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煮酒论史] 民国风云演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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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煮酒论史]民国风云演义

作者:胭脂醉红颜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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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回袁世凯嬉演帝制戏
    蔡松坡定计脱虎口

    话说自秦汉以来，定儒学为正统，大倡忠、孝之道，虽王朝更迭，然治世之法不变，故历朝历代莫不以忠君维系王朝上下，国民只知君主而不知其它。及至清末列强西来，门户洞开，方有西学东渐，主义之说纷至踏来，国民方知有信仰之说，待满清亡后，主义之争日炽。

民国既立，袁世凯居总统之位。袁世凯，字慰廷，河南项城人，祖父袁甲三，尝于河南、安徽进剿捻军，及袁世凯出世，袁甲三正奏凯歌，遂给婴儿起名世凯。袁世凯年少之时，聪颖过人，且善骑射，喜兵法，及至年长，投身于淮军将领吴长庆营中，于军中谦抑自下，颇知向学，深的李鸿章赏识，故新政之时，李鸿章特荐袁世凯编练新军，及辛亥革命后，袁世凯乃任总统之职。

及袁世凯就职四年以来，屡有祥瑞降世。先是侍女于袁世凯卧榻之侧，见有巨龙环绕，又有祖坟之旁生出紫藤，蜿蜒曲折，形如巨龙。种种祥瑞，不止一端，袁世凯常叮咛所见之人切勿向外人谈及，然心中暗以为喜。

时欧战爆发，袁世凯聚幕僚于居仁堂议事，商讨对国际问题之看法，杨度，张镇芳，雷震春，夏寿田，袁乃宽等皆在座。袁世凯语众人道：“欧战一月以来，德军何故进展如此神速，法军为何如此不堪一击”众皆言德军兵力之盛，袁世凯不以为然，道：“德军胜利，不在乎兵力，而在乎威廉二世”众皆不解其意，袁世凯接道：“德国奉行帝制，全国同心于威廉二世，法国奉行共和，上下不能一心，是故败于德国”此话一出，众皆会意，张镇芳首道：“中国自施共和以来，土匪蜂起，乱党暴动，此皆共和之弊也。”夏寿田乃道：“中国行帝制数千年，遽行共和，与国情相悖，故生变乱”雷震春，袁乃宽道：“袁公德服四海，恩泽天下，可早正帝位，以安天下。”袁世凯心中暗喜，脸上详装惊讶，推言不可。杨度乃上前道：“当今之际，非行帝制，不能救中国，望袁公以天下苍生为重，勿要推辞”袁世凯见众意难违，道；“改行帝制未为不可，只不知民意若何”杨度道：“这个袁公勿要担忧，我等自会去办。”于是，袁世凯又各自好言嘱托一番，会议乃散。

参政院参政杨度欲媚总统，乃召孙毓筠，李燮和，胡瑛、刘师培及严复联名发起成立筹安会，要求各地上表劝进。各地于是纷纷效仿，以至分会林立，声势甚大。梁士诒见状，恐杨度夺了头功，乃于北京安福胡同成立请愿联合会，召集乞丐，人力车夫等请愿团，前往国会请愿。时机要局局长张一麐乘车从旁过，见乞丐队伍不整，杂乱而行，路人无不讥笑，乃问路人何事，路人道：“此乞丐请愿团，欲请袁世凯称帝耳。” 张一麐闻后大惊，直赴居仁堂进谏袁世凯道：“袁公听闻尧舜之事乎”袁世凯道：“此二人皆古之圣贤，但不知公所言何事” 张一麐道：“昔日舜为尧服丧，三年期满而逃，欲避尧之子丹朱，而天下诸侯尊舜而不尊丹朱，何也，人心所向也，今帝制废除已久，一统之局已成，不宜改弦更张，倘若冒天下之大不韪，势必群起而攻之，还望袁公三思。”袁世凯笑道：“我一向无称帝之心，此皆杨度等人无理取闹所致，我必严加查办，你不用担心。”张一麐乃退。

袁世凯乃令杨度，梁士诒等取消劝进活动，实下却不加阻止，于是，梁士诒更是放心大胆，势压筹安会之上。杨度见状，甚为嫉妒，暗思道：“梁士诒之请愿团，无非是些社会闲杂，声势虽大，作用实小，如能令军政两界人物请愿，方显我之手段”想到此处，心中窃以为喜，乃径直拜访总理徐世昌，寒暄过后，杨度道：“今社会各界无不上书请愿，如总理能率政府人员请愿，必是大功一件。”徐世昌听后，甚为惶恐，道：“你不要害我，项城此举，我不赞同，亦不反对，你还是劝项城好自为之”杨度见徐世昌执意不肯，又访陆军总长段祺瑞，段祺瑞面带愠色而见之，杨度小心道：“自袁公居总统位以来，社会昌盛，天下太平，众人皆欲推戴袁公为帝，若芝泉能”话犹未毕，段祺瑞以勃然大怒，骂道：“今国内尚有乱党滋事，国外日本屡挑事端，何谓天下太平，汝再敢多言，吾必以军法处之。”杨度闻此语，鼠窜而去。

惊喘方定，杨度于段祺瑞心怀怨恨，乃进言于袁世凯长子袁克定道：“段祺瑞手握重兵，极难控制，昔日敬酒不拜，便已显出骄横之心，现屡阻我等活动，还请大公子为我等主持公道。”原来袁家宴请宾客，军政要人皆往庆贺，敬酒至袁克定，众人皆行拜礼，惟段祺瑞不拜，袁克定遂对其不满，今又被杨度一说，更觉气愤，遂进谗言于袁世凯，言段祺瑞妄自尊大，袁世凯亦感段祺瑞有尾大不掉之势，乃另设陆海军大元帅统率办事处，以分段祺瑞之权。段祺瑞见袁世凯意在防己，乃称疾辞职，寄居团城。

杨度见逼走段祺瑞，一时踌躇满志，责成各地军界代表上书劝进，众人畏其势，皆组织地方军人请愿团上书劝进。时云南请愿团有一人，积极响应杨度，首在请愿书上签字，众人视之，乃昭武将军蔡锷。蔡锷，原名艮寅，字松坡，湖南宝庆人，年少之时，师从梁启超，深受维新思想影响，后留学日本，常以富国强兵为己任，归国后，受到云贵都督李经羲赏识，任云南陆军协统，与革命人士交善，辛亥革命之时，领导云南响应，及袁世凯任总统后，调蔡锷来京，授昭威将军，经界局督办一职。即请愿表到袁世凯手中，袁世凯见后大喜，时云南陆军参谋长路孝忱在侧，见有蔡锷名字，乃语袁世凯道：“蔡锷，人中龙凤，素怀人望于云南，闻其常与云南唐继尧等人暗有联系，今如此，恐有诈，不可不防。”袁世凯经此一说，猛然醒悟，乃召军政执法处处长雷震春道：“你可如此如此，以探蔡锷之心，探明后速来告我。”雷震春领命而去。

雷震春回军政处，召手下刘排长道：“你速去昭武将军蔡锷家抄检一番，他若是问，只需说是奉我之命，若查到可疑电文及文件，即可拿来请功，若是没有，亦不必担心，我自有办法兑付。”刘排长乃率众直趋蔡锷家，破门而入，四处检验，蔡锷阻止不住，数次去电军政处，欲向雷震春询问缘由，军政处皆言雷处长不在以搪塞之，蔡锷无可奈何，乃任刘排长翻箱倒柜，刘排长抄检多时，见无可疑之物，乃去。时至傍晚，雷震春乃电话蔡锷，表示歉意，道：“事出突然，纯属误会，此刘排长，原系蔡将军房屋故主何仲璟家仆，知何仲璟曾在此屋暗藏大批钱财，顾前来查找，他不知是蔡将军宅邸，多有冒犯，吾必严加惩处，还望蔡将军勿放在心上。”蔡锷见此，亦无话可说。

此事过后，蔡锷心知袁世凯疑己，乃不理政务，寄情于青楼，时云吉班有一女子，名唤小凤仙，容貌可人，蔡锷甚喜之，常与其厮混。一日，蔡锷于青楼之上，正遇总统府秘书王揖唐，蔡锷乃邀其一道饮酒，即酒过三巡，王揖唐见蔡锷略带醉意，乃出言挑之，道：“眼下皆劝袁公早继帝位，而汝老师梁任公先生独出言反对，不知为何。”蔡锷道：“梁启超迂腐书生，我等怎能和彼一般见识，袁公德服四海，继任帝位，乃理所应当之事。”王揖唐正欲再问，忽见一女子摔桌踢凳而入，众人视之，乃蔡锷之妻刘氏。刘氏见蔡锷与小凤仙举止亲昵，怒上加怒，与蔡锷大闹离婚。王揖唐屡劝，刘氏只是不听，王揖唐只得先行退去，将此事告于袁世凯处，袁世凯道：“别人家事，我等怎好去管，然松坡处事，亦失偏颇，怎能为一青楼女子以致于此。”内务总理朱启钤道：“我素与松坡交善，愿往一劝。”袁世凯允之。

