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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煮酒论史]崛起之痛 —第一次世界大战的前世今生[第1页]

作者:鲁热上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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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觉得有人会诅咒我,因为我喜欢这场战争。我知道战争每时每刻都在打碎成千上万人的生活。但是,我无法克制自己——我要尽情享受战争的每一秒钟。
    ——温斯顿.丘吉尔

    我不劝你们去工作,我劝你们去战争。我不劝你们求和平,我劝你们求胜利。
    —佛里德里希.威廉 .尼采


    五个老牌帝国都在图谋崛起。连几个备受欺凌的小国也没忘记做着崛起的美梦。他们相互攻讦相互算计、相互提防相互猜忌,每一家都认为自己掌控着克敌制胜的王牌。于是,野心战胜理性,谎言遮蔽真诚,邪说代替常识,崛起的雄心终于换来了一场导致2000万人口毁灭的惨剧。它是人类历史上最不应该发生的惨剧——第一次世界大战。
    ———作者题记

    第1章 枪响萨拉热窝

    1914年6月28日,波黑首府萨拉热窝。
    下了整整一个星期的雨,在这个星期天的清晨,突然停了。太阳露出久违的笑脸,空气清新,微风带来一些寒意。
    因为下雨冷清了好多天的萨拉热窝火车站,这天突然锣鼓喧天,热闹非凡。萨拉热窝市长楚尔齐兹、警察局长盖尔代博士,一大批当地最显赫的大佬们,齐刷刷来到了车站。他们各个毕恭毕敬,大气不敢出地等候着一个重要人物的到来。
    站台外,无数看热闹的群众,挥舞着五颜六色的各色旗帜,从车站开始拥堵,一直密密麻麻地排到车站外的大街远处。
    萨拉热窝好多年没这么热闹了。今天突然如此反常,是因为这座小小的偏远山城,将迎来一位尊贵的客人——奥匈帝国皇储斐迪南大公。
    上午10点,欢声雷动中,皇储的专列威风凛凛地到达车站。
    军乐队庄严地演奏起《天佑吾皇佛朗兹》 。这首奥匈帝国国歌,看过电影《茜茜公主》的人想必非常熟悉,它在电影里屡屡出现,电影里的男主、皇帝陛下佛朗兹?约瑟夫,正是茜茜公主的老公,也是今天萨拉热窝要迎接的贵客——斐迪南皇储的叔叔。
    可是,如果一个足球球迷穿越时空来到车站,他一定会感到非常奇怪:咦?这不是德国国歌吗?为啥一个波黑的首府,要用德国国歌来欢迎一位奥匈帝国的皇储呢?
    那是因为,球迷眼中如此高大上的德国国歌,为了自诩正统,原封不动地沿用了奥匈国歌的曲调。奥匈这个庞大的帝国,乃是神圣罗马帝国的继承人,它曾经为人类贡献了无数伟大人物。在那片神奇的土地上,流传着数不清的美丽传说,希特勒,列宁,斯大林,一大批野心勃勃的年轻人,在那里开始大国之梦。在外人看来,它简直可以说是人类文明最光辉灿烂的代表,因此连国歌都被人山寨了。


    在庄严的乐声中,皇储佛朗兹?费迪南大公和夫人走下火车。一脸欢笑地陪伴着他们的,是当地最有权势的大人物、波黑总督奥斯卡?波提奥瑞克。
    裴迪南大公的妻子索菲女大公,面容端庄和谐,穿着一身洁白的礼服,宽大的帽子。大公的穿着中规中矩,那是淡蓝色的陆军元帅制服,硕大的身躯将制服绷得紧紧的,就像一个大阿福。大公胸口挂着一大排勋章,头上戴着一顶大大的绿色帽子,帽子上的羽毛,是用鸵鸟羽毛做的。
    周围的陪同们,带的大多是黑色或暗绿色的军帽或礼帽,裴迪南大公的绿色帽子在众人当中显得格外醒目。
    在大中国,很少看到绿颜色的帽子,免得不怀好意的人产生联想。可是在哈布斯堡王朝,绿帽子却是高大上的皇室象征,而且级别越高,绿得越醒目,到了皇帝这位置,就是绿得刺眼的鲜绿色了。
    当然了,这是旁话。这顶万黑从中一点绿的大帽子,后来成了杀手的目标。
    裴迪南大公时年47岁。而他的叔叔,奥匈帝国的老皇帝佛朗兹?约瑟夫,当时已经84 岁,他统治哈布斯堡王朝已经整整66年了。现在老皇帝已隐居二线,实际执掌帝国大权的,正是这位斐迪南大公。
    可以想见,用不了多久,那顶至高无上的皇冠,将稳稳地戴在皇储的头上。一个全新的斐迪南时代,很快就要到来了。
    雷声般的欢呼声中,大公夫妇走出了车站。鲜花和彩带四处飞舞,记者的闪光灯亮成了一片。6辆豪车一溜烟排列在站前道路上,它们被擦拭得一尘不染,有的还是热心的当地显要奉献出来的,它们将在萨拉热窝市民的夹道欢迎中,把大公一行带到市政厅,接受人民的欢呼。
    车队启动了。前面开道的车上,坐着萨拉热窝市长楚尔齐兹和警察局长盖尔代博士,大公夫妇乘坐的是第二辆车,这是辆双门敞篷车,为了让萨拉热窝人民充分领略皇家风采,敞篷车的白色顶棚收了起来,仿佛她的主人一样,毫无防备地向热心的人民敞开胸怀。
    在敞篷车的车头上,奥匈帝国的巨大旗帜,威风凛凛随风飘扬着。这旗帜代表着奥地利和匈牙利这个二元帝国。真奇怪,也不知道是谁设计的,它看上去简单粗暴,就像把奥匈两国国旗随随便便地缝在了一起,和帝国那冗长的正式名称“帝国议会所代表的王国和领地以及匈牙利圣史蒂芬的王冠领地”一样,显得有些怪异。
    裴迪南注视着旗帜,心里盘算着,以后我做了老大,把奥匈这个二元帝国加入斯拉夫,变成了三元帝国,到了那时候,旗帜就变成了三顶王冠,更怪异了,是得改革了!
    大公夫妇身边,坐着一脸堆笑的波黑总督奥斯卡?波提奥瑞克;副驾位置上,坐着一脸严肃的大公侍从佛朗兹?冯? 哈拉希伯爵。
    司机叫做利奥波德?洛伊卡,不知为了什么,又有资料说司机叫做佛朗兹?乌尔班,可见在当时人们眼里,司机是个可有可无的小角色,事后怎么也想不起来,这司机到底叫啥。
    大家怎么也没想到,乌尔班这个名字,却隐约意味着一丝不详。基督教世界的第一次十字军东征,正是听信了一个叫乌尔班的教皇的忽悠,后来损失惨重。一千多年前,也是一个叫乌尔班的教徒,在攻守双方之间叫价出卖他那可怕的大杀器——乌尔班大炮,最后大炮被财大气粗的异教徒奥斯曼土耳其帝国购得,一举消灭了东罗马帝国。
    今天,这个叫做乌尔班的司机,也将扮演一个重要角色。
    车队沿着小城的主干道,在人群中缓慢穿行。萨拉热窝处于一块狭长的谷地当中,四周群山环抱,一条叫做米利亚茨卡的河流蜿蜒着穿越市区,河流边上就是这座城市的主干道埃普尔大街。大街的一边是一字儿排开的无数店铺,另一边是一条矮堤坝,堤坝下是一条波光粼粼的、穿城而过的河流,名叫米利亚茨卡河。
    明媚的阳光,照耀在无处不在的鲜花、旗帜,以及裴迪南的巨幅画像上,让画像显得更加光彩照人,皇家气派十足。大群大群的群众,兴奋地高喊着:“裴迪南万岁!”,一个劲儿地向前涌。他们当中好多人戴着红帽子,这些人是穆斯林,他们在几十年前还是基督教的敌人,现在却对一个基督教的皇储如此拥戴,好一副民族团结的盛世景象。
    在万众欢呼声中,大公夫人陶醉了。她贵为皇储妃,在维也纳却从来没人承认她的皇家地位,也从来没有这样受到万众欢呼。她是三个孩子的母亲,她也发福了,可是在巴尔干那和煦的阳光映衬下,索菲依旧显得那么楚楚动人。
    斐迪南一扫往日的忧郁,心情愉悦起来。他怜爱地凝视着妻子,默默地想,哎!你在维也纳受尽委屈,希望这里的排场,能稍许安慰一下你受伤的心。
    索菲来自于波希米亚的古老家族,到她父亲这一辈的时候,已经非常贫困。索菲20岁的时候,因为家里出不起昂贵的嫁妆,只得去奥地利大公家里打工,成了伊萨贝拉大公夫人的侍女。
    一般我们听到侍女,脑海里往往浮现出畏畏缩缩,挨骂受气的可怜形象。可是,皇家的侍女可不是普通穷人家的孩子,她们都出身于响当当的贵族家庭,索菲就是个女伯爵。
    可惜索菲真不走运,她遇到了一个心胸狭隘、阴暗刻毒的女主人。在女主人眼里,这个侍女既然来到自己家里打工赚钱,当然跟签了卖身契的奴仆也没什么两样。大公夫人经常当众对索菲呼来喝去,刻意指使索菲做一些自己能想象得出来的、她自认为最最卑贱的事情,以显示自己的皇家威严。
    大公夫人突然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自己的堂弟、皇储裴迪南大公前来拜访的次数越来越多,成了家里的常客。大公夫人有足足8个女儿,比玉皇大帝还要多一个。8个公主里,大女儿的年龄跟裴迪南大公正好般配,看来裴迪南大公看上了大女儿,女儿将成为未来的皇后。
    大公夫人心中暗喜,一心等着裴迪南大公上门提亲。
    一天裴迪南大公又来拜访,回去后遗忘了一块怀表。女仆将怀表交给大公夫人。大公夫人好奇心发作,她迫不及待地打开怀表,想看看大女儿将哪张玉照送给了斐迪南。
    大公夫人仅仅看了一眼,突然呆住了。怀表里嵌着的根本不是女儿的相片,竟然是侍女索菲的画像!
    索菲当时年近30,这样的年纪,在欧洲早就是没人要的剩女了。茜茜公主结婚的时候才15岁。
    当然这还不算最让大公夫人难堪的,最最让她难堪的,是因为索菲是自己的侍女。
    裴迪南看不上自己那门当户对的公主女儿,竟然看上了一个老龄下女!
    大公夫人招来索菲问责,索菲胆怯地否认了。大公夫人一怒之下辞退了索菲。
    在我们常人看来,都砸了人家的饭碗了,这事儿也就算过去了。可是在狭隘刻薄的大公夫人眼里,这事严重伤害了自己的皇家脸面,当然远远没完。恼怒之下,她又去找皇帝告御状。
    这皇帝,正是裴迪南的叔叔佛朗兹皇帝。
    电影《茜茜公主》里,佛朗兹皇帝是个开朗多情的英俊小生。雍容华贵的《皇帝圆舞曲》,也正是为他而写,可是,让人们大跌眼镜的是,现实中的皇帝,却是个冷漠无比的人。他不苟言笑,个性传统呆板,宫里的人都怕他。
    皇帝听着大公夫人的告状,听到索菲这个名字,吓了一跳。皇帝的老妈也叫索菲,当初让自己和茜茜公主吃够了苦头。后来皇帝被老妈驯服,与叛逆的茜茜公主貌合神离,这为他们的另一场家庭悲剧留下伏笔。
    在皇帝心里,索菲这名字本来就是个敏感词。再加上大公夫人在一旁加油添醋,细细诉说着索菲家里疑似有精神病血统,她自己又如何不守规矩,斐迪南又如何大逆不道,皇帝听完,忍不住勃然大怒。
    斐迪南大公所在的哈布斯堡家族,曾经是天下最有势力的家族。这个家族从偏僻山区的一个小城堡起家,通过近千年的联姻、继承,哈布斯堡家族统治过西班牙葡萄牙、荷兰比利时、意大利、大部分南美洲、一部分波兰、罗马尼亚和法国。可以说,大半个欧洲都曾经是他们家的。哈布斯堡家族是欧洲一体化的先驱。
    因为不断的近亲结婚,家族的遗传病比例高得吓人。哈布斯堡成员有着怪异的下巴,被人称作“哈布斯堡嘴唇”。西班牙的查理五世甚至连嘴巴都合不拢。他在和法国国王会面前为了不吓着对方,特意写信打预防针:“我的嘴巴总是张着的,不过我不咬人。”
    哈布斯堡有两个分支:西班牙和奥地利,其中西班牙因为太过挑剔,最终断绝了,只剩下奥地利一脉。
    虽然如此人丁不旺,在哈布斯堡家族内部,一向盛行的神圣规矩,仍旧是族内通婚,以免肥水流入外人田,玷污了神圣的皇家血统。表兄娶表妹,叔叔娶侄女的事情比比皆是。哪怕闺女嫁给外面的王室,那也是为了政治需要,而且下场往往不好。奥地利公主玛丽?安托瓦内特,嫁给了法王路易十六,最后被暴民送上了断头台;另一个公主玛丽?路易莎,被安排下嫁给拿破仑时痛不欲生,觉得受了天大的委屈。她果然命运艰难,最终顶着“贱民遗孀”的无形枷锁,在哈布斯堡亲属的白眼中郁郁终身。
    法兰西皇帝尚且被哈布斯堡们如此轻视,作为皇储的斐迪南如此自甘堕落,当然称得是家族的奇耻大辱了!
    皇帝把斐迪南叫来训斥,斐迪南痛快地招供了,还说自己非索菲不娶,惹得老皇帝更加生气。叔仔俩展开了剧烈争吵。
    皇帝强迫斐迪南放弃这场不体面的恋情,斐迪南则坚决不从,表示自己宁愿放弃王位,也要娶索菲为妻。叔侄俩僵持了整整两年。
    对于近亲结婚这一规则,想必非常感冒的人也很多,可是因为有严厉的家规,谁也不敢出头造反。现在,有了裴迪南这个太子带了坏头,哈布斯堡家族的年轻人纷纷有样学样,越来越不把传统规则当回事情。
    裴迪南大公的弟弟奥托,因为生活放荡得了梅毒,临死前他妻子拒绝去探望他。另一个弟弟卡尔,更是偷偷地娶了一个平民。皇帝知道后大发雷霆,剥夺了卡尔所有头衔,赶出了奥地利。
    那么,自认为天主教守护者的哈布斯堡王朝,是不是真的那么高大纯洁,只听上帝的教诲呢呢?倒也不见得。
    皇后茜茜公主,就喜欢上了一个英俊的匈牙利伯爵安德拉西。茜茜公主爱屋及乌,说服佛朗兹加冕成为匈牙利的国王,安德拉西成了匈牙利首相,二元帝国奥匈帝国成立了。
    再后来,茜茜公主将一名女演员介绍给自己的丈夫做情妇,自己则开始浪迹天涯。
    作为一个堂堂皇帝,必然是耳目众多,关于他的皇后与安德拉西伯爵的种种风流传闻,必然会传到皇帝耳朵里,可是带了绿帽子的皇帝,不仅对皇后的忠心不变,竟然还去讨好他的情敌,给了朝三暮四的匈牙利人巨大的权利。
    很显然,在佛朗兹皇帝看来,感情归感情,婚姻归婚姻,两者决不能混为一谈,因为感情只不过是一时的欢愉,而婚姻则维系着巨大的利益,维系着帝国的安危。情夫情妇什么的,只能在私底下做做,如果非要拿上台面明媒正娶,那就危害到了皇室的利益,实属大逆不道。
    因此一听说裴迪南大公要跟一个出身卑微的女人结婚,皇帝才会勃然大怒。
    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老皇帝终于知道自己老了,做任何事情都已经力不从心,而时间站在了自己侄子这一边。那些潜在的继承人越来越远离自己,这让自己在这场叔侄矛盾中越来越显得众叛亲离,而斐迪南大公的地位,已经更加显得坚不可摧。
    渐渐地,老皇帝开始有意地慢慢退出权力,为斐迪南顺利接班做好准备。在皇帝的默许和暗示下,斐迪南开始在帝国机构内扩张自己的人马,慢慢形成了一个影子内阁,最终几乎把皇帝架空了。
    1900年6月28日,在贵庶通婚这个问题上,老皇帝终于屈服了。他与斐迪南大公达成了协议。斐迪南出席秘密内阁会议,宣布和索菲结婚,代价是自己的后代放弃皇家地位,放弃继承权。3天后他们举行了很不起眼的婚礼。
    皇帝眼看斐迪南的翅膀越来越硬,也不得不对索菲越来越好,后来终于开恩,封她为“霍恩贝格公爵夫人”,部分承认了她的皇族地位。
    受尽委屈的苦媳妇,终于要熬成婆了。真不容易啊!
    就此,灰姑娘和王子的爱情似乎有了美好的结局,谁知不让人省心的是,斐迪南大公发现,自己搞定了皇帝,却招来了更多的敌人。
    索菲的出现,就像在一潭死水中突然扔进一块石头,引起了轩然大波。宫廷贵妇们,还有宫廷里那些趋炎附势之徒,大家同仇敌忾,组成了一个共同孤立和鄙视索菲的集团,时刻在给索菲看脸色。
    按照规定,索菲出席皇家宴会时只能坐在长桌的最末端,跟她丈夫隔了好大一段距离,而不是像其他夫妇那样坐在一起。她也不能与丈夫一起出现在公共场合,外出也不能乘同一辆车,如果出席舞会,索菲只能跟在一大群宫廷贵妇的末尾,而且她进门时也不能堂而皇之地大开着门进入,门只能开一小半,让索菲侧身进入,因为下人们进门,就应该是这个猥琐样子。
    裴迪南悲愤地看着这一切。他拒绝参加任何宫廷宴会,然而索菲在宫中还是越来越孤立。绝望之下,裴迪南列了一份名单,上面写着所有羞辱过索菲,给她难堪的人的名字。他到处宣告说,等着瞧吧,你们这些狗眼看人低的家伙,等劳资做了皇帝,让你们知道劳资的厉害!
    裴迪南似乎是对的,自己登基是迟早的事。

    1914年,斐迪南大公夫妇的尴尬境地,破天荒地迎来一丝转机。这一年的6月,被奥匈才吞并不久的波黑即将进行军事演习。斐迪南时任军队总检察长,波黑总督为了讨好未来的主子,向夫妇俩发出了视察演习的邀请函,请这对在维也纳受尽白眼的夫妇,到远方去感受一下边疆人民的盛情。
    裴迪南接到邀请,却开始犹豫起来。因为他将要访问的萨拉热窝是个是非之地。它是天主教、东正教、伊斯兰教势力的交汇处,各派势力在那里争斗不已。城内不同的教堂、清真寺互相参杂,邻居之间互相仇恨。这里靠近塞尔维亚,而塞尔维亚跟奥匈帝国关系恶劣,行程里包括的这场军事演习,很可能引起塞尔维亚的不安。
    普鲁士铁血宰相俾斯麦曾经说过:“总有那么一天,一个巴尔干的蠢货会点燃整个欧洲的战火。”波黑又是巴尔干半岛里形势最复杂的,它纯粹就是个火药桶。
    斐迪南大公犹豫不定,就去问自己的叔父。老皇帝不置可否,含糊地回复大公说:“做你自己想做的事情呗。”
    斐迪南权衡再三,最终还是决定出行。而促使他走上这条不归路的,还是因为爱情。
    平时在维也纳,因为王朝的禁令,夫妇俩一般很少一起在公众场合露面,很多人都不知道索菲是谁。如果去了波黑这样刚纳入帝国范围的偏远山区,老百姓才搞不清那套烦人的宫廷规矩,人们必然会以欢迎皇家的真诚来欢迎她这位皇储妃,这不仅能让索菲那受够了轻视的内心得到一些微弱的补偿,更能让自己在维也纳针对索菲的这堵不公正的高墙上打开一个小缺口,为以后可能发生的改善做好准备。
    另外,按照行程安排,自己巡视萨拉热窝是6月28日,这个数字听上去不仅又溜又发,更巧的是,那一天正好是自己和索菲的结婚14周年纪念日。
    大公决定带上索菲一起去波黑。
    斐迪南从维也纳启程去波黑的时候,发生了非常奇怪的事情。火车突然停电了,于是只好在车厢里放上一片蜡烛照明。
    当一个随行人员上车的时候,斐迪南大公突然对他说:“瞧,这里像不像一个坟墓?”
    斐迪南大公一向来表情严肃,缺乏幽默感。这时候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诡异的玩笑话来,让人听了不寒而栗。有人甚至演义说,会不会是大公预见到了什么?

