么多人看到了。
    【清蒸南北朝003】朕本布衣,卖鞋为生
    这是 宏部落 第94篇原创文章
    (全文1196字)

    人生在世,一靠命,二靠运。对于刘裕来说,命可真不怎么样,公元363年3月17日(农历),这个可怜的孩子一生下来,母亲就不幸难产去世了,这一点和黄蓉有点像。可是黄蓉有一个把她含在嘴里怕化了放在手里怕摔了的疼爱她的爹黄药师,刘裕却有一个想要扔了他的情绪低落得快要崩溃了的爹刘翘。这也难怪翘爹,毕竟这个孩子才生下来,眉眼之间也看不出是未来的皇帝啊!

    刚为人父的刘翘感觉这个家难以支撑下去了,丢车保帅或者丢卒保车吧。当然,这个丢掉的车或卒就是刚出生的刘裕了,那个时候没有奶粉一说,要想活下去,就得找一个乳母,就是奶妈,那人家也不能白干活啊,得有工钱啊!刘翘就想算了,自己是真没钱,趁早扔了吧,就当是一只猫吧。

    如果就这样扔了,世间就多了一个早夭的婴儿,少了一个豪杰。好在刘裕的姨妈,就是他母亲的姐或者妹,也在京口,正处于哺乳期,听说了就跑过来,抱走了他,给自己的孩子刘怀敬断了奶,给这个外甥喂了奶、续了命。刘裕,刘寄奴就是这样活下来的。

    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有一个意思是早适应社会。刘裕生活的家庭虽然还不是社会最底层的,但毕竟也是一般的家境,父亲是个郡功曹,相当于文书岗位,收入勉强开支,没法给他很好的教育,所以,他只认识几个字,很小就混迹于市井之间,学会了狡狯、油滑,如果假以时日,应该会是一个如假包换的油腻大叔,叼着牙签,走街串巷,偷鸡摸狗,和很多人一样。

    对于这样的浪子,民间的一个秘方是找个对象成婚,原理是成立家庭意味着承担责任,承担责任意味着成熟。这种秘方的疗效通常是一半对一半。幸运的是,刘裕是服用效果好的那一半,和他结婚的女孩叫臧爱亲。臧爱亲的父亲臧儁(读jùn,意思同“俊”)也是郡功曹,双方倒也门当户对。

    和臧爱亲结婚以后,刘裕开始回顾自己短暂的一生,思索长远的未来。总不能一辈子是寄奴吧!

    那时候刘裕做过很多工作,最多的是去新洲割了荻草,回家编了草鞋卖。割草的时候经常会不小心把衣服挂破,全靠妻子臧爱亲帮着缝补。东汉末年的时候,有一个姓刘的本家编了草席卖,后来成了蜀国的开国君主,有时候刘裕编草鞋的时候也会想到他,都是编草谋生,人家编的是二维的,我编的还是三维的,人家编的只能放在地上躺,我编的还能穿在脚上走天下,说不定有一天我也能编出个体制内的身份。

    日子一天天过去,苦中有乐,苦中有盼。幸福感往往就在于这种希望之中,而不是得到了以后。

    然而,梦想和现实总是有差距的,年轻人在实现梦想方面总是会有走捷径的冲动,幻想能一步登天。刘裕也不例外。

    刘裕有时会忍不住拿卖草鞋的钱去赌博,赌博就是一碗水在十只碗里倒来倒去,不会产生新的价值,但这种不确定的奖赏往往会让人上瘾。刘裕沉迷于此,输多赢少,村里的人都有点看不起他:寄奴也就这样了!

    刘裕没有想到的是,这个赌博的不良嗜好后来竟然改变了三个人或者说三个家庭的命运,不仅是改变,还是彻底的改变。三个人中,一个自然是他,另外两个人,一个只活了几集,一个活到了正常死亡。
    【清蒸南北朝004】第一个工作单位很重要
    这是 宏部落 第95篇原创文章
    (全文2841字)

    很快,刘裕和臧爱亲的小家庭迎来了新生命,是一个女婴,这一年是公元383年,刘裕21岁。

    像很多农村的家庭一样,刘裕很希望有个儿子。重男轻女在过去是很普遍的,主要原因还是生产力落后,长期处于农业社会。在农村,有子和多子的家庭总体的劳动生产率明显要高。另外,底层社会是丛林社会,有儿子的家庭在竞争中更有优势,这一点直到二十世纪仍然是潜在的法则。

    所以,像很多二十世纪的中国家庭一样,刘裕给女儿取了个非常中国的名字:兴弟。相信大家第一次看到“刘兴弟”这个名字的时候和我一样感到很亲切,好像就是自己的小学同学一样。如果第二个还是女儿,有可能会叫“招弟”,如果第三个还是女儿,说不定会叫“来弟”。

    女儿兴弟的出生让刘裕油然而生一种责任感:我要谋个出路,让这个家能活下去,生活条件能好一些,而光靠卖草鞋是难以改变生活层次的。初为人父母,有了软肋,也有了铠甲,就是这种感觉。这种铠甲便是努力生活的勇气,不管前面有多难。

    刘裕思来想去,自己离开了和刘皇叔同一个系列的行业,可以说是一无长技,大饼油条不会做,餐饮业是不行了,只认识几个字,记账文书之类的活也干不了,要说有什么优势,也就是父母给的基因好,身体条件还不错,身高体壮,有力气,那就当兵去吧。

    刘裕的运气不错,他报名的队伍是当时东晋最精锐的A类野战部队:北府兵团,以京口(今镇江)为主要基地。后来的发展证明,这是一个正确的选择。刘裕本来就是京口人,就近参军也是很自然的选择。这支部队的兵源主要是从徐州、青州、兖州流落到京口的北方流民,这些流民长期与北方少数民族作战或周旋,战斗力强——不强的估计已经在兵荒马乱中被淘汰了。

    一个人第一个就业的单位往往是非常重要的,无论你是想一直干下去还是择机跳槽。因为大的平台往往代表着一种有力的背书。有的同学说,我想从基层干起,一步一步踏踏实实地。这种想法很好,不过,大的平台也是有基层的。

    对于刘裕来说,北府兵团就是一个大的平台。

    刘裕报名的时候,北府兵团的孙无终对他印象不错,因为刘裕这个人一看就是个很壮很棒的小伙子,在新兵中简直是鹤立鸡群啊,哦,不是,是虎立狼群啊。接着看到了他的简历:

    姓名:刘裕 字:德舆 曾用名:寄奴 属相:猪
    籍贯:彭城郡彭城县 民族:汉
    出生日期:兴宁元年岁次癸亥三月壬寅
    出生地:晋陵郡丹徒县
    身份证号:32110203630317XXXX
    身高:七尺六寸(约186厘米)
    婚姻状况:已婚有一女
    家庭出身:干部(看样子已没落)
    文化程度:识字但不多
    健康状况:良好
    特长:勇敢
    工作经历:入伍前卖草鞋为生
    主要社会关系:父刘翘,郡功曹,继母萧氏,妻臧爱亲。同父异母弟刘道怜、刘道规。姨表兄弟刘怀肃、刘怀慎、刘怀敬、刘怀默。
    其他需要说明的事项:父母家庭均为小职员,事业编制,祖上随晋南渡定居京口,政治清白,拥护政府。

    哦,你也是彭城郡人啊,好好干,有机会推荐给你老乡。

    有种人叫作老天爷赏饭吃。这一般都是说艺术行业的,比如唱戏的,画画的,打仗的很少听说。不过,从刘裕的工作表现看,他应该可以算作在打仗方面是老天爷赏饭吃的那种。刘裕同学可能对此会不服气:什么赏饭吃,是我一无所有,只能拼命干啊!我已经叫寄奴了,还能真的像奴才一样低调吗?

    是的,刘裕同学,你确实在工作上很有拼劲,敢打敢杀,好像有九条命一样,好像魂斗罗一样。但是,请注意但是,你的身体条件真的是很好,虽然出生在江南,但跟山东大汉一样高大强壮,很适合北府兵团这种A类野战部队的要求。

    所以,无论如何,你应该感谢你的爹爹和妈咪,给了你很好的基因。至于你的拼劲嘛,根据现代生物科学的研究,也是写在基因里的,总之,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要不然,你爹早就把你扔河里了,你姨早就抱起怀敬哥哥喂奶了。

    说到怀敬哥哥,好像《资治通鉴》上就没怎么提到过,缺了那口奶就是不行啊。倒是他的哥哥刘怀肃出镜率还可以,这是后话。

    总之,刘裕选择了一个非常好的平台:北府兵团,当上了兵。孙无终看刘裕条件不错,很赏识他。孙无终升官成为冠军将军后,让刘裕担任了司马职务。司马这个职务相当于参谋,得力的司马是领导的重要智囊,平时出谋划策,上传下达,战时也能转换角色带兵作战。这个角色非常适合了解部队的运作机制、主官的指挥特点,能在这个岗位工作一段时间的,跳槽时别的单位的HR都会在楼下等着抢简历。

    后来,等到隆安三年(公元399年)十一月时,卫将军谢琰、前将军刘牢之追讨反贼孙恩,孙无终就把刘裕推荐给了急需用人的彭城郡人刘牢之。

    刘牢之可是北府兵团赫赫有名的将领啊!说起来,北府兵团的这几个将领,光说说这名字,就让人感觉不凡。你看,孙无终,无终,刘牢之,牢之,他的外甥何无忌,无忌,刘裕说,很崇拜你们,我是寄奴,请多关照!

    人生的际遇就是这样,跟着谁干影响很大。遇见谁,是偶然的,尽管我们说偶然中也包含着必然,但它毕竟是偶然的。那个在北大考上大学的保安,如果分配工作时到的是大北窑,恐怕一切都是完全不一样的吧。

    强将手下无弱兵。正是跟着孙无终、刘牢之的这两段经历,让刘裕逐渐从一个接近地痞的人成长为一个善战的战士和将领。

    不过这是后话了。现在的刘裕还来不及这么优秀。

    一个人的尾巴总是很难藏的,神通如孙悟空者,也一直没能把尾巴藏住不是?

    从军没多久,刘裕的各种小毛病就“青山遮不住,毕竟要流露”了。由于从小生活在市井,刘裕常有一些小聪明的做法,对于这些做法,他自己的感觉挺好,还有点沾沾自喜,其实这些做法给别人留下的印象并不好,这就是自我评价和他人评价出现偏差的情况,几乎每个人都会面临这样的问题。相处久了,刘裕周边的干部群众对他的总体评价是:此人行为举止不稳重,轻薄狡诈。所以稍微有点身份的人都不愿意跟他来往。

    关系这种事情是很微妙的。大家都想跟比自己厉害的人交往,那问题就来了,厉害的人为什么要跟你交往呢?答案是你总得有一样立得住的东西。这个立得住的东西不一定是钱和权,不要一听这个就往钱啊、权力啊上面想,世界上是有势利的人,但也有不势利的人。

    势利还是不势利,其实都是虚像。只不过是一个人对于人和事看得清不清、远不远的外在表现而已。一个人最宝贵、给人印象最好的,往往不是钱和权,不信您自己把第一感想到的十个朋友过一遍电影看看。

    无论是谁,不管有钱没钱有权没权,总有一样东西是可以自己把控的,那就是本色。

    之所以不说是人品,是因为说到人品这个词,难免有点主观的评价在里面。

    本色就是你底子里的东西。一个人,如果朝里面看进去,一点真没有,一点善没有,一点美没有,那就完了,不要怪别人势利眼瞧不上你。

    但不是所有的人能在一开始看出和氏璧的价值。幸运的是,刘裕在北府兵团遇到了一个识货的人。

    潜力股常有,而伯乐难见。刚入伍时间不长的时候,市井小民出身的刘裕只是一个职务低微的无名小辈,除了各种小缺点,还有一个致命的问题:赌性未改。就是这么一个谁都看不上的人,居然被一个人看出了未来的价值,跟刘裕说了一句激励了他一辈子的话,不能不说这个人也是个人才。这句话是:

    “卿当为一代英雄。”

    这个人就是王谧。当时的职务比刘裕高,估计跟刁逵同级或稍高。

    那么,刁逵是谁呢?他就是前面说到的三个人中只活了几集的那一个。
    【清蒸南北朝005】刁逵的回忆
    这是宏部落第96篇原创文章
    (全文1178字)

    多年以后,当行刑队来到家里的时候,豫州州长刁逵一定会想起那个炎热得令人焦躁的下午,当刽子手的刀高高举起的时候,他一定会再想一遍那个炎热得令人焦躁的下午发生的事情。

    因为那真是一个让人快意的下午。

    在一种叫做樗蒲的赌博游戏中,刁逵赢了很多钱,而那个可怜的输家就是刘裕,刘裕输了很多,不仅手头的现钱全部输掉了,而且还欠了刁逵三万钱。

    愿赌服输,耍赖可不行。可是刘裕一副要钱没有要命有一条的样子,也没说不还,先欠着不行吗?

    世界上最怕认真二字,而刁逵是个认真的人。今天的事就应该今天了结了,如果拖到明天,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我生待明日,万事成蹉跎。再说,没钱下什么注啊!今天要不给刘裕颜色看看,没有了组织纪律性,今后恐怕就不好带兵了。

    于是,他一声令下,当即叫人把刘裕绑到了拴马桩上示众。顾名思义,拴马桩,就是把马的缰绳系在上面不让马乱跑的木桩,相当于现代社会的车位。这一拴不要紧,拴出了一项历史记录,刁逵成了我国几千年封建王朝历史上不可多得的把开国皇帝绑到拴马桩上的人。

    刘裕的脸皮再厚,这个时候也是羞愧难当了。这可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啊,我国人民历来有看热闹不怕事大的传统,于是围着马位七嘴八舌指指点点,好不热闹,想看看这事今天要怎么收场。

    身高七尺六寸的刘裕被绑在拴马桩上任人观赏,既没有门票钱可以收,又无法改变一下姿势显得帅气一点,刘裕在那一刻真的是恨死了刁逵。

    巧的是,这个时候刚好有个叫王谧的厚道人走过,他看到一群人在围观起哄,心想这是怎么啦,好不容易扒开人群一看,原来是刘同学被迫在作行为艺术展览。他是个好心人,也有一定的政治敏感性,当即觉得这样做不合适,赶紧把刁逵拉到一边,责备他不应该这样做,刁逵说了原委,王谧想了想,答应替刘裕还赌账,刁逵就放了刘裕,跟大伙说散了散了都散了,别看了赶紧干活去,自己跟王谧去取了钱。

    刁逵和王谧都没有意识到他俩此时已经做了一次投资,且已买定离手。

    人的一辈子会遇到很多人,你能不能识别出那些值得交朋友的人,就是一件会影响你一辈子的事情。

    交朋友,其实就是投资,本金就是你的时间和精力。因为你的时间和精力是有限的,所以你必须有所选择,也不得不如此。

    最好的投资,其实就是类似王谧这样的无意识的投资:当时并没有直接或间接的功利目的,只是觉得应该这样去做。

    王谧只是出于本心去帮刘裕,他肯定也没有想到,这一次的出手,在多年以后救了自己和家人的命。命乎,运乎,天意乎?

    而刁逵,则是做了一次负投资。虽然获得了三万钱,但将来的利息实在是太大了,大到无法承受,只是现在还意识不到。刁逵的例子告诉我们,我们常说多个朋友多条路,多个冤家多堵墙,还真是挺有道理的。

    至于刘裕,以他的性子,羞愧难当是一时的,不至于从此就活不下去,如果没有这种钝感力,也就难以承受生活和工作中的挫折。不能承受挫折,就会显得比较脆,脆,就是弱的一种,而且是比较致命的一种,简称脆弱。


    【清蒸南北朝006】刁逵我好难
    这是 宏部落 第97篇原创文章
    (全文1253字)

    往后的很多年,我们也没有听说刘裕去找过刁逵什么麻烦。原因可能是:一方面,这事有他自己觉得理亏的因素,另一方面,事情也已经了了,工作上、生活中要忙的事情很多,渐渐地,这事情也就不算什么事了。

    类似的事,相信很多人回忆一下也都遇到过,或者看到过,随着时间的冲刷,也确实不再是一个问题。但刁逵遇到的问题是个例外。

    原因很简单:后来刘裕当上了皇帝,还是开国的那种。

    对刘裕来说,他当然不会怕一个刁逵,但他一定会怕一件事情。这件事,有一半是刁逵可以控制的,还有一半是刁逵控制不了的,关键是这两个一半都不是刘裕能控制的。

    这件事就是刁逵吹牛。

    要是有一天刁逵跟狐朋狗友喝多了,吹嘘起来:这皇帝啊,别看现在高高在上,宝相威严,说出来怕你们不敢相信,想当年他可是曾经被我绑在拴马桩上的,啧啧,你们谁有过这种经历?