及朱启钤到，蔡锷已同刘氏势如水火，朱启钤劝蔡锷道：“欲明德于天下者，先修其身，在齐其家，若贸然离婚，是显治家无方也，治家无方，又何能治国，且松坡素怀大志，岂能为一青楼女子自坠其志。”蔡锷道：“桂辛之言，并非无理，然春宵之乐，公又知几许。”一席话说得朱启钤面红耳赤，口不能答，蔡锷乃转语刘氏道：“汝言离婚，我亦赞成，子女家眷财产尽皆予汝，但汝须应我一条，离婚之后，速离京师，休再乱我耳目。”刘氏闻言，乃收拾细软，带家眷含泪往湖南老家而去。蔡锷见刘氏已去，心中大喜，对朱启钤道：“我今无忧矣，还请桂辛兄替我物色佳丽。”言毕，大咳不止，朱启钤劝其保重身体一番，方退，回告袁世凯道：“蔡松坡沉溺酒色，已面带病容，不知收敛，尚欲吾替其物色佳丽。”袁世凯闻言，感慨道：“蔡松坡真风流将军将军也。”

于是，袁世凯遂不疑蔡锷，路孝忱乃道：“蔡将军虽无二心，然西南诸省，尚须派心腹将领前往弹压，方可确保无虞。”袁世凯点头称是，道：“只是谁可当此重任。”路孝忱道：“参谋次长陈宦，可担此任。”袁世凯道：“此人素知我意，派彼前往，我即可高枕无忧矣。”遂召陈宦，授四川督军之职，并划李炳之第一混成旅，伍祥祯第四混成旅，冯玉祥第十六混成旅供其调遣。陈宦临行之日，袁世凯亲设宴送行，长子袁克定亦在座，袁世凯语陈宦道：“犬子云台常慕陈将军风范，吾欲汝二人结为兄弟，不知二庵意下如何。”陈宦闻此语，一时受宠若惊，推言不可，但见袁世凯执意如此，盛情难却，只得与袁克定结为兄弟，陈宦长袁克定十八岁，遂为哥，袁克定为弟。

宴后，袁世凯又令北京政要皆往车站送行，袁世凯与陈宦并肩而行，送其登车，其间，袁世凯语陈宦道：“我此举足以显阁下乎。”陈宦道：“愿袁公早正帝位，使宦之名流域青史，方显宦也。”袁世凯闻宦语，大喜。及见陈宦远去，方率百官回。

时蔡锷见袁世凯不疑自己，且喉疾加剧，遂以治病为名，往袁世凯处请假治病。袁世凯准其假，路孝忱见袁世凯准其假，乃语袁世凯道：“蔡锷此去就医，不可不防。”袁世凯乃派唐在礼于暗中监视蔡锷。

车抵天津，秘书周钟岳接着，便语蔡锷道：“将军前日执意要回北京，言欲要离京，必先回京，我本为将军担心，今见将军安全来此，方感放心，只是不知将军何故要来如此繁琐之举。”蔡锷道：“我上次来津，唐在礼已生疑心，故监视必严，我若直接从天津离开，唐在礼亦在天津，倘若被其侦之，必会被其追上，而我折返北京，其心必怠，故可乘机走脱，今我在天津，而彼尚在北京，纵得到消息来追，也是为时晚矣。”周钟岳闻后，深为叹服。蔡锷乃将呈文一篇交予周钟岳，嘱其道：“此呈文写明我去日本就医，并请袁世凯拨假三个月，你待我离开天津后，在交予袁世凯，一切勿要谨慎行之。”吩咐完后，蔡锷乃改穿和服，变易姓名，乘船赴日。及蔡锷走了多时，周钟岳方将呈文交付袁世凯，袁世凯看后，本欲派人去追，奈船已走远，只得准蔡锷所请，并好言抚慰一番，望蔡锷早日回京复职。

却说蔡锷乘船到日本，早有张孝准，习文诗，石陶钧，巩文祎，等一干人接应，蔡锷登岸后，乃将行李及亲笔信件数封，交与石陶钧，嘱其道：“我离日本后，你可拿我行李周游日本，每至一地，你便拿出一信以当地邮编寄回北京，信中我已写好游历情况与养病情形，袁世凯见是日本寄出，必不会生疑也。”安排完一切，蔡锷乃换船赴滇，将行，蔡锷指天语众人道：“今兹之役若败，则吾等死之，决不亡命，幸而胜，则我等退隐，决不立朝，盖以近年国中竞争权利之风太盛，我等任仕者宜以身作则，以矫正之。”

话分两边，且说杨度见时机成熟，乃召国民代表齐聚北京，就君主立宪进行表决，投票告竣，杨度乃召开参政院会议，并以总代表身份汇查票数，凡一千九百九十三票，无一票反对。孙毓筠乃宣告道：“今各省代表皆恭戴袁总统及中华帝国皇帝位，本院前受各省代表委托，为总代表，尤应以总代表名义上推戴书。”秘书长林长民遂将早已写好的推戴书送上，书道：

奏为国体已定,天命攸归,全国国民吁登大位,以定国基,合词仰乞圣鉴事.窃据京兆各直省,各特别行政区域,内外蒙古、西藏、青海、回部、满蒙、汉八旗,全国商会,驻华侨有勋劳于国家、硕学通儒各代表等,投票决定国体,全数主张君主立宪.业经代行立法院咨陈政府在案,各具推戴书,均据称国民公意恭戴今大总统袁公世凯为中华帝国皇帝.并以国家最上完全主权奉之于皇帝,承天建极,传之万世等因.兼由各国民代表大会,委托代行立法院为总代表,以全国民意,吁请皇帝登极前来.窃维帝皇受命,统一区夏,必以至仁覆民而育物,又必以神武戡乱而定功.《书》云:一人有庆,兆民赖之.《诗》曰:燕及皇天,克昌厥后.盖惟应天以顺人,夫是以人归而天与也.溯自清帝失政,民罹水火,呼吁罔应,溃决势成.罪己而民不怀,命将而师不武,我圣主应运一出,薄海景从,逆者革心,顺者致命,岌然将倾之国家,我圣主实奠安之.斯时清帝不得已而逊位,皇天景命,始集于我圣主,我圣主有而弗居也.南京仓卒草创政府,党徒用事,举非其人,民心皇皇,无所托命,我圣主至德所覆,迩安远怀,去暴归仁,若水之就下.孑然待尽之人民,惟我圣主实苏息之.斯时南京政府不得已而解散,皇天景命,再集于我圣主,我圣主仍有而弗居也.民国告成,四方和惠,群丑窃柄,怙恶不悛,安忍阻兵,自逃覆载,我圣主赫然震怒,临之以威,天讨所加,五旬底定.以至仁而伐不仁,盖有征而必死战.慕义向化者,先归而蒙福.迷复不远者,后至而洗心.皆惟我圣主实抚育而安全之.斯时大难既平,全国统一,皇天景命,三集于我圣主,我圣主固执谦德又仍有弗居也.夫惟皇煌帝禘,圣人无利天下之心,而行施地生,兆民必归一人之德.往者国家初建,参议院议员推举临时大总统,斯时全国人心,咸归于我圣主,国运于以肇兴.继此国会成立,参议院众议院议员,推举大总统,全国人心亦咸归于我圣主,国基于以大定.然共和国体,不适国情,上无以建保世滋在之宏规,下无以谋长治久安之乐利.盖惟民心有所舍也,则必有所取.有所去也,则必有所归.今者天牖民衷,全国一心,以建立帝国.民归盛德,又全国一心,以推戴皇帝.我中华文明礼义,为五千年帝制之古邦.我皇帝睿智神武,为亿万姓归心之元首.伏愿仰承帝眷,俯顺舆情.登大宝而司牧群生,履至尊而经纶.轩帝神明之胄,宜建极以承天,姒后继及之规,实抚民而长世.谨奏.

袁世凯见推戴书，心中大喜，却详装不悦，语林长民道：“天生民而立君，惟有丰功伟德者居之，吾自辛亥革命以来屡居要职，上无裨于国计，下无济于生民，追思先君已多愧疚，今若骤跻大位，于心何安，且民国初见，吾曾誓竭力发扬共和，今若行帝制，是背信弃义也。”遂坚决不肯受。林长民只得与杨度先行退出，林长民语杨度道：“袁公执意不受，是何意。”杨度道：“昔日汉帝传位于魏王，魏王三辞而不受，是恐后世议论也，袁公亦是此意，今可在上一书，袁公必受。” 林长民乃依杨度之言，复上一书，书道：

奏为舆情恳迫,谨再合词,吁请登极,以顺人心,而符天命,恭折仰祈睿鉴事.窃总代表前以众论佥同,合词劝进,吁请早登大宝.奉谕推戴一举,无任惶骇等因,仰见盛德渊衷巍巍无与之至意,钦仰莫名.惟当此国情万急之秋,人民归向之诚,既已坌涌沸腾,不可抑遏;我皇帝仍固执谦退,辞而不居,全国生民,实有若坠深渊之惧.

