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年历 购物 网址 日历 小说 | 三峰软件 天天财富 小游戏 视频推荐 小游戏
TxT小说阅读器
↓小说语音阅读,小说下载↓
一键清除系统垃圾
↓轻轻一点,清除系统垃圾↓
图片批量下载器
↓批量下载图片,美女图库↓
图片自动播放器
↓图片自动播放,产品展示↓
首页  日历2023  日历2024  日历2025  日历知识  | 每日头条  视频推荐  数码知识 两性话题 情感天地 心理咨询 旅游天地 | 明星娱乐 电视剧  职场天地  体育  娱乐 
日历软件  煮酒论史  历史 中国历史 世界历史 春秋战国 三国 唐朝 宋朝 明朝 清朝 哲学 厚黑学 心理学 | 文库大全  文库分类 
电影票房 娱乐圈 娱乐 弱智 火研 中华城市 仙家 六爻 佛门 风水 钓鱼 双色球 戒色 航空母舰 网球 乒乓球 足球 nba 象棋 体操
    
  首页 -> 煮酒论史 -> 汉家长歌 (原创) -> 正文阅读

[煮酒论史]汉家长歌 (原创)[第1页]

作者:我非扶苏
首页 本页[1] 下一页[2] 尾页[2] [收藏本文] 【下载本文】
    第一部:光耀八方

    前言

    ?? 先说明一下,我这里的汉,不只是讲汉朝(包括汉朝),而是关于汉的一切:汉民族、汉文化、汉家精神。
    ??? 再深刻说明一下,汉属于中华大家庭,但也是中华文明的主体,汉的宗旨和使命也正是——和谐大中华。
    ???? 本书讲的主要是在秦汉一统后至清朝灭亡的这两千多年里,汉人政权和汉民族那无数的荣耀和曾经的耻辱,那些为国家存亡和民族尊严战斗过的英雄们的烽火往事。
    ?? 所以,蒙元和满清这些强盗建立的政权,虽然也是我们的历史,却是黑暗的历史,我只会一笔带过,因为我实在没有勇气面对那段汉民族和中华文明的黑暗时期,主要是我也实在说不出他们太多的好,那就不废话了。
    ???? 内容的跨度可能有点长,我也希望可以坚持下去,因为我相信,往事是迷人的。
    本来应该是从秦汉开始聊的,但说秦汉就必须得说秦汉之前,甚至之前的之前……
    先不扯那么远,我们还是先来聊一下中华文明的不同之处吧!
    第一章:文明的轨迹