    大公夫妇到了波黑,那里果然山高皇帝远,善良淳朴的山民们给足了面子,这让一向来忧郁的斐迪南开怀不已,那是个与维也纳完全不同的地方。
    难得享受到的皇室礼遇,让大公夫妇几乎乐不思蜀,来访之前的担忧、戒备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在周六,他们还兴致勃勃地到人山人海的古玩市场买东西,被好多人认了出来。
    周日,斐迪南夫妇在旅馆的小教堂里做完弥撒,给三个孩子拍了封电报:“妈妈、爸爸感觉挺好,盼望下星期二回家。”然后登上了去萨拉热窝的火车。
    大公夫妇没想到的是,这是条不归路,他们再也回不了家了。
    再说巡游现场。大公的车队在人群中缓缓穿行。零零星星的警察们,费力而徒劳地想把人群挡在身后。他们人手太少,没料到热心群众来得这么多,此时已完全力不从心。
    当局本来可以调动军队过来,可是在斐迪南大公看来,这种前呼后拥的宫廷繁文缛节,害惨了自己和索菲,因此也正是自己所痛恨不已的。何况大公即将君临天下,这次对萨拉热窝的视察,正是拉近自己与人民距离的大好机会。
    如果让军队进入城市,未免太小题大做,太不够亲民了。因此斐迪南大公没让部队进城,就连一直跟着自己的贴身卫队,也被他留在了火车站。
    波黑当局秉承皇储的旨意,将防卫交给了萨拉热窝警察局,而警察局为此次巡游而调动的警察,总共只有60个人。
    60个人!一看就可以知道防卫有多么薄弱。
    四年前佛朗兹皇帝也访问过萨拉热窝,当时的警卫有一千多人。
    尤其令大公没有想到的是,就在他陶醉于人民的欢呼声的时候,想要暗杀他的7名杀手,已经在沿途各就各位,正等着他自投罗网!
    裴迪南是个好猎手,他一生中打死的各种动物,足足有20多万只,其中光雄鹿就有5000多头。
    他怎么也不会想到,现在,是轮到他自己做猎物的时候了!

    这7名杀手,全都受雇于一个叫“黑手社”的组织。他们来自2个不同的小组,其中一个由中学生组成的小组,连实弹练习都没有过,或者说,连打枪的滋味都没有品尝过!
    另外一个小组,倒是经受过正规的暗杀训练。那个小组的组长叫做加夫里诺?普林西普,是个个头瘦小的波斯尼亚塞族人。因为长期受到贫困和肺病的双重折磨,普林西普身上充满着一种忧郁的、几乎像圣人一样怜悯天下苍生的气质。如果只看照片,你会觉得这个身材消瘦、目光深邃忧郁的年轻人,完全就是个艺术家、诗人,很难把他跟杀手联系起来。
    普林西普出生于西部山区的一个小村庄。跟波黑的大部分地区一样,那是个受了几百年异族统治的偏远山区,看不到一丝现代文明的迹象。
    普林西普的父母生了9个孩子,夭折了6个,而普林西普出生时也没人在乎。父母在他满月的时候请神父施洗,神父这时候才突然想起来,忘了给这可怜的小东西做一下出生登记。这样一来,普林西普户口本上的年龄,比他的实际年龄小了足足一个月。
    谁都未曾想到,在以后审判普林西普的时候,神父的粗心大意,反而救了他一命。按照法律,未满20岁的人不得被判死刑,普林西普当时刚好年满20,可是按照户口本,他离20岁还有不到两周!
    普林西普在萨拉热窝上过中学,此时巴尔干半岛内民族争斗此起彼伏,普林西普很快成了一名热血青年,参加了“波斯尼亚青年会”。这个青年会由一些贫困失落的塞尔维亚族年轻人组成,深受无政府主义鼻祖巴枯宁、克鲁泡特金的影响。比起当时倾向于议会斗争的塞尔维亚族老前辈来,波斯尼亚青年会更为激进,主张用暴力摆脱奥匈帝国的统治。
    因为没心思学习,普林西普的成绩很快一落千丈,留级留了好几次。他干脆放弃学业跑到塞尔维亚,想投笔从戎参加部队,可是人家招兵的人根本看不上他弱小的身板。巴尔干战争爆发时,普林西普回到波黑参加了塞族游击队,可是没过几个月,因为身材太过弱小,又被游击队赶了出来。
    无奈,普林西普只好又回到贝尔格莱德,在大街小巷里继续流浪。
    贝尔格莱德是波斯尼亚青年会的大后方。普林西普在那里遇到几个同样来自萨拉热窝的同道。他们一个叫特里夫科? 格拉贝日,此人因为在课堂上殴打老师,被学校赶了出来。另一个叫内德里克?查布里诺维奇,他是个酒店老板的儿子,因为与父亲政见不同而父子反目,被父亲切断了经济来源。查布里诺愤而退学,出来做了一名印刷工,后来因为参加罢工,又被赶出了萨拉热窝,只得来到贝尔格莱德碰碰运气。
    三个老乡同病相怜,很快成了好基友,定期在咖啡馆里欢聚。这咖啡馆也卖酒水,其实就是个酒吧。当时巴尔干各地兵荒马乱,民族主义势力大增,大群热血青年们聚集在咖啡馆里高谈阔论,爱国主义情怀在浓浓的酒味里发酵。
    在经济陷入困境、大家人心思变的时候,越是激烈的言辞,就越能吸引听众。希特勒就是在这样的地方走上成功之路的,贝尔格莱德也是一样。青年们大声吹嘘暗杀、暴乱之类的计划,不仅没人管他们,反而招来人们的由衷赞美。
    三个好友因为都来自被占的波黑,对爱国主义自然更有切肤之痛。他们在咖啡馆里大力鼓吹暴动和暗杀,立刻成了酒徒们追捧的明星。渐渐地,他们的名声盖过了所有的吹牛家,越过街头巷尾,引起了一位大佬的注意。

    这位大佬是军事情报部门的头头,相当于塞尔维亚的克格勃领袖。大佬叫做德拉古廷?德米特里耶维奇上校。
    一说起德米特里耶维奇,人们就会忍不住肃然起敬。大名鼎鼎的音乐家肖斯塔科维奇,大画家波列诺夫,诺贝尔奖获得者萨哈罗夫,一大批举世瞩目的名人,名字里都带有德米特里耶维奇,因此人们一听到这名字,就自然地把它与灿烂的人类文明联系在一起。
    让人大跌眼镜的是,这个塞尔维亚的德米特里耶维奇,却是个狂热嗜血的军人,人称“神牛”。可是另外有的材料却称他为“阿皮斯”,也有的材料称他“蜜蜂”,可见此人太过神秘,连称号都是语焉不详。
    德米特里是现代的本拉登,是国家恐怖主义的先驱,此时正在四处招聘刺客。
    随着奥斯曼土耳其帝国的崩溃,各国在帝国的土地上展开一场瓜分狂潮。奥匈帝国占领了波黑,引起了塞尔维亚的强烈不满,因为它同样也在觊觎波黑,希望通过兼并周围斯拉夫人的土地,成立一个大南斯拉夫国家。
    德米特里耶维奇看不起原国王亚历山大一世,认为这国王对奥匈太软弱了。1903年6月11日,他率领几十个军官发动政变,国王夫妇和几个大臣向军官们投降后被杀。国王身中30枪,王后身中18枪,两人被打成了蜂窝。随后军官们将国王夫妇的尸体大卸八块,将尸体碎块扔出窗外。
    可是军官们还不解气,又将国王和王后的亲属斩尽杀绝。
    在瑞士流亡的彼得一世,被大家迎回来做了新国王。从此塞尔维亚更激进了。
    1910年6月3日,一名来自波黑的塞族学生,刺杀波黑总督未遂后开枪自杀。波黑当局鄙夷地将他的遗体葬在乱坟岗里,这个乱坟岗平时只埋葬杀人犯、自杀者和身份不明的尸体。这样的行为激起了波黑塞族的极大义愤,这位年轻学生的墓地从此鲜花不断,成了心怀义愤的青年心目中的圣地。
    塞尔维亚政府乘机将青年刺客奉为英雄,号召人们向他学习。
    这个刺杀未遂事件就像一道闪电,让德米特里耶维奇也骤然间脑洞大开。1911年,他成立了一个叫“不统一,毋宁死”的激进组织,也称“黑手社”,向人民发出了暗杀的号召。
    黑手社的党旗上赫然画着一具骷髅,边上是一把匕首,再边上是炸弹和和毒药。可笑的是,因为画技不高,这个党旗看上去非常萌,一点也不让人恐惧。
    这个看上去萌萌的党旗,招来了一大批青年军官。他们雄心勃勃,决心用暗杀和暴力一统巴尔干,建立一个大塞尔维亚帝国。塞尔维亚摄政王亚历山大对此也大感兴趣,他曾经想把黑手社招致麾下,被黑手社拒绝了。
    黑手社的保密性非常好,成员之间用代码互称。他们到处活动,就连奥皇佛朗兹也差一点被杀。当时刺客对着他的脖子猛刺一刀,幸亏佛朗兹皇帝穿着厚厚的高领,刀子没刺穿高领,这才躲过一劫。
    因此,可以说黑手社就是为着暗杀存在的,奥匈皇帝、高官早就是黑手社的刺杀目标,那些说裴迪南特意选择圣维特日到访,存心羞辱塞尔维亚人民,从而激怒了人民的说法,不符合历史现实。
    “神牛”联系上了普林西普一伙,把他们招致麾下,向他们下达了刺杀奥匈高官的命令。他手下的一名少校,给了普林西普们四把手枪,六个手雷,还给了他们每人一瓶毒药,以便在暗杀得手之后自杀,让警察死无对证。
    正在普林西普们开始准备的时候,查布林诺突然收到一封萨拉热窝的来信。来信里什么话都没有,只有一张从当地报纸上剪下来的简报。简报上透露说,奥匈帝国将在波黑进行军事演习,奥匈皇储斐迪南大公将从维也纳赶来视察演习。
    查布林诺急忙去咖啡馆找到普林西普,据查布林诺在后来的审讯中供述,他最初只想刺杀波黑总督波提奥瑞克,斐迪南大公不是自己的刺杀范围,因此一开始他不同意,可是后来被普林西普说服了。普林西普否认此事。在一番争执之后,暗杀小组还是决定刺杀斐迪南大公。
    讽刺的是,他们要暗杀的斐迪南,对塞尔维亚并没有大的恶意。
    斐迪南的长远规划,是要把奥匈帝国建成一个像美国那样的联邦制国家,帝国境内的11个民族全都建立独立的政府,实行民族自治。
    裴迪南大公认为,境内的少数民族如果没有更多的权利,他们就会向境外的势力求助。为了国内稳定,他建议帝国主动给予少数民族更多的自由,尤其是斯拉夫人这样人口众多的少数民族,更是应该获得更大的权利,与奥地利和匈牙利平起平坐。
    有一天,裴迪南在祝酒词中说:“为和平干杯!如果我们与塞尔维亚干仗,我们将会失去年轻人的生命,我们将会浪费本来有更好用途的钱财,而我们会得到什么?几棵李树,几个羊粪遍地的牧场,还有一群造反的杀手!”
    对于俄国,斐迪南则说:“我绝对不赞成与俄国发生战争。我宁愿牺牲一切以避免这种战争。俄奥之间如果发生战争,则其结果不是推翻罗曼诺夫王朝就是推翻哈布斯堡王朝,甚至于两个王朝同归于尽。”
    不幸的是,这个可怕的预言后来一语成谶。
    参谋总长康拉德是帝国内最强势的主战派,几次三番要求对塞尔维亚动武,正是斐迪南阻止了他。因此,可以说斐迪南大公是帝国朝内抵御战争的最大障碍,这个障碍一旦被清除,战争这块巨石就将滚滚落下,将塞尔维亚和奥匈帝国一齐砸个粉碎。
    当然了,在“神牛”这样的人看来,斐迪南大公对斯拉夫人所表示出的善意,正是他铁了心要奴役斯拉夫人民的真实写照。比起康拉德这样明目张胆的军国主义者来,斐迪南大公更是个十恶不赦的人。
    现在,突然找到了更大的组织,又有了装备,啤酒馆爱国主义即将升华成真实的爱国主义行动。1914年5月开始,几个年轻人每天都来到郊外的密林中。情报部门的高手做教练,对他们进行暗杀训练。
    普林西普这时才发觉暗杀说说容易,做起来困难。他的射击水平非常糟糕,子弹经常脱靶,不知道打到哪里去了,为此受到其他人的嘲笑。
    此时的普林西普,还没有一丝刺客的牛气。他对自己的志大才疏感到生气,因为射击不准,他还经常哭鼻子。
    好在普林西普是个倔强的人,认准的事情,非做好不可。他后来勤学苦练,终于能打中树干了,想想还是觉得人手不够,他就又写信给在萨拉热窝的伊利克,要他再设法找几个帮手来。
    伊利克是波斯尼亚青年会的头目,他是一个满脑子战斗念头的知识分子,崇拜当时很时髦的无政府主义。伊利克曾经是个学校的校长,后来因为思想激进被当局解除职务,赶出了学校。走投无路的伊利克寄居在母亲家里,靠着母亲收取的房租勉强生活。
    因此,就像被崇祯断了生活来源的李自成那样,伊利克觉得自己再无退路。与其像老鼠蟑螂那样卑微地慢慢饿死,不如奋起抗争,轰轰烈烈地战斗而死。
    伊利克找来几个自己的学生,他们是穆罕默德?巴斯克、 瓦索?丘布里洛维奇、维茨特克?波波维奇,凑成了第二暗杀小组。
    也就是说,在斐迪南大公到达萨拉热窝的三个星期前,第二暗杀小组的三个年轻人才刚刚脱胎换骨,成了不那么合格的刺客。
    不知何故,策划刺杀行动的伊利克自己,刺杀当天却没有出现在现场。因此实际参加行动的刺客是6个人,这6个人的年龄全没到20岁,如果被抓审判,正好够不上奥匈的死刑标准。这6个人全都得过肺结核病,甚至连他们的暗杀目标斐迪南大公,也曾是个肺结核病患者。这样的巧合,真让人感到命运的不可思议。
    等到一切准备就绪,第一小组离开贝尔格莱德,向着边境出发了。他们全都明白,自己这一去,十有八九是再也回不来了。可是为了饱受苦难的塞尔维亚,这是应该付出的代价。
    他们不知道的是,代价之大远远超出了他们的想象。这将是一场全人类的浩劫。
    他们也没有料到,自己还在征途中的时候,黑手社里的一名少校军官突然叛变,将他们的刺杀计划,透露给了塞尔维亚首相帕西奇。
    暗杀行动还没开始,就蒙上了失败的阴影。
    塞尔维亚首相尼古拉?帕西奇,他是个民族主义者,蓄着长长的白胡子,看上去就像电影《魔戒》里晋级成了白袍巫师的甘道夫,一副仙风道骨的样子。
    让人大跌眼镜的是,这样貌似超然的人,实际上却是个老奸巨猾的政客,人送绰号“巴尔干的老狐狸”。
    当时,在好斗的新兴国家塞尔维亚,存在着两股势力,其中文职人员属于温和派,他们虽然也赞同大塞尔维亚,可是他们主张向北只以占领波黑为限,而且是在俄国的支持下,尽量用稳健的手段建立一个东正教为主的南斯拉夫国家。
    那时候的塞尔维亚有两大“敌人”, 分别是奥斯曼土耳其和奥匈帝国。这两个大块头一东一西,让塞尔维亚成了肉夹馍,而奥匈更不好惹。因此稳健派认为,目前应该只对土耳其采取攻势,至于奥匈,不得不采取守势。波黑问题不能硬来,只能一边稳住奥匈,同时在国际上哭诉,以争取英法俄对自己的同情,一边从土耳其捞取更多好处。
    首相帕西奇就属于稳健派。
    军人们则属于激进派,他们认为,不要说波黑,就连奥匈境内的克罗地亚、斯洛文尼亚,虽然他们传统上属于天主教地区,可是他们与塞族同文同种,也要并入塞尔维亚。而且塞尔维亚不一定需要俄国援助,自己就可以两线作战,力挑奥土。
    激进派的想法纯属不顾死活。当时塞尔维亚是个落后的农业国,人口200-400万。奥匈却有足足5000多万人口,属于工业领先的强国。
    塞尔维亚刚经历过两次巴尔干战争,部队还没完全恢复元气,当时只有11个不满员的步兵师,并且装备型号杂乱,武器全靠国外进口,来自不同的国家。
    老牌帝国奥匈,则有48个齐装满员的步兵师,有着当时世界第二大的军工厂——斯柯达军工厂。这家兵工厂生产的重武器,质量之高连克虏伯工厂都没办法仿制。后来德军攻打列日要塞,怎么也打不下来,只好千里迢迢从奥匈借来斯柯达的重炮,一举摧毁了要塞。斯柯达兵工厂生产的机枪,直到抗日战争时期,仍旧是中国军队嫡系的标配。