    如果出现这种情况,刘裕自然会想到,自己作为人君的威信岂不是默默消失了,不带走一片云彩。

    这是刁逵能控制的一半。如果刁逵嘴严,懂事,低调,也许能够避免这种事的发生。但还有一半就不是刁逵能控制的了。

    那就是万一有人在他面前挑话:听说你曾经绑过皇帝?或者在他儿子面前挑话:听说你老爸曾经绑过皇帝?这就非常不好玩了。

    我替刁逵想了一下,这事还真是不好办。历史上结了梁子,后来和解的案例不是没有,可以想到的最好的办法就是类似于赤臂露背,请人在自己背上绑上荆棘,跪于刘裕经过的路上,叫作负荆请罪。过去确实有这样因此而和解的例子。要说刘裕也真可能一感动就谅解了他。

    不过,这样是不是就把那段故事公开化了?本来也就小圈子知道的事情,现在岂不是路人皆知了?

    那就进了刘裕家的花园,或者书房再脱衣服,再从随身带的双肩包里掏出荆棘,展开于背上,跪下,这样是不是就能保密了呢?可是,刘府里的下人们本来是不知道故事的,这下多少有几个会知道了吧。再者,保密工作做得十分好以后,原来的小圈子的人就不知道这件事的新进展了,是不是还会出现调侃的情况呢?如果知道了新进展,会不会调侃“圣上真的扶你起来了吗”?

    上述方案还有一个问题:时间不太好把握。

    因为刘裕当皇帝是渐进式的,藏得比较深,为了这一天,他能等十来年。平时都是同朝为官,不太好判断出现重大提拔的时间,也不太好判断刘裕是不是已经忘了或者不想提了。

    所以啊,思来想去,考虑到即使到了二十世纪七八十年代,我国还时不时传出神农架出现神秘野人的消息,在南朝那时候,神农架铁定是未开发的非旅游区,刁逵如果率领全家人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里,悄悄地自己搬家,不请搬家公司,不带走一把锄头,沿着早已探明的没有路的路,前往神农架定居,可能是一个能够活下来的办法。说不定等到新一轮人口普查的时候,还能被发现并被确定为一个新的民族,说是颇具魏晋风采,或为桃花源人,为我们民族大家庭贡献了一个新的分子。

    就是生活质量要差一点,同事们都奔向小康了,自己可能还在吃糠。

    唉,反正这事确实挺难圆满收场的。

    所以,刁逵的例子告诉我们:第一,同事之间最好不要出现财务纠纷,万一出现了也不要随便绑人;第二,在人际关系方面,投资或者负投资有风险,出手要谨慎。
    【清蒸南北朝007】教育的分界线
    这是 宏部落 第98篇原创文章
    (全文2516字)

    刘裕刚出场的时候文化水平很低,举止轻浮,虽有谋一条出路的想法,但并没有什么远大的理想,因此也就谈不上有什么具体可行的提升计划。

    但如果看他后来的表现,会感觉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识文断字方面,茴香豆的茴字的四种写法不一定知道,但识字量肯定是提升了不止一个档次,毕竟行军打仗,常用的公文军令文字是要熟识的。如果看他在儿子出藩时写的信,水平已经相当可以了。

    更令人称奇的是韬略和城府已非常人能及,其坚忍不拔更是非当年可比。举止稳重得体,成为领导遇到难题时首先想到要征询意见的人。桓玄想要篡位时,首先让桓谦去问刘裕行不行,刘裕说,楚王(桓玄)是南郡公(桓温)的儿子,功高德重无人能及,晋朝和司马家气数将尽,民心已经发生改变,禅让有什么不可以呢?桓谦高兴地说,你说可以,那就是真的可以了。

    桓玄的这种做法这让我想起了一个小故事。有人请马斯克给企业家说些鼓励的话,马斯克说,如果你需要一些鼓励的话,那就不要成为企业家。桓玄要做的事情自己都没有想清楚,而刘裕日日想月月想,心里清楚而不露声色,两人高下立分。

    那么,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呢?

    我觉得,钢和铁的分界线就在被刁逵绑在拴马桩上那一天。

    当面子、尊严、荣誉都突然没有的时候,要么就此崩溃、堕落,或者就此怀恨在心,寻机报复刁逵,要么就此奋发,过去种种就当昨日死,今后种种就当今日生。所谓坏事变好事,说的就是这种。

    想我刘裕,虽然现在很普通,但祖上也是光荣过的。远祖是汉高祖刘邦弟刘交,算起来自己是二十一代孙,列祖列宗虽非大臣,也是太守、令这样的公务员,到太爷爷刘混这一代开始过江,定居在京口里,也曾做到武原令,爷爷刘靖是东安太守,父亲刘翘是郡功曹,家道逐渐中落,自己彻底沦为底层百姓,如今当兵,受此屈辱,怎么办?难道就此混日子了此一生吗?

    然而,不混又能如何?茫茫人海,何处是我立脚的地方?过去的种种自得、自以为是,在绑在拴马桩上时已杂合着马骚味远去了,那些,如今当真觉得在人间不值钱。

    好在,还有王谧,他真是我的恩人啊!不止救我于拴马桩,更是给我了一个无望之海上的救生圈。

    “卿当为一代英雄。”

    绑得久了,腿有点麻,哄笑声听得久了,脚有点软。而王谧的这句话从记忆中涌现时,给了他从拴马桩上挺直腰杆站起来的勇气。以王谧的身份,自己的地位,实在不必贴金拍马于我,所以,此言必出于王公真心,真心说真言,我当好自为之,不负公望!

    至于刁逵,其实是应该感谢他的,如果不是他,可能刘裕还不会那么快地奋发起来。当然,这种感谢和对王谧的感谢是不一样的,就像我们有时候会感谢敌人给我们上了一课一样,并不需要因此就给敌人递烟倒酒。

    有时候,被扇一巴掌,人能被扇醒。这种疗效是顺风顺水甜水蜜糖无法达到的。

    人这一辈子,不如意者七八九,对于羞辱你的人,最好的报复是让自己强大起来,过得更好、更开心。从现在到将来,都不必耿耿于怀于故事、故人,因为你的目光是在星辰大海。

    刘裕做到了。始于拴马桩时刻。

    对于今天的父母来说,教育实在是一件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的事情。问题一:刘裕和老乡刘毅相比,和高干桓玄相比,读书考试肯定是差得很远的,一个是小学没毕业的水平,另两个则是985大学毕业,那么为什么老刘和老桓在职场上拼不过小刘呢?参加工作以后,小刘的学习进步的速度可是明显要快于老刘和老桓。

    要想清楚怎样培养、怎样教育的问题,其实首先要想清楚的是要培养什么样的人。考不上好的大学,说什么都没用,这一点谁都明白,但是,如果回答不了“培养什么样的人”这个问题,你会发现就是考上了好的大学也没有用,你将一生生活在焦虑之中。你那么有能耐,干脆把孩子的工作也解决了,婚姻也解决了,再把孙子孙女培养成名牌大学生吧,再给找个好工作,好婚姻。别说能力有限,只管一代。子子孙孙无穷已,最后其实跟放羊娃故事里循环往复的人生追求一样。

    问题二:拴马桩时刻是否存在,什么时候来?有人说,这容易,家里虽然没有战马,但有宝马,虽然没有拴马桩,但有充电桩。找机会也把孩子绑上去试试。

    拴马桩时刻实际是教育的分界线,也是家长们梦寐以求的一个分界线。在这条分界线前,是教育孩子,这条分界线后,是不再需要刻意地教育孩子,不需要,是指不需要紧盯着、压迫着。教育的目的就是不需要教育,从教育变为自我教育。

    电视台采访刘翘的时候,刘先生坦言:其实我不懂教育,也没怎么教育寄奴,寄奴寄养到他姨母家后,我就慢慢缓过劲来了,后来成立了新的家庭,寄奴五岁时,就有了一个弟弟刘道怜,你也知道养孩子不容易的,一把屎一把尿的,我真的是忙得顾不上他啊!要不然寄奴也不至于浪荡市井,进出赌场啊。

    说到底,其实刘裕并没有受到过像样的学校教育和家庭教育。没有人来教育你,没有人来指导你,一切都只能靠你自己摸索,结果好也罢坏也罢,都是你自己摸索出来的。

    成家之后更是如此。没有人来紧盯,没有人来提要求,爱咋样就咋样,只有一点,你自己负责,接受结果就行。对了,别忘了记得给京口家里寄点钱,还有娘俩要生活。

    这样的例子其实各个时代都有很多。稍微观察一下就能发现:那些大有成就的,都是实现了自我教育的,即我们所说的自觉。自觉,就是自我的觉醒。自我觉醒了,也就大致想清楚了北大保安的三个问题:你从哪里来,你来找谁,你往哪里去。

    只有自觉,才能够解决学习的动机和动力问题,才能解决内在的自驱力的产生和维持的问题。

    现在回答前面第一个问题。为什么刘毅和桓玄起点高,却在工作水平上止步不前,有时候的表现简直是职场小娃娃。原因就在于,刘毅和桓玄只想着自己的利益:位子、享受、安全感,没有大的格局,没有中兴国家的理想。他俩,都没有使命感。而刘裕有。

    人有两次生日,一次是出生,一次是找到了自己的使命。没有第一次,就没有第二次,但如果没有第二次生日,就等于很早就死了,只是等着时候到了埋。

    我们有充分的理由相信,拴马桩事件以后,刘裕找到了使命,并且逐渐迭代,直到真正可以称为使命的使命。

    那么,第二个问题呢?坦率地说,我也不知道。也许只能等,等待量变引起质变。但有一点把握,就是只有放手,才有可能早一点到来。甩手不管,会有一半的成才机会,拴马桩时刻不仅存在,还有望看到,但还有一半可能就是废了。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我国开始允许生二胎:至少可以拿第一个做实验,在第二个上做验证。

    【清蒸南北朝008】一号陪练员
    这是宏部落第99篇原创文章
    (全文2532字)


    人这一辈子,有时候做的是填空题,有时候是选择题,刘裕这时候要做的是证明题。

    需证明的结论是:吾当为一世英雄。

    证明方法:穷举法,类比法,演绎法。什么方法都可以,只要能证明就行。

    一口吃不成胖子,首先,还是先证明“吾为一时英雄”吧,毕竟一世太长,即使咬文嚼字说古人讲的一世只是指十二年,十二年也不是那么短的。

    机会有时候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只因为它光顾的是有准备的人。

    刘裕的机会来了,没想到的是,他首先需要证明的不是“吾为一时英雄”,而是“吾能活下来”。

    协助他完成这个证明的人叫孙恩,这名字看着是不是挺眼熟,是的,孙悟空和吴承恩,说起来,孙恩这个人还真有点大闹天宫的本事,而且回到地上也很有能耐。

    孙恩是谁呢?

    那个时候和现在一样流行保健品,只不过资源稀少,主要由皇帝老儿服用。孙恩的叔叔孙泰看到这个行业虽然细分市场小,但单客价值高,就拜杭州钱塘人杜子恭为师,学了不少长生不老之术。搞这种生命科学的,不好跟熟人在一起,大家都知道,本事再大的人在自己家人眼里也是不值钱的。

    于是孙泰就到了广州,为了事业确实不容易,两千多公里的路,毕竟那时候还没有高铁,也没有低铁。本世纪初我乘坐火车经过福建山区的时候,那速度慢得感觉能伸出车窗摘个路边的香蕉,可见有山有水的地方,虽然美丽但交通是不方便的。孙泰作为一个山东人(琅琊人,琅琊在今山东省胶南县境南),能跑那么远,令人刮目相看。

    到了广州以后呢,孙泰偶遇了广州州长(刺史)王雅,一番交流之下,王雅觉得这是个人才啊!对我国传统高端保健品的理解非常深刻,且有实际操作经验,于是就推荐给了皇帝。那时候的皇帝叫司马昌明,就是司马曜,东晋第九任皇帝。昌明皇帝一高兴就给他封了官,当上了新安郡(今天的浙江省淳安县)的郡长。凭着后台硬,再加上装神弄鬼故弄玄虚,孙泰敛了不少财。如果就此闷声发大财就不会有什么事,偏偏他开始自我膨胀了,觉得晋朝喘不了几天气了,趁着王恭之乱,说是要帮中央打击王恭,开始招兵买马组织起了武装,太湖、钱塘江流域的很多人依附他,但谁知道他的真实目的是什么呢?

    于是,孙大人就被会稽郡的谢郡长举报了,然后就被毫无悬念地抓了起来,毕竟孙泰做的事说大了就是妄图动摇国本的事,这可是政治问题,不是保健品问题。这时候,他跟领导(司马元显)关系好也没有用,因为抓他的就是领导,毕竟,你做保健品对社会没什么危害,搞队伍掺和政治就危险了。于是,孙泰和他六个儿子都被斩首了,事业遭受到了巨大的挫折。

    孙泰出事以后,跟随他的侄儿孙恩带了一百多人就逃到东海去了。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儿子没有逃跑了,可能是平时不太关心父亲的事业吧,以至于事业开始转型也没有认识到问题。所以还是得常回家看看,和爸爸聊聊他工作上的事情比较好。

    孙泰生前搞的那一套也有一些迷信的套路,有人说是类似五斗米教的那种,所以江浙一带相信他的老百姓不少,很多人认为他没有死,而是类似于知了脱了壳那样重生,成仙去了。爱叔及侄,当地群众对孙泰事业的继承者孙恩在物质上和精神上都给与了支持,所以,孙恩虽然暂时脱离了群众,到了舟山群岛,但他们之间血脉相连,生活没有问题。

    【清蒸南北朝008】一号陪练员
    这是宏部落第99篇原创文章
    (全文2532字)


    人这一辈子,有时候做的是填空题,有时候是选择题,刘裕这时候要做的是证明题。

    需证明的结论是:吾当为一世英雄。

    证明方法:穷举法,类比法,演绎法。什么方法都可以,只要能证明就行。

    一口吃不成胖子,首先,还是先证明“吾为一时英雄”吧,毕竟一世太长,即使咬文嚼字说古人讲的一世只是指十二年,十二年也不是那么短的。

    机会有时候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只因为它光顾的是有准备的人。

    刘裕的机会来了,没想到的是,他首先需要证明的不是“吾为一时英雄”,而是“吾能活下来”。

    协助他完成这个证明的人叫孙恩,这名字看着是不是挺眼熟,是的,孙悟空和吴承恩,说起来,孙恩这个人还真有点大闹天宫的本事,而且回到地上也很有能耐。

    孙恩是谁呢?

