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煮酒论史] 纸上悲欢难堪月：张爱玲零碎解读[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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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煮酒论史]纸上悲欢难堪月：张爱玲零碎解读[第1页]

作者:盛世梅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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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总有想过为心爱之人做点什么，她知不知道都不紧要。而张爱玲，从看到她的第一眼就落了她的坑，还越陷越深，爬不起来还不想爬。又有人说，如果你退休之后想做什么，不妨现在就开始做。那么，好吧，从今天起回温，冥想，自言自语。
她的身世和故事铺天盖地，不再赘述。

先从另一部小说说起。一九八零年，台湾联合报长篇小说首奖授与萧丽红的《千江有水千江月》。第一次看到这本书的时候，我还是个学生，从街角小店随意租到的。此后几年，我一直后悔为了几块钱的押金没有把它昧下来。。。时隔十年，我在亚马逊找到它的时候，居然有种故人重逢的惊喜。

《千江》所述的是嘉义布袋女子贞观与台北男生大信相知相交却以分手告终的故事。然而，抽离这个故事，《千江》仍然是完整的《千江》，布袋小镇和渔村，是老年人的天堂，年轻人的桃花源，张爱玲换了背景的“理想国"。小镇和渔村才是该书的主角，贞观是这块土地上蒸腾出去的一粒小水珠，左不过在天空扑腾几下终究要回归大地。

且不说布袋人的女贞男信，纯朴宽阔，乡俗的庄重久远，温暖明亮，单是亲人邻里的互亲互重，大家族式的舒缓和热闹，就让人心向往之。
科学的发展解开了生存对个体的束缚，但说到底，人是最害怕孤独的动物。

《千江》乡土，张文都市；《千江》宽厚，张文凉薄；《千江》里的爱情干净而绝决，张文晦暗而纠缠；《千江》是开悟之后的主动放弃，张文是无可奈何的妥协。
差异无处不在。

于是有朋友问我，张和萧时代大背景悬殊，她们会有共鸣吗？我固执地认为一定会有。张爱玲会喜欢《千江》，一如她喜欢《鬼北风人》而随王祯和去了一趟花莲。“温柔敦厚的古中国情调"，正是她念念不忘的原乡。

我曾经设想过将张爱玲移植到布袋，在爱和有秩序的环境中度过童年和少年，待她走出布袋，以她的天赋和敏锐，一样会声名雀起，而且文章会更宽广，激烈，因为她有底气，她知道有个地方，她可以随时回去。

谢谢足球，谢谢所有朋友

我们每一个人都需要一处原乡，那是安抚，是依恃，是最后的退路。

贞观外公道：你听我说，女儿不比儿子，女道不同男道纲。识者都知，闺女是世界的源头，未来的国民之母。。。儿子不好，还是一人坏，一家坏，一族坏，女儿因负有生女教子的重责，可就关系人根，人种了。。。如此想来，才深切知道女儿原比儿子贵重。
可叹俞敏洪，不如渔村一老人，隔着衣服挠痒痒，还挠错了地方。

任何行业，都有天份奇高者，那是老天打赏，嫉妒不来。在我看来，张爱玲的文字天份，百年来可排前三。她信手拈来几句话，就如一架做功精良的齿轮，不多不少正正好卡进你心的空隙。她用文字与你交谈，让你发现深藏的另一个自己。其中的阅读快感不可明言。就像她的短文：“噢，你也在这里啊。"

张爱玲小说中的女主，最让人反复嗟叹的是葛薇龙，长安和顾蔓桢，一时大热的白流苏和娇蕊反而居其次。

她们都曾反抗过，反抗自己或者是命运，相同的结局是沉沦。反抗真的需要力气，和不管不顾的泼辣。有人曾说张的写都是不彻底的人物，其实和生活讲和才是绝大多数人的方式吧，那么，这个不彻底才是真正的彻底。

“你如果认识以前的我，你就会原谅现在的我"，这是怎样的哀哀求告：你原谅我好吗，我也不想这样的，可是来不及了，我改不了了。。风可回旋过，水却不回头。

谢谢足球，还记得韶华踩着章能才跳舞的镜头。

850年以来，巴黎圣母院经历了法国历史上最混乱的几个时期，甚至在二战的大动荡中亳发无伤，今天却燃了起来。

    讲个故事吧。
    刚从学校毕业那会，我在公司附近租了间房子。左边住着房东的儿子和女朋友，右边也是个妹纸。
    男孩长的极清爽，每天兴兴头头的，仿佛他走到哪儿，哪儿就跟着动起来。女朋友娇俏，总是未语先笑。

真的是美好的一对啊，他们就是年轻和愛情该有的样子。
那时，我们四个人经常一起喝酒，爬山，半夜过江吃宵夜。

一年后我搬了家。到底是萍水相逢，慢慢也就淡了。又两年后，妹纸打电话我，说那个女朋友跳楼自杀了，就从我们住的那栋楼上。。怎么会这样？！那样温柔爱笑的女孩儿。。

妹纸告诉我，我搬走后不久，男孩不知怎么吸上了毒，女朋友开始是劝，接着吵，哭闹，都不管用了，竟然也跟着吸上了。为了筹钱，女朋友去了夜场。妹纸在电话中唏嘘：她还没沾的时候我劝过她的，让她放弃，她哭着说她试过，离不开他，就是离不开。。。
她那么爱他，把自己爱没了。。