    『惟我独存』

    所谓文明,就是我们祖先的祖先……最早的一批先人将衣食住行形成了自己独特的习惯和风俗,然后再由他们的子孙(也是我们的祖先)来一代代的守护和传承。
    传承的这群人就是族群,他们独有的风俗就是文明。
    经过族群的不断传承、发扬和融合,才成就了灿烂的独一无二的华夏文明。
    之所以独一无二,因为在这个世界上,能从古至今从未断绝的,仅此一家,别无分号。
    都知道比较大的古文明有四个,不大的四十个都不止,但是最后都没了,除了咱。
    之所以都没了,无非就是两个原因:族群干不过别人,文明也干不过别人。简单说就是,打又打不过,还没别人有文化,而这两点正是我们的绝技(尤其是第二点)。
    可即便有此绝技,我们还是两次神州陆沉(蒙元和满清),两次神州半沉(南北朝和南宋),也是因为有此绝技,我们最终可以重拾山河,恢复中华。
    之所以这么多灾多难,还是因为我们的对手太强。
    因为地理位置的原因,在英夷鬼子远渡重洋跑过来闹事之前,我们的主要对手只是我们的邻居——北方的游牧游猎民族。
    我们的职业是种地,他们的职业是放牧打猎;我们的强项也是种地,他们的强项是骑在马上砍人;我们除了种地,还要读读书,做做生意,搞搞发明创造,有时吃的太饱了还要内讧一下;人家却是一心一意的砍人,而他们要砍的目标就是南方的我们。
    没办法,他们的环境太差,而我们过得太好,不抢我们抢谁,我们当然不愿意,那就干。
    秦汉之前,双方没少干仗,秦汉之后,我们统一了,力量变强了,可人家也统一了,继续干。
    巅峰时期,我们也可以到他们的地盘上横着走,可巅峰是短暂的,所以咱的主要的策略是守,好在地理位置不错,我们可以集中精力守住北方就好。
    为了更好的防守,我们修了长城,如果长城顶不住了,不要紧,那就往南退,到长江以南,以长江来守。
    如果哪一天江南也没守住,全部沦陷了,不要紧,还有人。
    只要中原不变成荒漠,只要江南不变成草原,只要我们的人还在,文明就在。
    如果实在赶不走敌人,那我们就用文明把他们变成兄弟,让他们永远也走不了。
    当他们开始信奉孔孟之道,开始沉醉于诗词歌赋时,他们就走不了了,当然他们也不想走了,然后我们就趁机光复中原……成了。
    这就是文明的力量。
    就好比今天,当肯德基那些玩意儿刚进来的时候,我们是何其的疯狂,新鲜劲过了之后呢!感觉就那么回事儿,他们就开始卖粥和油条,再以后摆在他们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成为我们万千小吃中的一种,要么滚蛋。然后包括油条和包子的中餐就开始走遍世界。
    什么?你们不吃?当全世界都在吃的时候,看你们吃不吃。
    总之,强大的族群和文明是我们能扛到今天的重要原因,当然也有其它的一些因素,比如特殊的地理位置。
    我们不用担心四面八方,只需对着那一个方向死磕到底。
    我们并不是一直的都很能打,但我们能一直的打,即使什么都打没了,只要我们还活着,就永不放弃,直到收复失地,再创辉煌,这就是中华民族,中华文明。
    独特的文明和生存方式也造就了我们独特的民族性格:海纳百川、兼收并蓄和坚韧不拔。
    我们内敛,并不代表可以被随意欺凌,我们豁达,并不代表可以被任意索取,我们不还手,并不代表我们没有反击的能力,反而证明了我们的素养,这是一种几千上万年累积而来的文化素养,也是别人羡慕不来的。
    就比如今天那些个土匪强盗,仗着到处抢来的东西发了点小财,就天天对我们指指点点,其实就是羡慕嫉妒恨,因为他们知道,文物可以抢,素养却抢不来。
    也正是这种素养使中华文明从最早的团伙文化到部落文化,再到邦国文化,最终领先于四周的文化而崛起于中原,站上东亚之巅,冲在世界最前。
    每当看到那些龙飞凤舞的汉字和仙气飘飘的汉服,还有先民留给我们的文物和遗迹时,仿佛这一切就在昨天,就在身边。
    其实中华文明一直在我们身边,一直在这片华夏大地,从未离去,从古至今。
    中华文明就像一粒有着顽强生命力的种子,无论在怎样艰苦的环境里,只要有空气和土壤,最好再来点阳光,就能还你一片森林,且生生不息,无穷无尽。