    野心勃勃的军界,却完全无视这些差异。军人们一直看不起帕西奇,认为他被奥匈吓破了胆,不敢打仗。将军们曾在1914年6月将帕西奇赶下了台,可是因为俄国和法国支持帕西奇,后来不得不让他官复原职。
    帕西奇此时复出才没几天,还没有从军界的阴影中摆脱出来,突然得知暗杀计划,陷入了彷徨之中。他明白,暗杀肯定会招来奥匈的反扑,从而给塞尔维亚带来更大的意想不到的灾难。
    可是,此时的塞尔维亚面临大选,人民的热情情绪简直到了疯狂的地步。如果自己插手管这件事情,不仅会让自己输掉大选,更会得罪“神牛”。这可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呀,他对国王都敢大卸八块,对付起自己来,那还不是小菜一碟?
    彷徨无计之下,帕西奇召集了内阁成员,大家开会商议,这样以后万一出了问题,也好推卸责任。
    内阁成员们纷纷表示担心,说暗杀裴迪南这样的事件,很可能会造成奥匈入侵。塞尔维亚不是奥匈的对手,只能指望沙俄的支援。
    可是糟糕的是,后台老板沙皇尼古拉二世,亲身经历过他爷爷被暗杀的惨剧。就连尼古拉二世本人,也曾在1891年4月访问日本大津町时,被一名参加护卫的日本警官当头连砍了两刀,留下一条九厘米长、一条七厘米长的伤口,沙皇从此对日本耿耿于怀,为后来的日俄战争埋下了祸根。因此,刺杀这样的事情,很可能会引起他的反感。
    要是到时候沙皇甩手不管,塞尔维亚就彻底孤立了。那麻烦可就大了。
    因此内阁大臣们一致反对刺杀行为。
    帕西奇有了主心骨,就指示国防大臣,要他签署命令,命令警察逮捕这三个刺客。
    帕西奇没有料到,边防当局竟然跟刺客是一伙的,也是黑手社成员。他们不顾国防大臣的命令,帮助刺客们顺利进入波斯尼亚境内,然后向政府报告说,太晚啦!刺客们已经离境了。
    帕西奇没辙了,只好又召开内阁会议。内阁会议讨论后又献计说,既然阻止不了刺客,那让他们去吧,我们可以给奥匈发出一份“小心刺客”的警告。
    巴尔干的老狐狸又开始苦思冥想起来。
    发出警告说说容易,可是奥匈是塞尔维亚最大的死敌,任何与它相关的事情,都是事关国家生死存亡的大事。
    如果把这事原原本本地告知维也纳,一直对塞尔维亚磨刀霍霍、正愁找不到动手借口的维也纳,会不会借此指责塞尔维亚政府,说政府是恐怖组织的同谋,然后大打出手呢?哪怕它不指责,会不会狮子大开口,提出根除恐怖组织这样的过分要求来呢?
    更要命的是,奥匈是敌人,向敌人发出明确的警告,告知自己人的秘密计划,必然会导致刺客被抓,奥匈必然会从刺客口中审出他们的幕后主使“黑手社”。在那些激进的爱国派看来,毫无疑问这就是告密,自己就是卖国贼。神通广大又心狠手辣的“黑手社”,会不会冲冠一怒,让自己脑袋不保呢?
    看看前任国王,他正是因为据说亲奥匈,把自己送上了一条不归路,那可是前车之鉴呀!
    万般无奈之下,帕西奇指示驻维也纳公使伊万诺维奇,要他发出一份警告,这警告要符合程序,以便在真相大白时能推脱塞尔维亚政府的责任,可是,这事儿又不能说得太细,要含糊其辞,让维也纳自己去思考。
    公使接到指示傻了眼。他本该去找奥匈外交大臣贝希托尔德,或者,至少也应该找一位外交界人士。可是糟糕的是,这位外交大臣为了表示与敌人划清界限,以前一看到塞尔维亚人就咬牙切齿,表示出一副极端爱国派的样子,公使实在不愿意跟他多打交道。何况他既然是个职业外交家,想必喜欢抠字眼,怕会打破沙锅问到底。
    公使想来想去,找到了跟外交毫不相干的联合财政大臣比林斯基。此人是个奥属波兰人,公使跟他有过工作上的往来,他对塞尔维亚人好像也没有那么刻薄。
    伊万诺维奇告诉比林斯基说:“这会带来不满。一些年轻人可能不会只用空枪,而是给枪装满弹药,发射。所以,裴迪南大公最好不要去萨拉热窝。”
    比林斯基正在为财政危机愁肠百结,听到这不知所云的话,也懒得去猜哑谜,一转眼就给忘了。

    @新来的路人乙 2022-01-14 13:46:59
    新帖,不错哦。楼主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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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的。谢谢鼓励!
    @夜阑孤灯品风雨 2022-01-14 19:08:27
    坐等楼主更新
    -----------------------------
    好的。谢谢!
    贝尔格莱德的暗杀组,却丝毫不知道这样的曲折。他们在边防当局的帮助下,拿到伪造证件,偷偷地越过界河,顺利进入了波黑境内。
    一回到老家,查布里诺维奇突然变得多嘴多舌起来,他告诉普林西普,说自己的父亲是开酒吧的,这让普林西普忧虑起来。
    奥匈是个老大帝国,帝国内民族众多,矛盾重重。俗话说防民之口甚于防川,为了统一人们的思想,杜绝犯上作乱行为,帝国境内侦探密布,侦探们最常去的战场,就是酒吧。
    相比之下,塞尔维亚对酒吧毫无管制,人民思想极度激进,政坛一片混乱。怪的是真打起仗来奥匈却还是人心溃散,打不过没有统一思想的小塞尔维亚。当然了,这是后话。
    按照波黑当局规定,酒吧老板必须定期到警察局去喝茶,提供一些家长里短的信息,因此可以说,每个酒吧老板,都是一个潜在的告密者。更让人揪心的是,普林西普从查布里诺的大嘴中得知,他那做酒吧老板的父亲,竟然是个亲奥匈当局的人。
    现在到了侦探密布的波黑境内,一切都要小心谨慎。普林西普越来越担忧查布里诺的反动家庭,担心他会泄密。
    查布里诺的父亲是开酒吧的,胡吹乱侃自然是他的家族遗传。查布里诺现在变本加厉,碰到个陌生人也会罗嗦个半天。普林西普对他越来越不满,在一场大吵之后,他没收了查布里诺的武器。
    查布里诺感受到了极大的侮辱,他毅然决然地与其他二人分道扬镳。他选择阳关大道一路西行,由于没有了武器,遇到警察也找不出什么麻烦,所以他的行进速度大大提升,很快到了萨拉热窝。
    普林西普和格拉贝兹,则顺着私盐贩子踩出来的羊肠小道,一路风餐露宿,踽踽而行。后来他们与一个叫做丘布里洛维奇的乡村教师接上了头。
    丘布里洛维奇找到邻居科洛维奇一家,问他们借来一辆牛车,陪着两位刺客走过了一大段山路,晚上,大家就住在科洛维奇家的山间小屋。
    科洛维奇一家老实巴交又非常好客。他们搬出舍不得喝的农家酒款待两位爱国人士。
    普林西普虽然自称老练,几杯黄汤一喝,也不分东南西北,胡说八道起来了。他拍拍沉重的背包,说那是手枪和炸弹,自己将带它们到萨拉热窝去刺杀裴迪南,拯救灾难深重的南斯拉夫人民。
    普林西普这一通大话,将科洛维奇一家送入了极大的危险之中。须知道知情不报,是可以判定为叛国罪从犯的呀!
    老科洛维奇明白危险有多大,不过他并不言声,只是默默地喝酒。第二天,他和儿子一起默默地驾着牛车翻山越岺,逶迄来到火车站前。

    现在普林西普的长途跋涉已经走完了一大部分,接下来只要搭乘火车,就能直奔萨拉热窝。
    可是麻烦来了,当时天下大乱,上火车要经过严格的安检,普林西普的武器带不上火车。幸亏丘布里洛维奇人头熟,他找到了一位叫做伊凡诺维奇的朋友,将武器藏匿在伊凡诺维奇家中,说好以后由伊利克亲自来取。
    普林西普安置好武器,顺便威胁伊凡诺维奇,说他要敢走漏风声,小心脑袋。后来世界大战全面展开,奥匈出于政治需要匆忙宣判。在法庭上伊凡诺维奇说自己是被胁迫的,可是法庭不听,宣布他和丘布里洛维奇、科洛维奇都是从犯,将他们和主犯伊利奇一起,判处绞刑。
    宣判结果一出来,引来奥匈全国一片抗议。法庭不得不把科洛维奇改判为20年。斐迪南大公本来是被同情的人,后来却因为不公正的判决,人们的同情心反而被推给了嫌犯。
    再说刺客们。他们最终在萨拉热窝汇合,找到了伊利克。伊利克告诉他们,裴迪南的具体访问时间是6月28日。
    当地的大小报纸上,对斐迪南的到访大肆宣传,又是公布日期,又是刊登大头照,还将斐迪南大公的巡游路线,原原本本地刊登了出来,伊利克正好照葫芦画瓢,拿着报纸开始踩点,安排人手。
    可以看出,在暗杀行动准备了好久之后,人们才得以从报纸上知道斐迪南的访问日期。教科书上的说法“斐迪南选择在国难日访问,激怒了塞尔维亚人民”云云,只是胜利者们的宣传而已。
    在斐迪南巡游路线上,有一座叫埃普尔的码头,沿着河的大道,就以它命名,叫做埃普尔码头路。河上一字儿排列着三座桥。
    一看到这些桥,伊利克眼前一亮,凭直觉立刻意识到,它们正是绝佳的设伏地点!
    伊利克立刻决定,要把刺客分别布置在这几座桥上。
    它们中的最后一座,叫做拉丁桥。
    拉丁桥是个丁字路,它离市政厅最多只有几百米,桥的一边是埃普尔码头路,另一边是一条岔路,通向不远处的佛朗兹?约瑟夫大道。按照公布的行程,大公的车队将从车站出发,沿着埃普尔码头这条河边道路,越过拉丁桥到市政厅,从市政厅出来后,车队又将沿着河边道路到拉丁桥,在旁边拐向佛朗兹?约瑟夫大道,到达国家博物馆。
    也就是说,裴迪南的车队将两次路过拉丁桥,这极大地增加了刺杀的成功率。
    普林西普是暗杀的主力,伊利克于是把他安排在了拉丁桥边上。斐迪南大公如果安然越过前面两处伏击点,最后他将遇到普林西普。因此可以说,拉丁桥既是刺杀行动的关键,也将是它的最后一招。
    现在万事俱备,就等着斐迪南大公自投罗网了,可是这时候伊利克突然想退缩了。作为一名时刻关心国际形势的知识分子,伊利克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他害怕这次刺杀行动,将捅出一个天大的马蜂窝。
    仿佛是心灵感应,在黑手社的大本营,一向来残忍果断的神牛,这时候也突然心神不宁。就像一个孤注一掷的赌徒,眼看就要赌上身家性命的时候,他却开始犹豫起来,想把即将扔出去的筹码收回来。
    他想到了跟首相帕西奇一样的套路,决定进行内部讨论,以便责任共担。
    6月14日,在黑手社的内部会议上,神牛公布了刺杀斐迪南的计划,顿时一石激起千层浪,招来黑手社执行委员会大佬们的一致反对。执行委员会担心这会招来奥匈的入侵,投票否决了刺杀计划。
    神牛急忙执行委员会的决定。他派出一名特工去萨拉热窝,找到了普林西普一伙,通知取消行动计划。
    如果刺杀计划如期撤销了,世界很可能就不是我们现在看到的样子。
    可是,此时的普林西普,早已成了一个坚定的刺客,不是原先那个哭鼻子的吴下阿蒙了。
    他不想顾虑什么奥匈入侵这些吓唬人的大道理。在他看来,斐迪南既然是敌酋,自然就该死。自己除掉一个敌酋,那就是爱国主义行为,爱国主义是不用考虑那么多前因后果的!
    普林西普回复黑手社说,自己的行动是正当的爱国行为,不受任何政权或组织的约束。他不仅拒绝理睬黑手社的命令,而且还成功说服了伊力克,继续刺杀行动。
    普林西普跟伊利奇商量说,查布里诺办事不牢,家庭出身可疑。他那存心卖国的父亲,听说裴迪南要来访,竟然在家里升起了奥匈帝国的旗帜,为此还跟查布里诺吵了一架。让这样的人参加刺杀行动,似乎不太妥当。
    伊利奇听说这样,就疑神疑鬼起来,打算一脚踢开查布里诺。有关暗杀的重要讨论,从此不让查布里诺参与。

    27日,伊利奇开始分发弹药,此时距离行动只剩下一天,战斗在即,却又遇到了难题。弹药多了出来。
    这多出来的弹药属于查布里诺。他虽然受过专业训练,可是此人家庭出身不好,很可能成为叛徒,不得不被排除在外。
    万般无奈之下,伊利奇只得赶鸭子上架,将原定分给查布里诺的武器,分给了丘布里洛维奇和波波维奇。两个小杀手分别只有17岁和16岁,当时还是中学生,不要说实弹练习了,连手枪都没摸过。
    伊利奇将两个小孩带到一个僻静的山洞前。因为怕闹出太大的动静,伊利奇对着山洞匆忙开了一枪,说:“看到没,就这么打!”
    伊利奇说完,抛下两个目瞪口呆的孩子,急冲冲扬长而去。
    两个小孩在回家路上遇到两个同学,分别叫做拉格拉起和普林。毕竟嘴上没毛,丘布里洛维奇忍不住内心的激动,向同学显摆起来。他拍拍手枪说:“你们两个胆小鬼,快来摸摸,这可是真家伙,明天我们要带着它们,打碎裴迪南大公的脑袋!”
    普林哈哈笑着说:“得了吧,我们没空听你吹牛!”说完就走了。
    普林没有想到,就因为同学跟自己吹了几句,自己落下了知情不报的罪名,跟拉格拉起一起被判了三年,后来死于狱中。
    就在两个小杀手瞎吹牛的时候,普林西普来到那位民族先驱的墓前。多年前这位先驱对波黑总督连开五枪,可惜还是未能杀死总督,最后将剩下的一颗子弹留给了自己。
    普林西普对这里已经很熟悉了,他经常在墓地里呆一整个晚上,经历过了无数次的灵魂对话和拷问。这次他特意买了鲜花。在向先驱敬献鲜花之后,普林西普在坟墓前发誓,说要为自己赢得一座更伟大的墓碑。
    普林西普做到了。而且,他所赢得的,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他赢得的,不仅仅只是一座墓碑,而是上千万座,其中包括他的110万同胞。
    甚至可以这么说,一战和二战增加的数千万座墓碑,数不清的人间惨剧,都和普林西普有着难以割舍的关联。
    更正:伊利克和伊利奇是同一个人,后面全称做伊利奇。
    6月28日行动日到了,伊利奇又改了主意。他多出了一颗手雷。考虑到人手紧张,他一大早叫来查布里诺,准许他参加暗杀行动。
    伊利奇这么一改主意,影响了历史的走向。在刺杀事件中,查布里诺是个至关重要的角色。可以这么说,如果没有查布里诺,普林西普就没有这么好的刺杀机会。
    当然了,伊利奇对查布里诺仍旧不太放心,没有把手枪给他,只分给了他那颗多出来的手雷,外加一袋毒药。
    查布里诺突然重新回归了组织,顿时开心不已。他怀里揣着手雷和毒药,走上了即将行刺的大街。
    大街上充满了节日气氛,到处悬挂着旗帜和彩带,盛开的鲜花摆满了屋前。街道上,人们手里挥舞着奥匈和波黑的旗帜,纷纷向这里聚集。
    查布里诺虽然没有手枪,可是在越来越多的人群中,还是志得意满,心中涌出一阵“风萧萧兮易水寒”的壮怀激烈来。他在人群中看到了一个老同学,硬拉着自己的同学上照相馆,跟自己拍了一张合影。
    欢声雷动中,大公的车队从远处过来了。第一名遇到车队的杀手穆罕默德?巴斯克,被伊利奇安排在一家咖啡店门口。他是个穆斯林,当时只是个高中生,也没有受过什么刺杀训练。悲痛的是,伊利奇也只给了他一颗手雷。
    事后有人猜测,伊利奇压根没指望穆罕默德刺杀成功,他看中穆罕默德的只有此人的穆斯林身份,以便在刺杀后能误导侦探,以为刺杀是波黑穆斯林干的。
    由于穆罕默德只是个担任佯攻的配角,又没有过硬的装备,也可能是因为信心不足,所以他没有任何举动。他后来解释说,自己看到车队驶近,刚想动手,突然发觉前面站着一个警察。
    不管这是不是托词,反正他丧失了勇气,眼睁睁看着大公夫妇在自己身边经过。
    在离穆罕默德巴西克不远处,是伊利奇安插的第二个杀手瓦索?丘布里落维奇。他装备齐全,怀里既有手枪又有手雷,可是丘布里落维奇也没有行动。他后来招供说因为看到索菲坐在大公身边,不忍心伤害一个女人。

    大公的车队,在热情的人群中缓缓穿行,“万岁”的欢呼声响彻云霄。大公夫妇不断地向人们挥舞着手,浑然不知自己从死神的利爪中逃过了一劫。
    10点10分,车队经过当地警察局,到达楚穆尔亚桥。车队靠近了查布里诺,他当时在埃普尔码头的桥面上,靠着河边的一根电线杆。远远看到大公的车队过来了,查布里诺不认识大公,就问身边一个警察:“老乡,大公的车是哪一辆?”
    查布里诺如果问的是朝阳区大妈,他的暗杀行动多半要立刻泡汤。所幸这警察警惕性不高,他伸手指着斐迪南大公的车说:“笨蛋,是这辆!”
    查布里诺急忙掏出手雷,将引信在电线杆上一撞,点燃了。
    手雷点燃后,一般需要燃烧10-12秒左右才爆炸,可是此时查布里诺身边人山人海,警察就站在身边,要将燃烧着的手雷拿在手中10秒,肯定会被发现。因此查布里诺根本没有等待的时间和机会。
    说时迟那时快,查布里诺将手雷抡圆了,对着大公的坐车抛了过去。
    此时波提奥瑞克总督正手指着不远处,向大公夫妇介绍一些新盖的部队营房。大公突然看到一个冒着烟的黑东西朝着自己飞来,本能地伸出手一挡,同时司机也看到了,他一踩油门,加速冲了过去,于是手雷没有飞进敞篷车厢里,而是砸在了车后部折叠着的帆布车盖上,跌落在了地面。
    所幸因为燃烧不够充分,手雷没有立刻爆炸。
    就差了几分之一秒,大公躲过了一劫。
    大公后面的车上,坐着大公的助手埃里希?冯?梅里斯和索菲亚的女侍,司机来不及避让,汽车直接压在了手雷上。手雷轰的一声爆炸了,顿时人仰马翻,汽车前轮胎被炸爆了,助手和女侍同时受了重伤。
    当时周围围观的民众甚多,因此炸弹碎片造成不小的伤害,后来警察局公布数字,受伤的民众有16-20人之多。