盖大位久悬,则万几丛脞,岂宜拘牵小节,致国本于阽危.且明谕以为天生民而立之君,惟有功德者足以居之.而自谓功业道德信义诸端,皆有问心未安之处,此则我皇帝之虚怀若谷,而不自知其撝冲逾量者也.总代表具有耳目,改昧识知,请先就功业言之.

    当有清之末造,武备废驰,师徒屡潜,国威之不振久矣,我皇帝创练陆军.一授以文明国最精之兵法,刬除宿弊,壁垒一新.手订教条,洪纤毕备,募材选俊,纪律严明,魁奇杰特之材,多出于部下.不数年遂布满寰区,成效大彰,声威丕著,当时外人之莅观者,莫不啧啧称叹.而全国陆军之制,由此权舆,厥后戡定四方,屡平大难,实利赖之.此功在经武者一也.

    及巡抚山东,值拳匪煽乱,联军内侵,乘舆播迁,大局糜烂,惟我皇帝坐镇中原,屹若长城之独峙,匪乱为之慑伏,客兵相戒不犯,东南半壁,赖以保障.以一省之治安,砥柱中流,故虽首都沦陷,海宇骚然,率得转危为安,金瓯无缺.当斯时构难虽由乱民,而纵恶实由新贵.不惩祸始,从无媾和,强邻有压境之师,客军无返乡之日.瓜分豆剖,祸迫眉睫.而元恶当国,莫敢发言.我皇帝密上弹章,请诛首罪,顽凶伏法,中外翕然,和局始克告成,河山得免分裂,此功在匡国者二也.

    寻授任北洋大臣,其时风鹤犹惊,人心未靖,乃扫荡会匪,萑苻绝迹,廓清积案,民教相安,收京津于浩劫之余,返銮舆于故宫之内.遂复高掌远蹠,厉行文明诸新政,无不体大思精,兼营并举.规模式廓,气象万千.论者谓我皇帝为中国进步之先河,文明之渊海,洵符事实,非等虚词,此功在开化者三也.

    革命事起,风潮剧烈,不数月间,四方瓦解,王室动摇,天意厌清,人心思乱.清孝定景皇后知大势之已去,满族之孤危,痛哭临朝,几不知税驾之何所?斯时我皇帝即改玉改步为应天顺人之举,躬自践祚,以安四海,夫谁得而议之者?乃独恪恭臣节,艰难支柱,委曲维持,以一身当大难之冲,几遭炸弹而不恤.孝定景皇后乃举组织共和政府之至权,与夫保全皇室之微意,悉挈而付托我皇帝;始有南北议和优待皇帝之条件,人知清廷逊位之易,结局之良,而不知我皇帝之苦心调剂,固几竭其旋乾转坤之力也.于是南北复归于统一,清室获保其安全,四万万之生灵,弗陷于涂炭,二万里之疆圉,得完其版图,于雨风漂摇之中,而镇慑奠安,卒成此共和四年之政局,国家得与人民休养生息,不至沦胥以尽,此功在靖难者四也.

    民国初建,暴民殃徒,攘臂四出,叫嚣乎政党议会,豗突乎官署戎行,挑拨感情,牵制行政,我皇帝海涵天覆,一以大度容之.彼辈野心弗载,卒有赣宁之暴动,东南各省,再见沉沦.幸赖神算早操,三军致果,未及旬月,而逆氛尽扫,如拉朽枯,遂得正式礼成.大业克跻,列邦交庆,彼辈毒无可逞,犹复勾结狼匪,肆其跳梁,大兵一临,渠魁授首,神州重奠,戈甲载蠹,卒使闾阎安堵,区宇敉宁,以臻此雍洽和熙之治.盖自庚子拳匪之乱,辛亥革命之变,癸丑六省之扰,皆足以倾覆我中国,非我皇帝,孰能保持镇抚,使四千年神明之裔,食息兹土,不致沦亡,此则我皇帝之大有造于我中国,而我蒸黎子姓所共感而永矢弗谖也.此功在定乱者五也.

    不但此也,溯自通海以来,外交之失策,不可胜计,国际之声誉,几无可言.以积弱衰疲之国,孤立于群雄角逐之间,情势之危,莫此为甚.而意外变乱,又往往无先例之可援,措置偶一失宜,后患辄不堪设想.惟我皇帝睿智渊深,英谋霆奋,遇有困难之交涉,一运以精密之谟献,靡不立解纠纷,排除障碍,卒得有从容转圜之余地.而远人之服膺威望,钦迟风采者,亦莫不输诚结纳,帖然交欢,弭祸衅于樽俎之间,缔盟好于熟槃之际.此功在交邻者六也.

凡此六者,皆国家命脉之所存,万姓安危之所系,若乃其余政教之殷繁,悉由霄旰勤劳之指导,则虽更仆数之,有不能尽,我皇帝之功烈所以迈越百王也.

请再就德行言之:我皇帝神功所推暨,何莫非盛德所滂流.荡荡巍巍,原无二致.至于一身行谊,则矩动天随,亦有非浅识所能测者.即如今兹创业,踵迹先朝,不无更姓改物之嫌,似有新旧乘除之感.明谕引此为惭德,尤见我皇帝慈祥忠厚之深衷,而不自觉其虑之过也.夫廿载以来,往事历历可征,我皇帝之尽瘁先期,其于臣节,可谓至矣.

    无如清政不纲,晚季尤多瞀乱,庚子之难,一二童騃,召侮启戎,万千古未有之笑柄.覆宗灭祀,指顾可期,非赖我皇帝障蔽狂流,逆挽滔天之祸,则清社之屋,早在斯时.

    迨我皇帝位望益隆,所以为清室策治安者,益忠且挚.患满族之孱弱也,则首练旗兵.患贵胃之暗昧也,则请遣游历.患秕政之棼扰也,则厘定官制.患旧俗之锢蔽也,则议立宪章.凡兹空前之伟画,壹皆谋国之良图.乃元辅见疏,忠谠不用,宗支干政,横揽大权,黩货玩戒,斲丧元气.自皇帝退休三载,而朝局不可为矣.

    及武昌难作,被命于仓皇之际,受任于危乱之秋,犹殷殷以扶持衰祚为念.讵意财力殚耗,叛乱纷乘,兵械两竭于供,海陆尽失其险.都城以外,烽燧时惊.蒙藏边藩,相续告警.而十九条宣誓之文,已自将君上之大权,尽行摧剥而不顾.谁实为之,固非我皇帝所及料也.后虽入居内阁,而祸深患迫,已有芨芨莫救之虞.老成忧国之衷,至于废寝忘餐.拊膺涕泣,然而战守俱困,险象环伏,卒于挽救之无术.向使冲人嗣统之初,不为谗言所入,举国政于朝纲之大,一委诸元老之经营,将见纲举目张,百废俱举,治平有象,乱萌不生,又何至有辛亥之事哉?至万不得己,仅以特别条件,保其宗支陵寝于祚命已坠之余,此中盖有天命,非人力所能施.而我皇帝之所为极意绸缪者,其始终对于清廷,洵属仁至而义尽矣.

若夫历数迁移,非关人事.曩则清室鉴于大势,推其政权于民国,今则国民出于公意,戴我神圣之新君.时代两更,星霜四易,爱新觉罗之政权早失,自无故宫禾黍之悲.中华帝国之首出有人,复睹汉宫威仪之盛,废兴各有其运,绝续并不相蒙,况有虞宾恩礼之隆,弥见兴朝覆育之量,千古鼎革之际,未有如是之光明正大者.而我皇帝尚兢兢以惭德为言,其实文王之三分事殷亦无以如此.而成汤之恐贻口实固远不逮兹,此我皇帝之德行所以为敻绝古初也.然则明谕所谓无功薄德云云,诚为廉抑之过言,而究未可以遏抑人民之殷望也.至于前此之宣誓,有发扬共和之愿言,此特民国元首循例之词,仅属当时就职仪文之一.差当日之誓词,根于元首之地位.而元首之地位,根于民国之国体,国体实定于国民之意向,元首当视乎民意为从违,民意共和,则誓词随国体为有效;民意君宪,则誓词亦随国体为变迁.今日者,国民厌弃共和,趋向君宪.则是民意已改,国体已变,民国元首之地位,已不复保存,民国元首之誓词,当然消灭.凡此皆国民之所自为,固于皇帝渺不相涉者也.

我皇帝惟知以国家为前提,以民意为准的,初无趋避之成见,有何嫌疑之可言,而奚必硁硁然守仪文之信誓也哉.要之我皇帝功崇德茂,威信素孚,中国一人,责无旁贷.昊苍着佑,亿兆归心.天命不可以久稽,人民不可以无主.伏冀撝衷勉仰,渊鉴早回,毋循礼让之虚仪,久旷上天之宝命.亟颁明诏,宣示天下,正位登极,以慰薄海臣民喁喁之渴望,以巩固我中华帝国万年有道丕丕之鸿基.总代表不胜欢欣鼓舞恳款迫切之至.除将时今发还本国民代表大会总代表推戴书,及各省区国民代表推戴书等件,仍行赍呈外,谨具折上陈,伏乞睿鉴施行.