    那个时候和现在一样流行保健品,只不过资源稀少,主要由皇帝老儿服用。孙恩的叔叔孙泰看到这个行业虽然细分市场小,但单客价值高,就拜杭州钱塘人杜子恭为师,学了不少长生不老之术。搞这种生命科学的,不好跟熟人在一起,大家都知道,本事再大的人在自己家人眼里也是不值钱的。

    于是孙泰就到了广州,为了事业确实不容易,两千多公里的路,毕竟那时候还没有高铁,也没有低铁。本世纪初我乘坐火车经过福建山区的时候,那速度慢得感觉能伸出车窗摘个路边的香蕉,可见有山有水的地方,虽然美丽但交通是不方便的。孙泰作为一个山东人(琅琊人,琅琊在今山东省胶南县境南),能跑那么远,令人刮目相看。

    到了广州以后呢,孙泰偶遇了广州州长(刺史)王雅,一番交流之下,王雅觉得这是个人才啊!对我国传统高端保健品的理解非常深刻,且有实际操作经验,于是就推荐给了皇帝。那时候的皇帝叫司马昌明,就是司马曜,东晋第九任皇帝。昌明皇帝一高兴就给他封了官,当上了新安郡(今天的浙江省淳安县)的郡长。凭着后台硬,再加上装神弄鬼故弄玄虚,孙泰敛了不少财。如果就此闷声发大财就不会有什么事,偏偏他开始自我膨胀了,觉得晋朝喘不了几天气了,趁着王恭之乱,说是要帮中央打击王恭,开始招兵买马组织起了武装,太湖、钱塘江流域的很多人依附他,但谁知道他的真实目的是什么呢?

    于是,孙大人就被会稽郡的谢郡长举报了,然后就被毫无悬念地抓了起来,毕竟孙泰做的事说大了就是妄图动摇国本的事,这可是政治问题,不是保健品问题。这时候,他跟领导(司马元显)关系好也没有用,因为抓他的就是领导,毕竟,你做保健品对社会没什么危害,搞队伍掺和政治就危险了。于是,孙泰和他六个儿子都被斩首了,事业遭受到了巨大的挫折。

    孙泰出事以后,跟随他的侄儿孙恩带了一百多人就逃到东海去了。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儿子没有逃跑了,可能是平时不太关心父亲的事业吧,以至于事业开始转型也没有认识到问题。所以还是得常回家看看,和爸爸聊聊他工作上的事情比较好。

    孙泰生前搞的那一套也有一些迷信的套路,有人说是类似五斗米教的那种,所以江浙一带相信他的老百姓不少,很多人认为他没有死,而是类似于知了脱了壳那样重生,成仙去了。爱叔及侄,当地群众对孙泰事业的继承者孙恩在物质上和精神上都给与了支持,所以,孙恩虽然暂时脱离了群众,到了舟山群岛,但他们之间血脉相连,生活没有问题。

    从上面孙泰孙恩叔侄的工作经历可以看出,孙恩跟着叔叔接触过官场,是见过一些世面的,他不是那种因为贫困和受压迫无法生活而起来造反的农民。

    这种见过世面的造反分子更狡猾,更不容易对付,因为他有脑子,有想法,熟悉地理。他的主要活动区域是现在的浙江沿海地区,老巢在舟山群岛,后来随着业务的发展,营业范围也向北向南扩展了不少,南方甚至能到广东、广西,工作需要时甚至到越南都能生存,好像一棵永不凋零的小草,有点阳光就能生存。我觉得他的生存能力好强,地理知识好丰富。

    孙恩领导的队伍叫作变民军。所谓变民,就是造反的民众,为什么造反,史书中没有太多介绍,估计是官逼民反、生活无着等原因。这支队伍的战斗力不弱,对付地方保卫部队没有问题。一个原因是可能其中也有一些曾经的军人参与,另一个原因是在冷兵器时代,官军和民军在武器方面的差异要想拉近和拉平不是那么的难。

    这个孙恩就是刘裕的陪练。从公元399年开始到402年,孙恩一直孜孜不倦地陪着刘裕练,从普通的侦察兵一路练到了将军,相当于当了四年本科教师,培养出了一个优秀的将领刘裕。从某种意义上讲,刘裕真得感谢孙恩,没有孙恩,刘裕真不知道怎么做完那道证明题。

    有句话说,你的价值是由你的对手决定的。

    刘裕的价值就是由孙恩决定的。孙恩很强,因此战胜孙恩的刘裕很很强。

    如果大家对孙恩的强没有直观的感受的话,请看看以下这些人:

    王凝之,著名书法家、右军将军王羲之的儿子。列出这个人不是说他本身厉害,而是他也算是个名人之后,影响大一些。
    谢琰,徐州州长,北府兵团主要领导之一,曾接连击斩、击败好几个郡的变民军首领,取得过阶段性成果。
    谢邈,淝水之战中下棋不乱的谢安的侄儿,吴兴郡郡长。
    司马逸,永嘉郡的郡长。
    顾胤、谢明慧,都是公爵。
    谢冲,张琨,都是黄门郎。孔道,中书郎。这都属于有一定级别的政府官员了。
    袁崧(《宋书》上写“袁山松”),吴国内史,相当于苏州市市长了。

    这些人,都被孙恩领导的队伍直接或间接杀掉了,其中王凝之的所有儿子全部被杀。这每一个人背后都还有成千上万的没有留下姓名的人被杀掉。
    另外还有高雅之,是刘牢之的女婿,被生擒。

    不得不承认,孙恩队伍的战斗力是很强的。对于敌进我退,敌驻我扰之类的游击战术非常熟悉,政府军不容易一下子咬住主力一口吃掉、吃清。后来攻打南京的时候,孙恩居然有“战士十余万,楼船千余艘”,塞满了长江,把建康城都惊呆了,说明他的武器装备不仅不弱,还实现了正规化,搞高端保健品出身的人真是不容小觑啊!

    另外,从史书上看,孙恩及其继任者还曾经建立过地方政权,任命过郡长这样的干部,意味着匪向牧的转化,后来桓玄代表政府也曾任命过孙恩的妹夫——将匪徒身份合法化,感觉十分离奇,但确实是真的。

    总之,孙恩带领的这支队伍不是善类,也不是那种很快能被剿灭的乌合之众,从他们海上陆地来回窜的活动特点来看,和明朝的倭寇很像。

    倭寇证明了戚继光,孙恩证明了刘裕,如果还不够,后来孙恩的妹夫继续了这道证明题,如果还不行,孙恩的妹夫的姐夫又继续证明了这道题:刘裕是孙恩等人命中注定的克星。

    在刘裕出场之前,让我们先看看会稽郡的地方官是怎么和孙恩比试的吧。
    【清蒸南北朝009】官匪难分
    这是 宏部落 第100篇原创文章
    (全文3183字)

    孙恩是个很有事业心的人。要不然,东海有那么多海岛,随便住哪都是海景房,渔业资源丰富,带着朋友们白天吹吹海风,晒晒太阳,弄点海鲜,晚上开开篝火晚会,吃点海鲜唱唱歌,这样的日子多么令人羡慕啊!隔着大海,政府军很难过来,这是真正的天高皇帝远,海阔凭鱼跃。只要不去主动招惹晋朝政府,官兵是不会乘风破浪前来收容的,逍遥的日子将是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

    顺便说一下,晋朝政府为什么不太可能主动出海去抓孙恩。

    首先,保健品造反集团的首犯孙泰及其儿子已经伏法,余众星散,这件事办到这种程度交代得过去了。

    第二,当时的晋朝跟南宋类似,都是在北方被少数民族政权灭掉后在南方新立的,最大的政治是恢复国土,最大的压力来自北方。出海抓海盗这种事不是优先项。

    第三,主动出海抓孙恩,收益有限,风险很大。出海作战历来是中原政权的弱项,大海实在是太大了,遇上风浪,不仅忧愁会被冲掉,而且大军也会被掀掉,而能得到的又很有限。孙泰当过郡长,好歹还算是一个县处级干部,抓了他还能写篇三页纸的报告。孙恩算什么呢?什么也不是,如果他不来捣乱,谁会认识他、注意到他呢?

    然而,孙恩是个好侄子,因为他要为叔叔孙泰报仇。你不来抓他,他要来让你抓他。从他后来的举动看,他的志向还不止于报私仇,还有点想做高级公务员的意思。

    孙恩的效率挺高的。他是在公元398年12月仓皇逃到东海的海岛的,399年10月就带着他的队伍回来了。走的时候只不过有百余人跟随,回来的时候已经声势很大。算起来,新公司的筹办只用了十个月,这么高效不知道是不是给全体员工吃了保健品。

    孙恩在海上的时候时刻牵挂着乡亲们,听说乡亲们开始“民心骚动”,就马上回来了。他从位于东海的基地出发,登陆后先是攻击上虞,把上虞的领导上虞令杀了,然后又进攻会稽郡。

    会稽郡在西汉时曾经很大,包括今天的苏南、沪西、浙江的大部分和福建一部分,到了东晋这时候,只相当于现在的绍兴和宁波。地方虽小,但地位特殊,属于晋朝中央政府直接控制的地区。权倾一时的司马道子,当时就被封为会稽王。

    会稽王这个名字,和琅琊王在史书上经常出现,往往隐含了特殊的地位。有一条潜规则是:会稽王常常是琅琊王的候补,而琅琊王又常常是皇帝的候补。晋朝的不少皇帝上任前就是琅琊王。


    所以,孙恩攻击会稽,对双方来说都是件大事。孙恩新公司开张营业的第一站就在京畿地区中间开花,胆子不小,也不怕被包饺子,他的信心是从哪来的呢?
    【清蒸南北朝009】官匪难分
    这是 宏部落 第100篇原创文章
    (全文3183字)

    孙恩是个很有事业心的人。要不然,东海有那么多海岛,随便住哪都是海景房,渔业资源丰富,带着朋友们白天吹吹海风,晒晒太阳,弄点海鲜,晚上开开篝火晚会,吃点海鲜唱唱歌,这样的日子多么令人羡慕啊!隔着大海,政府军很难过来,这是真正的天高皇帝远,海阔凭鱼跃。只要不去主动招惹晋朝政府,官兵是不会乘风破浪前来收容的,逍遥的日子将是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

    顺便说一下,晋朝政府为什么不太可能主动出海去抓孙恩。

    首先,保健品造反集团的首犯孙泰及其儿子已经伏法,余众星散,这件事办到这种程度交代得过去了。

    第二,当时的晋朝跟南宋类似,都是在北方被少数民族政权灭掉后在南方新立的,最大的政治是恢复国土,最大的压力来自北方。出海抓海盗这种事不是优先项。

    第三,主动出海抓孙恩,收益有限,风险很大。出海作战历来是中原政权的弱项,大海实在是太大了,遇上风浪,不仅忧愁会被冲掉,而且大军也会被掀掉,而能得到的又很有限。孙泰当过郡长,好歹还算是一个县处级干部,抓了他还能写篇三页纸的报告。孙恩算什么呢?什么也不是,如果他不来捣乱,谁会认识他、注意到他呢?

    然而,孙恩是个好侄子,因为他要为叔叔孙泰报仇。你不来抓他,他要来让你抓他。从他后来的举动看,他的志向还不止于报私仇,还有点想做高级公务员的意思。

    孙恩的效率挺高的。他是在公元398年12月仓皇逃到东海的海岛的,399年10月就带着他的队伍回来了。走的时候只不过有百余人跟随,回来的时候已经声势很大。算起来,新公司的筹办只用了十个月,这么高效不知道是不是给全体员工吃了保健品。

    孙恩在海上的时候时刻牵挂着乡亲们,听说乡亲们开始“民心骚动”,就马上回来了。他从位于东海的基地出发,登陆后先是攻击上虞,把上虞的领导上虞令杀了,然后又进攻会稽郡。

    会稽郡在西汉时曾经很大,包括今天的苏南、沪西、浙江的大部分和福建一部分,到了东晋这时候,只相当于现在的绍兴和宁波。地方虽小,但地位特殊,属于晋朝中央政府直接控制的地区。权倾一时的司马道子,当时就被封为会稽王。

    会稽王这个名字,和琅琊王在史书上经常出现,往往隐含了特殊的地位。有一条潜规则是:会稽王常常是琅琊王的候补,而琅琊王又常常是皇帝的候补。晋朝的不少皇帝上任前就是琅琊王。


    所以,孙恩攻击会稽,对双方来说都是件大事。孙恩新公司开张营业的第一站就在京畿地区中间开花,胆子不小,也不怕被包饺子,他的信心是从哪来的呢?
    史书上不会告诉我们的是,孙恩有一定的群众基础。“民心骚动”四个字大有深意。

    民就是老百姓,“民心骚动”就是说老百姓想闹事,不安分,为什么想闹事,在封建社会一般是受压迫到了一定程度,受不了了。

    我们来看看官府是怎么应对孙恩的,或许可以理解老百姓的反应。

    会稽郡的最高行政长官叫内史,相当于郡长,名字叫王凝之,这个人大家可能不熟悉,但他的爸爸一定听说过,绝大部分人在小学上书法课时就知道,是的,他就是王羲之。

    那个时候当官的大多是世家子弟,平民百姓机会比较少。像王羲之他们家就属于世家,他有个堂叔叫王导,王导这个名字不仅在生前被常常提到,在死了以后很多年还会被提到。大家还记得前面提到的很欣赏刘裕的王谧吗?他就是王导的孙子。

    王羲之就是字写得不好,也有个官当,他的儿子也是类似。当时王羲之的一个儿子王凝之负责镇守会稽郡,现在孙贼来了,王大人你赶紧组织武装对付吧,不说剿灭孙贼,至少你得组织防守吧。不过,这是王凝之手底下人的想法,但不是领导的想法。王郡长说,你们慌什么,有我在,无需惊慌,我早有安排,小小毛贼何足挂齿!

    大家一听,感觉好惭愧,每临大事有静气,我们怎么就达不到这种修养水平呢?于是凝神屏气,继续听王郡长讲话。

    没想到王郡长接着说的是:“我已请大道,借鬼兵守诸津要,各数万,贼不足忧也。”这是什么意思呢?

    原来这位王郡长信奉天师道,就是道教的一个分支,而且非常虔诚,人家备战是整顿队伍,分发武装,安排后勤,修城墙,备檑木,王郡长备战与众不同,他既不派兵,也不提高安保等级,而是每天到专门的房间——道室——磕头跪拜,和祖师爷进行灵魂上的沟通和交流。

    经过多次的沟通和交流,王郡长终于得到了祖师爷的承诺,可以借给他相当数量的鬼兵,每个重要的关口都可以安排几万,所以对付孙贼根本不成问题。

    看到这儿都快让人笑出声了。我不知道王郡长手下那些武装部的人听到领导这么说的时候是什么表情。

    不过,我感觉王郡长的信仰还不是特别纯正,因为等到孙恩的队伍越来越近的时候,他好像不太信任鬼兵能圆满完成任务了,开始安排兵士出去防守了。可惜,已经晚了。

    11月2日,孙恩很轻松地攻陷了会稽。能不容易吗?大白天的,鬼兵都不上班的对不对。接下来,王凝之大人的对策就一个字:逃。但他还没逃远,就被孙恩抓住了,直接就被咔嚓了,史书上说“恩执而杀之,并其诸子”,他的儿子,而且是儿子们,真是倒霉,跟了这么一个爹,还不如多跟着点妈呢。

    他们的妈,就是王凝之的夫人还真是条汉子!我的意思是很有骨气的意思。王夫人名叫谢道蕴,是谢奕的女儿,谢奕是谁呢?他是谢安的哥,谢安大家肯定都熟悉了,就是淝水大战时下棋的那个主。我们小时候学过一首诗,有一句叫“旧时王谢堂前燕”,那时候王、谢两家是东晋非常显赫的家族,相互通婚比较常见。

    谢道蕴听说孙恩这群造反的人来了,根本就不慌,就跟平时一样,手里拿一把佩刀,叫手底下的丫鬟抬了轿子出门。轿帘开处,只见一位妇人翩翩而出,手起刀落,杀了好几个人,才英勇被抓。这不信道教的人就是不一样。

    看到这里,真是对谢女士肃然起敬。男人和女人到底谁更勇敢?每个人有自己的答案。这个问题是我上大学的第一堂英语课时老师提出的问题,印象深刻。老师说,她和老公一起去坐过山车,她老公全程闭眼瑟瑟发抖,同学们说谁更勇敢啊?她的答案尽在不言中。我也曾在香港某游乐场的一个极速矿车的游乐项目出口处,看到一个女孩正在安慰坐在地上蜷成一团仿佛是一只小兔的眼镜男友。