    可以说,查布里诺抱定了必死的决心。他眼看炸弹爆炸,就一口将氰化物吞下肚子,纵身跳进了旁边的米利亚克河中。谁知造化弄人,因为此时已是夏天,这条河正处于枯水期,河水只有13厘米深,水深只到膝盖。
    查布里诺站在河里等着毒性发作,氰化物在肠道里灼烧起来。可是它只带来了剧烈的呕吐和痉挛,并没有致命。
    查布里诺一边回想着黑手社吹嘘说氰化物怎么神奇,一边剧烈呕吐着,眼看着一群警察跳进河里直奔自己而来,而自己什么也干不了。
    我去,光听说假药能害死人,没想到还有毒不死人的假毒药!假冒伪劣害人不浅!此刻的查布里诺,心头肯定会有千万头草泥马腾空飞过!
    没等查布里诺控诉完毕,警察已经将他抓上了岸。愤怒的人群一涌上前,拳打脚踢,将他打了个遍体鳞伤。
    说到这里一定有人会问,咦?查布里诺不是反抗暴政的爱国青年吗?怎么会被爱国的人民痛扁?那我只能说,亲,你教科书看多了!
    在波黑,塞尔维亚族只占总人口的一小部分,其他的克罗地亚人,穆斯林人对塞尔维亚并无好感,在他们看来,自己爱的那个国,就算不是奥匈帝国,也绝对不会是塞尔维亚。
    随着爆炸,四周一片混乱,蜂涌的人群狼奔豕突。警察竭力弹压,生着法子抓人,在一片混乱中,剩下的几名杀手如鱼临渊,哪里还有临门一脚的机会?
    再说大公。听到后面的爆炸声,大公立即吩咐停车,要哈拉希伯爵去看看后面发生了什么事。同时,大公座驾的司机也赶紧下车查看车辆状况。查看的结果发现车子并无大碍,只是被砸出一个小凹坑。大公也安然无恙。索菲的脖子虽然被一块飞来的炸弹碎片擦伤,但是不在要害,称不了严重。
    这时哈拉希伯爵回来报告说有人扔炸弹,大公只淡淡地说了一声:“那家伙肯定是疯了,咱们继续走吧。”
    大公的这个决定救了自己一命,虽然只是暂时的。此时人群乱做一团,普林西普等刺客正在人群中,寻找着进一步下手的机会呢。
    遵照大公的指令,车队抛开受损的车辆加速启动。
    车队启动的时候,等在拉丁桥边的普林西普看到了被警察抓上岸的查布里诺。他瞪着鼻青脸肿的查布里诺,心里突然闪出个念头,想给这位同道来一枪,帮他做个了断。
    历史这时候又来到一个关口。如果普林西普这时候开了枪,萨拉热窝事件可能又是另一种结果了。可是就在他刚要掏枪的时候,只听车声隆隆,斐迪南大公的车队到了跟前。普林西普又改主意想杀斐迪南大公,可是车队速度太快,看样子没办法瞄准。就这么一犹豫,斐迪南大公的车子从身边疾驰而过。
    因为车速太快,其他刺客也来不及行动,只有眼睁睁地看着装载猎物的车队绝尘而去。

    在市政厅,先期到达的市长,正带着一大群市政官员,毕恭毕敬地等候在那里。市长在大公前面的一辆车上亲眼看到了爆炸,此时惊魂未定,可是讲稿早就准备好,来不及修改了。可怜的市长只好硬着头皮念起了欢迎稿:“萨拉热窝人民充满了喜悦之情,他们今天以最热烈的方式表达着对您的巨大欢迎……”
    瞧这话说的,分明就是冷嘲热讽!大公听到这里气不打一处来。他一把抓住市长的胳膊,打断了市长的演讲。他雷霆万钧地大吼着说:“市长先生,你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我好心好意来拜访,欢迎我的竟然是炸弹!简直是岂有此理!”
    市长瞠目结舌,满头大汗地瞪着裴迪南。熙熙攘攘的大厅也顿时安静下来,人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幸亏索菲机智,她靠近大公的耳朵,耳语了一阵。大公楞了一下,逐渐平静下来,对市长说:“好吧,你接着发言吧。”
    市长结结巴巴地念完了不合时宜的致辞。大厅里又出现了死一般的寂静,现在轮到裴迪南致答辞了。
    大公的衣服上沾满了血迹,那是前次暗杀受害者的血迹,他的发言稿被血迹模糊了。幸亏他走南闯北见过大世面,能够随机应变。于是他干脆抛开讲稿,做起了即席演讲。他对萨拉热窝人民的热情款待表示感谢,并说:“当我看到萨拉热窝人民对暗杀的失败而欢呼,我感谢你们。”
    演说的最后,裴迪南还用克罗地亚语,再次表示对萨拉热窝人民的慰问。
    应该承认裴迪南不愧皇家风范,一番即席演讲之后,他就巧妙地化解了主人们因刺杀而出现的尴尬,市政厅的气氛开始轻松起来,不过也没有人敢多嘴插话。大公衣襟上沾染的鲜血告诉他们,现在可不是拍马屁的时候。
    蜚迪南大公发表演讲的时候,索菲进入一个封闭的房间,房间里等着一个穆斯林妇女代表团。按照规矩,穆斯林妇女不能在别的男人面前揭开面纱,因此,会晤妇女代表团这样的任务,由索菲来担当正合适。
    妇女们早就被大太阳折磨得酷热难当,现在一揭开面纱,人人都觉得轻松不少,因此会场气氛很温馨热烈,可是会场上的主角索菲,却显得忧心忡忡。她看到一个妇女代表带着一个小女孩,忍不住说:“你们看,这个小女孩跟我家小索菲差不多高呢。”
    索菲似乎有种不好的预感,会谈中一直心神不定,神色恍惚。面对妇女代表们的热情欢迎,她文不对题地说道:“我和我丈夫希望尽快和孩子们团聚。我们从来没有这么久扔下孩子不管。”

    @夜阑孤灯品风雨 2022-01-16 19:30:46
    记得南斯拉夫有部电影就是这个故事,片名不记得了,裴迪南大公的配音是乔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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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在网上看过一部南斯拉夫电影,主角是普林西普和查布里诺,您说的是这部吗?可惜现在找不到了。
    索菲神志恍惚的时候,裴迪南大公在市政大厅口述了一份给帝国皇帝的报告,告知这次未遂的刺杀行动。
    暗杀事件让市政大厅乱成了一锅粥。一大群市政官员、大公的随行人员们互相吵嚷着,讨论着接下来的行程。按照原定计划,大公在市政厅答辞后,车队应该回到原先的拉丁桥,在那里右拐,驶上佛朗兹约瑟夫大街,径直驶向国家博物馆。
    可是查布里诺的炸弹,把一切都打乱了。
    萨拉热窝警察局长一再说自己警力不够,承担不了这么大的责任。哈拉希伯爵提出建议,大公夫妇应该等在市政厅,让军队开入城区戒严,可是波提奥瑞克总督否决了这个建议。
    总督认为,军队刚结束了演习,浑身脏不垃圾,没有合适的制服,让他们进入城市,大煞风景不说,更是倒了自己总督大人的面子。
    哈拉希伯爵又问:“阁下安排警卫兵了吗?”
    波提奥瑞克不耐烦地回答: “你难道觉得,萨拉热窝满是杀手吗?”
    总督大人认为,在同一天不可能出现两次行刺。
    奥地利的保守实在是根深蒂固。它被马克思称为“欧洲的满清帝国”,确实是有理由的。就在奥普战争的时候,有人要求军队配备后膛枪,奥地利将军拒绝了,说装弹药如同吃饭,总是要塞嘴里吃的,哪里有屁股吃饭的道理?结果被装备后膛枪的普鲁士惨败。
    再说裴迪南。他口述好电报,问总督:“你认为我们可以按照原定计划访问国家博物馆吗?”
    总督自信地回答:“完全可以。我保证再也不会发生这种肮脏的勾当了,请殿下放心。”
    的确,以前的暗杀事件里,杀手单独行动的情况很多。总督大人没有料到的是,这次面对的杀手不是一个,而是足足有7个。塞尔维亚人下定了决心,不把裴迪南打翻在地,他们决不善罢甘休!
    虽然总督说了如此大话,裴迪南最后还是决定改变行程。他对刚才受伤的人不放心,打算不去博物馆,改成去医院看望他们。
    斐迪南的怜悯之心害了他。如果他听从总督的大话,继续原先的行程直奔国家博物馆,普林西普就基本抓不住机会了。
    参考一下33年前俄罗斯沙皇的遇刺经过,就会发现当时的情形与现在非常相似。那是1881年3月1日,沙皇亚历山大二世的车队遇袭,一开始炸弹同样未伤害到沙皇,却重伤了后面马车上的卫兵。
    亚历山大二世逃过一劫。他看到后面的卫兵重伤,就跳下马车,来到卫兵跟前,想安慰几句。好心害了他。又一颗炸弹飞了过来,沙皇被炸成重伤,不久流血过多而死。
    即位的沙皇亚历山大三世,从此对“暴民”深恶痛绝。1887年,警察破获了一起暗杀沙皇的案件,涉案者里有一个负责造炸药的大学生,与沙皇同名叫做亚历山大。沙皇毫不犹豫,将他和其他4个人一起绞死。
    沙皇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一来罗曼诺夫家族和一个厉害人物结下了深仇。这个被他绞死的亚历山大,有一个亲弟弟,名字叫做佛拉基米尔?伊利奇?列宁!

    我们还是回到萨拉热窝。波提奥瑞克总督虽然对掌控局势很自信,可是毕竟刚经过一次暗杀,遇事还是谨慎一点好。因此他建议大公出去的时候,大公夫人继续留在市政厅。可是这个建议被索菲拒绝了。索菲说:“大公在街头抛头露面的时候,我不能离开他。”
    接下来众人又为路线讨论了一会儿,最后决定走原先的老路埃普尔码头,越过拉丁桥,直接到达医院,那是最快的一条路,总督保证说,刚才经过这么一炸弹,这条路已经清场了,应该是安全的。
    哪怕刺客真的有同伙,他们也不会料到,大公又回来杀了个回马枪。
    是啊,貌似最危险的地方,反而最安全。无数的惊险、惊悚电影里,不是经常这么演的吗?
    裴迪南此时却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说:“我们可能会收到更多炸弹。”他明白,刺客是冲着自己来的,想必不会为难一个女人,就想跟索菲分开走,但是被索菲拒绝了。
    裴迪南于是又说,两人可以乘坐不同车辆,以免被人一网打尽。索菲也不同意。她所受的不公正待遇里,就包括两人不得乘同一辆车。
    她对这方面的规定很在意,铁了心要跟丈夫共患难。
    众人拗不过索菲,只得决定,大公夫妇仍旧乘坐原先的第二辆车。
    10点45分,车队出发了。斐迪南大公的车上,波提奥瑞克总督随车护驾,坐在了副驾座位上,原来坐副驾位置的哈拉希伯爵,为了防止再次出事,拿着军刀,站在后座的车踏板上。
    站在狭窄的车踏板上有些危险,因此斐迪南想阻止,对哈拉希说:“别做傻事!”
    可是哈拉希坚持站在上面,斐迪南也就没再说什么。
    此时哈拉希伯爵面临着投硬币一样的选择,他可以选择车右边还是左边的踏板。而前面扔炸弹的查布里诺,来自靠河一边的群众,因此哈拉希伯爵选择了靠着河的左侧,以便应对来自河边的威胁。
    哈拉希伯爵没想到的是,这次自己站错了队。如果他选择站在了另一边,可能就挡住了普林西普的子弹。历史就是如此的不可思议。
    现在,伊利奇布置的3个暗杀小组,已经被斐迪南幸运地闯过了2关,他没有想到的是,俗话说一二不过三,自己的好运气用完了。

    既然方案有了改变,人们决定不走原来市中心的老路,而是从其他道路奔向医院。一个让人乍舌的错误出现了,这个计划,竟然没有告诉司机。
    本来,通知司机这样的事情,是大公助手梅里斯的职责,可是他刚才被炸弹炸伤,正躺在萨拉热窝医院里,等着大公前去探望。萨拉热窝警察局长也承担着上传下达的任务,可是当时他一慌乱,竟然忘了。
    在决定历史的重要关头,人们的眼里往往只有大人物,没人看到司机这样的小角色。他们将很快为此付出代价。
    再说普林西普。眼看查布里诺被抓,他更加垂头丧气。经过这么一闹,大公既然安然无恙,返程的路肯定会换掉,而且警察肯定会加强防守,这次暗杀肯定没戏了。
    失望之余,普林西普沿着河岸漫无目的地闲逛。
    普林西普一路忙乱地走着,不知不觉又回到了拉丁桥,突然眼前一亮,他看到了一家熟食店。
    普林西普一大早起就没吃过东西,早就饥肠辘辘。现在暗杀计划明摆着失败了,只好买点吃的安慰安慰自己。他在熟食店买了一块三明治,边吃边四处张望。
    经过刚才那么一闹,多数群众离开了现场,人山人海的场面冷清了许多。
    普林西普没想到的是,正在自己沮丧地吃着东西的时候,大公的车队正向着自己迎面驶来,距离越来越近。
    车队中,前面开道的是市长的车,司机照着原路,径直向着博物馆方向开去,裴迪南的坐车紧随其后。
    车子很快来到河边大道与佛朗兹大街的交汇处拉丁桥,一转弯拐了进去。
    裴迪南的坐车上,波提奥瑞克总督发觉走错了路,赶紧对司机大吼道:“你这是干什么?走错了!要走河边大道!”
    这句“你这是干什么”,充分体现了总督大人的机智老练。
    本来,作为大公行程的安排者,没有通知到司机,完全是安排上的失误,总督作为总负责人,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可是现在如此一说,顿时变成了司机的责任,把自己的责任推脱得干干净净。
    当然了,司机人微言轻,没有为自己辩护的资格。司机急忙刹车,在一家小熟食店门口停了下来,然后打算开始掉头。
    让人目瞪口呆的一刻出现了。如果没有总督大人的吆喝,大公的车子跟着前面的开道车,就会越过拉丁桥驶向佛朗兹约瑟夫大街,从而错过普林西普。
    如果总督大人吆喝得稍微晚一点,车子在半路中倒车,那么它就会在熟食店旁边一驶而过,而不是停在熟食店边上。对于靠宣传照片来辨认目标的普林西普来说,刺杀难度将更大,斐迪南就可能逃过一劫,从而避免一场世界大战。
    诡异的是,大公的坐车,不偏不倚,不远不近,正好停在了普林西普面前,距离只有两米!
    普林西普此时正在埋头吃他的三明治,突然听到车声隆隆,有人在高声叫喊,接着是刺耳的刹车声。普林西普一抬头,顿时也愣住了。
    真是冤家路窄,普林西普这些天来做梦都在念叨的裴迪南大公,被不可琢磨的命运,突然送了自己面前!

    如果此时大公的座驾是自动档,倒车自然是一气呵成的事。可惜此时是1914年,倒车档还没有出现。倒车要变档,踩离合器,慢慢转弯,再变档,这需要几秒钟的时间。
    正是这短短的几秒钟,改变了历史的走向。
    按照以前的暗杀模式,对付汽车最好用炸弹。普林西普怀里揣着炸弹,可是炸弹引爆需要时间,而大公的汽车随时会溜走。说时迟那时快,普林西普一甩手扔掉三明治,掏出暗藏着的手枪,快速地向着大公坐车走近一步。此时,他和裴迪南的距离不足1.5米。
    一个行人看到了手枪,想阻止普林西普,普林西普用手枪撞开行人,举手开了两枪。
    第一发子弹击中了大公的脖子,切断了静脉。第二发打穿车门,击中了王妃的腹部,切断一根动脉。
    大公夫妇俩都惊呆了,他们一句话都没说,正襟危坐,呆呆地望着前方。
    司机全速开往波提奥瑞克的官邸。
    哈拉希伯爵向后座靠去,想听大公说话,裴迪南一张嘴,却从口中喷出鲜血,溅了哈拉希伯爵一脸。
    索菲看到裴迪南喷血,猛地站起身来,哭喊着说:“天哪,你怎么了?”可是她很快瘫倒在座位上,脸贴着裴迪南的膝盖。
    大公看着索菲,鼓足力气说:“索菲,索菲,别死!活下来,为了我们的孩子!”说完,他自己已经没力气坐稳,头一歪,绿色的盔帽滑落下来。
    哈拉希伯爵费力地撑住裴迪南的身体,让他不至于滑落下去。他担心裴迪南晕过去,大声问裴迪南:“殿下,你疼不疼?”
    裴迪南起初还比较清醒,回答说:“没事,没事。”
    过了一会儿,“没事”成了裴迪南的呓语,他连着说了七八次,接着就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在总督官邸,医生脱下裴迪南的大衣,检查位于锁骨上方的伤口。血不断地从他嘴里冒出来,染红了大公男仆莫塞的袖子。莫塞跪在床头,连声问裴迪南有没有什么遗言,可是得不到任何回答。
    医生看了看莫塞,对大家宣布说:“殿下的苦难结束了。”
    斐迪南大公死了。
    在紧挨着的一个房间里,人们正在抢救索菲。她的伤看上去不重,因此人们一开始以为她只是晕过去了,直到女仆解开衣服,才发现了腹部的伤口。索菲在半路上就已经死了。
    普林西普的M1910型号的半自动手枪,乃是大名鼎鼎的勃朗宁手枪。虽然射程不太远,可是因为枪身小巧便于携带,成了刺客们的最爱。它的子弹在击中目标以后,弹头会在身体里炸开,形成一个可怕的大洞。
    再说普林西普。他看到大公夫妇双双倒下,将手枪对准了自己的脑袋。这时候一个路人扑了上来抓住他的手臂,普林西普没有自杀成功。
    更多人扑了过来,普林西普一边与众人搏斗,一边将氰化物一口吞进肚子里。奇怪的是,这毒药跟发给查布里诺的毒药一样,估计也是假冒伪劣,始终没发作。
    寡不敌众的普林西普被路人暴打一顿,最后被警察拖着带走。
    普林西普后来供认说,他本来想杀的是波提奥瑞克,没想到打偏了,误杀了皇储妃。
    波黑当局展开了大搜查。他们找到普林西普入境时的登记记录,上面竟然写着组织者伊利奇的真实地址。警察来到伊利奇家,将躲在家中的伊利奇逮个正着,并翻出了堆成山的宣传资料。
    因为两个小组是单线联系,普林西普和查布里诺并不知道第二刺杀组的情况,现在抓到了伊利奇,警察得以顺藤摸瓜,又抓到了其他两个人,只有穆罕默德?巴斯克逃脱了。