袁世凯览书毕，道：“既国民如此，吾若再辞，是负国民所托也。”遂欣然接受，张一麐见状，乃顿首劝道：“杨度等人，媚主求荣，妄求帝制以彰其功，可将彼等解送司法，以正其罪，若袁公受其书，则天下势必大乱矣。”袁世凯怒道：“此事不干杨度等人，实乃国民趋向君宪，厌弃共和，举国一心，势不可遏，民之所欲，势必从之，民意至此，毋庸多言。”乃一面喝令卫兵将张一麐牵出，一面命杨度于后日举办朝贺大典。

及至大典之日，百官皆赴居仁堂朝贺，杨度亦陪其师王闿运前往，途经新华门，王闿运指新华门惊叫道：“此非新华门乎，何时改做新莽门了。”杨度闻语，大骇，以手捂王闿运之口道：“先生何出此不详之语。”王闿运乃指新莽门三字，杨度见仍是新华门道：“何来新莽门，先生勿要乱讲。”王闿运心中亦惧，定眼细看，确是新华门，乃道：“老朽两眼昏花，以致看错，勿要见怪。”杨度等人赶到居仁堂，只见堂正中设龙案龙椅，两排军士着金线军盔，蓝色制服，腰悬军刀，环列左右，上午九时，大典开始，百官皆行三跪九叩大礼，口呼万岁，袁世凯着天龙衮，黄金冠，立于龙案之侧，以手扶龙椅，对行礼之人点头应之。
忽一人对袁大声斥道：窃国之贼，有何颜面，妄行称帝，倒行逆施，祸害中华，吾恨不杀汝以谢天下，众人视之乃国党议员柳元巡。袁一声令下，被卫士押之监狱。后以谋逆罪杀害！后人有诗云：民初铮臣柳元巡，冲天豪气世间无。朝堂斥贼名犹在，万古堪称大丈夫。

典礼既毕，袁世凯乃改中华民国为中华帝国，改民国五年为洪宪元年，改总统府为新华宫，设政事堂于遐瞩楼，设统率办事处于丰泽园，改各省省长为巡按使，改督军为将军，封黎元洪为武义亲王，以徐世昌、赵尔巽、李经羲、张謇四人为嵩山四友，其它各部官员，皆封官晋爵，不在话下。

时蔡锷已由日本经香港至越南，不日即将抵云南，早有密探报于袁世凯处，袁世凯闻后大惊，不以为真，将石陶钧所寄蔡锷信件示于众人，密探道：“蔡锷诡计多端，此皆其障眼法。”遂将蔡锷如何如何骗过唐在礼，如何教石陶钧假寄信件回京告于袁世凯，袁世凯知后大怒，骂道：“我待蔡锷不薄，彼竟如此对我，我誓杀之。”遂电令云南蒙自关道尹周沆，阿迷县县长张一鲲将蔡锷于路上杀之，正是历经艰难脱虎穴，又于途中遇豺狼，预知蔡锷性命如何，且看下回

第二回传檄文唐继尧大起三路兵动干戈护国军鏖战泸州城

却说蒙自关道尹周沆，阿迷县县长张一鲲接袁世凯令，乃私下密商如何刺杀蔡锷，周沆道：“可于蔡锷专列过蒙自关时，乘其呈送关文之时，我等遣当地乡绅迎接，暗藏杀手于其中，就势杀之，如何。”张一鲲道：“此计甚妙。”二人乃分头布置不提。

    时蔡锷已经香港至越南海防，遂电知唐继尧。唐继尧，字蓂赓，汉族，云南会泽人，早年留学日本，学习军事，回国后任云南讲武学堂教官，深得蔡锷赏识，及民国成立，蔡锷奉袁世凯之命进京，特荐唐继尧担任云南都督。当下唐继尧接蔡锷消息，乃聚云南第一师，第二师师团长以上军官商议，唐继尧语众人道：“蔡将军已抵海防，不日即将来滇，不知大家意下如何。”第一师师长张子贞道：“蔡将军来此，恐于云南不利”。唐继尧闻张语，勃然变色道：“张师长何出此语。”张子贞顿时无言以对，汗流满面，第二师师长刘祖武见状，慌上前道：“张师长初衷亦非恶意，唐都督若有指示，我等必竭力照办。”唐继尧遂道：“蔡将军此次来滇，于国事必有高见，我等应热烈迎之。”众人皆表赞同，唐继尧乃派其弟唐继虞率警卫两连，搭专车前往迎接。

    唐继虞至越南，接着蔡锷，及率部护送蔡锷回滇。车抵蒙自关，道尹周沆乃率当地乡绅数百余人前往车站迎接，但见专列戒备森严，车旁数十米内，纵是当地官员已不能近，蔡锷特遣卫队长王印沅呈送关道，王印沅呈送毕，被周沆叫住，语其道：“吾与当地士绅素仰蔡将军威名，未曾一见，今欲一睹蔡将军尊容，不知蔡将军能否下车与我等一见。”王印沅环视左右后道：“蔡将军舟车劳顿，身体抱恙，恕不能下车。周沆欲再请，只见王印沅已转身上车，周沆只得作罢。”

    周沆见此计不成，乃飞告张一鲲，张一鲲道：“专车前方到站，即是阿迷县，我于县署以迎接为名，设宴款待蔡锷，暗投毒药于蔡锷饭中，则取蔡锷之命，神不知鬼不觉。”二人遂依计而行，不想早为唐继尧密探侦知此事，报于唐继尧，唐继尧乃遣谍查科主任刘以椿缉拿二人，周沆闻训早逃，张一鲲却因与半路等候爱妾张素娥为刘逮住，唐继尧立将张一鲲枪毙。

及蔡锷抵云南昆明，唐继尧率军政各界人士设宴相迎。宴后，蔡锷宿于五华山督署光复楼，正欲就寝，忽有人叩门来访，蔡锷视之，乃是滇军第二师第七团团长杨蓁，蔡即请杨入屋中坐定，叙礼毕，蔡锷问杨蓁道：“袁世凯意欲称帝，滇中百姓于此事态度如何，军界将领态度如何。”杨蓁道：“自筹安事起，滇中百姓莫不愤慨万分，至于各界将领，更是气愤异常，我等屡进言于蓂都，请其出兵讨袁，但蓂都不知段祺瑞、冯国璋态度，更恐军力有限，故一意稳静，荏苒数月。”蔡锷道：“外界态度我尽已侦知，至于蓂都所虑，汝不必担心，我自有办法，你安心练兵为上，日后必有重用。”杨蓁遂告辞而去，及杨蓁去后，蔡锷乃去电南京其师梁启超处，请梁启超如此如此。

时梁启超于南京接蔡锷电，乃密访冯国璋秘书胡嗣瑗，梁启超知胡嗣瑗忠于清帝，故以言挑之道：“今袁世凯欲行帝制，世人皆阿谀奉承，惟我出言反对，公知为何乎。”胡答曰不知。梁启超道：“今清帝尚于紫禁城中，纵行君主立宪，亦应请清帝复位，怎可由袁世凯继任帝位。”胡嗣瑗闻梁启超语，大感赞同，道：“我于此事，不期与梁公之意暗合。”梁启超道：“既如此，云南都督唐继尧欲起兵讨袁，只是不知冯国璋态度，我知公乃冯府秘书，电报之事，皆由汝负责，今可假冯国璋之名，去电云南，表示反对帝制，以此坚云南诸将之心，待事成后，请清帝复位，如何。”时胡嗣瑗常怀复辟之心，见云南倒袁，正和其意，遂欣然接受，依梁启超之意，拟电拍往云南。

及唐继尧接胡嗣瑗伪电，知冯国璋亦不满于袁世凯称帝，乃集蔡锷与云南各部将领，议于都署，唐继尧乃请蔡锷居中而坐，自与将领分坐两旁，待众人坐定，唐继尧道：“滇省自晚晴以来，数举革命大旗，方有今日民主共和，不期袁世凯遽然破坏共和，改行帝制，我等决不能坐视不顾，我与蔡将军欲出兵讨伐袁逆，不知众位意下如何。”张子贞闻后，道：“云南素为协饷之省，倘若以一省之力，贫瘠之区，抗全国之师，众寡悬殊，实以卵击石，还望两位将军深思。”杨蓁愤愤道：“袁世凯身为总统，背叛民国，复辟帝制，卖国媚外，犹如晋之石敬瑭，自甘为儿皇帝，我等怎能为袁逆权势所慑，受其利禄所诱，而俯伏攀附，入袁榖中，倘云南团结一致，必可至胜利。”任可澄道：“映波所言差矣，昔日孙中山葵丑之役，孙中山坐拥江南数省之地，尚为袁世凯一举缴平，今若一时之冲动，而妄动干戈，是自取灭亡也，当今之际，宜静关其变，方为上策。”董鸿勋道：“志清所言，吾颇不赞同，正所谓此一时，彼一时，袁世凯所恃，唯北洋军，北洋军中首推段祺瑞，冯国璋，而二人亦知袁世凯晚年称帝，谋及子孙，以致二人对帝制虑惧难释，意不自安，一旦云南首举讨袁义旗，为国除奸，登高一呼，众必响应。”正商议间，只见一人从后堂蹒跚而来，大呼不可不可，众人视之，乃唐继尧老父唐省三，唐省三道：“汝等欲行叛逆之事乎，今袁公称帝，乃大势所趋，若悖逆而行，则祸不远矣，还望吾儿以唐家老小性命为重。”唐继尧见此，甚为难堪，只得休会，定来日再议。