    实事求是地讲,男女都有勇敢的,但勇敢的女性更让人佩服,因为女性一般来说力量等方面要比男性差一点,这也说明勇敢是精神方面的特质,不是物理形体方面的能力。

    这个时候,吴国的内史桓谦、临海郡的太守司马崇、义兴郡的太守魏隐都放弃官衙逃走了,可以想象当时已经乱成什么样子了,也更可见谢道蕴的不平凡,她还真有点她叔叔每临大事有静气的气质。

    其实,桓谦这三位还真算是机灵的,因为另外八个郡的老百姓乘机起兵响应孙恩后,这八个郡的郡长只要敢不逃,或者没有能力逃,就都被杀了。前面说到的谢邈、司马逸、顾胤、谢明慧、谢冲、张琨、孔道就是在这时候被杀的。带头的人在史书上都有名有姓的,比如会稽郡是谢鍼(同“针”),吴郡是陆瑰。更可怕的是,响应孙恩的人,“旬日之中,众数十万”。

    可以想想看,孙恩来之前这里是什么状况?我觉得用两个字可以概括:干柴。

    至于官兵的战斗力,史书上说是因为三吴地区长期处于和平状态,很多年不打仗,群众都不知道打仗是什么样的,所以官兵都是“望风奔溃”。这里面的因果关系其实看着挺别扭的,群众不知道打仗是什么样的,跟官兵不给力有什么关系?人家的主业是生活,官兵的主业是维持治安保卫家乡,这实在是为了找个台阶下吧。

    不能打仗的官兵一哄而散,百姓很失望,能打仗的官兵倒是没有一哄而散,但也很让人无语。接下来的十二月,刘牢之率领的政府军打败变民军后,孙恩裹挟了二十万人逃跑,边逃边扔细软美女(史书上没写美不美,但应是合理推测),结果刘牢之的官兵们纷纷争抢,也就顾不上追击了。等到光复后,刘牢之又放纵士兵抢劫。一句话:毫无军纪。对此,老百姓的反应是:非常的失望。

    顺便说一句,这种把自己的百姓当成敌人的百姓一样抢劫的事情,在往后的日子还会出现很多,有的当事人被人提醒后还会恍然大悟有点害羞,好像终于认识到自己的角色定位错了。

    所以你想想,这儿的老百姓为什么会响应孙恩。

    有意思的是,孙恩攻陷会稽等郡后,做了两件事,这两件事会让我们感到十分的意外和吃惊。
    【清蒸南北朝010】血酬定律的一个例证
    这是宏部落第101篇原创文章
    (全文1766字)

    孙恩做的第一件事,是委派了一批干部就任各郡郡长。是的,您没看错,他是真没把自己当外人,直接当起了组织部长。

    孙恩这支队伍,官方说法是“变民军”,就是造反闹事的,动了手杀了人抢了钱财之后,就变成了盗匪军了,一般来说,强盗是不做生产经营活动的,还是做第三产业省事。

    但这只是一般的情况。吴思先生提出的“血酬定律”告诉我们,在一定的条件下,强盗也会改“抢”为“牧”,就是开始放羊,薅羊毛,而不是把羊给吃了,简单点说,就是不抢你了,你交税(保护费)就行。

    决定这些行为的是强盗对于成本收益的衡量,抢劫也是有地盘的,跨区域干活总是太累。但财富不会从天而降,最终都是通过劳动得到的。在一个地方,抢得太厉害了,就不能实现抢劫业务的可持续发展。所以,干脆,老百姓你也别跑,我不抓你们,好好做好生产工作,我们做好安全保卫,收成的时候给我们一点分成就行。

    大致是这个道理。

    孙恩的行为居然在一定程度上验证了血酬定律的存在。

    当然,我们从这件事也可以看出,孙恩不是简单的抢点东西的强盗,也不是纯粹的为叔叔报仇,感觉他还是有点社会理想的:你们做的不行,不好,还是我来做吧。

    孙恩做的第二件事是给当时的晋国皇帝司马德宗写了个报告,用的公文文体叫“表”,交了上去。

    刘勰在《文心雕龙·章表》里说:“章以谢恩,奏以按劾,表以陈情,议以执异。”表属于上行文,用于臣子对皇帝陈述情况、表达感情、请求理解和支持的场合。

    所以,孙恩这个举动是把自己定位成晋朝皇帝的臣子了,发不发工资无所谓,反正我是皇帝您的臣,就得为皇帝您操点心。我呢,带了一支队伍,从东海坐船而来,当然,归根结底我们是来自太湖钱塘江流域的,我们不是想反对皇帝您,也没有这个胆量,我们只是对您的一些部下及他们的做法有点意见,主要目的是帮助皇帝您改进一下基层的管理水平。具体来说,就是对会稽王司马道子和他的儿子司马元显有意见。简单地讲,就是这两个人有罪,应该判处死刑,能立即执行最好。

    世界上没有永远的朋友,但孙泰毕竟和司马元显曾经是好朋友,那时候,他俩走得很近,亲密交谈,推杯换盏,相见恨晚。司马道子父子把持朝政,吃点拿点坑点在所难免,司马昌明皇帝曾经到司马道子家里看望,看到假山真水,说:府上竟然有山,很棒,不过也有点修饰过了。司马道子没法回答,因为听这皇帝哥哥的口气,好像皇帝以为这个山是天然的,刚好在他府上,要是知道这个山是人工堆出来的,估计就死定了。

    那时候,孙泰、孙恩叔侄了解和掌握一些司马道子和司马元显的贪污腐败证据是很自然的。像假山的事情,孙泰叔侄肯定是知道的。王府里有一座真山,也就司马昌明这种当皇帝的见过大世面的人才会相信,其他人没见过大世面的怎么可能相信?后来司马元显大义灭友抓孙泰,从孙泰的角度来说是看错了人交错了朋友,司马元显出卖了他,所以,举报信应该是既有事实根据,又有情感诉求的。

    不过,这封举报信送上去是铁定没有用的,因为交给皇上就是交给司马道子,交给司马道子就是交给司马元显。

    不是皇帝不英明,实在是皇帝有自己的难处。

    当时的皇帝叫司马德宗,在公元396年他老爸司马昌明去世后,以皇太子身份在当年的9月21日名正言顺地登基就位,时年十五岁,相当于现在初中三年级的年龄,不过他已经在当年的暑假结婚了,当时的太子妃、现在的皇后叫王神爱,王神爱不认识不要紧,她的爸爸叫王献之,她的爷爷叫王羲之。到了今年,司马德宗十八岁了。

    司马德宗什么都好,就是有点先天不足。具体来说,就是智商比较低,书上说得比较含蓄,叫“幼而不慧”,无法说话,通俗点讲就是哑巴,寒暑冷热一概不知,吃饭喝水起床睡觉这样的事情也无法独立完成。天知道晋朝怎么会选这样的人当皇太子!

    顺便说一句,南北朝的几个大户人家里,我看来看去,就数司马家的智商最低了,一句“何不食肉糜”让天下人尽知司马家的水准,跟慕容家、拓跋家相比,智商差得不是一点点。

    但国家机器总要正常运转,所以司马德宗皇帝大人发布的一些诏书,实际上都是会稽王司马道子写的。

    孙恩应该是知道这个情况的。举报信落到被举报人手里是意料之中的,不过他的主要目的是让大家知道,自己的行为具有一定的正义性。估计副本也是在江湖上有所流传的。

    不管怎么样,孙恩干了这两件让我们意外的事情。一个强盗,居然关心国家大事,还要求伸张正义。确实有点奇怪。

    不过,想想孙恩听到八个郡的人起兵响应的消息后的反应,就不觉得奇怪了。
    【清蒸南北朝011】初露锋芒
    这是 宏部落 第102篇原创文章
    (全文3951字)

    孙恩对部属说,天底下不会再有什么大事了,大家准备穿着官服跟我一起到首都建康去吧!言下之意,形势不是小好,也不是大好,而是特别的好,照这个样子,晋朝政府就会像骨牌一样一块压一块地倒下去,下一场帝王将相戏就该我们来唱了。

    你想想,我只不过刚刚动手,这些官员就闻风而逃,官兵一触即溃,老百姓又如此的热烈欢迎,队伍像滚雪球一样地扩大,“旬日之中,众数十万”,这要换算成复合增长率,该有多么高啊!

    看到孙恩的这个表态,突然感到十分的熟悉。过度的乐观,可能是大多数人都犯过的错误。只不过,创业公司如果出现过度的乐观,结果可能是非常不乐观的。在1620多年后的今天,我们依然能听到很多类似孙恩这样的乐观表态,自我感觉好的时候甚至已经在考虑收购哪个过时的巨头时该穿什么衣服了,结果却往往是巨头没有过时,自己却过气了。

    当时的晋朝确实存在很多治理问题,皇帝也是白痴,不管是比语文算术,还是劳动体育,都不是孙恩的对手,但百尺之虫僵而不死,你不去弄它,它可能也活不长,但你要去弄它,它本能地会求生,倒可能会激发出斗志多活几年。应该这么说,孙恩对于新创公司要实现挂牌上市需要经历的军事斗争的长期性、艰巨性是估计不足的。

    正是在这种错误的预期下,孙恩拿出了主人翁的态度,开始按照革命胜利后的情况安排新干部、批评旧势力了。

    根据记载,孙恩在占领会稽后,还做了一些骇人听闻的事。称自己人为“长生人”,逼迫裹挟读书人做他的官属,老百姓有不愿意跟随他的,就杀掉,连婴儿都不放过,当地十个人中有七八个人被这样杀掉了。还把县令剁成肉酱,强迫其妻子儿女吃,如果不吃就把他们肢解。所过之处,抢财物,烧民居和仓库,伐树填井。有很多人赶到会稽郡投奔他,有的妇女因为有婴儿需要照顾不方便同行,居然把孩子扔到井里说:你先到天堂,我随后来找你。
    这些行为和说法,非常的吓人,如果是真的,孙恩真的是死有余辜。但是,这和孙恩有长期经营治理当地迹象的行为是矛盾的。对此我有一定的怀疑:会不会这是当时官方对百姓的一种妖魔化宣传?民众响应他,如果得到的是这种人间地狱,岂不是比不响应更糟糕,人们怎么会愿意跟随他并信任他呢?

    所以对这一段的记载,我是存疑的。

    孙恩初战告捷。但有些时候考试成绩好,其实不是自己的水平已经高到要上中科大少年班的水平了,而是试卷出得比较容易。所以,我们先来看看孙恩做的这张卷子吧。

    当时的晋朝被称作东晋,其实是原来的晋朝被北方的少数民族政权灭了以后,在南方重新建立的,皇帝已经不是原来的皇帝了,只不过还是姓司马,第一个皇帝叫司马睿。他是被拥立的,不同于东汉刘秀的白手起家,东汉是有一番新气象的,东晋是新瓶装旧酒,就好像一个病人生活不规律整天胡闹,最后从鬼门关上救回来半条命,但老毛病几乎没怎么改。陶渊明就是这个朝代的,陶先生实在看不下去,家里也确实有些田可以活命,就到乡下采菊种豆子去了。

    东晋从第一任董事长开始就不太能控制手底下的人,前前后后一共十一个皇帝,不是死得早,就是在位时间短,有几个在位时间长吧,登基的时候相当于还在上幼儿园,驾崩的时候才二十来岁。你说这个家族笨吧,东晋也延续了一百年左右。东晋的这些皇帝肯定不如秦始皇、王莽、曹操聪明,也不如这三位能力强,但秦朝15年,王莽的新朝15年,曹魏从220年12月曹丕当皇帝算起,到266年2月司马炎篡位,不满46年,即使从曹操当魏公开始算起,也只不过是多了7年。人比人,气死人,说的就是这种情况。

    有的人天天上医院,但挺长寿,有的人天天跟牛一样有精神,但突然就倒了。东晋就像是一直接着呼吸机,老觉得要准备后事了,第二天又缓过气来了,看着特别累。我想起一个词,叫“带病延年”,东晋就是带病延年的典范。

    说南北朝的事,不能不提东晋的前世——西晋,说西晋就不能不说代表汉朝的外公和舅舅消灭西晋的匈奴,以及另外两个实现从奴隶到将军转变的大户人家,不然就不能明白刘裕参加工作的时候面临的机遇与挑战,我想等孙恩先生休年假的时候简要说一下东晋脉络,等孙恩先生休最最最最长的假期时再详细讲一下西晋的故事。看了一下,西晋这一段还是有很多值得我们这些老百姓借鉴和学习的,特别是家里准备选媳妇或者嫁女儿的一定要看看。此处按下不表,还是言归正传。

    到了孙恩闹事这会,东晋的董事长职位已经从司马睿手里传到了第十个皇帝司马德宗。所谓的中央也就能控制苏锡常、杭州、绍兴、宁波这一片,建康城西北有一个石头城,从名字就能看出它的主要建筑材料是石头。以石头城为参照物,南边,当时被荆州刺史(刺史相当于州长)殷仲堪、江州刺史桓玄控制,西边,则由豫州刺史司马尚之控制,京口和长江以北,则由刘牢之和高雅之控制。所以孙恩一闹,八个郡的人跟着造反,小偷强盗趁机捣乱,建康一带已经是人心惶惶了。

    大家可以看出,孙恩闹事的地方实际上是东晋的军力薄弱的地方,真正有战斗力的部队都在南边、西边和北边,所以孙恩一上考场,就觉得这张卷子太容易了,考个一百分不在话下。其实呢,这最多是高中会考的卷子,跟高考的水准还差得远呢。

    这个时候,皇帝司马德宗就给了司马道子一把铜斧,这是一种仪式感超过实际用场的道具,意思是见斧如见朕,拿着这把铜斧的人可代表皇帝我砍任何人,不准反抗的哦。由于皇帝是个白痴,所以实际上应该是司马道子跟皇帝在形式上打个招呼,然后就从皇帝的仓库领了这把铜斧,从自己的左手交给了自己的右手。同时皇帝还任命司马道子的儿子司马元显为中军将军——实际也是司马道子任命的。从来没听说过这父子俩打过什么像样的仗,这种任命可能就是一种宣传攻势和所谓的组织保障吧。真正起实质作用的是任命徐州刺史谢琰兼任吴兴、义兴地区军事组织的司令,负责讨伐孙恩。

    这个时候,刘牢之也出动了军队讨伐孙恩,他给皇帝写了个请示,意思大概是我打算讨伐孙恩,妥否,请指示。但请示提交以后,他也不等批复,就立即出发了。可以看出,刘牢之极具工作主动性,想领导之所想,做领导之想做,只要给个方向,不用告诉我怎么做,就已经开动了。所以,孙恩很快就会知道,会考卷子做得快并不能说明自己的本事是绝对的强了。

    顺便说一句,刘牢之这种不等批示就行动的做法,就是一种中央控制不了地方、地方不听中央的表现。

    谢琰开局顺利,很快就击败了义兴郡的变民军,斩了造反头领许允之,把原来的真货郡长魏隐接回了城,又大破吴兴郡的变民军,跟刘牢之联合作战,势如破竹,所向无敌。这里需要说明,平时种田打鱼做生意混社会的人,跟正规的军队打起来是完全没有优势的,所以有时不能光看人数,得看有多少有战斗力的。

    这个时候皇帝的批复也下来了,让刘牢之兼任吴郡地区军事长官。谢琰派了一名司马协助刘牢之,向钱塘江开进。
    刘牢之讨伐孙恩的时候,刘裕已经被他要过来参与工作了。刘牢之给刘裕派了个任务:侦察敌人的情况。这个时间推算大约是公元399年11月下旬到12月上旬之间。

    这是刘裕做的第一道证明题。事实证明,这道题很重要。

    不过,刘牢之只给了刘裕十来个人,感觉刘牢之用人真省。刘裕欣然从命,就带了这十来个人前往侦察。可能侦察兵就是这样的吧,人多了目标大,小分队工作起来灵活。

    刘裕兴冲冲地带着十来个人去了,结果遇到了孙恩的队伍,有多少人呢?史书上说有几千人。十来人对几千人,就算都是全国散打王,也不一定行,几千人,就算你一拳打倒一人,此人就此倒地不再起来,那也要打几千拳,平均一个人几百拳,想想都要脱臼。

    战斗也确实是比较惨烈的。“所将人多死,而战意方厉”,意思是刘裕带去的人几乎全军覆没,而刘裕刚看到几千人过来的时候,是“进与战”,就是迎着上,根本没有考虑过回头逃跑之类,刘裕可真是猛啊。不过敌人实在是人数太多,刘裕的战友大多数战死了。

    不过,刘裕还活着。
    这种情况恐怕是很难让人相信的,根据《资治通鉴》的记载,推测当时的情况是这样的:刘裕等人边战边退,到了河岸边,刘裕他们跳到了岸下,就是说这个岸有一定高度,类似于我们现在北京二环的护城河,河边可以走路站人,河边的上面还有一个高坡,这样的话,上面的人要么也跳下来,要么弯着腰跟下面的人比划。但如果跳下来也很危险,很可能立足不稳就被干掉了,如果不跳下来就只能和站在下面的人有兵器接触,但一时相互伤害不了。刘裕的武器是一把长刀,长一寸,强一寸,还是有道理的。只要手里有力气,体内能量持续转化为手上的动能,近战支撑是没有问题的。总之,刘裕手里挥舞着长刀,杀死杀伤了很多靠近来的敌人,在气势上震慑了对方,为自己争取了时间。

    这时候,刘敬宣带着骑兵过来找他了,刘敬宣是刘裕上司刘牢之的儿子,两人是好哥们,看他出去了这么久还没回来,怕是被贼军围住了,所以就来援救了。刘裕一见大喜:“阿寿,你来了!”