并不是孤例。
林白在《致命的飞翔》中也有这样的情节：男孩骑自行车在前面跑，女孩披头散发地追。。追上了又怎么样呢？男孩会不会更加厌弃，周围的人心里会怎么嘀咕。。。她都管不上了，她只要这一时半刻，眼前还能看到这个人。

客观之诗人，不可多阅世。也是一生，则材料愈丰富，愈变化。《水浒》，《红楼梦》之作者是也。主观之诗人，不必多阅世。阅世愈浅，则性情愈真。李后主是也。
王国维《人间词话》

（一）
毫无疑问，悲剧是《沉香屑第一炷香》的底色。故事用知音体来说，就是《纯情女生遇上资深渣男，自甘堕落为哪般》。张爱玲的文中，葛薇龙算是悲剧的最彻底的人物之一。没有长辈的关心和扶持，没有爱，没有自己，落得在男人之中辗转。

薇龙一个人留港读书，父母听之任之，没有一个人去查探虚实。这在我看来是不可思议的。兵荒马乱只是借口，薇龙被家庭长期忽视，才是真正的原因。这也是她悲剧的开始。

家庭是社会中最古老最基本的组织形式。是我们人生的第一课堂。我们学习怎样爱和被爱，什么才值得爱与被爱？薇龙缺了这一堂课，分不清良莠，就像野地里长大的孩子，甫一出世便被乱花迷了眼。

再来看看威龙的另一个长辈，姑妈梁太太。年轻时独排众议，嫁给富商做姨太太，年老了“关起门来做小型慈禧太后“，有钱了，自由了，却也心硬如铁了。她需要爱，需要热气腾腾的小鲜肉填满她心里的饥荒，为此到了不择手段的地步。薇龙第一次见她，在她眼里，威龙就是新鲜的饵食，“葛薇龙猛然醒悟到，她把扇子挡着脸，原来是从扇子的漏缝里盯眼看着自己呢”。这哪里是姑侄重逢？这是在打量工具能不能趁手！

为了挽留硕果仅存的司徒协，她不惜祭出薇龙年轻的身体。梁太太“牺牲年轻的女孩子，来笼络司徒协，不见得是第一次，她需要薇龙做同样的牺牲，也不见得限于这一次”。薇龙本以自省，想要摆脱梁太太，嫁人是唯一的办法，可惜，却依然没有逃脱梁太太与乔琪乔联手的掌心。

及至薇龙乔琪乔事发，梁太太从中嗅到某种好处，她积极找乔琪乔出谋划策，两人商谈了一晚上，商议如何使葛薇龙回心转意。又给乔琪乔推论前程后果，一席话说得乔琪乔“心悦诚服，他们很快就宣布结婚”，又拨了楼下的三间房给他们住，果然，从此以后，“薇龙这个人就等于卖给了梁太太和乔琪乔，整天忙着，不是替梁太太弄人，就是替乔琪乔弄钱”。

至此，葛薇龙完全投降陷落。
在薇龙堕落的过程中，梁太太是主力。乔乔是助攻，父母是漠不关心的看客。葛薇龙自己做不了向日葵，也做不成菟丝花，只能被梁太太和乔琪乔吸尽血肉，枯萎而亡。

（二）
乔琪乔同梁太太一样，是为身体而生的人：梁太太有钱，他有颜，有套路。体贴周到，以退为进，孩子般的小动作恰到好处的配合表演。大多数女人本就是视觉动物，何况这么有戏的人儿，一套组合拳下来，不怕你不进他的锅。

见识过一个小板乔琪乔，住在父母的房子里，没正经工作，还嗜赌。可是架不住长得好啊，姑娘们一个个前仆后继地扑过来，三天两头换一个，也不见哪个姑娘打上门来呼天抢地抹脖子。年轻时看的目瞪口呆，忍不住在心里暗赞一声好手段，如今却只有极度的厌憎。

我说过，女人一生真正自由幸福的时光非常短暂，懵懵懂懂心智未开时不算，婚后生养，婆媳，小三。。。状况迭出，更算不上，掐头去尾，也就约摸10来年。这10年，有恣肆飞扬的资本，可以遵从自己的内心，选择生活方式，爱和被爱。在正常的情况下，这段时光该是女人们在以后的日子里可以反复咂磨的一丝甜味，疲惫不堪直不起腰时的一点助力，是吵架时理直气壮的一声“想当年”，是在夜深人静时突然扬起的微微一笑。。。

可是，前提是你不能遇到乔琪乔。

是啊，我是要你的身体，可是我不能同你结婚，我连自己都不爱，更不会爱你。什么，你还是要和我在一起啊。行，将来别怨我哈。对了，那谁，我信用卡快爆了，你去帮我充点钱。

你曾经的春闺梦里人，将是你一生挥之不去的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