次日，唐继尧与蔡锷等人，复聚于都署内，并嘱卫兵勿让其父进入。李烈钧首起而道：“袁逆称帝，海内咸怀不平之心，今可趁机讨之，若迟疑不决，坐失良机，待其帝位稳固，则极难图之。”语毕，以目视蔡锷，蔡锷遂离席而起，铿铿而道：“自筹安事起，薄海人民，同深愤恨，肱骨之臣怀怨于内，共和之士谋变于外，袁逆众叛亲离，已成独夫，我等攘臂一呼，行见众山皆应，摧枯拉朽，可操胜券，今尚有人畏力量不足，恐以卵击石，疏不知楚虽三户可亡秦，一旅兴夏，况今兹之举，正所以去苦害之域，臻乐利之境，除帝制之毒，复共和之庥，且军人为国，天赋之责，我等久受国恩，正是为国之时，应如投石入水，激千层波。”语毕，余音犹存，众将领皆肃然倾听。唐继尧接道：“蔡将军所言，诸位可否赞成。”众皆起立，高呼赞成，唐继尧乃将面前茶杯拿起，狠摔于地，杯应声而碎，道：“今兹讨袁，万众一心，若仍犹豫不决或甘为逆羽者，与此杯同。”于是，与会之人，皆歃血为盟，誓道：“拥护共和，吾辈之责，兴师起义，誓灭国贼，成败利钝，与同休戚，万苦千难，舍命不渝，凡我同人，坚持定为，有渝此盟，神明共殛。”

歃血毕，复议出征一事，唐继尧语蔡锷道：“松坡远道来滇，备尝辛苦，宜为留守，继尧愿带兵出征。”蔡锷道：“我来非为占位，乃为效力国家民族，望蓂赓勿要再作推让。”时滇中诸将亦劝唐继尧为留守，唐继尧遂不再坚持，议遂决，定义军名为护国军，兵分三路讨袁，第一路，蔡锷为总司令，率部取四川，第二路，李烈钧为总司令，率部取广东，第三路，唐继尧统率，坐镇云南，策应全局。分拨毕，戴戡语唐继尧道：“云南以大义伐袁，须数袁之恶，弛檄各省，声罪致讨，然后名正言顺。”唐继尧道：“苦于无执笔者。”戴戡笑道：“蓂都毋庸担忧。”遂将事前梁启超早已拟好讨袁檄文交于唐继尧，唐览毕，大喜，遂将护国出师讨袁檄文通电各省，文道：盖闻辅世之德，由于忠贞，长民之风，高于仁让。使枭声雄夫，野心狼子，逞城狐之凶姿，弄僭窃之高位，则我皇王孝孙，并世仁贤，谊承先烈，责护斯民。哀恫郁纡，成兹愤疾，大义敦敕，谁能任之？

    汇此种种，袁氏之恶，实既上通于天，万死不赦。军府奉崇大义，慨念生民，谨托我黄祖威灵，恭行天罚，辄宣兹义辞，告我众士，招我同德。今将历数其罪，我国民其悉心以听。

    夫国为重器，神严尊惮，覆载所同。建国之始，义当就职南京，明其所受。袁乃顾影自惭，妄怀畏惧，阴纵部兵，称变京邑，用以要挟国人，迁就受职，使国权出于遥授，玩视国家之尊严，其罪一也。

    活佛称异，势等毛羽，新国既成，鼓我朝锐，相机挞伐，举足可定；袁乃瞻顾私权，妄怀疑忌，全国请讨，置不听从，迁延养敌，废时失机，授他邦以蹈隙纵刃之间，失主权于外力纠纷之后，遂使蜿蜒巨嶂，弃此南金，万里边城，跃马可入，贻宗邦后顾之殷忧，损五族雄飞之资望，其罪二也。

    政体更新，荡涤瑕秽，私门政习，首宜改选，故内阁部首，须获议院同意，所以树公政之基，明众共之义；袁乃病其严责，阴图放佚，于第一次内阁联翩去职之后，尽登媕宠，嗾使军警，围逼议员，索责同意，用以示威国人，开武力政治之渐，使民意机关，失其自由宣泄之用，其罪三也。

    国有大维，是曰“法纪”，信守不立，谥为“国难”，乱政亟行，于焉作俑，故侵官败法，为世大诟；袁为元首，尤宜凛遵，乃受事未几，即不依法定程序，滥用政府威权，诬杀建国勋人——张振武，使法律信用失其效能，国宪随以动摇，政本因而销铄，其罪四也。

    国宪之立，系以三权，共和之邦，主权在民，立法之府，谊尤尊显，地方三级，制实虚冗，建国除秽，亦既罢黜。袁乃急欲市恩，妄复旧制，不俟公决，辄以令行，使议院立法，失其尊严，国权行使，因以紊乱，其罪五也。

    共和之国，建础为公，民意所在，亦曰“圣神”，百尔职司，义宜退听，国会初立，人民望治，袁恐政制严明，不获罔逞，乃私拨国帑，肥养爪牙，收买议员，笼络政客，用以陷辱国体，迷夺众情，使议政要区，化为捣乱之场，法案迁延，藉作独裁之柄，其罪八也。

    元首登选，国有常经，揖让讴歌，盛德固尔，抑共和定疑，国宪崇废，悉于是觇，世法凛凛，斯为第一；袁于临时任满，正式更选之际，鄙夫患失，至兵围国会，囚逼议员，使强选总统，以就己名，致元首尊官，成于劫夺，共和大宪，根本动摇，国是益以危疑，后进难乎为继，其罪九也。

    国民代表，职司立法，非还诉民意，毋得雍阏；袁于总统既获，复虑旁掣，辜恩反噬，遽为枭獍，乃假托危辞，罗织党狱，滥用行政权，私削议员资格，用以酖杀国会，并吞立法部，使建国约法由是推翻，元首生身，等于孽子，其罪十也。

    国家组织，法系严明，苟非“选民，焉能造法”？袁于戕杀国会之后，妄以私意召集官僚，开“政治会议”，“约法会议”，冒称民意，更改约法，摹拟君主，独揽大权，使民国政制，荡然无存，浩汗新邦，悬为虚器，其罪十一也。

    民国肇造，本以图存，时风所迁，民强则兴，发挥群能，腾达众志，公私权利，宜获敬尊，袁乃倒行逆施，黜民崇吏，既吞立法，复尽灭各级地方议会，密布游探，诬报党狱，良士俊民，任意捕杀，人民权利，全失保障，致群黎股栗，海内寒心，毒吏得以横行，民业日以凋瘁，民力壮盛，有如捕风，国势颓隤，益以卑下，其罪十二也。

    国局始奠，海内虚耗，财用竭蹶，义宜根本整理；袁乃专事虚缘，日以借债政策，利诱他邦，为私托外援之计，断送利权，绝不顾惜，逐鹿争臭，坌集庙朝，遂妄以北中二部，横断铁道，分许外人，惹起国交之猜疑，增益宗邦之危难，其罪十三也。

    欧陆战争，义宜严守中立，及时奋进；袁乃内骄外谀，折冲无状，既反复狼狈，贻羞东鲁，复徘徊雌伏，巽立要盟，失满、蒙矿权，至于九处。承他邦意旨，发布誓言，辱国辱民，倾海不涤，其罪十四也。

    民族虎争，领土强食，外债毒国，既若饮鸩，竭泽厉民，何异自杀？袁于欧战既发，外赀猝断，乃专事掊克，内为恶税，房亩烟赌，一再搜括，复先后发行内国公债，额逾万万，按省配摊，指额求盈，小吏承旨，比户勒索，等于罚锾，致富户惊逃，闾里嗟怨，国民信爱，斫丧无余，神州陆沈，殷忧可畏，其罪十五也。

    生利致用，民贵有恒，纵博浪游，谥曰“败子”，盗贼充斥，此为厉阶，修政明刑，首宜致谨，袁乃纵容粤吏，复弛赌禁，使南疆富庶之区，负群盗如毛之痛，苛政猛虎，同恶相济，清乡剿杀，无时或已，政以福民，今为陷阱，其罪十六也。

    烟害流离，久痼华族，张皇人道，仅获禁约，奋厉阏绝，犹惧不亟；袁乃餂其厚获，倚以箕敛，宠登劣吏，设局专卖，重播官烟，飞扬淫毒，失信害民，辱国贻讥，其罪十七也。

    民权政治，积流成海，国家公有，炳若日星，世室旧家，且凛兹盛谊，汲汲改进，华族后起，方发皇古训，追踪世法，断头流血，久而后得，大义既伸，迕则不忠，乔木既登，返则不智；袁乃身为豪奴，叛国称帝，监谤饰非，咆哮求是，狐假虎威，因以反噬，使凶德播流，戾气横溢，妖孽丧邦，甘为祸首，其罪十八也。