    刘敬宣字万寿,刘裕常亲切地称呼他为“阿寿”。阿寿八岁的时候,母亲就去世了,日夜哭泣,曾经看到有人灌佛,就解下头上的金镜想要灌一尊母亲的像,想到母亲就忍不住悲伤,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当时父亲刘牢之在辅国将军桓序底下做事情,桓序看到后对刘牢之说:“你这个儿子非但是家里的孝子,也必定是国家的忠臣。”

    可见刘敬宣是非常重感情的人,和刘裕有着相似的家庭变故,两人很谈得来,关系很好。“寄奴!我来了!”刘敬宣带领骑兵到达现场,策马扬鞭挥舞刀枪冲入敌阵援救刘裕。

    孙恩的队伍一看骑兵来了,怕得要死,你想,要是在苏州的观前街或者杭州的苏堤这种人多得不得了的地方来十来匹马横冲直撞,行人是什么感觉?所以,步兵对骑兵,尤其是孙恩这种非正规军步兵,是完全没有优势的。本来跟刘裕缠斗也没法占到便宜,见对方骑兵来了,就只好撤退。这一仗刘裕、刘敬宣的队伍斩获了一千多人。

    这感觉是电影才能编出的传奇桥段,回想起来是不是好险?真是吓死宝宝了,下次多带点人吧。

    不,俺不是韩信,俺是刘裕。

    刘裕是不需要太多的兵就能干成大事的。大家可以先猜一下,在将来他和最大的对手摊牌动手时,是带了多少人去占领第一个衙门的。

    【清蒸南北朝012】打仗先打心
    这是本部落第103篇原创文章
    (全文2760字)

    答案是:二十七人,愿从者百余人。时间是元兴三年(公元404年)2月28日,古人讲的日期都是农历。

    经过这次十来人对几千人的传奇反转后,刘裕的名气开始起来了。

    事实证明,这一次不完全是运气,后来的事实也将证明,这一次完全不是运气。因为在以后刘裕几乎都是追着孙恩打的,感觉是那种嗜血的追逐,只要孙恩到哪,刘裕就追到哪,这里面就是有一种强烈的自信:你跟我打一定是输,毫无悬念。

    而孙恩好像也有一种自信,就是:我跟你打一定是输,毫无悬念。所以,只要听说是刘裕,能逃则逃。

    这就涉及到了一个打仗的一个规律性的现象,即使是到了热兵器时代的朝鲜战争,也依然存在,并且起着非常关键的作用。

    两人打架,武艺高的胜率高,身体壮的胜率高,要分出个高低不难。三个人打架,条件差不多的话,人多者胜,毕竟两手难敌四拳。

    但随着人数的增多,则不一定是人多的一方赢了。举个例子,有一方有一百人,从一条街的东边气汹汹地走过来,另一方有一千人,从同一条街的西边气汹汹的走过来,双方相遇,开始打斗,拳打脚踢,刀枪剑棍斧钺钩叉,最后谁会赢?答案是:不一定。因为空间的限制,能开展工作的人只能是挤在前面的有限的那些人,一千人中的大部分只能是跃跃欲试准备进入工作状态而无法马上开展工作。
    这时候,如果那一百人十分凶猛,赢了气势,一千人的这一方在前面的人抵挡不住,节节败退,就有可能把后面的人往后面挤,后来的人再厉害也只能往后退,这种情况往往是在很短时间内突然发生的,大家看一下有关发生踩踏事故的报道就能了解了。有人说了,那一千人不能分一部分从另外一条街包抄吗?是的,但道理是一样的,这儿只说一条街是为了简化模型而快速看到事情的本质。

    所以,打仗的话,二十万人对十万人,好当然是好,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战之,这些道理都是对的,但战场上的人数对比不是这么简单,圈圈也不是那么想围就能围的,苏轼不是还唱过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另一方面,人数少的一方,在战场的某一个局部形成相对优势兵力,进而歼灭敌人,是完全可能的。

    这些,前人已述,了解一下就可以了。
    除了这些情况,打仗有一个最最关键的因素,无论是看春秋战国的战史,还是近一百年的战史,都是千真万确地在发挥作用。

    那就是:主帅。或者说,是“主帅的心”。

    这儿的心当然不是指主帅胸腔内那颗时刻不停扑通扑通的心,虽然这确实也很重要,而是指主帅所有的智力活动,加上情绪活动,加上精气神的总和,经过一系列综合的组合、配合之后,对于战场情况所做出的判断和所有外在的表现。

    说得有点复杂,不知道大家是不是能理解。简单地讲,就是作为主帅,你能不能看懂对方的行为,判断对方是怎么想的,你有什么针对性的行动计划,以及你能不能以适当的方式跟你的幕僚和中层干部说清楚。
    而这些“看懂”、“判断”、“计划”,其实是很难的,说是最难的也不为过。为了理解这一点,举个例子吧。

    比如说家里的抽水马桶漏水了,平常不接触这些事情的朋友就很难一下子看懂马桶的这个行为代表了什么(应该是有多种可能的),马桶是怎么想的(前几天就告诉你了有时候憋不住,但你没当回事),而专业人士一来,马上就知道无非是几种可能,稍微询问一下最近的使用情况,逐一排除,就能定位问题所在,然后给出几种办法。这就是经验。

    但有的专业人士对这一套流程运用得很熟练,表现出来就是故障定位很快,这就是能力。更有的专业人士一看就快速判断有一种可能最大,直接定位问题所在,这就是悟性。还有的专业人士不仅很快解决了马桶的漏水问题,还顺便检查和发现了其他隐患,比如卫生间的进水阀门快要坏了,还给出了今后避免发生问题的建议,这就是“帅气”,能当主帅的气质。

    所以,我们经常在书上看到一句话,叫作: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千军”要的是标准化训练,整齐划一,令行禁止,但“将”做的都是非标准化的思维活动。平时练兵练得再好,将指个错误的方向,急行军二十公里,不好意思,指错了,回来,快回来,是另一个方向急行军二十公里,那么千军也要被累死,作为个体的武艺再高,也可能在这种折腾中被玩完。赵括带兵五十万,白起带兵五十万,结果赵括被围,四十万被坑杀,跟着赵括的几十万人中难道没有勇士能人?你说这几十万人冤不冤?

    说了这么多,概括一下就是:打仗首先比的是主帅的心,然后再比军士的战斗力。
    @ty_正能量41 2021-09-27 22:47:40
    周一愉快,访帖拜读佳作,晚安好梦!
    -----------------------------
    谢谢!
    而刘裕打仗,就是胜在主帅。就某一场仗来说,孙恩未必实力不如刘裕,但孙恩被打趴下一次以后,心中已经十分惧刘,所以还没接战就已心中崩溃。有人说了,孙同学,胜败乃兵家常事,这次考试不好,不代表你能力不行,下次继续努力,乖,加油哦!

    孙同学说,好的,谢谢你的鼓励,我一定努力!闻鸡起舞,早起早睡,到单位的时间比刘裕早一点。

    刘裕和孙恩的第一次交手很险,但险胜了。行家伸伸手,就知有没有。作为专业造反的孙恩,这下知道刘牢之的北府兵团不是吃素的了,一个侦察兵就竟然这么厉害。但他是个爱面子的人,他得找台阶下啊。

    他是分两个台阶下的。第一个台阶是在刘牢之军到达钱塘江北岸的时候下的。他说,兄弟们,不要担心,我们保住钱塘江以南的地方,也相当于越王勾践了。意思是即使主板上不了,也能上个创业板,这话显然是为了稳定军心和自己的心。

    第二个台阶是在399年12月26日刘牢之大军渡过钱塘江的时候下的。孙恩说,我们这是主动的撤退,不是逃跑,不需要难为情。于是他裹挟了二十多万男男女女向东撤退。孙恩确实有心计,也非常了解东晋官兵的业余爱好,一边撤退,一边沿路扔了很多金银财宝和妇女,刘牢之的军队追上来以后就疯狂捡拾抢夺,也就顾不上追击了,所以孙恩很从容地退到了舟山群岛。

    这让我想起了我国东南沿海某巨商曾经说过的,就怕你没有爱好,只要有爱好,总是能搞定的。人类的本性千百年来变化不大,东晋的官兵也不例外。只是可怜了孙先生任命的地方干部,屁股还没坐热,就被谢琰派给刘牢之协助工作的司马给杀了,包括吴郡的太守陆瑰,吴兴的太守丘尪(读wāng),余姚令沈穆夫(吴兴人)。这位清道夫司马名字叫高素,历史上关于他的资料很少,像是个跑龙套的,但经常看到他露面。

    不过,这一次的剿匪行动在显示刘牢之和他带领的军队战斗力的同时,也暴露了军纪的问题。本来是来平暴,结果赶走了强盗,自己却开始抢劫了,老百姓毫无疑问是非常失望的。

    这说明刘牢之对这方面根本就不当回事,也没有把老百姓看成是同胞。这一点,和以后刘裕的带兵做法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兵源差不多,为什么军纪不一样?根子还是在领导人员的综合素质不一样。刘牢之这种和所服务的人民群众严重对立的做法,很可能是他最终陷入绝境的原因之一。

    当然,他可能认为自己是为上级服务的,或者是为自己服务的。但我们清楚的是,派他去是为了平定孙恩之乱,不是去抢劫已经受苦的老百姓的。

    孙恩虽然勤奋,但毕竟现在已经是年底了,今年是不会再来了,再来就是明年了。趁着他不来捣乱的这会儿,我们来捋一下晋朝的基本情况吧。

    【清蒸南北朝013】东晋足球队
    这是本部落第104篇原创文章
    (全文4027字)


    晋朝的建立,源头是司马懿。正是从他开始,再由两个厉害儿子司马昭、司马师接手,逐步从曹魏手里夺权的。真正开始称帝的是司马昭的儿子司马炎,他才是晋朝的第一任皇帝,司马懿、司马昭、司马师都是后来追认的皇帝。晋朝的开篇已经给出了暗示:强一代是不够的,强两代才能充分发挥雁群效应、低成本也是低风险地实现创业翻牌。

    司马炎把皇位传给了傻儿子司马衷,司马衷死后传给了弟弟司马炽,司马炽死后传给了他叔叔司马晏的儿子,也就是自己的堂弟司马邺,这就是第四任,也是西晋的最后一任。

    316年西晋被前赵灭了。由于在八王之乱中司马衷曾经被废过,有时候会给他多算一任,但这种情况跟美国总统竞选连任性质不一样,所以我们简化处理,一个皇帝算一任。像八王之乱中的司马伦曾经自立为帝,这种做法人事部门是不认可的。

    西晋的乱,直接责任在于贾南风,她是司马衷的老婆,也是皇后,主要领导责任在于司马炎。
    司马炎实际上知道自己的儿子司马衷智商有问题,但又自欺欺人地觉得还行,也有点幻想,希望自己的儿子情况在变好,从这一点看,司马炎和天下千千万万普通的父亲或母亲一样,这是可以理解的,只不过作为晋国的皇帝,把司马衷作为继承人是草率的。

    根据历史记载,司马炎在工作之余,勤奋操劳于后宫,可以说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有时候为了解决选择的困难,也为了节省体力,他还坐羊车代步,现代人遛狗,司马炎遛羊。羊走到哪里,司马炎就在哪儿从事生产工作。后宫妃子有懂羊的,就在门口插上竹叶,浇上盐汁,以吸引羊驾驶员。确实是术业有专攻,闻道有先后,像我们这样没当过妃子的人,要不看这段历史,都不知道羊和我们的国宝大熊猫一样喜欢吃竹叶,更不知道还要吃点盐。

    说这么多,其实是想说司马炎还是很勤勉的,有不少儿子可以作为皇太子的备选对象。但杨艳皇后说:“立子以长不以贤,岂可动也!”他就放弃了想法。司马衷是杨艳生的,杨艳的意见不具有独立性,但那时候司马炎不懂啊,杨皇后去世前推荐自己的堂妹杨芷入宫,目的是为司马衷的太子地位建立护城河。从后面的事情看,杨艳皇后对西晋的乱亡也尽自己所能作出了贡献。

    立太子这件事不能全怪皇后,毕竟当皇帝的是你,最后拿主意的也是你,人家只有建议权,没有决定权。
    司马衷有个儿子叫司马遹(这个字念yù),很聪明,5岁的时候,一次宫中起火,司马炎登楼探望,司马遹拉着爷爷的衣服到暗处,说:“夜里突然发生这种事情,要防备出现异常,不可让火光照见人主。”司马炎大为惊奇,小小年纪居然这么明慧,情商高啊,所以他更加坚定了维持现状的信心,把帝国传承的希望寄托在贤孙身上。

    选立接班人历来是伤脑筋的难题。选择题一向是看着容易,实际不容易做的。司马炎的父亲司马昭当年也是在两个儿子司马炎和司马攸之间犹犹豫豫,最终选了司马炎。司马昭能掌权,他哥哥司马师打下的基础很重要,因无子,司马攸就过继给了司马师,所以司马昭想过让司马攸继承自己的晋王王位,因为他代表了自己的哥。这是小儿子司马攸进入候选人名单的原因。

    司马昭、司马炎父子两个都有点优柔寡断。司马攸据说是个不错的人,但后来因为被憋屈死了,也没有机会展现自己的施政才能,只不过从结果反推上去,司马昭如果选择了司马攸,会不会比司马炎好一点?如果要严谨地回答这个问题,那就是:不知道。如果看司马攸的儿子司马冏在八王之乱中很囧的表现,如果这一支继承大统,也确实不好说。不过,以我们后人的眼光看,司马攸给儿子起“囧”这个名字,还是蛮有远见的。
    司马炎犯的第二个错误是给司马衷找了个又黑、又矮、又坏的老婆——贾南风,这又是一道选择题,另一个选项是卫瓘的女儿,又白、又高、又美,还贤淑,各方面条件都好,感觉这是一道送分题,但司马炎不要送分,一定要靠自己的努力。包括皇后在内的一大帮人都跟司马炎说贾南风美丽贤惠,司马炎就答应了。皇帝有时候也是冤大头,真是不假。

    西晋就是被贾南风直接搞残的,正是她一手挑起了八王之乱,少数民族都看不下去了,匈奴的首领单于说,我是汉朝皇帝的外甥,你们这样搞不行啊。由于过去汉朝把公主嫁给过匈奴,和亲嘛,所以,汉朝的皇帝确实是匈奴头领的岳父、妻舅(平辈关系)、舅舅(差一辈时的关系)中的一种。