    裴迪南遇刺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欧洲。
    自从19世纪七十年代之后,欧洲几乎安享了半个世纪的和平。第二次工业革命为社会带来了前所未有的繁荣昌盛,催生出一大批光辉灿烂的科学家、思想家、文学巨匠,这些高山仰止的巨人,后人再也难以逾越。
    不仅仅是精英阶层,普通老百姓的生活也正在经历质的飞跃。工人们的腰包越来越鼓,他们理直气壮地跟资本家谈判,再也不是以前那种受尽剥削的奴隶了。四通八达的铁路,大大地缩短了各个国家的距离,旅行也不再是有钱人的专利了,普通家庭纷纷赶起了出国旅游的时髦,而且不用劳心费神地签证。海滩上挤满了来自各国的人们。
    可以说,这是个最好的时代,全球化的时代。好多人心目中甚至涌动起一个“欧洲合众国”的梦想。而这个梦想似乎正在一步一步地变为事实。
    谁都未曾料到,美好时代已经到了尾声。
    飞速发展的工业、科技,已经变成科学狂人弗兰肯斯坦创造的那头可怕怪物,正在将它的创造者慢慢地拖入一场人间炼狱。人类的文明、理智、情感,人世间一切美好的东西,与那头怪兽的巨大能量相比,都将变得微不足道。
    当时罗马教皇身患重病,听到斐迪南遇刺的消息,他吓得晕了过去。
    英国《泰晤士报》说,“它使世界的良心在发抖。”
    《曼彻斯特卫报》说:“欧洲大陆上,塞尔维亚毫无疑问是所有小国中,最声名狼藉的国家。它的政策是无人可敌的集残暴、贪婪、虚伪和虚情假意为一体的大成者。如果有人能把塞尔维亚拖到大洋边上,把它扔进水里,那么欧洲就能拥有和平的氛围。”(注 欧洲的陨落—第一次世界大战简史 068页 (法)马克思 ?加罗 著 民主与建设出版社 )
    时任英国外交大臣的格雷,事后回忆说:“在欧洲各处,没有任何一种罪行能引起比这更大、更普遍的恐慌。对奥地利的同情是世界性的。无论是各国政府还是人民舆论,都已准备好在任何情况下,同意奥地利在它认为必要时,采取措施惩罚凶犯和他们的同党,即使这种手段可能非常残酷。”(注 同上)
    世界各地的国王们兔死狐悲,纷纷举办了悼念活动。英王乔治五世宣布宫廷致哀7天,沙皇尼古拉二世见状,急忙宣布致哀12天,以便没有其他国王能在哀伤上超过自己。
    惟有在贝尔格莱德,混乱的人群上街庆祝,陌生人互相拥抱。萨拉热窝出现了针对塞尔维亚人的骚乱,大群人举着斐迪南夫妇的遗像愤怒地游行,1000幢塞尔维亚人的房屋、建筑被夷为平地,至少一人被打死。奥匈政府承诺赔偿。
    此时世界舆论一边倒地同情被暗杀的大公,如果奥匈立刻对塞尔维亚进行报复,很可能俄罗斯就会袖手旁观,也就不会有后来的世界大战。
    可是情况又有点不同,因为事件的苦主奥匈,是个日益腐朽没落的老大帝国,它采取的任何行动,都要比别人慢三四拍。

    皇帝的办公室里家具简陋,堆满了书和文件,一直堆到了天花板。帝国的事情,事无巨细全由皇帝定夺。年迈的皇帝5点开始办公。他一边喝着浓浓的咖啡权当早餐,一边听取无边无尽的汇报。那些向他汇报的人,大多是白头发的老臣,有的已经为皇帝服务了半个世纪,最不济也得干了三四十年。
    老皇帝在工作中喜欢抽烟,不过他抽烟可是为了更有精神工作,而不是像丘吉尔、麦克阿瑟那样是为了耍酷。让人惊讶的是,这位世界上最豪横的地主老财,抽的烟却是廉价的弗吉尼亚烟。
    皇帝称自己是帝国的第一公务员,他的名言是:“一个人活着就是要工作,工作得筋疲力尽。”
    常言道君无戏言。皇帝的日子果然就过得如同机器人一般。他平时一工作就是12个小时,吃饭在办公桌上解决,晚上8点准时结束工作,赶回遥远的美泉宫,精疲力竭地在狭窄的行军床上就寝。而在皇帝已经沉睡的时候,维也纳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当斐迪南的死讯传到维也纳的时候,皇帝当时正远离维也纳,在他萨尔兹堡的乡间别墅里修养。皇帝从去年开始就一直生病,不得不将国家大事全部托给了斐迪南大公,自己则深居简出,安心养病。好多人适应了斐迪南大公的治理模式,几乎都忘记了皇帝。大家都以为,皇帝熬不过今年了。
    接到裴迪南死讯的,是皇帝的老侍从官帕尔伯爵。伯爵不敢直接告知噩耗,就将电话内容记录在一张纸上,将纸条递给了皇帝。
    皇帝看了一眼纸条,闭上眼睛,含糊不清地咕哝着说:“可怕,太可怕了。我悲伤极了。”
    这位八十四岁的老人,经历了太多的亲人离去。这样的话,从他口中平静地说出来,与其说真的悲伤,不如说更像是句外交辞令,只是为了面对历史而走一下过场而已。
    不知道乍闻侄儿噩耗的此刻,他是否想起了自己那被疯子暗杀的妻子,与情妇一起自杀的儿子,以及在墨西哥被枪毙的弟弟。哈布斯堡家族虽然一向来多灾多难,可是像佛朗兹这么悲惨的皇帝,实在非常少见。

    @夜阑孤灯品风雨 2022-01-16 19:30:46
    记得南斯拉夫有部电影就是这个故事,片名不记得了,裴迪南大公的配音是乔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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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鲁热上尉 2022-01-16 21:46:22
    我在网上看过一部南斯拉夫电影,主角是普林西普和查布里诺,您说的是这部吗?可惜现在找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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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阑孤灯品风雨 2022-01-18 15:58:36
    电影:萨拉热窝谋杀事件
    角色 演员 配音
    弗朗茨·斐迪南大公 克里斯托弗·普卢默 乔榛
    皇妃索菲娅·斐迪南 博尔坎·弗洛琳达 . 刘广宁
    刺杀小组成员萨拉茨 马克西米连·谢尔 杨晓
    刺客加夫里洛·普林西普 Irfan Mensur 童自荣
    奥匈帝国皇帝弗兰茨·约瑟夫一世 Otomar Korbelár 富润生
    将军孔拉德男爵 Wilhelm Koch-Hooge 翁振新
    刺客奈戴里科 Rados Bajic 刘风
    刺客特里弗克 Jan Hr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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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支持!找到了,看了一遍。
    裴迪南大公本来轮不上做皇储,正是因为家族人员的接连去世,皇冠才轮到了他的头上。
    佛朗兹皇帝有两个儿子,大儿子不幸夭折,皇帝就将全部希望寄托在小儿子鲁道夫身上。
    谁知鲁道夫是个生性自由,不喜约束的人,他不满父亲给自己安排的包办婚姻,就到处寻花问柳,身边女人如云,其中一位叫做玛丽男爵夫人的年轻女人,是鲁道夫的最爱。当时两人都已结婚,为此皇帝跟他一直闹得很僵。
    1889年,老皇帝觉得自己越来越力不从心,就正式立鲁道夫为皇储,打算开始培养接班人。谁知鲁道夫得知自己成了皇储,想到以后更要受到无边无尽的拘束,不打算活了。他去问玛丽,是否愿意跟自己一起死,玛丽表示同意。
    于是鲁道夫与玛丽一起,在一个叫做梅耶林的小树林里开枪自杀。此时鲁道夫30岁,而玛丽年仅17岁。
    这样一来皇帝断了后。按照顺序,佛朗兹的弟弟马克西米连应该是第一继承人。可是这位奇怪的亲王,受到法国皇帝拿破仑三世的蛊惑,毅然抛弃奥地利的继承权,去墨西哥当了皇帝。后来墨西哥爆发起义,法国驻军自说自话撤军了,将他们骗来的皇帝扔给了暴民。
    马克西米连拒绝撤退,被造反的民众枪毙。马克西米连的妻子在维也纳四处呼救,冷漠的亲属全都无动于衷。得知丈夫遇害的消息,他妻子疯了。
    于是又轮到皇帝的弟弟路德维希,他正是裴迪南大公的父亲。没想到路德维希热衷宗教,对做皇帝不感兴趣。他将继承权让给了儿子裴迪南大公,就溜之大吉,去耶路撒冷朝圣。1896年,路德维希来到了约旦河畔。那正是传说中耶稣受洗的地方。
    为了表示虔诚,路德维希喝了一肚子河水,没多久染病身亡。
    前面的继承人接二连三地死去,这才轮到斐迪南做了皇储。
    然而家庭悲剧并没结束。接下来是皇后茜茜公主。
    茜茜公主是个来自巴伐利亚的野孩子,天性自由,不喜规则,这与佛朗兹皇帝的刻板个性截然不同。
    两人个性的差异,导致皇帝和皇后生活并不和谐。茜茜公主结婚的时候才15岁,后来她在日记里写道:“一个15岁的孩子就这样被卖掉了,以后的三十年里她一直在后悔。”
    为了表示对腐朽宫廷的反抗,茜茜公主对国家大事不闻不问,热衷于各种舞会。她还喜欢健身,热衷减肥,她把自己的住处做成了健身房。1米72的个子,体重却只有40多公斤。
    她整天只穿黑衣服,那是为了纪念自己的儿子鲁道夫。儿子去世后她万念俱灰,只带着一个女伯爵做伴,在欧洲各国四处游荡。
    奥匈皇后穿着一身丧服旅游的消息,不幸被一个疯子听到了。他叫卢切尼,是个来自意大利的无政府主义者,一心想杀个把名人,让自己扬名立万。
    卢切尼本来想刺杀意大利国王安布托一世,可是因为他是个流浪汉,买不起去罗马的车票。后来他听说法国的奥尔良公爵流亡到此,又想刺杀奥尔良公爵,可惜还没等准备妥当,奥尔良公爵已经离开了瑞士。
    一天,卢切尼偶然看到一份报纸,说奥匈帝国皇后正在瑞士,而且她轻车简从,防卫疏松。卢切尼大喜,将刺杀目标改成了与他无怨无仇的茜茜公主。
    茜茜公主真不走运,这天她已经要离开瑞士了,当时正由那个女伯爵陪着,在码头上等船。谁知却等来了杀手。
    卢切尼拔出一把木柄锥子,刺中了茜茜公主。这锥子很细,只能说是一根针。女伯爵没有发现皇后受伤,还搀着她上了船。后来茜茜公主晕了过去,才发觉那根锥子正中心脏。
    皇帝听到消息,没有痛哭流涕,只是绝望地说:“或许你们不知道,我有多么爱她。”
    对于凶手,老皇帝说:“一个男人,竟然去袭击这样一个一生都在做好事,从来没有伤害过任何人的女人,我实在无法理解。”
    皇帝命人剪下茜茜公主的一缕头发随身带着,他办公室的墙上,挂着茜茜公主的肖像画。

    余华小说《活着》中的主人公富贵,眼睁睁看着身边的亲人们一个接一个死去,只剩下自己孤零零地活着,与自己朝夕相伴的是一头老牛。富贵突然明白了活着的意义。
    老皇帝也一样。他有一次跟总参谋长康拉德将军聊天,忍不住哀叹道:“所有人都死了,只有我不死。”康拉德赶紧说感谢皇帝长寿,皇帝回答说:“是的,可是,人生原来如此孤独。”
    老皇帝所经历的苦难,足以让任何一个人精神崩溃,从此知天顺命,不再有丝毫抗争命运的勇气。
    对于侄儿遇刺这件事,他叹了口气,继续说道:“触犯全能的上帝是不能不受惩罚的。老天爷恢复了我不幸未能恢复的秩序。”(注:被遗忘的浩劫—第一次世界大战 张钊 田园 著 31)
    老皇帝说完如释重负。这个一直跟自己对着干,让家族蒙羞的侄儿死了,杀死熊孩子的,竟然是他一直想护着的斯拉夫人,这又让老皇帝了结了一块心头病,不用承担任何良心上的负担。
    唉!俗话说“凯撒的归凯撒,上帝的归上帝”,在行将就木的老皇帝眼里,生死早就轻如鸿毛,那么一旦要发生一场惨剧,哪怕这惨剧威胁几千万人的生命,那也只能说是上帝的旨意,凡人是没办法干预的。
    既然一切都是全能的上帝早就安排好的,那任何事情都要顺其自然,全都随它去吧!
    裴迪南夫妇死后,宫廷在丧葬问题上遇到了难题。按照规则,裴迪南要葬在哈布斯堡的皇家墓地。出身低贱的索菲,则不能葬在皇家墓地。可是这样一来,显然违背了死者的意愿。
    幸亏裴迪南大公曾留下遗嘱,他给自己和妻子在外面选了墓地。
    裴迪南的继母和弟弟一起去找皇帝说情,皇帝勉强同意给夫妻二人在皇宫教堂里举行一下葬礼。
    欧洲各国的君主纷纷给裴迪南夫妻服丧,并要求参加葬礼。可是皇帝打定主意,一定要把葬礼的规模压缩到最小。奥地利拒绝了所有国王的申请。
    德皇威廉二世说,自己作为裴迪南的好朋友,能否以私人身份参加葬礼。奥地利吓唬他说,有12个刺客正等着暗杀德国皇帝,因此他不能过来。
    三个孩子也不能参加父母的葬礼,只有一个写有他们名字的花环,放在他们父母的灵前。哈布斯堡家族里,只有前太子妃送了花环。
    葬礼上,人们围着大公夫妇匆忙走过。皇帝说,每个皇族成员的参加时间不能超过15分钟。索菲的胸前,特意放了一副女仆使用的手套和扇子,以随时提醒人们她的卑微身份。
    看淡了一切的老皇帝,无动于衷地观看整个葬礼,没有任何悲伤的表情。葬礼一结束,他就匆忙离开教堂,看都没看一眼灵柩。
    为了维护自己心中上帝的秩序,皇帝在刻意淡化斐迪南的影响。正如老侍从官帕尔伯爵说的,“这无非是无数悲剧中的其中一桩,没必要小题大做。”
    皇帝未曾料到的是,帝国内部却有人不这么想。不久以后有人存心拿斐迪南遇刺这事做起了文章,而这时候斐迪南已经被人们遗忘。

    问题又来了。皇帝为了安享晚年,早就把国家重担交给了斐迪南,自己不再管事。斐迪南在机构里建立了一套自己的人马,眼看就要完全交接,现在突然群龙无首,一切都乱了套。
    老迈的皇帝,不得不再次出山,管那些令人头疼的事情。
    首先是继承人问题。
    皇帝找到斐迪南的弟弟奥托?弗朗兹,说你来当皇储吧!
    谁知弗朗兹正在为哥哥的遭遇黯然神伤,他拒绝说:我哥哥做皇储被打死了,我当这皇储有什么劲!而且我也不年轻了,我还想多活几年呢,不适合做皇储。
    皇帝只好又找到奥托?佛朗兹的弟弟卡尔,任命他为皇储。这就是奥匈的末代君主卡尔皇帝。
    可是,这个突然被任命为皇储的卡尔,实在是太年轻了,无根无基,怎么镇得住那些吵吵闹闹自恃甚高的帝国老臣?
    这些人里,最难缠、最让人头疼的人,就是帝国总参谋长了。这人整天叫嚣着打打打,似乎除了打仗,他就没有其他的想法。
    原先斐迪南大公在的时候,还能作为盾牌,抵挡参谋总长的开战叫嚣。现在盾牌消失了,年老体弱的皇帝,不得不强打精神,直接面对这个好战分子。
    第3章 愁云密布