    易象系天，筮曰“无妄”，圣学传经，谊唯“存诚”，故忠信笃敬，保为民彝，衍为世德，袁乃机械变诈，崇事怪诡，貌为恭谨，潜包祸谋，秘电飞词，转兴众口，涂刍引鹿，指称民意，欺世盗名，载鬼盈车，背誓失言，日月舛仵，使道德信义，全为废辞，民质国华，尽量消失，其罪十九也。

    硕德良能，民望所归，公道正义，人理所维，袁乃利诱威胁，爵铒璧谋，预拟拥戴劝进之书表，嗾使蝇营狗苟之党徒，托盗高名，自称“代表”，恍如优剧，俨若沐猴，强辱我民，求肆盗欲，丧心病狂，廉耻泯灭，其罪二十也。

及檄文至北京，袁世凯览后，大怒，道：“竖子安敢如此，吾誓灭之”，遂命马继增为第一路，张敬尧为第二路，曹锟为两路联军总司令，率兵驰援四川，又命广东陆军第一师师长龙觐光为第三路，攻云南。复擢升云南第一师师长张子贞为云南督军，第二师师长刘祖武为云南省长，命二人将唐继尧，蔡锷等一干人等押解至京问罪。刘祖武接电，即交付唐继尧，以表心迹，张子贞却秘而不言，唐继尧甚疑之，欲问罪于张子贞，张子贞大惧，连夜而逃。

准备停当，蔡锷命刘云峰率邓泰中、杨蓁两支队攻云南叙府，刘云峰乃奉命先行。蔡锷自率董鸿勋、顾品珍两梯团攻泸州，大军尚未起行，蔡锷见唐继尧身旁上尉副官邹若衡干练持重，遂请唐继尧派其一道，随军出征，唐继尧起先不愿，奈拗不过蔡锷，只得同意。临行，唐继尧语邹若衡道：“君办事素合我意，今日一别，不知何日再能相见，恐后继之人，不能称我心意。”言毕，感伤不已，邹若衡道：“蓂都勿要担忧，我荐一人，此人胜我十倍，必能称将军所愿。”唐继尧问是何人，邹道：“此人姓龙名云，字志舟，现于昭通独立营任排长，蓂都何不调其来昆明，以助都督。”唐继尧大喜，飞调龙云来昆明，比及见面，唐继尧心甚不满，私谓邹若衡道：“君夸龙云之才，今我观止，亦平庸之辈也。”邹若衡道：“蓂都不可以貌取人，龙云如留蓂都身旁，其才日后必现。”唐继尧遂不疑，任龙云为中卫副官。

却说刘云峰率邓泰中，杨蓁两支队一路逶迤而行，趋至安边镇，与安边隔金沙江相望。刘云峰召集众将，议取安边，刘云峰道：“安边，川滇之要道，叙府之门户，敌伍祥祯率重兵扼守，不知诸将有何良策破敌。”杨蓁道“敌众我寡，意在速战，正面攻击必迁延日久，若敌援军驰至，则势必威，我愿率本部支队，偷渡金沙江，抚安边之背，前后夹击，必可取胜。”刘云峰又问邓泰中，邓泰中道：“杨队长所言极是，可依之。”刘云峰遂命邓泰中率第一支队做正面佯攻，牵制安边之敌，杨蓁乃率部于凌晨趋至金沙江上游，偷渡金沙江，及至江北岸，杨蓁未作休息，复一日疾驰，于傍晚抵安边镇，遂约同邓泰中一道夹攻，伍祥祯不支，率部退往叙府。杨蓁乃率部直追，见伍祥祯退入城中，乃于城西翠屏山布防。未几，叙府乡绅皆来求见杨蓁，言伍祥祯已率部逃出叙府，叙府已是空城，请速占之。杨蓁恐其有诈，乃派哨查探，果然，遂率部进驻叙府。并发电往蔡锷，唐继尧处报捷。

时袁世凯闻叙府已失，大怒，责成陈宦克日收复叙府，陈宦乃派四路兵马合围叙府，哪四路，冯玉祥第十六混成旅为第一路，围叙府之东，伍祥祯第四混成旅为第二路，围叙府之北，倪聘卿率警卫团为第三路，围叙府之西，朱登五率巡防营为第四路，围叙府之南，期指日收复叙府。

伍祥祯接陈宦令，乃率军翻身复战，故先抵叙府，布防于宗场，哨兵侦之，报于杨蓁，杨蓁语刘云峰道：“今陈宦令军合围叙府，若大军齐结，则我军四面受敌，势必难支，为今之计，只可乘其尚未集结之际，各个击破。”刘云峰深以为然，乃亲率杨蓁，邓泰中两支队来敌伍祥祯，激战两日，未分胜负，忽哨兵又报，言冯玉祥部已至南溪，不日将抵叙府，刘云峰闻后，急招预备队支队长田钟谷，令其率一营兵力阻冯玉祥于白沙场，并语其道：“白沙场乃叙府东面咽喉要地，你到此后，务必尽力支撑，待我破伍祥祯后，便率军来援。”田钟谷领命而去。

    比及到了第三日，杨蓁见战事焦灼，欲亲上火线，营长金汉鼎道：“将军身为指挥，责任重大，倘遇不测，如何是好。”杨蓁道：“古之将领亲冒矢石者，不可胜数，况我投身军旅，早将生死置之度外，又有何惧。”遂将金汉鼎喝退，亲赴阵线击敌，士兵见状，势气大振，无不奋勇向前，将伍祥祯击退。

    刘云峰见伍旅退去，乃移师白沙场。时田钟谷与冯玉祥激战多时，一营兵力只剩八十余人，尚苦苦支撑，刘云峰甚为佩服，命田部暂回后方修整，自率军来战冯玉祥。冯玉祥见刘云峰提主力前来，乃召心腹将领道：“袁作皇帝，我不赞成，今出师至此，实时事所迫，吾不愿士兵为袁世凯一人，捐躯于此，不知汝等可有良策。”参谋长蒋鸿遇道：“当今之计，可不与力战，俟经交火，及率部退去，如此，则上可不违将令，下可抚恤士卒。”冯玉祥乃依计而行，比及交火，即率部撤走，刘云峰亦不去追，回师击倪聘卿部。

    时倪聘卿部将乔玉敦率部西来，乘刘云峰与冯玉祥交战之际，击退刘云峰所部吕超、周官和两部，占据翠屏山。刘云峰急率部从东而来，俟乔玉敦不备，乘夜偷袭，倪部一时大乱，抵挡不住，尽皆溃走。朱登五未到叙府，闻三路兵马皆败，亦不战而逃，刘云峰见四路兵马皆退，乃回叙府休整。

却说蔡锷率部攻泸州，令董鸿勋为先锋，取雪山关，雪山关守将刘存厚闻蔡锷军至，乃与心腹郑瑞现商议：袁氏逆行称帝，为民所弃，君以为何！郑瑞现到：此时当顺天由人，背离袁氏，刘遂率众独立，蔡锷令刘存厚，董鸿勋合兵一处，攻蓝田坝，蓝田坝守敌翟保家乃稍作抵抗，及退入泸州，坚守待援。刘存厚乃与董鸿勋商取泸州，刘存厚道：“泸州势险，北枕沱水，南面长江，东据两江之口，西据龙关之险，易守难攻，素有铁打泸州之称，恐一时难以攻下。”刘部陈礼门道：“近闻曹锟率部，业已向泸州增援而来，如曹军到，则更难图之，为今之计，宜素用计破之。”董鸿勋道：“泸州城东，有一峰，名五峰顶，此峰位于小市，只要陈将军率部作正面佯攻，牵制敌军，而我却以本部人马，偷渡长江，攻取小市，占五峰顶，居高临下，届时则泸州唾手可得。”刘存厚大喜，依计行之。董鸿勋乃率部轻装简行，临行，将山炮数门交付于陈礼门处，嘱其好生看管，方往小市而去。

时泸州守将李炳之见事急，一面飞电曹锟求援，一面与守将熊祥生翟保家等人商议应敌，熊祥生道：“我有一计，不消援军至，便可退刘存厚之军。”李急问是何计，熊祥生道：“刘存厚率师前来，见我弃蓝田坝而守泸州，必以我欲坚守待援，我若以一军偷袭蓝田坝，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必可获胜。”二人计议定，熊祥生乃命部将霍桉迪以重金组敢死队，外穿便衣，内藏武器，夹杂妇女，从沙湾渡江，及至江南岸，谎称是逃难百姓，陈礼门部南岸守将田伯施信以为真，遂不加阻止。霍部登岸，乃直冲陈礼门炮兵阵地，陈礼门闻讯，正欲去救，只见李炳之复率大军渡江而来，陈部一时大乱，陈礼门见炮兵阵地连同大炮皆陷于敌手，一时羞愤难当，遂饮枪自戕。