    匈奴的首领说得确实没错,汉朝确实是他外公家或舅舅家。现在外公家或舅舅家被你们这些狗男女搞得乱七八糟的,作为外孙或外甥,看不下去了,出于一种正义心,出面替外公家或舅舅家管管你们,也是合情合理的。
    这是匈奴首领进入中原时的一种说辞,他本来是有匈奴自己的姓挛鞮的,216年,南匈奴单于挛鞮呼厨泉到邺城晋见曹操时被曹丞相扣留了,南匈奴被分成五部,270年,这五部的头领决定改姓为刘,表明自己是汉朝的正统,其中最强的一部的首领叫刘豹,是上一任单于的儿子,他的儿子叫刘渊。

    别看刘渊是匈奴,他专门学习过经史和军事技术,属于德智体全面发展的娃,司马炎曾经和他见过面,谈过话后非常喜欢他。

    从刘渊开始,匈奴、氐、羯、鲜卑、羌五个民族的人就开始在北方混战,建立了十来个国家,史称“五胡乱华”——实际上是华自己先乱,五胡才有进来当家做主的机会。

    刘渊的儿子刘聪在316年灭掉了西晋。317年,琅琊王司马睿在南方即位晋王,第二年称帝,重新建立晋朝,偏安一方,又延续了一百多年,这个晋朝被称作东晋。司马睿是谁呢,他是司马觐的儿子,司马伷的孙子,司马伷是谁呢?他和司马昭、司马师等都是司马懿的儿子,当年受降东吴的晋朝将领就是司马伷。

    东晋一共传了十代,在一定程度上和西晋实现了对称:西晋的第二个皇帝是傻孩子,东晋是倒数第二个皇帝是傻孩子。

    其实有点不忍心说司马衷是傻孩子,我们看到他还是有情义的。八王之乱的时候,保护他的嵇绍被乱兵拉下车砍的时候,司马衷喊:“他是忠臣,不要杀!”(“忠臣也,勿杀!”)死里逃生到邺城后,身边的人要给他洗衣服,司马衷说:“上面有嵇绍的血,不要洗掉。”(“嵇侍中血,勿浣也”)千古之下,让人感动。多少智商很高的人,都无法让我们有这种感动。
    东晋总共十一任皇帝,都是司马睿这条线下来的,所以跟我们熟悉的司马昭、司马炎那一支都没什么关系。

    东晋的皇帝传承很有意思,我们就用一个足球队来表示吧,就是人多点,一共十一个人,我们就用在位时间作为球衣号码来说明吧,为简便起见,这个在位时间也参照虚岁年龄的计算方法,第一个年份和最后一个年份都算一年。司马昱特殊一点,一共在位八个月多一点,虽然跨年了,但如果算作两年确实有点说不过去。

    好了,比赛开始了!在公元318年,哨声吹响,首先拿到球的是6号队员司马睿。上一年317年他只是即位为晋王,318年才正式登基为皇帝,建立东晋,所以咱们从318年算起。

    司马睿拿到球后左右盘带,在323年把球传给了他的儿子司马绍。司马绍是3号运动员,他控球时间很短,在325年就停球了,当时他的儿子司马衍只有5岁,没办法,按照父子继承的法则,只好硬着头皮把球传给了他。司马衍着18号球衣,我们终于看到了一位球衣号码是两位数的运动员了!

    接下来,18号运动员和他的亲弟弟司马岳展开了奇特的传球,双方配合非常默契,342年,18号运动员司马衍把球传给了他的弟弟——3号运动员司马岳,哎呀,号码又变小了,还和司马绍一个号,这也难怪,他等球已经很久了,司马衍5岁时他也才4岁,现在终于长大成人了,可以接哥的球了。

    司马衍当时传给他的时候,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司马丕,只有2岁,唉,真是太小了,所以就传给了弟弟司马岳,但司马岳控球时间也很短,两年后的344年,他一脚球传给了当时仅2岁的儿子,18号运动员司马聃,我们终于看到一个球衣号码是18号的运动员了!

    但很有意思的是,18号运动员司马聃在361年又把球传回给了伯父司马衍的那一边,这次是由他的堂弟、司马衍的儿子5号运动员司马丕接球,对,他就是司马衍传球时只有2岁的司马丕,但他控球时间也不长,365年时又把球传给了亲弟弟司马奕,他已经长大了,当年司马丕2岁的时候他只有1岁,啊,他终于长大了,他的球衣是7号。

    这时候比赛时间已经过了三分之二,371年,7号运动员司马奕开始奇妙的回传,他既不是传给儿子,也不是传给兄弟,更不是传给堂兄弟,而是往回传给了后卫——叔爷爷司马昱,对了,他就是司马奕的爷爷司马绍的异母弟弟司马昱!当时他已经53岁了,按照那个时代来说已经是老年人了,已经不适合从事年轻人的运动了,但他勇敢地接过了球,对了,他的球衣是1号,实际持球时间只有8个月出头点。
    1号运动员司马昱在372年把球传给了他的儿子——25号运动员司马曜,他是唯二超过20号的运动员,这时候离终场已经不远了,396年,球已经不太好踢了,他传给了自己的傻瓜儿子——24号运动员司马德宗。司马德宗终于把球踢进了自家的球门。419年的时候,时间全部用完,裁判宣布伤停补时,于是替补运动员——2号司马德文——上场了,但他还没有热好身,就在420年下场了。全场吹起了结束的哨声!

    好了,我们把他们的球衣号码排序一下:6→3→18→3→18→5→7→1→25→24→2。如果我们把他们即位时的年龄也排一下,放在一起的话是:

    在位时间:6 →3→18→ 3→18→ 5→ 7→ 1→25→24→ 2
    即位年龄:43→24→ 5→21→ 2→21→24→53→11→15→34




    我们仅从这两个指标就可以看出,11个皇帝中,司马睿之后,即位时年龄比较正常的只有5位,从20多岁到30多岁,但这几位在位时间都不长,最多的也就7年,而接他位的是53岁高龄即位、在位不到一年的司马昱。剩下的4位皇帝在位时间还算长,分别是18、18、25、24年,但他们即位时的年龄都很小,分别是5岁、2岁、11岁、15岁,好不容易到了能正常上班的年龄就剧终了,登基时岁数最大的这位还是个傻子。

    所以,东晋足球队的球传得非常的艰难,当然,这里面的艰难有些是球员自身的原因,有些是因为球场上还有其他影响的力量,这里只是把其他影响力量简化了,仅从传球的结果数据来观察。

    相对来说,11岁即位的这位(司马曜,即司马昌明)还是有点机会的,他在位时间有25年,他如果在位时间再长一点——以他的身体状况应该还可以,如果他不是传给傻儿子,东晋在这个环节还是有点希望的。

    可惜的是,他没有把握好这个机会。接下来我们先来看一下他是如何“殉职”的吧。
    【清蒸南北朝014】多么痛的感悟
    这是本部落第105篇原创文章
    (全文3006字)

    司马曜,字昌明,所以也叫司马昌明。他的一些经历很值得我们借鉴,由于他是皇帝,所以很可能更有让人警醒的意义。

    司马昌明能当上皇帝,主要是他前面的五个哥哥很早就去世了。据说在很久很久以前,他的父亲司马昱一看库存,没有儿子了,努力工作了十来年也没有成果,心里很着急,还是请高人指点指点吧。于是就请来了一位很厉害的相面先生,叫出所有的夫人参加面试(当面观察测试的意思),以便有的放矢弹无虚发。

    但见相面先生凝神屏气,手捋胡须,踱着鸭步,从第一个看到最后一个,一直在摇头,从来没有笑。司马昱有点失望,不过,这种超级人工B超机请一次也不容易,反正出场费都花了,顺便把奴婢们也都请出来超一下看看,死马当活马医吧。

    结果相面先生看到皮肤有点黑、其貌不扬的李陵容时点头称是,看来这是宜男之妇了。司马昱就勉为其难,召她侍寝,结果果然先后生了两个儿子,大儿子就是司马昌明,小儿子叫司马道子,人都很聪明,还生了一个女儿,就是鄱阳长公主。

    372年,司马昱去世,皇太子司马昌明即位。司马昱虽然过得很郁闷,饱受桓温压制,但一代权臣桓温在373年也死了,所以对于东晋的司马家来说,是个翻身的机会。对于司马昌明来说,即位以后面临的形势还不错,朝廷说话还是有分量的,所以我看他大多数时候心情都是不错的,所谓的烦恼也主要是和弟弟司马道子之间的暗斗,就是我安排几个人对付你,你安排几个人对付我,兄弟、君臣之间就玩这些小把戏。
    一个是皇帝,一个是王族和大臣,两人之间有时还需要两人的妈——皇太后李陵容——来调解。这事虽然有点搞笑,感觉这皇帝当得和普通老百姓也确实没什么两样,但至少还是有点人情味的。他俩毕竟是亲兄弟,感情底子挺好的,司马道子确实想多要点权,生活好一点,但倒也没有想要把哥哥撸下来自己上位。

    后来有一阵两人闹得不愉快后,有位叫徐邈的中书侍郎跟皇帝讲了历史上的一些故事,比如刘恒后悔害死刘长的事,以及司马炎和司马攸兄弟之间的事,劝司马昌明要慎重处理好兄弟之间的关系,大概是这么说的:皇帝您好,会稽王虽然有沉湎酒色的问题,但综上所述,臣建议您还是对他宽容一点,避免广大干部群众对你们之间的事议论纷纷、纷纷议论,这样做,对国家好,也让您二位的妈,就是我们的太后放心。

    司马昌明听了以后,居然虚心接受了,还真的对司马道子恢复了信任。所以,司马昌明还真不是个坏人,尊敬长辈,友爱兄弟,有意见也只是文斗,没有说利用手里的权力直接说一边去或者拉出去,别人提了意见也能认真听,并且听得出好坏,能接受意见,总的来说挺通情达理的。试问,听到这样的建议,世上有几个人能对涉及到的那个人恢复信任的?所谓恢复信任可不是嘴上说说而已的,在朝廷那就是复职、升职或另有重用的意思。
    但这两兄弟都有个毛病,或者说是不良嗜好吧。如果说放在老百姓身上,这种嗜好其实也没什么,毕竟我国的一部分GDP还得指望他们来创造呢。但他俩的身份是皇帝和大臣啊,实在是不妥。那么,这是什么不良嗜好呢?其实现在的很多人也有这个毛病。

    就是喜欢喝酒,特别是喜欢喝很多酒。酒是好东西,但再好的东西,多了,过了那个度就会出问题。

    司马昌明是皇帝,老喝酒误事啊,司马道子是太傅或者是太宰之类的高级干部,老喝酒也误事啊,天天喝月月喝,就给他们身边的很多人喝出了机会,开始钻营勾结、请托关说、买官卖官,权力被分割、批发、零售,贪污腐败变得司空见惯,朝政就逐渐地变得低效率了。

    权力就像人民币,只有用了才是你的。司马昌明兄弟俩让别人用上了,那就慢慢地变相地变成了不是他们的,这就是东晋皇权被弱化的一种方式。

    不需要太多的时间,桓温大人亲自去世带来的机会就被这对活宝兄弟慷慨地送出去了。

    别看后来的桓玄(桓温的幼子)好像很牛,他也不是一开始就有这种实力的,司马道子有一次酒喝多了,迷迷糊糊中突然睁开眼睛,问在场的宾客:“听说桓温晚年的时候糊涂了,想做贼,是这么回事吗?”把刚好来晋见他的桓玄(当时的身份是太子洗马,不是真的负责给马擦身子,而是辅佐太子的一种官)吓得伏在地上,汗流浃背,直不起身子。其实司马道子肯定不是说要算旧账,可能就是酒喝到一定程度了,想听点八卦故事,就顺便聊个十块钱的。这说明这时候的桓玄是弱势群体。从时间上算,此时距离桓玄成为能影响朝廷的权臣的时间不到十年。

    说到桓玄,就顺便提一句。在选择桓玄作为接班人这件事上,我还是挺佩服桓温的,因为桓玄当时只有5岁,前面的哥哥有的已经岁数不小了,为什么就觉得这个幼儿园的小朋友可以担当大任呢?莫非桓温用的是排除法?

    继续说昌明皇帝的事。司马昌明的后宫有一位美女,姓张,职称是贵人,属于皇帝后宫小老婆群中的第三级,长得非常漂亮,在后宫众多美女中十分突出,司马昌明最宠爱她——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这个可以理解。张贵人因此很有一番自得做派,其他的嫔妃和宫女都很怕她。怕肯定就不是因为美貌了,一定有别的原因,比如性格、脾气等。后来发生的事情说明,群众的眼光确实是雪亮的,嫔妃们和宫女们怕张贵人是对的,因为这个张贵人确实不能招惹。

    哪怕你是皇帝,也不能随便招惹。

    但司马昌明不这么想啊。我乃堂堂皇帝,三宫六院之中,我喜欢谁都可以,毕竟自己是万花丛中一点红,是如假包换的稀缺资源啊。这种话,司马昌明觉得就是说出来也是很正常的。结果,在396年的9月20日晚上,出事了。

    那一年司马昌明35岁,正当年。20号那天,他和往常一样在后宫举行欢乐酒宴,看着美女唱歌跳舞,听着轻松优美的音乐,喝着好酒,司马昌明左拥右抱,感觉好极了。

    可能是酒精带来的神奇感觉让他既兴奋又放松,有很多平时不好意思开的玩笑好像也可以开开了。于是他对怀中的张贵人说,你今年快三十岁了吧,在你的同事之中也不算年轻了,现在都讲究队伍年轻化,你这个年龄也该靠边站了,把机会让给年轻人,我也更喜欢年纪轻的。张贵人听了很恼火,当时就有点上头,这话本来就扎耳朵,还当着大家的面说,真想给他一个耳光。但是,张贵人忍了,就当没这事一样。司马昌明也没当回事,他本来就是开玩笑的,就是想逗逗张贵人。但没想到的是,张贵人没有当玩笑,她当真了。

    酒局继续,直到喝得开心,放松,绝对的放松。司马昌明感觉酒喝到位了,好舒服啊,慢慢地就醉倒了,在清暑殿上倒头就睡。但张贵人没有醉,她清醒着呢。她拿来酒,赏赐给现场所有的宦官,时间不早了,大家拿了酒早点回去休息吧。等宦官们都走了,张贵人命令贴身的婢女用被子蒙住司马昌明的脸,把昌明皇帝活活闷死了!