    帝国参谋总长叫做佛朗兹?康拉德?冯?赫岑多夫男爵,他是个轻骑兵上校的儿子,11岁就开始接受军事训练,此时已经62岁了。
    康拉德身材粗壮,个性刚愎自用。嘴角两束坚硬的胡子就像两把铁刷,让人看上去望而生畏;一根根豪猪一样竖立的头发,被他简洁地剪成了板寸头,要知道当时可是1914年的欧洲,在遥远的几十年后,板寸头被军方热捧,在这点上康拉德实在是有先见之明。
    康拉德虽然姓氏里带着冯字,可是这冯字乃是祖上通过联姻获得。在讲了上千年血统论的奥地利,这样的小贵族本来很可能被视为苗不正根不红,进而封杀向更上层攀爬的机会。幸运的是,康拉德生对了时代。
    经历了几次革命洗礼的欧洲,当时贵族的地位早就一落千丈。贵族们所推崇的谦恭服从、绅士做派,成了娘娘腔、装腔作势的代名词。取而代之的,是尼采式的超人思想,鼓吹强力意志的个人英雄主义。
    正好,因为家学渊源,康拉德是个意志坚强的战争狂人,信奉时髦的社会达尔文主义。
    当时席卷欧洲的民族主义浪潮,让康拉德成了一名大日耳曼民族主义分子。在他眼里,放眼奥匈四周,除了跟奥地利同文同种的德国,其它外国都是敌人,不管他们是斯拉夫人也好,意大利人也好。就连境内跟德意志人平起平坐的匈牙利人,也是靠不住的。
    糟糕的是,本来就已经虚弱不堪的奥匈帝国,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民族舞台上,却一直胆怯地扮演着一头绵羊的角色,虽然个头看上去大一些。现在奥匈帝国它不仅随时可能内部崩溃,在外部,它更是四处受敌,就像是一头被恶狼包围的绵羊,俄国、意大利、塞尔维亚这些凶恶的敌人,他们在旁边虎视眈眈,随时准备着从绵羊身上扯下一块肉来。
    幸运的是,恶狼们目前分赃不均,还没来得及对帝国采取统一行动。
    那么,帝国该怎么自救,才能挽狂澜于未倒呢?骑兵家庭出身的康拉德,从“进攻就是最好的防御”这套骑兵宏论中找到了答案。他认为,防止战争、避免帝国崩溃最好的办法,就是主动发起一场战争,把潜在的敌人消灭掉。最好的御敌策略就是御敌于国门之外。这就是他所谓“预防性战争”的理论。
    康拉德主张,奥匈再也不能退让了。它目前唯一能做的,就是在敌人联合起来扑向帝国之前,自己抢先动手,把它们一个个消灭掉。 “一有机会就消灭他们,以确保他们不会同时进攻奥地利。”
    当时德意志民族在帝国境内的地位早已今非昔比,德意志人对现状十分不满。康拉德的主张吸引了大批拥趸,让他成了军中少壮派的精神领袖。他的激进理论引起了一位皇室大佬的注意,那就是斐迪南大公。
    斐迪南大公此时正开始插足军队,老皇帝那套旧班子个个已是耄耋之年,让斐迪南大公非常不满。
    1906年,奥匈前总参谋长贝克将军已经80岁高龄。斐迪南大公逼着皇帝撤掉了贝克将军,换上了在军中毫无资历的康拉德,要他担负起改组军队的重任。
    康拉德一上任就大力改革,说要把一支腐朽的军队改造成一支冷酷的铁军。在康拉德的推动下,一大批野心勃勃的年轻人替代了年老守旧的军官,武器装备逐渐鸟枪换炮,尤其是炮兵,它的威力让全世界侧目。人们发现,这支老帝国的军队,越来越像德国军队了。
    不过,康拉德太冷血,在演习中屡屡造成人员伤亡,斐迪南大公看不下去了,说没打仗就死人,你这算什么事呢!
    令人侧目的是,康拉德一当上领导就腐化变质,跟一位有夫之妇好上了。康拉德接连不断地给他的情人写信,一共写了3000多封。怪异的是,这些情书都没有寄出去,康拉德将它们按日期归档,小心地保管在办公室里。
    康拉德如此保密,风流韵事却到处流传,很快传到了斐迪南大公耳朵里。大公是一名虔诚的天主教徒,自然很不高兴,从此对康拉德心存芥蒂。后来军队发觉有人向俄罗斯泄密,刨根问底后发觉,这桩间谍案的源头,竟然是康拉德的儿子。这个不学无术的官二代,经常在半夜溜进他父亲的办公室,将军事情报出卖给俄国人。
    当然了,以上的这些都只是小节。作为一名大人物,只要政治正确,应该也不会有太大问题。
    可是问题就在于,康拉德的政治太不正确。
    前面说过,康拉德的教条就是不断的进攻。他一有机会就向皇帝和斐迪南大公推销自己的“预防性战争”理论,让老皇帝感到烦不胜烦。在皇帝看来,奥匈作为一个内外矛盾重重的老大帝国,自身任何激烈的举措,都有可能引发一场危机,从而酿成大祸。因此皇帝认为,帝国的既定国策,就应该是不采取任何过激行动,力求平稳地渡过危险时期。
    1911年,奥匈与盟国意大利产生了领土纠纷。作为军队首脑的康拉德,竟然提出了攻击意大利的建议,这个建议与奥匈的外交政策背道而驰,于是他与外交大臣艾伦塔尔产生了矛盾。
    皇帝再也受不了康拉德的好战。他支持艾伦塔尔,不顾斐迪南大公的反对,将康拉德赶下了台。
    谁知奥地利军队里庸才辈出,赶走了康拉德,却怎么也找不到会打仗的参谋总长。1912年巴尔干战火又起,奥地利随时可能介入战争,皇帝无奈,不得不又让康拉德官复原职。
    康拉德在复职后变本加厉,更加好战了。在1913年一年,他就提出了25次攻击塞尔维亚的提案,都被裴迪南大公和皇帝联手否决。可是,康拉德就像一只打不死的小强,仍旧不屈不挠地提出打击塞尔维亚的建议。
    斐迪南大公本来是康拉德的后台,可是他也越来越受不了这位总长的好战,在巴尔干战争结束后,也开始盘算着一脚踢开康拉德。
    康拉德的老对手贝克将军,乘机提出了接替康拉德的参谋总长人选,那就是波黑的最高军事长官波提奥瑞克。
    不过,总参谋长的职位事关着帝国安危,更换总参谋长可不能是一拍脑袋就可以做的事,它需要条件与机会。
    机会很快来了。作为一名从下层爬上高位的大人物,个人危机往往会成为他的软肋。
    俄罗斯间谍案持续发酵,一个叫做雷德尔的上校浮出了水面。经过间谍案的审理人们发现,雷德尔上校这个军队中的反间谍头头,竟然是个俄罗斯间谍!更加让人惊诧疑惑的是,作为军队头脑的总参谋长康拉德将军,竟然没有深挖这桩大案,他让人给雷德尔上校一把手枪,逼迫着上校自杀了。
    神通广大的记者得知了这件事,顿时洛阳纸贵。各大报纸争相报导,说康拉德是在杀人灭口。奥匈军队本来就是腐朽无能的代名词,间谍事件这么一闹,军队的声望更是跌到了谷底。
    @夜阑孤灯品风雨 2022-01-22 16:01:15
    奥匈帝国军队还是意大利军队强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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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你的一再支持!我看过一个记录片,里面提到二战期间意大利好多普通民众冒着生命危险援救犹太人。都意大利军队打仗不行,可能也有特别的原因吧!
    斐迪南大公得知了这个事件,终于忍不住大怒,再次向康拉德摊牌了。
    如果稍微懂一些权谋,大公应该知道,要搬倒一个地位如此重要的参谋总长,应该尽量不动声色。可是斐迪南大公是个好冲动的人,他明明白白告诉康拉德,自己打算将他一脚踢开,接替参谋总长位置的人,将是波提奥瑞克。
    康拉德一听大公如此卸磨杀驴,也怒了。他跟斐迪南大公大吵了一架,然后改换门庭,投奔了佛朗兹皇帝。
    可是,人人都知道,皇帝已经是过了气的皇帝,对于军队的事情,皇帝早就万事不管,一切都听斐迪南大公的。
    康拉德的好运看来就要到头了。他心灰意冷,在与斐迪南一起视察完军事演习后,他没有跟着大公一起前往萨拉热窝。他不希望看到那个觊觎他总长宝座的波提奥瑞克。
    康拉德与斐迪南分道扬镳,跳上了开往克罗地亚的火车,去视察另一场军演。
    火车轰鸣声中,克罗地亚越来越近。这场军演之后,自己的一切雄心壮志,自己在这场大国争霸舞台上的表演,也就要落幕了。粗暴地把一个硬汉赶下历史舞台的人,竟然是一群不敢打仗的软蛋怂包。唉!俗话说冯唐易老李广难封,真是人生无常呀!
    康拉德正在感慨万千,突然,一名骑兵将军走进车厢。
    康拉德将军在第一时间就获悉了斐迪南大公遇刺的消息。
    大公遇剌让康拉德又一次绝处逢生,获得了翻牌的最好机会。那个本来想撤了自己的皇储,现在突然死了,这下总长宝座稳如泰山了。而且皇储一向来是开战的绊脚石,
    现在绊脚石没了,主动进攻的大好时机,终于来临了。
    更妙的是,康拉德的潜在对手波提奥瑞克,正是斐迪南之死的间接责任人。这个间接责任人的重负,使得他再也不可能威胁到自己总参谋长的宝座。而且一旦开战,波提奥瑞克正好处在开战的最前线,随时随地的任何一颗流弹,就能让自己这个对手永远地闭紧嘴巴。
    康拉德立刻给奥皇拍了电报,判定暗杀事件绝不是一个疯子的个人行动,而是塞尔维亚在对奥匈宣战!
    拍完电报,康拉德立刻终止在克罗地亚的演习,跳上赶往维也纳的火车。
    @夜阑孤灯品风雨 2022-01-27 10:04:24
    上尉、鲁热上尉:出来码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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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好!抱歉呀。前几天电脑不在身边。非常感谢支持!
    康拉德在火车上早就做好了打算,自己一到维也纳,首先要找的不是皇帝,而是外交大臣贝希托尔德。这个外交大臣此时兼任国务 ,在帝国内阁里,是个举足轻重的人物。要说服皇帝开战,首先要把此人说服。
    康拉德赶到维也纳的时候已是傍晚,只见这个人口两百万的巨大都市,街头一片祥和宁静。斐迪南大公个性沉闷古板,很不讨维也纳人的喜欢。人们马照跑,舞照跳,觥筹交错中,动听的音乐在四处飘荡。仿佛刚被杀害的不是皇储,而是一个跟自己豪不相关的人。
    真是一群醉生梦死、只知道吃喝等死的蠢货。康拉德轻蔑地扫了一下四周,催促车夫尽快赶往外交部。
    帝国外交大臣利奥波德?冯?贝希托尔德伯爵,是斐迪南大公的好朋友。他出身于古老的世袭贵族,家境富有,风度翩翩,名贵的衣服一尘不染,领带上镶着钻石。他是个奥地利人,可是他妻子是一名匈牙利女继承人,于是他又申请了匈牙利国籍,以便有机会整合妻子的娘家财产。
    贝希托尔德的风度让他成了风月场的老手,无数女人为他倾倒。奇怪的是,据说贝希托尔德也喜欢男人,是个双性恋。
    贝希托尔德在伦敦、巴黎、彼得堡都做过外交官,长期担任外交大臣艾伦塔尔的手下。作为一名标准的外交界贵族,他会很多种语言。
    本来,作为一名家境优越的世家子弟,自己又没什么野心,必然能好好地过着自己的小日子,安安静静混到退休。可是历史就是这么诡异,它硬要一名小人物扮演大人物,把这个安心在后台混日子的人,强行推上历史大舞台的聚焦中心。
    1912年,贝希托尔德的老领导艾伦塔尔因白血病突然去世。斐迪南此时正在组建自家人马,他想缓和与俄国的紧张关系,而贝希托尔德做过驻俄国大使,斐迪南就向皇帝推荐好朋友接任外交大臣。
    贝希托尔德得知自己要升官,心里却一万个不情愿,他在皇帝跟前一再推脱,说自己跟老领导艾伦塔尔比起来完全不是一个档次。艾伦塔尔又强势又好战,而自己又懒惰又墨守成规,实在不适合外交大臣这么重要的位置。
    可是当时蜀中无人呀,皇帝说虽然你自谦比不上艾伦塔尔,可是俗话说萧规曹随,你墨守成规?那不正好嘛,帝国的国策正是墨守成规。
    最终,贝希托尔德在自己内心的反对声中,被赶着鸭子上架,当上了外交大臣。
    皇帝怎么也没有料到,这么一个循规蹈矩的人,却在历史的紧要关头掀起滔天巨浪,淹没了帝国这艘巨轮。

    再说康拉德吧。他赶到外交部,贝希托尔德正在六神无主、焦躁不安,仿佛天就要坍塌了。康拉德对着外交大臣一阵断喝,主张必须立刻动手惩罚塞尔维亚!
    贝希托尔德苦丧着脸,拖着哭腔告诉康拉德说:“蒂萨首相刚走。首相认为,在事件调查结果出来之前,不能对塞尔维亚动武。你知道,皇帝什么都听蒂萨的,没有蒂萨的同意,君主国无法惩罚塞尔维亚。”
    原来,就在康拉德来访的几小时之前,匈牙利首相蒂萨在慰问了皇帝之后,又来拜访外交大臣。贝希托尔德见蒂萨神态沉重,就有意放出了一个探测气球,说这桩暴行不用问肯定是塞尔维亚干的,帝国是否可以对塞尔维亚进行报复?
    蒂萨当即表示反对,说在刺杀案的调查结果出来之前,就认定塞尔维亚政府有罪,这是极不明智的。奥地利如果轻率地对塞尔维亚发动战争,就将成为人们眼中破坏世界和平的罪犯。
    第二天蒂萨又去宫中拜访了皇帝,并向皇帝郑重地抗议帝国大臣的轻率态度。
    再说康拉德。他一听说蒂萨这个名字,吃了一惊。
    匈牙利首相蒂萨?伊斯特万,满脸的大胡子,面上不怎么凶狠,内心却无比坚定,是个西方的笑面虎。他的家族是匈牙利数一数二的大家族,他的父亲做过15年匈牙利首相。他的权势在匈牙利无人能及,让人望而生畏。
    可以说,蒂萨的态度就是匈牙利的态度,没有他的首肯,奥匈帝国任何事情都做不成。
    贝希托尔德面对蒂萨的时候主张报复,可是面对康拉德却做出爱莫能助的样子,不愧是个职业外交家,打太极的高手。
    果然,康拉德急了,大声说:“这个大国越是让步、忍耐,就越让人觉得它是无能的,它的内外敌人就越加放肆,这些敌人就会越喜欢用侵略来促使这个古老帝国的灭亡。
    这次事件拆毁了奥匈躲着的城堡,扼住了它的咽喉。我们是等着让敌人把我们勒死呢,还是做一下最后的挣扎,免得灭亡呢? ”
    康拉德说得慷慨激昂,可是贝希托尔德仍旧一副六神无主的样子,并没有被康拉德感染。他无奈地说了一大堆,说目前还有很多困难。事件调查还在进行中,不能肯定塞尔维亚政府是否策划了暗杀行动;哪怕真要对塞尔维亚采取强硬行动,也要发动群众,将奥匈说成一个受害者,奥匈才能堂而皇之地动手。而社会舆论并没有做好斗争的准备。
    外交大臣还告诉总参谋长,有人告诉他,暗杀事件发生之后,俄国意识到他的小弟可能遭到报复,立刻跳出来为塞尔维亚撑腰,给它提供了大量军火。俄国是个庞然大物,要是它对事件横插一脚,年迈体弱的奥匈帝国怎么能是它的对手?
    总之,目前时机并不成熟,需要等等看再说。
    贝希托尔德做过驻俄罗斯大使却如此恐俄,要是在咱这里,早被扣上“俄粉、精俄”的大帽子了。幸亏康拉德不是小红粉,他看出了贝希托尔德的犹豫,不动声色地说:“我们可以先问问德国,看它愿不愿意做我们攻击时的后盾。”
    一个原本只有奥塞两个当事人的刺杀事件,这时候被两个大人物牵扯到了俄罗斯和德国。第一次世界大战的阴影开始出现。
    再说贝希托尔德。他送走康拉德,陷入了犹豫彷徨之中。是战是和,在他内心中交织,怎么也想不出万全之策。
    在以前的两次巴尔干战争中,贝希托尔德都是和平派,招来主战派康拉德的敌视。
    一名靠着奋斗起家,从相对低层爬上高位的人,往往看不起那些凭出身混上好日子的官二代。康拉德就是这样,他到处宣扬,说贝希托尔德此人就是个八旗子弟,不学无术又个性软弱,缺乏与敌人抗争的勇气。他认为一个冀图复兴的老牌帝国,没有这样一种敢于抗争的勇气,这种所谓的复兴,只能是镜中花、水中月。
    渐渐地,贝希托尔德的软蛋形象在维也纳越传越广,他被称作“欧洲最软弱的人”,不配坐外交大臣这个位置。
    这个“软蛋”形象使得贝希托尔德很不自在,他一直在寻找一个可以自证清白的机会。他要向人们证明,自己绝不是软蛋。
    机会来了。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巴尔干小霸,一直在挑战帝国的底线,现在居然把自己的好朋友杀了。作为外交大臣的自己,如果再不变得强硬,那实在是太说不过去了。
    贝希托尔德正在为萨拉热窝事件做着思想斗争的时候,突然收到一封来自萨拉热窝的快件,寄信人是波黑总督波提奥瑞克。
    这里需要再说一下波提奥瑞克。对于他来说,皇储遇刺事件真是天崩地裂的惨剧。以前,康拉德就像一头垂死的狮子,赖在总长宝座上不走。自己的靠山斐迪南大公,一边决然把自己推向了前台,一边对狮子发出了驱逐令。自己接任本来是铁板钉钉的事情。谁知人算不如天算,突然之间靠山倒了,把自己直接推向了狮子的尖牙利齿。
    更可怕的是,外界突然传出一股恶毒的谣言,说害死斐迪南大公的幕后主使,正是他这个波黑总督。当然了,波提奥瑞克不可能如此丧失理智,害死自己的靠山。可是从事件的整个过程来看,正是波黑总督的粗心大意,才没能阻止皇储被人刺杀。间接责任人这个罪名,是怎么也躲不掉的了。
    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把皇储遇刺事件渲染成塞尔维亚处心积虑的政府行为,是很难避免的。这样才能减轻自己在事件中的责任,掩盖住自己的无能。
    波提奥瑞克于是跟康拉德一样想到了外交大臣贝希托尔德。此人跟自己都是皇储的中意对象,总该算是同一条战壕里的吧。总督赶紧给外交大臣写了一封态度坚决的信,判断塞尔维亚政府正是暗杀的元凶,要求立刻对塞尔维亚复仇。
    “我们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给塞尔维亚以毁灭性的打击,以使君主制度能持续稳定。塞尔维亚必须学会敬畏我们。”
    贝希托尔德收到来信,又接到下属的报告。在贝尔格莱德的外交人员报告说,斐迪南大公遇刺的消息传到贝尔格莱德,民众纷纷涌上街头庆祝。人们互相拥抱,有人开心得晕倒了。有人说:“我们终于迎来了这一刻!”
    这些消息极大的刺激了贝希托尔德,他据此推断,“阴谋活动的根源,正是贝尔格莱德!”
    奥匈帝国本来就腐朽不堪,这次皇储被刺事件,就像给了它一记耳光,如果它再不坚强起来,就会失去面子,失去威势,面临着跟奥斯曼土耳其一样的下场。

    可是作为一名久混官场的老司机,外交大臣很明白奥匈帝国的斤两。帝国是否真有强硬起来的资本,贝希托尔德还是很怀疑的。
    幸亏总参谋长出了个好主意。
    康拉德说得对,奥匈帝国需要德国的支持。于是外交大臣赶紧约见德国大使契尔斯基。面对大使,他又放出了一只探测气球,说打算要“给塞尔维亚一个决定性的最后清算”。
    值得一提的是,这位德国大使已近古稀之年。他曾经担任德国的外交国务秘书,不知何故得罪了德皇,被贬到了远在地球另一边的暹罗(泰国)。后来眼看着越来越老快要退休,才受恩准回到欧洲,任德国外交上至关重要的驻维也纳大使。德皇让他在维也纳做大使,很可能也是为了利用年龄这个共同点,拉近德国与奥皇的距离。
    退休以前升一级,以便让官员在退休后能享受到更好的待遇,这本来体现了人文关怀,也是官场上的惯例。谁知这样的惯例,却又对后来的德国外交产生了重大影响。
    契尔斯基大使经历了人生的起起伏伏,早就一心唯上级之马首是瞻,以便安安静静地混到退休,而不敢提出什么建设性的意见。在前不久发生的两次巴尔干危机中,契尔斯基都支持奥地利,可是他的开战主张都被德皇毫不犹豫地否决了。契尔斯基揣摩着君意,决定改弦更张。
    大使一看贝希托尔德的探测气球,立马就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那就是要对塞尔维亚动武。他慌了,急忙劝告贝希托尔德不要轻举妄动。
    大使回到使馆,立即向柏林汇报,说自己正在利用一切机会“认真严肃地劝告(奥地利)不要采取过激步骤。” 这份报告在6月60日被送到了德皇威廉二世手中。
    可是这“河流统一”说有个问题。那里同样有着交通方便的地中海,为什么不像古罗马那样,出现一个将地中海变成内陆湖的大帝国呢?哪怕出现过,也都是昙花一现,很快又分裂了。这是个值得探讨的问题。
    当斐迪南大公遇刺身亡的消息传到德国的时候,德皇威廉二世正在海上旅游度假。他乘坐的皇家游轮重达8000吨,名叫“流星五号”。威廉二世是个标新立异的皇帝,连他的游艇名字也是这么标新立异。
    德皇发现一艘小艇对着自己的大船直冲而来,急得直挥手,大喊:“别过来!别过来!要撞船啦!”
    站在小艇上的,却是海军的米勒将军。将军将一个小小的金质烟盒扔上了威廉的大船,烟盒里装着的,正是斐迪南大公的死讯。
    德皇看到电报,顿时脸色苍白。他立刻命令舰队降半旗致哀,然后中断了旅游。德皇想直奔维也纳去参加斐迪南的葬礼,可是被奥匈拒绝了。奥匈外交大臣说有刺客在半路上等着他。在首相的劝说下,德皇不得不打消了去维也纳的念头。
    德皇得知暗杀事件如此震惊,那是因为,斐迪南大公是他的好朋友。
    1903年,威廉二世访问维也纳。他听说了索菲的一些传闻,不想跟索菲见面。他的首相比洛阻止他说,这样会得罪裴迪南大公。
    威廉二世说:“如果我在这件事上让步,以后我会看到自己的儿子娶了女仆。”
    比洛首相说:“陛下,您有两个选择,要么和未来的奥皇成为永远的朋友,要么成为他永远的敌人。”
    威廉二世听到“未来的奥皇”,倒吸了一口冷气。是呀,这裴迪南大公可不是普通人,他将是一个大帝国的皇帝!德意志此时四面受敌,争取奥匈帝国这样一个传统的大国,可是比任何情感都重要的国家大事!
    威廉二世应裴迪南大公之邀,跟大公夫妇一起喝了下午茶。
    斐迪南回访时,德皇听说了维也纳的臭规矩,为了不让索菲难堪,特意把桌子换成小圆桌,这样索菲就能坐在皇帝和皇储边上,而不用屈居末座。
    威廉二世的诚意,彻底感动了斐迪南。两人都喜欢狩猎,从此他们经常一起狩猎,借此交流看法。斐迪南与德皇成了亲密无间的好朋友。
    就在斐迪南被刺前没几天,德皇还访问了奥地利。
    斐迪南大公在郊外买了一大块地,他花费了无数钱财和精力,将它改造成一个美丽的世外桃源,以躲避维也纳的白眼。在庄园里玫瑰花盛开的时候,他邀请德皇访问自己的新家。
    两人在斐迪南的花园别墅交谈了三天三夜。威廉二世说,裴迪南向他抱怨了三天,说匈牙利如何将民主自由的历史大趋势弃之不顾,妄图回到野蛮专制的中世纪时代。匈牙利如何压迫境内的少数民族,使得斯拉夫人越来越心向贝尔格莱德;又说自己会向匈牙利首相蒂萨交涉,要他停止压迫罗马尼亚人,以免罗马尼亚对三国同盟产生不满。
    对于斐迪南的陈述,威廉二世很不以为然。他告诉大公:“斯拉夫人生来就不适合做良民,他们只适合(暴力)服从。如果他们竟然把贝尔格莱德当成救世主,就得好好纠正这种盲信。”
    还有传言说,德皇曾经劝告斐迪南:“假如我们不立刻给予打击,形势会越来越糟。”而会谈结束后,德皇出发度假,斐迪南则赶往波黑,开始了他的死亡之旅。