时董鸿勋已下小市，骤闻蓝田坝已失，陈礼门自戕，恐后路被断，乃急率部往纳溪退却，比及行至老鹰岩，张敬尧已率大军赶来，命部将习勋近，段造铻二人以重兵将董鸿勋围住，董部左翼不战而逃，右翼全部战死，正危急间，只见一军直插张敬尧后军阵地，张部顿时大乱，董鸿勋忙率部乘机走脱。

及董鸿勋逃回纳溪，惊喘气方定，董自知败兵折将，乃往蔡锷处请罪，蔡锷将董鸿勋严加斥责一番，并语其道：“前日若非朱德队长相救，恐汝难再见我矣。”董鸿勋方知前日被围之时，朱德正率部增援，见友军有难，乃率部进攻，方将董部救出。董鸿勋乃向朱德称谢不止，蔡锷以董鸿勋作战不利，撤其职，以朱德代之。

却说曹锟、张敬尧、马继增皆到泸州，曹锟乃将各路军马合兵一处，进攻纳溪护国军，蔡锷率部拼死抵抗，颇感吃力，蔡锷遂急电第一梯团长刘云峰，命其抽调部队前来纳溪增援，刘云峰见电，乃欲拨比分军马驰援，杨蓁力阻之，道：“叙府兵力本已单薄，伤亡尚未得补充，怎可分兵去援纳溪，若如此，则叙府亦难保，届时，云南将门户大开，危不可言。”刘云峰闻后，徘徊不能决，金汉鼎辩道：“纳溪战场，乃主战场，叙府战场，乃分战场，主战场关系全局，倘主战场有失，则满盘皆输，且军人以履行上命为责，今蔡司令有令，我等怎能违而不从。”刘云峰遂不听杨蓁之言，令金汉鼎率部驰援纳溪。

    蔡锷见援军至，乃用反客为主计，率部大举反攻，命禄国藩率部攻蓝田坝，何国清、金汉鼎率部攻双河场，朱德率部攻棉花坡，刘存厚部邓锡侯攻马鞍山，数路并举，激战甚是激烈，护国军亦伤亡巨大，有蔡松坡诗为证：

    蜀道崎岖也可行，人心奸险最难平。

    挥刀杀敌男儿事，指日观兵白帝城。

    又有蔡松坡诗道：

    绝壁荒山二月寒，风尖如刃月如丸。

    军中夜半披衣起，热血填胸睡不安。

激战数日，蔡锷突召集各路将领，命全军撤出战线，退往大州驿，众将皆感疑惑，队官姜德守惊问何故，蔡锷道：“与敌交战日久，弹药奇缺，士卒疲敝，须撤退休整，再作进取。”总参谋长罗佩金道：“今全国之目，皆瞩四川，倘若退却，则国人之心必寒，军士之心必乱，届时，则不堪设想。蔡锷道：“我为休整，非为退却，且我等护国之心，始终不渝，国人必不生疑。”罗佩金又道：“倘敌来追，如之奈何。”蔡锷道：“数日激战，敌已胆寒，必不敢来追，倘果来追，我自有应付之法。”遂传令众将，依次而撤。叙府刘云峰部亦率部退往横江去了。

分拨毕，大军陆续后撤，蔡锷命朱德断后，并吩咐如此如此，朱德领命而去。是夜，朱德率部往泸州警戒，掩护部队后撤，及大部撤离，朱德乃将数大桶油桶置于阵地之上，内燃爆竹，砰砰有声，张敬尧部于黑夜中不明真相，以护国军来攻，遂采守势，比及天明，张敬尧见护国军阵地空无一人，方知护国军已尽退去，张敬尧恐蔡锷有诈，亦不追赶。

时蔡锷驻军大州驿，军心低沉，常有逃跑者，一日，执勤卫士抓获一逃跑者，解送蔡锷治罪，蔡锷视其人，乃军警督察大队队长钟华再，蔡锷一时大怒，命立将其枪毙以正军法。事后，蔡锷检点各营，见士气低下，遂各部士兵与将领训话道：“护国军兴，迭遭困难，乃属必然，终必解决，而袁逆更具蹙独夫于死地之五难，外交已绝，鼯鼠五技，无复可弄，一难也，库空如洗，两行破裂在即，二难也，骄兵要挟，不可调遣，三难也，左右近习，株连无算，人不自保，四难也，家庭内讧，党树纷争，五难也，有此五难，不出旬日，必生大变，望诸君竭移山填海之力，矢有进无退之心，静待时机到来。”即训话毕，军心复振。

一日。蔡锷正于营中纳闷，忽接唐继尧来电，蔡锷览毕，大喜，谓诸将道：“时机到也。”欲知是何时机，且看下回！

第三回陆荣廷绝亲应护国袁世凯拒医传遗命

却说蔡锷接电后，兴奋异常，诸将皆不知何故，蔡锷将电报传视众人，乃是广西都督陆荣廷独立讨袁之电。陆荣廷，字干卿，广西武鸣人，少时家贫，混迹于草莽，后受清庭招安，于镇压乱党之役中，屡建奇功，深受广西巡抚岑春煊赏识，辛亥革命后，任广西都督。袁世凯帝制议起，陆荣廷即称病回武鸣老家休养，军府事物尽托与陈炳焜处理。及袁世凯称帝，封陆荣廷为宁武将军，赐侯爵，并令王祖同为专使，赴广西颁发委令。时陆荣廷卧病于床，闻王祖同来，乃从床上一跃而起，欣然拜受，王祖同大惊，道：“都督既身体抱恙，可不用如此。”陆荣廷道：“闻中央拜官受爵，欢喜异常，不觉身体顿愈。”

事后，陆荣廷设宴款待王祖同，场面甚是奢华，陆荣廷亦对王祖同执礼甚恭，酒酣，王祖同语陆荣廷道：“今云南不听中央号令，起兵作乱，不知陆都督有何看法。”陆荣廷道：“云南不自量力，祸乱边陲，袁公派兵征剿，必反掌可成。”王祖同道：“袁公已派龙觐光将军借道广西，征讨云南，望都督于中提供方便。”陆荣廷道：“于公，履行中央号令，乃地方天职，于私，龙觐光是我亲家，我又怎会为难与他，吾必竭尽全力，以助袁公，望专使勿疑。”王祖同闻后，大喜，乃与陆荣廷畅饮，饮了多时，陆荣廷复语王祖同道：“陆某受袁公厚恩，非誓死不能报，今云南叛乱，广西岂能坐视，奈力量单薄也，特请中央拨枪械五千支，军饷壹佰万元，还望专使代转，届时，我必亲率大军，为袁公分忧。”王祖同满口答应，即向袁世凯请拨枪械军饷，袁世凯心怀疑窦，迟迟不肯调拨，王祖同乃去电催道：“陆荣廷，利禄之辈，若袁公许以高官厚禄，陆荣廷必效死力，倘袁公不信，王某原为担保。”袁世凯见此，遂不生疑心，核准拨发。

旬日，龙觐光率部抵南宁，陆荣廷亲出城犒军，其间，陆荣廷语龙觐光道：“广西道路崎岖难辨，山贼频发，今我派一军助你，一来充当向导，二来抵御山贼，不知汝意下如何。”时龙觐光抵广西，正虑兵力不足，见陆荣廷派兵援助，乃欣然同意，陆荣廷乃派黄自新，马济率部随龙觐光，即一切收拾妥当，陆荣廷又好生嘱咐一番，二人乃去。

却说龙觐光向西而行，驻军白色，令李文富为先锋，与护国军李烈钧部前锋张开儒战于剥隘，皈朝一代。时中央调拨之枪械军饷已到广西，陆荣廷接收后，即命黄自新，，马济二人将龙觐光父子所部军队缴械，二人奉命后，乃将龙觐光部团团围住，令龙觐光速速缴械投降，龙觐光见此，以为黄自新，马济二人作乱，乃亲出营门，喊马济问话，道：“汝等行如此之事，陆都督可曾知晓。”马济道：“正是奉陆都之令，来命汝等缴械。”龙觐光闻后，自知上当，暗暗叫苦，回马济道：“将军勿急，容我准备准备。”马济道：“以两小时为限，若再无答复，恕我兵戎相见。”龙觐光遂回营于诸将商议应对之策，或道：“可速请李文富将军回援，我等与李将军里应外合，必可击退马济之军。”龙觐光摇头道：“李文富正与张开儒激战，恐一时难以调回。”其子龙运乾献计道：“何不求于岳丈，岳丈碍于亲家之面，必会网开一面。”原来陆荣廷与龙觐光系儿女亲家，龙觐光之子龙运乾娶得是陆荣廷之女，龙觐光闻此语，摇头道：“既是汝岳丈所令，岂能轻易撤回。”龙运乾又道：“岳母谭夫人，向来宅心仁厚，何不以好言求情于她，倘彼肯出手相助，已不为一线希望。”龙觐光遂听其子之计，连发两封电报，向谭夫人乞求救命，谭夫人接电，交陆荣廷视之，陆荣廷笑道：“彼欲以情亲动我耳，你可将计就计，以绝其望。”遂以谭夫人名义回电，道：“唯有缴械，方可免一死。”龙觐光见电，自知无望，只得向马济缴械投降。