    是的,她真的把皇帝给闷死了!根据柏杨先生的说法,中国这几千年历史上,由宫中的美女动手谋杀皇帝的,只有两个。一个是这位张美人,另一个是明朝的杨金英,在1542年谋杀朱厚熜。我查了一下,杨女士那次是未遂,因为慌乱中把绳子打成死结了,嘉靖皇帝死里逃生。

    闷死司马昌明以后,张贵人用重金贿赂了周围的知情人,统一了口径:皇帝是睡着以后在梦中遇到了鬼怪作祟,突然就一口气没上来驾崩的。这么一个刑事案件,最后竟然因为太子是个傻子,皇弟弟司马道子心思都在享乐上,就没人追究了。

    世人都说皇帝好,当了皇帝好随便。想说谁就说谁,谁也不敢反驳我。

    不过,司马昌明的案例告诉我们,即便是皇帝,也不要当着别人的面乱说话,乱说话,就是皇帝也可能会丢掉性命。

    这是多么痛的感悟啊!有些喜欢说“我这个人就是性子比较直”,真应该看看司马昌明的例子,吸取一下教训,这样也算是司马昌明的一点贡献吧。

    现在想想,他的儿子司马德宗傻,也许和他喜欢酗酒有关吧。酒是好东西,但因为喝酒丢了性命和天下,代价就有点大了。

    注:柏杨的书里提到的杨金英案发生在1543年。这是嘉靖二十一年发生的事,嘉靖元年是1522年,所以此处写为1542年。
    【清蒸南北朝015】权力就像沾了水的肥皂
    (全文1422字)

    傻人有傻福。不信,请看司马德宗。只是不知道他能不能感受到幸福。

    想当年,卫瓘假装喝醉,跪在司马炎的床前——这个床不是睡觉的床,就是古人吃饭时坐的地方,可以理解为榻榻米那种——说是有话想跟领导说,但几次三番都欲言又止,司马炎说,爱卿你有什么话就说吧,卫瓘装着喝醉的样子用手扶摸着床说:“这个座位可惜了!”司马炎当然不是笨人,一听就知道他想说的是什么意思,司马炎说:“爱卿你今天真的是喝醉了?”卫瓘就明白这个话题不能往下说了。

    可惜,到了司马昌明这个时候,都没有像卫瓘那样来摸床的大臣了。在非常需要贤能的接班人的时候,司马家的皇帝位子再一次传给了智商有问题的人。犯错误的时候,往往不是形势最困难的时候,而恰恰是形势还好的时候,可能是觉得家底还可以,有资本糟践吧。

    苏格拉底曾经说过,人不可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我觉得,苏先生说的人肯定不姓司马。

    司马昌明被张贵人闷死的第二天,就是公元396年9月21日,皇太子司马德宗转正为皇帝,这一年他15岁。普通百姓在这个年龄还在纠结能不能上普通高中的时候,他已经成为公司董事长开始上班了。

    我比较过司马德宗和另一个傻皇帝司马衷,司马德宗的智商还不如司马衷。司马衷至少还说过“何不食肉糜”,这说明:

    第一,他关心民生,身为皇帝,还在关心老百姓的吃饭问题。

    第二,他知道肉糜和米饭是两样东西。长期处于深宫之中,都是看到肉糜和米饭一起出现,他只是不知道肉是比米饭之类的粮食更高一级的食物。

    第三,他不怕出丑,敢于提出自己的疑问,这是很难得的,比那些不懂装懂的人要淳朴许多。

    第四,他能够完整地表达自己的意思,在史书上有记载为证。而司马德宗说过什么具体的话,我们并不知道,因为他是真的傻得不行,真是可怜了王神爱女士。
    据说司马衷有一次在华林园听到蛤蟆叫,还问出了一个很有哲学意味的问题:“此鸣者,为官乎,为私乎?”意思是,这蛤蟆叫是为了公家,还是为了私人?所以,司马衷不是白痴,他的情况是憨,要好于痴。再加上前面说到的嵇绍的事,司马衷还真是不错的。

    而司马德宗是个哑巴,冷热饥饱完全不知,这就连本能都萎缩了,和他同一个母亲的弟弟司马德文倒是非常聪明,人也非常好,所以司马德宗当皇帝,他的弟弟司马德文陪侍左右,相当于是生活秘书和保姆。

    至于政治上的事情,就由他的叔叔会稽王司马道子掌握了。9月23日,有关单位奏称,应该晋升会稽王司马道子为太傅,扬州牧、假黄钺。皇帝下诏,命令所有内政外交事务都由司马道子决定。

    适当解释一下,当时的扬州指的是扬州地区,包括的范围较广,首都建康就在扬州地区,扬州牧相当于是京畿地区最高首长,一般只能由皇族担任。“假”通“借”,假黄钺就是皇帝借给你一把代表皇权的铜斧,你可以代表皇帝诛杀不听话的官员,古时候,“我代表皇帝处理你”是最狠的。

    所以,司马道子的地位,就是小说或戏文中经常说的一句话: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感觉上,“权倾朝野”这四个字即将喷薄而出。
    然而,终司马道子一世,好像一直没有这种感觉。如果有专家研究权力的取得和转移,应该可以拿司马道子的案例解剖解剖。权力到底是什么?为什么有的人有权,有的人没有权?

    权力在司马道子手里,总有一种运转起来很艰涩的感觉,左支右拙,他很想把权力抓在手里,但老也抓不牢,这种情况该怎么描述呢?

    我想了很久,抓,不能说没抓住,但抓不牢,老滑掉,对了,司马道子像是在抓一块沾了水的肥皂!

    司马道子抓不牢湿肥皂自然有他自己的原因,但有一个人居然干脆把肥皂从他手里直接抢走了,而且这个人的身份我敢说谁也猜不到。
    【清蒸南北朝016】一个人才

    (全文3515字)
    这个人居然是司马道子的亲生儿子。

    我们过去听评书或者看连环画,说到古代奸臣当道,都是说什么类似严嵩父子把持朝政之类,感觉爹爹和儿子,要说关起门来可能观念不同会吵起来,一个喜欢吃肯德基,一个喜欢吃麦当劳,但在官场上,怎么说也应该是一致对外的啊。

    但司马道子和他的儿子司马元显竟然不是这样的追求。人家争权都是和外人争,他们家,是和自己的爹争。我看到这里,只觉得好笑。这么个搞法,都不用他们的政敌动手,就对自己革命了,真的是从自发变成了自觉,从他动变成了自动。

    只能说,这真的是一对奇葩父子。

    在说老父亲司马道子的时候,有必要先介绍一位人才,他的名字叫王国宝。这个人哪,也算是出身名门,老父亲王坦之,祖父王述都是很有性格的人,曾祖父叫王承,高祖叫王湛,这两个祖宗都很厉害,为了说明这两人厉害,《晋书》不惜踩了高祖的爸爸王昶一脚。王昶在《晋书》里是没有传的,在讲到王承的时候,说从王昶到王承,这几代都很有名气,但是“论者以为祖不及孙,孙不及父”,就是说爷爷不如孙子,孙子不如爸爸,这可能是一浪高,一浪低,低浪也比前浪高的另一种说法吧。

    这一门都挺有意思的。可惜王国宝的盖棺定论是奸臣,这感觉啊,就好比《射雕英雄传》里一灯大师四大弟子里的武三通,好不英武,结果到了《倚天屠龙记》里他的子孙变成了奸诈小人。不过,王国宝也挺有意思的,要不然怎么说是个人才呢。

    首先得说,王国宝的爸爸也挺有意思的,别的不说,生了四个儿子,起个名字都不整齐,大儿二儿四儿都是单名,分别是王恺、王愉、王忱,偏偏三儿是双名,叫王国宝,思路奇特啊。莫非他知道这个儿子会很有出息,会是个宝宝?
    然后这个王国宝呢,也很有意思。他的岳父叫谢安,但老丈人不喜欢他,所以也不愿意提携他。但王国宝和司马道子关系不错,他有个堂妹嫁给了司马道子,所以两人还是姻亲。他攀附上司马道子后说老丈人的坏话,并通过司马道子传递到皇帝那儿,皇帝因此对谢安开始疏远,谢安为了避嫌,主动申请离京外派。你说王国宝这样的人是不是很少见?其实谢安和他的父亲王坦之是关系很好的。

    王国宝还有个嫡亲舅舅,叫范宁。但范舅舅也很不喜欢王国宝,原因是外甥喜欢阿谀奉承,舅舅看不惯,不但看不惯,还劝皇帝不要用他。不过,范宁对王国宝的弟弟王忱倒是很欣赏的,所以,同样是外甥,待遇不一样。

    王国宝不是有两个亲哥哥吗?王恺和王愉。王恺继承了父亲的爵位,当过侍中、右卫将军,王愉是骠骑司马和辅国将军,混得都不错,但是和王国宝关系不好。我们常说,人际关系很重要,关键时刻能派上用场。比如像王家老大老二这两兄弟,和三弟关系搞得很不好,后来在危难时刻就救了全家,免于被株连的命运,平时下的功夫终于派上了用场。

    让人感到意外的是,王国宝这么一个人际关系很不好的人,却很会来事。所以,我很怀疑他只是真的不想和丈人、舅舅、大哥、二哥搞好关系,不然的话一定能搞好。不信我们来看看他的柔软身段。

    前面说到他的舅舅劝说皇帝不用他,免他的职。王国宝走了个非常曲折的关系去说情,他找到一个叫袁悦之的人,这个人对战国策很有研究,口才很好,经常给司马道子出主意。王国宝通过他联系到一个叫妙音的尼姑,请尼姑写了封信给太子的母亲陈淑媛——淑媛应该是职称,不是名字——信里说,王国宝同志是个忠臣,为人谨慎,值得亲近和信任。皇帝知道以后,很恼火,原因不知道,但可以猜。很显然,皇帝是不喜欢走后门走到枕边的,一个人好不好,难道尼姑的话比大臣的话还真诚、深刻、正确?

    皇帝找了个其他的理由把袁悦之杀了,可怜的袁悦之再也悦不起来了。杀鸡是为了给猴看,国宝因此害怕极了,于是在司马道子面前说舅舅范宁的坏话,范宁本来是中书郎,在外甥的努力下,终于被贬为了豫章太守,离开了京城。后来,王国宝的弟弟王忱去世了,王国宝请求辞职去接老娘,同时奔弟弟的丧,皇帝准了假,但他却拖延着不出发,被御史中丞褚粲检举揭发。

    从这件事可以看出,王国宝和这个四弟关系还行,但他的辞职不是真心的,是没有办法,礼法要求如此,但皇帝都准了假不出发,不是欺君吗?这有点难以理解。

    褚粲揭发以后,王国宝担心被处理,又开始走门路了,这回找的还是司马道子,两人关系好嘛。但他很用心,也很有才,真是百炼钢成绕指柔,居然是男扮女装,假托是王家的婢女,摸到司马道子家,说了这事。司马道子很够意思,很快就找了个机会跟哥哥——就是司马昌明皇帝——说了此事,皇帝就谅解了王国宝。估计王国宝因此又得意了不少。

    后来有一次,骠骑参军王徽请客,王国宝也参加了,在酒宴上喝了点酒开始耍酒疯,对着一个叫祖台之的尚书左丞大呼小叫,还朝他扔杯盘乐器。连乐器都扔了,可以想见王国宝当时上蹿下跳的情况。祖台之胆子小,不敢说什么。结果王国宝又被褚粲弹劾。褚粲真是做御史的料,祖台之真不是做尚书左丞的料。这一次,王国宝因为太放肆被免官,祖台之因为太懦弱,也被免官。没多久,王国宝官复原职,不用说,又是司马道子帮的忙,王国宝因此更加的骄傲得意,不遵法度。

    一个人得意了就容易忘形。没多久,王国宝就得罪人了,而且这个人不是一般人,他是皇帝。
    情况是这样的:王国宝对自己的要求挺高的,花巨资造了一座非常高档豪华的房子当宅邸,豪华到什么程度呢?可以跟清暑殿媲美。那么,清暑殿是哪里的房地产呢?大家还记得司马昌明皇帝和张贵人喝酒娱乐的事吗?那就是发生在清暑殿。所以,清暑殿是皇宫里的一个重要的房子,王国宝住的房子跟皇帝的清暑殿差不多,在古时候叫僭越,这基本上是一种活得不耐烦的毛病。

    如果我们稍微看一点历史,就知道,很多皇帝有个爱好,就是在工作不忙、心情不错的时候在皇宫里走一走,看一看,天气凉快的时候还会找个高点的地方爬一爬,当然实际肯定不是爬的啦,就是这个意思,登高望远,看看治下的世界。

    正常情况下皇帝能看到什么呢?应该是举目四望,灰蒙蒙一片,没有什么地标建筑,才对。如果看到一个地标建筑会怎样呢?皇帝当然会问了:“嗯哪,那是谁家的房子啊?”下面的人自然会报告,那是某某某家的府邸。你说皇帝会高兴吗?在南北朝的宋朝时候,有一次,皇帝说今年的广柑一般啊,长得难看,还不好吃。结果他的缺心眼弟弟说,我觉得还行,今年也有好的,过几天我送几个给您尝尝,结果拿来一看,味道确实不错,个头也比皇帝家的明显大不少。你说,皇帝会高兴吗?这都是一样的情况。

    实际上,房子建得比皇帝家好的肯定有,但是,但凡给点皇帝面子的,都不会给皇帝看到。但王国宝骄傲啊,结果就是“帝恶其僭侈”。王国宝害怕了,就向皇帝讨好。前一阵还要找曲里拐弯的关系才能联系到皇帝,怎么这会能直接向皇帝讨好了?一个合理的推测是,王国宝跟着司马道子混,有过几次跟皇帝见面的机会。

    为什么说王国宝是个人才呢?司马昌明皇帝已经“恶其僭侈”了,按说这是很伤自尊的原则性问题,结果竟然很快就被王国宝的马屁功夫扭转了过来,不仅没事,还欣赏上了。不知道王国宝用的是什么法子。据说有一次,王国宝跟皇帝一起喝酒娱乐的时候,皇帝想召见王珣,王国宝说,王珣是当今名流,您喝酒加娱乐的时候最好不召见他,以免影响您在王先生心中的形象。皇帝听了觉得很有道理,他是为我好啊。其实是王国宝觉得自己不如王珣,怕王珣来了被抢了风头。

    不过,王国宝这么想的,写史书的人是怎么知道的?哦,可能王国宝写了日记吧。

    不管怎样,王国宝经过一番神操作,不仅免去了灾祸,还抱上了皇帝的大腿,以他的德性,这下还怕谁呢,还用怕谁呢?于是乎,他觉得司马道子没那么重要了,妹夫您啊,实在抱歉,我最近比较忙,不能陪你喝酒了,下次啊下次补上。渐渐地,他就和司马道子疏远了——也可能不是渐渐地,而是贱贱的,毕竟他是实用主义者嘛,用不上了还投什么资啊!

    结果,司马道子大怒——好像王国宝做事情超过三步就不会算了,他就想不到司马道子会怒么——哈哈,估计司马道子是吃醋了,男人也会吃醋?要是不吃醋,醋厂卖得了那么多吗?不满意就说出来嘛,憋在心里影响健康的。于是乎,有一天,司马道子就在重要的办公场所直接对王国宝发飙了,估计是忘恩负义过河拆桥之类的话都说了,还拔出剑来朝王国宝扔了过去,好危险啊!就这样,两个人的交情就此断绝,不管过去关系多么好,现在就如昨日东流水,离我远去不可回。

    这下完蛋了吧,毕竟司马道子是个重要人物。可是王国宝是个人才啊,别忘了。
    就这么已经恩断义绝的关系,居然很快又被王国宝修复了,不知道他是用的502胶水还是哥俩好。王国宝对司马道子大拍马屁,还叫来了一个叫王绪的族弟一起用力,兄弟同心,其利断金,功夫不负有心人,很快,司马道子对王国宝又恢复了信任。

    刘谦把一根断了的绳子接好,那是魔术,是假的,王国宝把一段断了的关系接好,那也是魔术,但这是真的。你说王国宝是不是个人才?

    王国宝的故事本来还可以继续下去,如果没有一个叫王恭的人的话。

    【清蒸南北朝017】关键的花棒
    (全文2543字)

    王恭是当时的实权人物,坐镇京口,担任兖州、青州两州的刺史,刺史相当于州长,同时还有武职,负责兖州、青州、冀州、幽州、并州、徐州、晋陵等的军事,任平北将军。一般来说,如果一个人仅有行政职务而没有军事职务,那么他的权力是不大的,关键时刻还是要听有兵权的,只有两种职务都有的人才是有实权的。东晋是半壁江山,淮河以北就不是实际控制区了,所以王恭名头里的一些州实际是装装样子的,属于虚领,但好歹有个名头。

    不过,从后来的事情看,有权还不如无权。为什么这么说呢?道理是这样的:一个人有了权就会有想法,如果没有权就没有想法,或者说没法有想法。但是一个人有想法不等于他就想得对,而没有想法至少不会想错。这么弯弯绕的道理其实也是反复看王恭的故事才悟出的。

    看王恭的故事,最好是带着问题去看。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为什么要那么做?他做得对吗?为什么?我们有没有像他的地方?说实话,这些问题都不容易找到答案,但值得去找。因为,王恭像极了传统观念中的忠臣和好人。如果我们能找到答案,哪怕这个答案只是一家之言,但只要是我们自己思考得出的,也是有价值的。

    王恭这个人,父亲是王蕴,当过光禄大夫,再要往上追溯,目力所及之处,和王导这一门还真搭不上亲戚关系。王与马,共天下,这个“王”是王导这一门,那么王恭是怎么有权的呢?