    再说威廉二世。他此时正沉浸在好友遇刺的悲痛和激愤之中,他在此前的几份报告中痛骂塞尔维亚是“弑君者、杀人犯、匪徒”。正在火头上的皇帝,突然收到了驻维也纳大使的电报,一看电报顿时大怒。
    威廉二世大怒之下什么也不考虑了,立刻在文件上批注说:“谁授权他那么做的?真蠢!这完全不关他的事,在这个问题上,奥地利打算做什么完全是奥地利的事。以后如果事情搞砸了,有人会说是因为德国不愿意才搞砸的。契尔斯基还是别干蠢事了!我们必须解决塞尔维亚问题,要么永不,要么现在!”(注 丘吉尔 第一次世界大战回忆录4 P46)
    Now or never 这句话,不知道是不是威廉二世发明的。后来John Bovi 的歌曲It’s my life,让这句话更是举世闻名。
    德皇这份冲动之下发出的批示,以后被人拿出来做了德国处心积虑发动大战的铁证。可是笔者认为,这份批示上说得明白,“奥地利打算做什么完全是奥地利的事”。德皇此时并不打算让德国加入战争。当然了,以后发生的事情,超出了德皇的预想。
    那么,这奥匈和塞尔维亚,还有俄罗斯和德国,它们之间有什么恩怨情仇,以至于人们如此纠结呢?
    这一切实在是说来话长,要说源头的话,得从2千多年前说起了。
    第4章 千年恩怨

    在古罗马时,罗马帝国同时有四个奥古斯都,相当于皇帝级别的领导。其中的东部奥古斯都,统治着巴尔干半岛。在半岛上生活着古老的希腊人、色雷斯人和伊利里亚人。
    君士坦丁大帝与其他几个领导展开对决,帝国统一战开始了。最后,他消灭了所有竞争对手,一统江湖。
    为了巩固江湖地位,君士坦丁大帝决定,在新占领地区修筑一座新首都,以区分以前的旧罗马,彰显自己前无古人的伟大功绩。
    330年,新首都建成了。它位于巴尔干半岛东部,黑海的入海口。人们以君士坦丁大帝为它命名,把它唤做君士坦丁堡。
    当时,基督教正在进入主升浪,它在世界各地广设分店,成了天下第一大教,总部在罗马。君士坦丁大帝不再压迫基督教,承认了基督教的老大地位。罗马教皇一心想着投桃报李,他眼看着大帝如此青睐君士坦丁堡,就将君士坦丁堡提升为大主教区,这就使得君士坦丁堡隐隐具备了与罗马教皇抗衡的能力。
    俗话说合久必分,395年,罗马帝国皇帝临终前将帝国分给了自己的两个儿子。于是,罗马帝国又分裂了,原先一统江湖的罗马,从此变成了东西两个罗马。
    这东西两个帝国的分界线,恰好就划定在巴尔干半岛。
    这一分裂,寒冬来了。
    公元4世纪,一支被称作匈奴的野蛮人部落,突然在欧洲四处横冲直撞,无坚不摧,引起了欧洲各民族的极大恐慌,进而像多米诺骨牌一样,引发了一连串的动荡和民族大迁移。
    在匈奴人的冲击下,日耳曼人四处逃散,他们中的西哥特人到了罗马帝国境内,最终灭了西罗马帝国。另外的一些哥特人和汪达尔人,则冲击了斯拉夫人的地盘。
    斯拉夫人打不过日耳曼人,不得不四散流浪。他们中的一部分人到达中欧形成西斯拉夫人;一部分人从戈尔巴阡山脉南下,形成了南斯拉夫人,一部分人继续流浪,越过东罗马边境进入西罗马帝国境内,成为现在的克罗地亚、斯洛文尼亚人的祖先。
    此次民族大徒陡的结果是,隐患来了。
    巴尔干地区因为地处交通要道,不断地城头变幻大王旗,地区局势一向来复杂无比。这里原先的土著是伊利里亚人,后来成了希腊人的势力范围,再后来又混入不少拉丁人,现在斯拉夫人又来了,把这里变成了各民族的大熔炉。
    更让人忧虑的是,这些四处搬家的斯拉夫人,虽然是同一个民族,可是他们分别搬入了东西两个罗马的地盘。在以后随着天主教和东正教的分裂,更随着伊斯兰教的侵入,人们分别信了不同的信仰或者教派。
    这样一来,哪怕是同族人之间,也出现了不可逾越的鸿沟。在坚定的教徒眼里,信了别的宗教,那就是信了魔鬼的异教徒,轻则死后下地狱,重则可以由自己替天行道杀之,以维护神的荣耀。
    再说东罗马帝国。它又称拜占庭帝国,看上去庞大无比,领土横跨欧亚非三大洲,巴尔干半岛、小亚细亚、中东、北非,全是它家领土。
    前面已经述及,由于民族大迁徙的冲击,西罗马帝国灭亡了。虚胖的东罗马帝国,不得不在风雨飘摇中苦苦支撑。
    就在此时,有一支野蛮人越过多瑙河,占了帝国的地盘。他们被唤做保加尔人,正是人见人怕的匈奴人的老乡。拜占庭皇帝组织大军去征讨。谁知这些野蛮人不是善茬,他们以劣势兵力大败拜占庭军队,一路追击败军到现在的保加利亚地面,建立了保加利亚王国。
    在榜样的带动下,巴尔干境内的各民族纷纷有样学样,闹起独立来。到了公元7-11世纪,半岛上陆续建立起塞尔维亚、罗马尼亚等一连串国家。这些国家时叛时降,互相之间也是互相攻伐、战争不断,一闹就闹了几百年。
    在帝国疆界之外的地处,也难有宁日,就在拜占庭帝国与罗马的老对手波斯征战不休的时候,南边的阿拉伯人突然崛起了。他们信仰一种与基督教有些渊源,却又不尽相同的新宗教,他们把它称作伊斯兰教。
    在圣战的号召下,阿拉伯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走了帝国的老地盘中东和北非,最后灭亡了波斯,建立起一个庞大的阿拉伯帝国。
    可以说,拜占庭帝国先天运气不足,它从婴儿时期就开始走下坡路,中间偶尔也出现过几个厉害的皇帝,可是依旧没能挽回颓势,帝国的势力范围越来越小。
    @夜阑孤灯品风雨 2022-02-02 17:29:47
    楼主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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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支持!
    让人惊讶不已的是,与那些蛮武有力的野蛮人相比,拜占庭帝国虽然武力不太在行,精神文明却属于强项,焕发出远超自身武力的活力。
    巴尔干地区是帝国的核心区域,那里的斯拉夫民族原先信多神教,崇拜自然力量,崇拜祖先。现在天下大乱,祖先保护不了人民。人们苦不堪言,受伤的心灵需要安慰。
    拜占庭的主教们,在炮声隆隆中发现了机会。他们派出传教士,四处传播基督的福音。保加利亚、塞尔维亚等国家纷纷信了基督教。
    987年,拜占庭又发生叛乱,皇帝不敢相信周围的邻居,就向遥远的基辅大公求援。从此,一股新兴的势力进入了巴尔干半岛。
    这股新势力就是俄罗斯。不过,基辅大公当时的地盘还处于乌克兰,被人称为基辅罗斯。这个罗斯正是俄罗斯的前身。拜占庭皇帝将公主远嫁给了基辅大公佛拉基米尔,双方缔结了同盟。
    这时的罗斯人已经被蒙古人统治了好多年,信奉与蒙古人类似的萨满教。一心想摆脱蒙古人影响的基辅大公,一成为拜占庭的女婿,就改换门庭皈依了基督,宣布基督教为国教,命令所有臣民受洗。渐渐地,随着基督教的发展壮大,原先四分五裂的地区,在同一个宗教的影响下凝聚起来,形成了大俄罗斯民族。
    当然了,基辅大公皈依基督教也是有私心的。他跟皇帝攀上了亲戚,后代就有了称帝的机会。果然,随着大公国渐渐羽翼丰满,后代大公断然宣布自己是“沙皇”,俄语中的沙皇,正是凯撒的意思。
    就这样,真是西边不亮东边亮呀,正在拜占庭帝国武力江河日下的时候,帝国的精神支柱——基督教,却在东部招到越来越多的部众,越来越红火。宗教文化上的认同感,让东部各民族公认,东罗马帝国才是正统老大,是真罗马。哪怕与拜占庭帝国开战,自封为帝,帝号也是拜占庭封的。
    相比之下,那个由蛮族僭越了的西部罗马,可算是假罗马,让人打心眼里瞧不起。
    终于,君士坦丁堡的牧首觉得自己的翅膀硬了,不想再屈居罗马教廷之下。他在1053年突然发难,关闭了境内所有拉丁教堂,说罗马教皇那一套是异端。
    罗马教皇派出代表团来谈判,双方在圣索菲亚大教堂协商不成,罗马代表从怀里掏出红牌,将君士坦丁堡牧首罚下场。
    君士坦丁堡牧首也掏出宣判书,宣布开除罗马教皇教籍。
    至此,基督教世界分裂了,东方拥护君士坦丁堡牧首的那一部分称作东正教,自称正教,以区分西方那一边的斜教。在西方拥护罗马教皇的那部分,则自称天主教,意思是“普世的、全体的”,以暗示东正教是特色的、分裂的。
    西部天主教徒的世俗头目们,经过罗马教皇的加冕认可,一直自称叫做罗马帝国皇帝,承担着在人间发扬光大基督教的重任。在他们眼里,只有西部才是罗马正统合法的继承人,东部那一套只能算是僭越。西部皇帝的尊号原先是选举出来的,后来经过哈布斯堡家族的合纵连横,皇帝尊号变成了哈布斯堡家族的私家财产。这些个哈布斯堡皇帝,恰恰正是约瑟夫皇帝的祖先。
    于是,随着基督教的分裂,原来作为东西两个罗马帝国分界线的巴尔干半岛,也就成了东正教和天主教争斗的前沿地带。他们信奉的是同一个神,却因为对同一本书的不同理解变得水火不容,就像在《格列佛游记》里,人们为了吃鸡蛋时该打破蛋的大端还是小端而互相杀戮,真是个人间惨剧呀。

    @闺城 2022-02-03 14:16:05
    楼主加油!喜欢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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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好的 。
    再说说拜占庭帝国吧。拜占庭帝国在风雨飘摇中又苦撑了好多年,期间被穆斯林和十字军轮番着欺负,终于在14世纪,迎来了帝国的末日。一个叫奥斯曼土耳其的突厥小部族,突然强大崛起起来,没用太多的时间,就把拜占庭帝国的势力赶出了小亚细亚。
    奥斯曼土耳其的崛起,吸引了一个帝国贵族的目光。此人叫做约翰,堪称欧洲的石敬塘。拜占庭的皇帝是由选举产生的,约翰选举失利,悍然举起反叛大旗。1344年,他将女儿嫁给了土耳其的埃米尔乌尔汗。有了女婿撑腰,这个欧洲石敬塘封自己做了皇帝。
    乌尔汗的好运气也来了。
    1345年,乌尔汗的岳父请女婿出兵,去欧洲帮忙。乌尔汗欣然从命。从此土耳其帝国逐渐踏足巴尔干,在欧洲展开攻势。
    巴尔干各国互相之间征战不已,打了好几百年的仗。土耳其各个击破,很快就打到了塞尔维亚的地盘。
    1389年6月28日,土耳其的穆拉特一世帅3万土耳其大军进击科索沃。
    塞尔维亚大公和原先敌人匆忙言和,大伙儿临时拼凑了2万人的抗土联军。
    抗土联军不是土耳其的对手,眼看即将战败,一位荆轲一样的人物出现了。他叫米洛什,去敌军阵营诈降。
    穆拉特一世得意地伸出脚,要米洛什亲吻。米洛什拔出暗藏的尖刀,刺向穆拉特一世。穆拉特一世被刺死,米洛什也在乱剑下身亡。从此,塞尔维亚人将6月28日称为“圣维特日”。
    可是,刺杀并不能改变历史。土耳其继续进攻,塞尔维亚也就灭亡了。
    成千上万的塞尔维亚人不甘奴役,逃入哈布斯堡的领土避难。他们在那里定居下来,慢慢地改变了好多地方的民族对比。这样一来,一个民族矛盾的隐患,不经意间就在哈布斯堡王朝的境内埋了下来。到了1914年,分散在奥匈帝国境内的斯拉夫人,加起来已经高达帝国总人口的3/5 。

    现在接着说奥斯曼土耳其。自称有着突厥血统的土耳其武士在巴尔干摧枯拉朽,最终攻占了君士坦丁堡,拜占庭帝国宣告灭亡。
    奥斯曼土耳其建立起一个横跨欧亚非三洲的大帝国,号称奥斯曼土耳其帝国。地中海几乎成了它的内湖。
    从此奥斯曼取代了拜占庭的老大地位,从血缘上说,它又是拜占庭的女婿,为了便于统治,它以罗马的继承人自居,以皇帝的名义号令天下。
    随着巴尔干变换了新的主人,很多居民为了避免宗教迫害或者少交税,纷纷皈依伊斯兰教,其中半岛的西部尤其复杂,那里成了天主教、东正教和穆斯林的交界区,各种民族、宗教在那里犬牙交错、争斗不已。
    现在,奥斯曼帝国一举占领了海陆交通要道,仅仅靠收取买路钱就富得流油,再也不是以前在山区牧羊的穷苦人,再也用不着辛苦打拼了。它很快学会了罗马的骄奢淫逸。
    奥斯曼的皇帝都是从小被囚禁在内宫,不能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被囚禁的日子造就了皇子们封闭阴暗的个性,一旦成为皇帝,他的第一任务是赶紧把自己的兄弟统统杀掉,以免地位受到威胁。然后,皇帝就可以为所欲为,随意杀人了。
    比如,有个皇帝宣称,自己可以每天杀掉10个人,这是自己的光荣权力,而不用管被杀的人是不是无辜。闲极无聊的时候,他就坐在宫墙上,端枪向着走过的路人胡乱射击,以凑足自己的杀人额度。(注 一战秘史 梅尔 著 P45)
    光阴荏苒,一转眼几百年过去了。
    就在奥斯曼帝国关起大门称老大的时候,世界已经发生了惊天动地的变化。因为奥斯曼帝国把持了商路,倒逼着西方各国另找出路。冒险家横跨大洋,发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工业革命,文艺复兴,光荣革命轰然爆发了。
    西方世界正以前所未有的加速度,迎接着现代社会的到来。
    可是,就在西方开始轰轰烈烈闹革命的时候,奥斯曼帝国仍旧固步自封,沉浸在天朝上国的迷梦里,不知道危险正在慢慢逼近。
    在北方,一个强大的敌人横空出世,吹响了灭亡奥斯曼帝国的号角。
    那就是刚摆脱了蒙古人奴役的俄罗斯。
    前面我们说过,俄罗斯也是拜占庭的女婿。君士坦丁堡陷落后,一个拜占庭的公主逃到了罗马,罗马教皇又把她许配给了莫斯科大公,从此俄罗斯与拜占庭更是亲上加亲。
    教皇以为,送上公主这份大礼,就能弥补天主教和东正教的裂痕。谁知莫斯科大公一富贵就相忘。他一做上皇帝女婿,就忘了教皇这个红娘。他沿用了拜占庭的双头鹰族徽,自称沙皇,开启了扩张之路。天主教和东正教的裂痕不仅没有得到弥合,反而更加巨大了。
    这个以拜占庭继承人自居的俄罗斯,从此将整个拜占庭帝国的势力范围,看做了自家财产。
    这样一来,拜占庭帝国就出现了奥斯曼土耳其和俄罗斯两个继承人。常言道一山难容二虎,何况是两只把攫取天下作为神圣职责的老虎!
    历史需要一场旷世对决,来决定谁是真老虎,谁是帝国真正的继承人!