陆荣廷见龙觐光部缴械，又得中央拨发之枪械军饷，遂无忧虑，毅然宣布独立，率师讨袁！

却说蔡锷见广西独立，乃召集众将，复议进去之事。命邓锡侯率部规复纳溪，命刘云峰部规复叙府，二人即率部展开总攻，纳溪守将张敬尧一触即溃，纳溪复为护国军所得，叙府冯玉祥部主动让出叙府，撤往成都去了，陈宦见四川势危，飞电袁世凯处告急。

    袁世凯连接陈宦告急文电，心中大骇，欲增兵四川，以挽不利局势，正于居仁堂商议调兵一事，忽见堂外一人，大呼不妙，踉跄而入，袁世凯视之，乃总统府秘书阮忠枢，阮将手中电报付于袁世凯，只见电文道：

    默察国民心理，怨诽尤多，语以和平，殊难餍望，实缘威信既坠，人心已涣，纵挟万钧之力，难围驷马之追，保存帝位，良非易易。若察时度理，已无术挽回，毋宁敞屣尊荣，亟筹自全之策，庶几令闻可复，危险无虞。

    袁世凯见署名，分别乃江苏将军冯国璋、江西将军李纯、浙江将军朱瑞、山东将军靳云鹏、湖南将军汤芗铭，一时气愤不已，昏厥于地，众急忙救起，良晌方醒，袁世凯叹道：“大势去矣，大势去矣。”阮忠枢上前安慰道：“当下非感慨之时，袁公宜速定善后之策。”

袁世凯乃召集心腹之人，商议于新华宫，袁世凯以当下之势，询问左右，张镇芳道：“当下之际，唯有撤销帝制，以安众心。”袁世凯沉吟良久道：“别无他法否。”朱启钤道：“恐馨庵之法外，别无它法。” 安徽巡按使倪嗣冲闻后，乃从座上跃起，怒道：“自秦汉以来，君主政体，已历千年，何处小丑，敢以取消帝制相要挟，愿袁公拨我一部人马，臣誓死扫荡之。”袁世凯乃将五将军密电交于倪嗣冲，倪嗣冲看毕，怒气顿消，退回座位，呆坐无言。议了多时，众人皆言取消帝制，袁世凯无奈，只得电令陈宦，命其与蔡锷讲和，愿撤销帝制，并嘱陈宦，务必使其仍居总统之位。

陈宦接袁世凯电令，乃于蔡锷讲和，将袁世凯所提条件传达于蔡锷，蔡锷闻后，大为不满，道：“滇军起义之前，痛切陈辞，亦不过求其取消帝制，惩办奸佞，不图项城不省，致构兵祸，同类相残，言之悲梗，今天牖其衷，翻然悔悟，消除帝制，在弟初意，原不乐在事多求，惟此后国家根本建设问题，应如何解决，项城仍充元首，于纪纲法律，对内对外之威信，有无室碍，即置纪纲法律与国家信用于不顾，而委蛇迁就，它日翻云覆雨，谁能为之保障。况再醮之妇，更求归本宗，纵不恐夫绝，于视目亦难为情。”陈宦道；“然蔡将军意欲如何。”蔡锷道：“唯有项城去职，方可和谈。”陈宦见双方条件相去甚远，乃道：“近闻北军欲增兵四川，已在调拨，若将军执意如此，恐复兵戎相见矣，我窃谓将军不应如此。”蔡锷道：“项城虽侈瘠牛偾豚之威，南方岂能贻乳虎食牛之诮，欲南方强为屈从，则断无所望。”

陈宦见和谈无望，乃报于袁世凯。袁世知后，心甚焦虑，寝食难安，张镇芳见状，语袁世凯道：“袁公何不求于徐世昌，虽其已离职，但终究乃袁公好友，袁公有难，彼必不会袖手，何不速速招来，求助于彼。”袁世凯猛然醒悟，道：“心乱如麻，却将卜五忘了。”遂急招徐世昌，即徐世昌至，袁世凯降阶相迎，道：“我见卜五，犹久旱之逢甘霖也。”寒暄毕，袁世凯乃将困难告于徐世昌，请其出山任国务卿，主持和谈事宜，徐世昌几番推辞，袁世凯终是不允，徐世昌无奈，只得勉强就任。

及徐世昌任国务卿，知蔡锷等人必不妥协，乃心生一计。命政事堂密发电至南京冯国璋处，告之冯国璋蔡锷已同陈宦议和，蔡锷仍拥戴袁世凯为总统。冯国璋见电，密与江苏巡按使齐耀琳商议，齐道：“既南方已同意言和，我等不如顺水推舟，以作人情。”冯国璋遂同齐耀琳一道，回电政事堂，拥护袁世凯仍居总统之位，徐世昌见电，大喜，乃将电文交于陈宦，以为和谈筹码。

    比及四川谈判，陈宦乃将冯国璋拥袁仍居总统之意告于蔡锷，望以此迫蔡锷妥协，蔡锷闻后，心甚疑惑，请其师梁启超亲往冯国璋处打探，及梁启超见冯国璋，遂问其何故自甘助逆，冯国璋乃将政事堂所发蔡锷同意袁世凯仍居总统之电付于梁启超，梁启超看后，大呼道：“我等皆中老贼奸计矣，此电纯系伪造，护国军从未发过类似之电。”冯国璋之上当后，亦大怒，乃至电政事堂道：“袁氏至今仍不肯相见以诚，调人暗于内容，将从何处着手，况今中枢纲纪已废，财政困窘，若无术挽回，毋宁敞屣尊荣，亟筹自全之策。”徐世昌见冯国璋电，自知阴谋败露，自知回天乏力，乃复向袁世凯请辞，袁世凯强力挽留，语带悲凉，道：“若卜五再离我而去，则璋无人再为袁某分忧矣。”徐世昌道：“我荐一人，此人现居团城，素为袁公得意门生，袁公何不用之。”袁世凯道：“莫非乃段芝泉乎。”徐世昌道：“正是此人。”袁世凯道：“芝泉性格梗直刚烈，恐不称我意。”徐世昌道：“性格虽乏善可陈，然能力极高，不如一用，观其可有解决时局之法。”袁世凯道：“既如此，看卜五之面，我权且试用一番。”遂召段祺瑞，受国务卿一职。

    段祺瑞，字芝泉，安徽合肥人，故世人常以段合肥称之，少时随叔段从德从军，即北洋武备学堂初办，段祺瑞以优异成绩考入，功习炮兵，在校攻业颇勤敏，以力学不倦见称于当时，治学既专，每届学校试验，辄冠其侪辈，与王士珍，冯国璋，梁华殿等四人齐名于世，袁世凯小站练兵时，任炮兵统带，常追谁袁世凯左右，深受袁世凯器重。民国成立，段祺瑞乃任陆军总长之职。时段祺瑞正托病寄居团城，即袁世凯受国务卿令下，段祺瑞智囊徐树铮特来拜访，进门便向段祺瑞道喜，段祺瑞道：“老头子受我国务卿一职，无非欲视我为其挡箭牌，助其应付时局而已，何喜之有。”徐树铮道：“我非为芝泉任国务卿而喜，乃为芝泉执掌天下而喜。”段祺瑞惊问道：“又铮何出此言。”徐树铮道：“当下袁氏众叛亲离，芝泉正可取而代之。”段祺瑞道：“我非无此意，奈我受袁氏提拔，有知遇之恩，恐碍于颜面。”徐树铮道：“芝泉何不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段祺瑞问道：“此话怎讲。”徐树铮道：“芝泉可曾见辛亥年之事乎，清廷于袁氏，可谓不薄，彼却以两面手法，以南方政府迫清帝退位，又以清廷迫孙中山让出总统之位，而彼却于中取便，芝泉何不效法此法，如此如此。”段祺瑞闻言，大喜，遂一面托病拒不就任国务卿之职，一面请袁世凯裁撤大元帅统率办事处，请将该处事务划归陆军部，并请由陆军部接受模范团与拱卫军。即段祺瑞所请呈于袁世凯，袁世凯视毕，顿觉怒气填胸，气愤不止，怒气尚未消，又感腰部疼痛不已，一时昏厥过去，比及醒来，又大笑不止，语众人道：“芝泉拾人牙慧。尚不知耻，竟于鲁班门前班门弄斧，诚可笑也。”遂将段祺瑞所请，搁置一旁。

    时各省团体，个人或以忠告之言，或以恫吓之语劝袁世凯退位，电报不绝盈耳，袁世凯甚烦之，乃下令，凡是此种电报文书毋再呈送。命令下后，秘书王弘理乃将电报扣留，袁世凯虽耳根清净，心实不安，连日感腰痛难忍，痛至深处，几不能言，长子袁克定慌请法国医师卜西尔医治，诊断为尿毒症，非手术不能治，袁克定乃就手术询问袁世凯意见，袁世凯道：“西医者，共和也，中医者，帝制也，倘舍中医而取西医，是显帝制不如共和也。”遂坚决不用西医，只服中药调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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