    说穿了一钱不值,他是王法慧皇后的哥哥,皇帝司马昌明是他的妹夫。能力当然是重要的,但这世界上有能力的人多的是,只不过有妹夫当皇帝的人不多。

    昌明皇帝的思想是很朴素的,在他弟弟大权独揽自以为是跟他称兄道弟之后,很自然地对弟弟司马道子产生了不满。要说他俩本来就是兄弟,说称兄道弟其实不合适,因为这个词是用在血缘上不是兄弟的人身上的。但君君臣臣,没了距离确实是不舒服的。

    昌明皇帝的第一感,就是赶紧提拔一批人来牵制自己的亲弟弟司马道子,王恭就是其中一个,同期被提拔的还有郗恢、殷仲堪、王珣、王雅。这几个人本来就是皇帝信任的,借此机会提了起来,像棋子一样布放在关键的位置。皇帝把京口这样重要的地方交给王恭,足见皇帝对他的器重。

    王恭这个人从小就有远大的志向,很小的时候就有美好的名声。这其实很正常,他爹是光禄大夫嘛,有个公子清秀脱俗,自然会有人来拍马屁,名声很容易超过平民子弟。他一开始被任命为著作郎,从字面意思看就是动笔杆子的,可能是做会议纪要的,也可能是给领导写发言稿的,正经的职责应该是写史的,可他嫌官小,借口身体不好,不干。不干就不干呗,可他还要说一句:“当官如果不当宰相,一身的才华和大志怎么能够得以施展!”

    所以说,“有远大的志向”另一种意思就是“自以为是”和“自视甚高”。他说的那句话,对与不对取决于他将来的结果。如果他功成名就,那就是少有鸿鹄之志,终得以展。如果他最后功败垂成闹出笑话,那就是从小骄傲,终于失败。

    高手下棋,未必每一着都是看得清楚明白、算清后来几十步的,只不过高手接下来的棋会尽量让之前下的棋发挥作用,以证明“俺之前下的是对的”。人活着也是一样的,只能说尽量用将来证明过去是正确的,至少下的不是很臭的棋吧。不得不说,这是相对来说高明的策略。
    王恭的人品是可以的,就是说比较正派,很忧国忧民,看不惯的就会说出来。前面提到的最后不悦的袁悦之,曾经讨好巴结会稽王司马道子,王恭知道了就跟皇帝说杀了他吧。人命一条,王恭同志轻飘飘地就说出来了,好像是去地里割把韭菜。

    司马道子在家里举行酒宴,有个叫谢石的尚书令喝醉酒后哼了一些低俗的歌曲,王恭就很严肃地批评教育他。参加宴席的还有某个官员的老婆,喜欢嗑药,穿黄衣服,神神叨叨的跟天师似的,司马道子很喜欢,叫她跟大家一起聊聊,其实呢,大家都觉得以司马道子的身份这样做有点掉价,但也就王恭说得出这样的话:“从来没听说过宰相在座的场合会有言行失当的女人。”听到的人都觉得这样的话说出来让人好尴尬啊,作为一个有羞耻感的人,司马道子也感到很难为情。

    应该说,王恭是不太适应社会的,情商有点低。王恭说话直,表面上看,是他思想传统,为人正派,爱憎分明,底子里的原因是他在心理上无法自洽,不能包容或者容忍感觉违和的东西,憋在心里不说出来就难受。他说出来是为了自己好受,也就顾不得别人好受不好受了。这要是自己地位高,人家就只好让着,一旦自己落魄,可能人家也会想办法自洽一下,这时候就得有个人难受了。

    尽管王恭有这些小问题,但他仕途还挺顺利。毕竟,你懂的。彼得原理告诉我们,一个人不断地往上走,总会到达一个他能力不能匹配的位置,为止。王恭没有经过太艰苦的努力,就到达了这个位置。

    没想到的是,这么一个有着崇高理想、洁身自好的谦谦君子,居然也挺迷信的。当时的人都不太喜欢去当名字里有“北”这个字的官,觉得不吉利,可能是因为北边是打不过的“蛮夷”吧。王恭也不喜欢“平北将军”这个官号,但他不好直接去跟皇帝这么讲,就借口自己能力不足,配不上这么高大上的称号,于是皇帝就同意改号为“前将军”。结果这个前将军不行啊,北方燕国的慕容垂进入青州的时候,前将军王恭派一支部队去阻击,很遗憾,失败了,于是“前将军”被降为了“辅国将军”。

    不过,这件事对王恭的自信没什么影响。慕容垂当然是一世英豪,厉害得很,要赢他是不容易的,但仔细想想,除了这一仗,也没听说王恭指挥过什么像样的胜仗,这提示我们:王恭在军事上是不在行的。如果我们知道在他人生的最后一段,骑马都能把大腿肉磨伤了,在马是重要的战场交通工具的时代,说他不在行已经是在夸他了。

    可怜的王国宝,原以为巴结上了司马道子就万事大吉,没想到命中有克,遇上了连司马道子的面子都不给的王恭。世人都说情商高的胜过情商低的,会搞关系的胜过不会搞关系的,但在王国宝和王恭这对宝贝这里似乎出了点问题。

    我觉得,世人的眼光是雪亮的,所说上述规则大差不差,如果有差,就是我们对情商啦,高啦,低啦,搞关系啦,等等的定义或者判断有问题。

    其实,任何人或关系,都在时和势中。无论是王国宝,还是王恭,最终都是被时势所裹挟。

    小时候玩一种叫挑花棒的游戏,就是拿十来根赤豆棒冰的小木棍握在手里散开,再逐一挑起,以不散架、不惊动其他棒为佳。有的棒很关键,它要动了,棍堆就全都散了。后来出了塑料材质的细棍,有各种颜色,所以叫花棒。

    王恭没有意识到的是,对他来说,昌明妹夫其实就是最关键的那根花棒。

    【清蒸南北朝018】愤青王恭
    (全文3615字)

    396年司马昌明去世以后,王恭到首都建康参加葬礼,全程都是一脸的严肃。我国是礼仪之邦,参加葬礼严肃一点是正常的,也是应该的。因为妹夫去世而严肃,和因为看不惯什么而严肃,这两种严肃对于长期混迹于官场的人来说,是可以分辨的。这种事,即便眼睛看不清,闻也是闻得清的。

    后来发现,也不用闻了,因为王恭发话了,这这这那那那的,都是不太满意的样子。王先生是个很为别人考虑的好人,怕大家水平不够听不懂,也怕麻烦大家还要去猜或者揣摩,所以他说话都是很直率、很明白的。

    问题是主持工作的司马道子水平高啊,你老人家说含蓄点可以的,道哥是听得懂的啊。你说得这么清楚明白直接,我自然听得懂,那别人也听得懂,那不就体现不出我的水平了吗?体现的都是我主持的工作的水平不够。所以,司马道子见了他都有点怕,不是怕老虎的那种怕,而是那种社交恐惧症的感觉。可以想象,王恭的话一般人都不太好接,直接就撂地上了,司马道子不捡吧,话就掉地上了,捡吧,弯腰了有点酸疼。

    退朝以后,王恭叹息道:“椽子和大梁虽然是新的,但置身其中却有一种破败的感觉。” 我们看到,东晋那时候虽然交通不发达,但像王恭这样的话却比鸟飞得还要快,没多久别人就听到了。这是说谁破败呢?王国宝、王绪看看四周也没有别的人像他们兄弟那么红,人贵有自知之明,那就是说咱俩呗!

    王绪给王国宝出主意,让王国宝去做相王司马道子的思想工作,利用王恭上朝的机会,先下手为强,杀了他。司马道子本身是亲王,又担任宰相的职务,所以称为“相王”。但是,王国宝不同意。没有说为什么不同意。可以看出,他就是贪点权和利,骨子里真不是狠人。会叫的狗不咬人,王恭公开抱怨,说明还没有对自己动杀机,杀了王恭,自己不见得会更加有钱有势。搞政变杀人不是他的长处,他的长处是和司马道子搞好关系,拍好马屁。相对来说,他的堂弟比他狠,也许是他看得更准吧。

    司马道子意识到,领导班子的团结是很重要的,这方面自己要发挥主观能动性,他打算调解王恭与王国宝哥俩的矛盾,于是就主动跟王恭亲近,和他推心置腹,希望王恭能够顾全大局,把过去的翻篇,和王国宝等相互接纳和理解,共同为大晋的事业添砖加瓦。应该说,司马道子表现得还是不错的,他没有计较自己受到的委屈,而是放低身段,主动沟通,耐心地做思想工作。这应该是一个杰出的领导才能做到的啊,怎么我们没有对司马道子肃然起敬呢?

    我思来想去,可能是他之前给人的形象不佳,还记得那个唱低俗歌曲和嗑药女子的事吗?除此之外,司马道子大道不正,没有崇高的理想,法和术的作用就很有限。
    让司马道子没想到的是,王恭是个油盐不进的人,看起来这些年过去了也没什么进步。司马道子的柔声细语,在他看来恰恰证明了“我是对的,你们果然心虚了”。所以,每每说到时政,王恭马上就变得声色严厉,咬牙切齿。虽然说的是朝政,但现如今全面主持工作的人不就是司马道子吗?王恭只不过不好直接说司马道子罢了。司马道子一看,这货已经定型了,我是当人民内部矛盾来处理的,你却当成是敌我矛盾来对付,我越做你思想工作你越起劲,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罢了罢了,老夫也是有身份证的人,我放弃了,以后也不跟你谈心了,莫怪我找机会收拾你。

    事情搞到这种地步,王恭身边也有出主意的人,建议他利用上朝汇报工作的机会,发动兵变,把王国宝杀了。由此看来,王绪的感觉倒是对的,这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斗争啊。但是,王恭的反应和王国宝一样,不同意。要是王恭和王国宝都同意了手下人杀掉对方的建议,都选了在上班开会的时候动手,到时候一上班打完卡,双方同时在笑呵呵的一秒之后拔出刀来,啧啧,场面一定很有大片的即视感。

    王恭不同意的原因有两个。第一,他认为豫州州长庾楷人强马壮,跟王国宝是一伙的,自己动手的话没有把握摁住他。第二,左仆射王珣反对政变。左仆射相当于政府行政机构中负责执行的一个中层副职,如果他是实际负责者,那么权力和影响较大。左仆射再往上就是录尚书事和尚书令,如果这两个官职空缺,那左仆射就是负责人。

    这个王珣是东晋最著名的不倒翁王导的其中一个孙子,王导一支枝繁叶茂,特别能生,所以后代子孙很多。如果我们看各种家谱的话,就会看到这种现象,有的支脉特别能繁殖,慢慢地就成为望族了。生物保持种群的策略,一种是多生,像河里的鱼,一次产成千上万个籽,总有能成活到成鱼的,一种是优生,像牛羊马,生下来就能站起来,过一会就能跑,站不起来跑不起来的就被自然淘汰了。

    王家除了王导这一支特别能生,王羲之那一支(这一支和王导平辈的是王羲之的爸爸王旷,王导和王旷是堂兄弟关系)也是特别能生,不过王羲之的儿子王凝之损失了不少有生力量。繁殖力强,如果罩不住也没什么用,北方少数民族政权有个王,儿子一百多个,后来发生政变后都被对手杀掉了。司马家族也算能生的了,但到今天,我们周围姓司马的同事、同学多不多?不多吧,估计在西晋、东晋已经消耗得差不多了。

    前面说了,司马昌明活着的时候很器重王珣,但他走得太急(被张贵人闷死了,自己实在不好控制走的时间),所以没能把王珣列到顾命大臣的名单里。老皇帝一死,王珣就有点被边缘化了。不过他也没有说什么,该上班还上班,不让我管事也无所谓。王珣对王恭倒是推心置腹,他说:“王国宝这样的搞法最终要闯出大祸,但现在他的罪行还没有明显,如果你先发制人,广大干部群众不了解内情,会对你大失所望。再说,你带了军队在首都抓人、杀人,谁又能说这不是叛逆呢?如果王国宝继续下去,不改正错误,他的罪恶就会为全国所知,到了那个时候,你再顺应民心除掉他,就不用担心不成功。”王恭听了觉得有道理,就停止了兵变的准备。

    不过后来王恭又对王珣说:“这一阵子,我看你简直就是东汉和稀泥的胡广。”王珣说:“王陵在朝廷上争执,陈平保持沉默,但你要看他俩的结局如何!”

    王珣说的两个人的事,是指西汉的时候吕后掌权后打算封吕家子弟为王,征询王陵等人的意见,他是右丞相,陈平是左丞相。王陵坚持原则,说先帝当年说了,不是姓刘的不能封王。陈平就很圆滑,说先帝当年主持工作,封刘姓子弟,现在吕后您主持工作,封吕姓子弟,可以的。后来王陵质问陈平,当年先帝说话的时候,你不在场吗?陈平说:“于今面折廷争,臣不如君;全社稷,定刘氏后,君亦不如臣。”意思是:我是为了避免跟吕后发生正面冲突,保全先帝子孙,你赢了道理,输了人,又怎么样呢?王陵后来被免职,离开了权力中心,吕后死后,陈平与周勃一起平定了诸吕之乱。
    王珣能跟王恭说到这个份上,说明真的是跟王恭交心了,再要听不进,哥也帮不上忙了。王珣的观点有一定道理,为国除害的事,什么时候动手这个问题本身是个千古难题,老鼠还小的时候你就抓起来,别人会说你小题大做,等小老鼠在米仓里吃成硕鼠了,你再去抓就不会有人说你小题大做了,但问题是粮食也被吃掉更多了。另一方面,世界不是非黑即白,头上的瘤子也不是说随便一刀切掉就万事大吉的,你得考虑后果。带瘤生存好,还是去瘤翘辫子好,是要好好想想的。

    王珣的这一套,跟他爷爷王导有点像。看史书,会看到不少这样的例子。庾楷也有点像他爷爷,他的爷爷叫庾亮,但我们看下去的话会发现,他像爷爷,但他的下场还不如爷爷。有时候先讲孙子,再讲爷爷,会觉得这爷爷跟孙子有点像啊,其实还是孙子像爷爷,比如前面提到的刁逵,等说到他的爷爷,我们不认识,那么提一句“他是刁逵的爷爷”,就会恍然大悟,像,确实像。

    不管怎么样,王恭这一边,王国宝那一边,都暂时把干掉对方的念头放了下去。10月14日,司马昌明在建康城东的蒋山西南入土为安,王恭也要返回工作地点了。动身前,他对司马道子又说了一番话,那就已经不像是一个地方官员跟宰相说的话了。

    他是这么说的:“主上居丧期间,宰相的职责重大,即使是对伊尹、周公这样的人来说,都会是一件难事,希望大王您亲自处理国家大事,虚心接受直言忠告,少听点靡靡之音,离拍马屁的人远一点。”这就有点长辈教训晚辈的口气了。司马道子听了什么反应史书上没写,但王国宝、王绪知道以后感到更加恐惧了。

    在王恭看来,一切皆在我掌握,哥只是放你们一马,希望你们好自为之,要不然,哼哼!他忘了一件事,之前司马昌明是他的妹夫,好歹是个能正常思考的人,是他屹立不倒的重要支柱。现在皇帝已经换成他的弱智外甥了,朝廷已经没有那根支持他的支柱了。

    通常来说,打破一个世界比建设一个世界要容易得多,这也是为什么提意见容易,而解决问题难。此时的王恭,千言万语就是希望把王国宝、王绪之流打倒、弄走。

    问题是,把王国宝、王绪弄走了,王恭就满意了吗?从后面的事情发展来看,王恭并没有想清楚这个问题,他发牢骚、提意见所针对的情况,不能说不是问题,但如果只是一贯地发牢骚提意见,而没有一个长远的负责任的方案规划,就有点为了满足自己虚幻的正义感的嫌疑了。

    这一年,就这样过去了,王恭和王国宝之间也算相安无事。到了第二年,就开始变化了,让人不由得想起易经系辞里的几句话。一句是:是故吉凶者,失得之象也。一句是:变化者,进退之象也。一句是:六爻之动,三极之道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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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1-09-28 10:45:15  更:2022-09-13 12:13: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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