    第5章 第三罗马

    在一些人眼里,一提起沙皇俄国,就会想到海兰泡、江东六十四屯,想到让人恐怖的哥萨克骑兵,想到那无恶不作的流氓军队。可以说,强加给近代中国的一系列屈辱,俄罗斯大多有份。俄罗斯在近代以后打败了人见人怕的拿破仑和希特勒,更是让人们尊称俄罗斯为战斗民族、第三罗马,以为它既野蛮又不可战胜。
    可是,俄罗斯说它也有自己的苦衷啊!它偏居一隅,气候恶劣,民众困苦不堪,向来被西方认为是个化外之地,是蒙古人的混血后代。在拿破仑战争和第二次世界大战中,由于文化低,装备差,俄罗斯的单兵作战能力并不占有优势。俄罗斯最终是靠着恶劣的天气、宽阔的纵深,用数以千百万计的战士的伤亡,才得以拖死了敌人,才得以侥幸惨胜。
    如果从地形来说,俄罗斯人更加会觉得忧心忡忡。
    一个国家要形成稳定,需要有能够足够抵御外敌的地理屏障。这个地理屏障要么是高山大海,要么是人迹罕至难以穿越的沙漠,或者至少,也应该有条河流。
    我们拿法国做例子,它的南北是大海,西面是比利牛斯山,东面是莱茵河,东南是阿尔卑斯山,就此形成了一个比较稳固的体系。只有东北面是地势平坦,易攻难守的低地国家,于是在一战和二战中,低地国家成了首先被夺取的对象。
    相比法国,俄罗斯的地形毫无优势。俄罗斯的核心部分是东欧平原,平原北面是天寒地冻、直达北冰洋的泰加林,东面是同样人迹罕至的乌拉尔山,除了这两面尚让人放心之外,它的东面和南面,就让俄罗斯人恐惧不已。
    俄罗斯东面对着的是波德平原,它不仅有巨大的人口优势,更可怕的是,它与俄罗斯之间几乎一路平坦。历史上波兰人、立陶宛人、罗曼人,都从东面入侵俄罗斯,毫无阻隔;近代的拿破仑、希特勒也从这里出发,直捣莫斯科。
    俄罗斯的南面是南俄草原,再往东是中亚草原。这些平坦的地方正适合骑兵驰骋,更让人不放心。恐怖的蒙古大军,正是从这里一路北上占领了俄罗斯,统治俄罗斯人两百年之久。
    悲惨血腥的历史,让俄罗斯对外国人心怀恐惧。在他们眼里,“外国人”代表着杀戮、残暴,简直就是灾星、魔鬼的代名词。可是糟糕的是,俄罗斯是个四战之地,它没有天然屏障,是一个没办法对抗外国人的国家!
    为了自保,俄罗斯只有进攻,不断的进攻,才能取得安全,为自己制造屏障!
    正因如此,俄罗斯走上了大肆扩张之路。它在东方越过乌拉尔山,占据了广阔的西伯利亚,在北方推进到了北冰洋,西北占据了波罗的海出海口,在西面与普奥一起瓜分了波兰。
    地盘越来越大,就意味着要守护的边境越来越长。大肆扩张的俄罗斯并没有感到安全,反而发现了更大的安全隐患,让它更加忧心不已。
    还是出海口问题。
    在这个强敌林立的地球上,只有控制了出海口,才能保证自己可攻可守,不被陆地上的强邻困死。俄罗斯的北冰洋沿岸天寒地冻,不适合建立港口,因此才有了与瑞典的战争。
    可是好不容易夺取了出海口,俄罗斯又惋惜地发现,出海口虽然靠着波罗的海,可是这个海却被德国、丹麦、瑞典的陆地四面包围着,它简直不能说是海,分明就是个洗脚盆一样的小湖!
    于是,俄罗斯将它那看上谁谁倒霉的可怕目光,转向了正在做着上国梦的奥斯曼土耳其帝国,它有着广阔的黑海、地中海沿岸,正是实施“走出去”战略的好地方。

    当时奥斯曼帝国已经江河日下,但是看上去还是个大块头。俄罗斯怕自己力量不够,就想到了共同瓜分波兰的同伙——神圣罗马帝国的哈布斯堡王朝。
    神圣罗马帝国正是奥匈帝国的前身,如果只从疆域看,神圣罗马帝国和奥斯曼土耳其帝国,简直相当于欧洲古代的西罗马帝国和东罗马帝国。
    奥斯曼帝国曾经占据过匈牙利,围攻过维也纳,奥地利曾经与俄国一起,联手抵抗过土耳其的侵略。而正是通过反抗土耳其的侵略,哈布斯堡家族才吸引了欧洲的目光,从一个小小公国,变成了世袭皇位的大家族,当然,俄罗斯也捞了不少好处。大家都是几百年的老牌友了。
    叶卡特琳娜大帝把攻击土耳其的计划命名为“希腊计划”,说要支持希腊独立,进一步恢复东罗马帝国。当时的哈布斯堡皇帝,正是佛朗兹的祖先约瑟夫二世。为了引诱约瑟夫二世参战,叶卡特琳娜抛出了诱饵。
    沙俄允诺奥地利吞并波黑、塞尔维亚。为了加深诱惑,叶卡特琳娜将威尼斯也抛了出来,而威尼斯当时还是独立的共和国。这种可笑的允诺,简直就像街头流氓说:“兄弟,咱们一起去打刘老三,他家房子土地归我,他老婆,还有他邻居的老婆,全归你。”
    约瑟夫二世却当真了。他的地盘虽然号称“神圣罗马帝国”,可是它没有强硬的中央集权,只是一些非常松散的邦国,跟古罗马帝国相比,它的地盘也不算太大。正如伏尔泰所说,它“既不神圣,也非罗马,更非帝国。”
    如果占据了威尼斯、塞尔维亚那些传统的罗马地盘,神圣罗马帝国皇帝,不就名正言顺了吗?
    至于波黑,它曾经归属克罗地亚,而克罗地亚后来并入给了匈牙利。匈牙利是神圣罗马帝国境内王国之一,曾经统治过塞尔维亚地区。如此绕来绕去,哈布斯堡认为波黑、塞尔维亚也属于自己的势力范围。
    有一份扑朔迷离的“彼得大帝遗嘱”,据说是一名法国间谍从俄国宫廷偷来,献给路易十五的。虽然俄罗斯官方一再说它是假的,可是怪的是,这份遗嘱不仅与俄罗斯的扩张历史明显契合,甚至在它公布于世以后,俄罗斯也是按着这份遗嘱走了下去,遗嘱成了沙皇们征服世界的政策指南。
    遗嘱中这么说:“第9条 尽可能迫近君士坦丁堡和印度。谁统治那里,谁将是世界真正的主宰。……
    第11条 使奥地利王室对把土耳其赶出欧洲发生兴趣……”
    因此,完全可以说,引发后来奥匈觊觎波黑,进而让世界滑向深渊的,正是俄罗斯。
    @夜阑孤灯品风雨 2022-02-06 09:49:26
    俄罗斯忒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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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谢支持!不过怪的是好像有两个俄罗斯,好多俄罗斯大师实在是高山仰止,我觉得从对人类的贡献来说,一个柴可夫斯基就超过了所有沙皇。
    从此,东罗马帝国地盘上的继承人奥斯曼土耳其,宗教上的继承人俄罗斯,再加上被俄罗斯邀来助拳的、在西方同样自称罗马的神圣罗马帝国,这三大罗马势力,围绕着他们势力范围的交界区巴尔干半岛,开始了轰轰烈烈的长期争斗。
    俄罗斯与土耳其的战争长达2个多世纪。通过战争,俄罗斯占领了大片地区,可是总是觉得意犹未尽。一旦占了一块地盘,俄罗斯又犯起了嘀咕:“仁慈的上帝啊,这块地太难守了!为了保卫它,我们要再向南占一块地,作为它的战略缓冲。”
    这种“为了不被人侵略,我要侵略别人”的强盗逻辑,一直是沙俄对外政策的精髓。这让俄罗斯几乎所有的邻国都深受其害,也让俄罗斯占了越来越多的领土,最终成为世界上地盘最大的国家。
    在抗战胜利前夕,蒋家大公子为了阻止外蒙独立,去苏联会晤某领导,说外蒙又穷又偏,人又少,苏联要它有什么用呢?
    领导说:“我之所以要蒙古独立,完全是站在军事战略上考虑。如果有一个军事力量从外蒙向苏联进攻,切断西伯利亚铁路,苏联就完了。”
    当时能从蒙古进攻苏联的,除了中国没有第二个国家。蒋公子急忙示好,说自己此行就是来签订《中苏友好同盟条约》的,中国不会成为领导口中的那种“军事力量”。
    领导不耐烦了,说:“我告诉你,条约是靠不住的!中国今天没有力量侵略苏联,难保以后不会!”
    再说巴尔干。在俄罗斯和奥地利的群殴之下,奥斯曼土耳其越来越弱,帝国境内的塞尔维亚乘机爆发了起义。俄罗斯立刻宣布支持塞尔维亚起义,爆发了又一次俄土战争。奥斯曼土耳其战败,被迫承认塞尔维亚独立。塞尔维亚独立后立刻要求俄国派人派军队来治理国家,成了俄罗斯在巴尔干的一枚棋子。
    受到塞尔维亚的鼓舞,奥斯曼境内的希腊也闹起了革命。英法眼看奥斯曼实力大减,急忙落井下石,参与对奥斯曼的群殴。奥斯曼土耳其被迫承认希腊独立,又将黑海沿岸的大片土地割让给了俄罗斯。
    现在,奥斯曼四面楚歌,成了任人宰割的西亚病夫。它不仅打不过列强,连属国都打不过了。属国埃及觊觎它的领土,发动了埃土战争,土耳其战败,埃及军队横扫叙利亚、黎巴嫩和巴勒斯坦,甚至占领了奥斯曼的老巢小亚细亚。
    眼看伊斯坦布尔将被埃及攻占,俄国觉得机会又来了。它一翻脸成了保护弱者的正义之师,说要保卫奥斯曼帝国,派军舰占领了垂涎已久的博斯普鲁斯海峡。
    俄罗斯没想到的是,自己的这一敲诈勒索,却引起了两个强盗的不满,那就是英国和法国。

    对于侵占奥斯曼土耳其的地盘,英法两国一向来乐此不疲,通过不断的蚕食,英法已经成了地中海上的老大。
    在埃土战争中,英法原本打算听任土耳其自生自灭,可是俄罗斯军舰一出现,英法立刻察觉到了危险:俄罗斯已经控制了黑海,如果再走出博斯普鲁斯海峡,就将威胁英法在地中海的控制地位。
    这就像两个划分了势力范围的街头黑帮,一旦发现第三个黑帮来渗透,它们就要联合起来一致对敌,维护地区稳定。
    于是英法也带上正义面具,也变成了奥斯曼的保护人,说要帮助奥斯曼土耳其免于覆灭。
    英法派来舰队,强迫土耳其劝退了俄国舰队。
    土耳其正在惊魂未定,法国又来收保护费了。法国人说自己保卫奥斯曼有功,强迫苏丹把耶路撒冷的保护权交给了法国。
    苏丹此举本是被逼的,却又惹怒了俄国。它也提出要挟,说自己是东正教的天然保护人,要求苏丹承认俄罗斯对巴尔干以及周边地区东正教徒的保护权。
    法国则警告土耳其,不得顺从俄罗斯的敲诈勒索。
    土耳其被逼无奈,不得不硬着头皮拒绝了沙皇。沙皇很生气,后果很严重。他派兵占领了土耳其麾下的摩尔达维亚和瓦拉几亚两公国。
    两公国名义上的宗主国是奥斯曼土耳其,但他们已经自治,居民是拉丁人后裔罗马尼亚人。
    这下俄罗斯惹怒了英法。英法决定开战,与土耳其一起群殴俄罗斯,这就是克里米亚战争。
    战前,英国派来大使进行威胁,沙皇尼古拉一世傲然说:“你们不要用战争威胁我,我可以依靠柏林和维也纳。”
    沙皇为啥底气这么足呢?这一切,又是说来话长。

    第6章 帝国的黄昏

    原来,法国大革命的时候,为了阻止大革命的理念在欧洲蔓延,维护君主的地位,沙皇和普鲁士、奥地利组成了反法同盟。反法同盟的头目全都号称皇帝,因此它又号称“三皇同盟”。
    三皇同盟可以说是哈布斯堡王朝崩溃前的回光返照。哈布斯堡曾经土豪过,号称神圣罗马帝国。西班牙是他们家的嫡系,家族势力随着西班牙的扩张横跨大洋,地球上几乎一半领土都是他们家的。
    可惜后来,随着西班牙一脉的断绝,哈布斯堡家族的势力大大缩水,从一个富有四海的世界帝国,变成了一个半内陆帝国。
    随着天主教的日益式微,自认为天主教保护者的神圣罗马帝国,一直在走着漫长的下跌之路,就像那股灾之中的大A股,怎么也看不到底。法国大革命一来,帝国更是遭遇崩盘。
    拿破仑是这个古老帝国的女婿,却几次三番痛扁老丈人,连维也纳都被他占领过两次。后来拿破仑干脆将帝国的荣誉一摞到底,彻底废除了帝国皇帝这个名不副实的尊号。
    拿破仑的军队在欧洲横扫一切,给死气沉沉的欧洲带来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自由思想在各地生根发芽,人类进入了现代社会。
    在那些深入人心的现代思想中,尤其突出的,是民族国家的概念。
    从前人们的潜意识里,不管阿猫阿狗,只要是个国王皇帝,他就是上帝授权的主人。人民没有很强烈的民族意识,因此领土可以变成嫁妆,被国王们被赠来赠去,领土上的奴隶们,不停地变换着主人。
    现在拿破仑来了,带来了民族意识。做惯了奴隶的人们突然发觉,对呀!天赋人权,我们不该只做牛马,没有人权啊!对了,那个统治咱们的啥国王皇帝,原来是个外族人,不跟咱们一伙的。他凭什么统治我们啊!
    于是,各地被统治民族纷纷闹起独立,那些以前的老大帝国,纷纷土崩瓦解。
    当然了,最惨的要数奥斯曼土耳其。
    可是与土耳其相比,作为欧洲合众国皇帝的哈布斯堡王朝,也好不到哪里去。
    前面说过,哈布斯堡一直以来就把持着皇帝尊号,哪怕再不济也是罗马国王,在它眼里,归化世界本来就是自己的重任。后来哈布斯堡将自己的势力范围扩张到了西班牙,按照“教皇子午线”的划分,西班牙可是要统治半个地球的。
    可惜天不遂人愿。随着新教势力的崛起、西班牙一脉的断绝、没完没了的大国争霸战,一系列悲剧不停地打击着哈布斯堡,让它的势力和权威不断缩水。现在看来,不仅自己的历史重任不可能实现,就连剩下的那点儿家产,也快要守不住了。
    奥匈帝国境内民族多如牛毛,更有着众多的斯拉夫人。如果不考虑天主教和东正教的差别,只按照民族汇总的话,帝国境内的斯拉夫人已经是人数第一,超过了德意志人和马扎尔人。千百年来,人们看在圣经和教会的份上还算安分守己,可是突然之间,法国大革命来了。在拿破仑的煽动下,少数民族发觉自己跟德意志人、马扎尔人是不同的民族。他们纷纷寻求独立,尤其是斯拉夫人越闹越凶,帝国面临着崩溃的命运。
    1815年,奥地利好不容易熬到了拿破仑战败。俄普奥这三个欧洲大陆上最封建的君主国家,正式缔结了神圣同盟,以便相互扶持,在欧洲维持旧秩序,镇压越来越烈的民主浪潮。
    神圣同盟的君主全都号称皇帝,因此又称三皇同盟,它构成了欧洲传统稳定的基础。看来君主制触底反弹了,可是谁都没想到,这短暂的稳定,却是漫长股灾中的下跌中继。

    1848年,18岁的佛朗兹皇帝登基。值得一提的是,皇帝佛朗兹是作为侄子,从叔叔费迪南的手中接过王位,以后他驾崩的时候,一个叫斐迪南的侄子,将从他的手中接过皇位。哈布斯堡就是这么人丁不旺。
    佛朗兹皇帝的正式名称有一长串,什么耶路撒冷国王、伦巴第和威尼斯国王、洛林大公之类,诸葛亮的小门童要是遇到他,只怕会更加犯糊涂,头衔太多,记不住。
    可惜时代不同了,这么多英明神武的封号,这些什么大公国王之类本来拥有的地盘,现在都不归皇帝管着。当时奥地利管事者虽然仍然自称奥地利皇帝,可是在以前的众多小弟眼里,这皇帝早已威风不再,皇帝尊号不值钱了。
    皇帝刚登基,匈牙利就爆发了起义。佛朗兹皇帝打不过匈牙利人,只好跑到俄国去讨救兵。他跪在沙皇面前,眼泪洒了好几桶,沙皇才给他派去了20万俄国兵。
    据说,佛朗兹去求救兵的时候,沙皇对他非常傲慢刻薄,这傲慢刻薄,深深滴伤害了佛朗兹皇帝的玻璃心。奥匈与俄罗斯的芥蒂,从此生根发芽。但是,也正是由于有了20万俄国大兵的帮助,匈牙利才最终没有从帝国独立出去。
    现在该说说沙皇了。克里米亚战事打响之后,面对英法的战争威胁,尼古拉一世并不紧张。他认为作为“三皇”之一的俄罗斯,有神圣同盟撑腰,自己又刚刚帮了奥地利一个大忙,现在自己遇到麻烦,一定可以从普奥两个同盟者那里得到支持。
    可是事与愿违呀,开战之后,作为盟友的普鲁士一直按兵不动,沙皇不得不独自面对强大的英法和奥斯曼土耳其。更让他意料不到的是,开战后不久,俄罗斯突然背后又让人捅了一刀。
    背后捅刀的人,正是老盟友奥地利。它审时度势,估摸着俄军要失败,干脆反戈一击。它在边境集结大军,要求俄军撤出刚占领的摩尔达维亚和瓦拉几亚,否则兵戎相见。
    同盟兄弟落井下石,沙俄顿时败相毕露,不得不撤出两公国,奥匈乘机占领了它们。
    克里米亚战争持续了三年,号称“欧洲宪兵”的俄罗斯,在列强的群殴之下最后惨败。后来奥匈退出两公国,两公国组成了独立的罗马尼亚,彻底断了俄罗斯将它们收入自己囊中的贪念。
    克里米亚战争是俄罗斯的噩梦自然不容置疑。但是,克里米亚战争也自此将几大强国势力引入到了巴尔干周边地区。奥斯曼土耳其成了列强共同觊觎的对象,独吞土耳其
    从此成了俄罗斯再也不能实现的美梦。
    更糟糕的是,克里米亚战败最终引发了俄罗斯国内的革命。从此,俄罗斯开始内乱不断。
    现在,俄罗斯这个一向来大肆扩张的强国,向外扩张的势头遇到了强大的阻力,看来它也要跟奥斯曼帝国、奥匈帝国一样,开始走下坡路了。
    1855年,英法联军攻占了黑海舰队所在地塞瓦斯托波尔。尼古拉一世得知这个噩耗崩溃了。他给各地拍发电报,说“沙皇正在死去,他向所有的人道别。”,然后离奇去世。很多坊间传闻说,这位笃信宗教的沙皇,绝望之下违反了教义,竟然是服毒自杀的。
    尼古拉一世在去世时还在念叨着约瑟夫,哀叹说:我是世界上最大的傻瓜,居然指望别人知恩图报。
    沙皇没有反思的是,俗话说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俄国不断对奥斯曼帝国鲸吞蚕食,吃得也太快了,引起了其他强盗的嫉妒。在英法奥眼里,巴尔干可是自己也有份的,不能让俄罗斯吃了独食。
    更何况,被沙俄侵占了的两个公国,他们信的是天主教。自古以来,神圣罗马皇帝一直把自己当作天主教世界的天然保护人!
    作为一名虔诚的天主教徒,奥地利皇帝怎么能容忍一块西方天主教的地盘,落入一个东正教国家的魔掌呢?
    法国自从拿破仑战争失利后一直备受憋屈,现在总算报了一箭之仇,高兴之下将巴黎一条街道命名为塞瓦斯托波尔,这街道据说后来成了无数花花公子的最爱。
    通过克里米亚战争,佛朗兹皇帝也报了被轻视的一箭之仇。就在沙皇尼古拉一世悔恨交加驾崩的时候,佛郎兹欢天喜地,迎娶了欧洲第一美人茜茜公主。
    有一个中国成语叫“智者千虑,终有一失”。佛朗兹没料到的是,他对老朋友的背信弃义,不仅寒了其他吃瓜国家的心,更是将一个强大的朋友推给了敌人,它就是俄罗斯。
    俄罗斯从此与奥匈结下了深仇,这将宣告神圣同盟的破产,为以后这三大帝国的灭亡埋下伏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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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2-01-16 13:42:45  更:2022-02-14 21:57: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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