    『从何而来』

    说完了文明,再来聊一下族群。
    文明当然是由人创造的,那人又是怎么创造出来的呢?
    说白了就是人类是从哪里来的,这是一个老掉牙的话题,老掉牙也得聊呀!
    已经记不清小时候是“原始人”先闯入我的脑海,还是“女娲造人”先进入我的世界,不过我更希望我们的世界是盘古一斧子劈开的,人类是女娲捏出来的,再不行当是外星人占领地球也可以,又传神又浪漫。
    但是很遗憾,今天要聊的是原始人,也就是说,我们可能不是突然变出来的,而是慢慢的变出来的,这个变化的过程叫进化。
    当然了,现在很多人认为,“进化论”就是个弥天大谎,其实我也不太相信聪明绝顶的人类是从动物变来的,但在没有靠谱说法的情况下,谎言就谎言吧!
    在没有证据能证明人类一直都是一个独立品种的存在,也不能证明人类是从外星球过来的时候,我还是要聊一下进化。
    所以,请见谅,将就一下吧!如果认可,就乐一下,如果不认可,就当娱乐一下,当个笑话也可以。
    实在不行,跳过去也行,但我不能跳,话题还得继续。
    在“进化论”出现之前,至少远至夏商周时期,祖先们基本认定自己是由女娲变出来的,所以古人们信迷信是可以理解的。
    在“进化论”出现之后,或者说国人在接触“进化论”之后,才豁然发现,我们不能相信迷信,要相信科学,科学就是,我们可能都是由动物变来的。然后就开始探索,我们是怎么变过来的,这个过程到底是怎样的。
    这个过程如果只是停留在文字上面,仍然属于扯淡,为了证明这并不是扯淡,考古这个工种很合时宜的出现了。此工种在古代也有,工作内容就是挖掘古代墓葬,俗称盗墓,到了近现代,人们为了显示自己的文明,就在前面加了“考察”两个字,放在一起的简称就是:考古。
    考古学家还有一个优雅的称号───传说和文献的检验者。传说和文献谁更靠谱,或者说有多少是靠谱的,谁说了都不算,因为没有人证,但是有物证。
    考古发现的物证虽然很有限,但还是给了我们不少惊喜,传说和文献都不曾有过的惊喜。
    可能是好奇,也可能因为干的就是这个工作,为了搞清楚自己是怎么来的,考古的同志们是敬业精神大爆发,开始到处找,到处挖,挖出的东西从几千年到几万年再到几十万年前,最远硬是把170万年前的老古董给挖出来了。
    挖出来的物证告诉了我们,祖先们是如何从动物一步步变成人的。
    几百万年前,他们还是树上的古猿,后来为了生计,就来到了地上讨生活,因为常年的劳动,他们的双手慢慢的得到了解放,然后身体也开始解放——站着走路,这就是我们所说的猿人(直立人)。
    直立人的代表是在云南发现的元谋人(170万年前)和北京的周口店人(20万年前),到这个时候,北京人的形态已经比较接近现代人了。
    再过10多万年,人类已经越来越像人了,这一阶段就是古人阶段(早期智人),代表是广西崇左人(10万年前)。
    又过了数万年,祖先们走到了现代人阶段,就是所谓的新人阶段(晚期智人),这一阶段的人已经开始做人事了,其代表就是大名鼎鼎的山顶洞人(2万年前左右)。
    简单说就是,先人们最早是在树上爬,然后来到地上爬,爬着爬着就站起来了,这是一个简单的动作,却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很遗憾的是,我们费这么大的劲褪掉了动物的形态,却没有褪掉动物性,简称兽性。我相信,就算我们将来进化成了更文明的品种,这种兽性也会一直伴随着我们。
    从不成人形到山顶洞人的这一阶段,也是所谓的旧石器阶段。
    好了,下面有请旧石器阶段各时期的代表人物来作一下自我介绍,首先出场的是辈分最高的元谋人同志:
    大家好,我是元谋人,是你们目前已知的最老的前辈,虽然我离你们有100多万年,但留下来的东西还是不少的,可惜你们还不够努力,竟然只发现了我的几颗牙齿和一些用过的东西,不过毕竟隔了这么久,已经很不错了。我还听说你们有人怀疑我的存在,真是岂有此理,没有我们怎么会有你们呢!还要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就是我们不但可以站着走路,还能搞发明创造,比如做一些石器工具什么的,只是跟你们长得还有点区别。
    北京人已经迫不及待了:
    先告诉你们一个秘密,我走路的样子跟你们已经差不多了,我们平时更喜欢一群人住在一起,相互也会有个照应,而且制造石器工具已经是小儿科了,我们最大的收获是发现了火,这玩意儿真是个好东西,不但能给我们带来温暖、光明和熟食,还能驱赶野兽。
    最后轮到山顶洞人发言了:
    大家好, 很开心的告诉大家,我长得跟你们已经没有区别了,我们会的东西也很多,除了在地上找吃的,还可以到水里找吃的,而且我们还用小骨头做成了针,用来做衣服穿,最重要的是我们自己可以生产火了,我们还发现,把一些动物的牙齿和小兽骨用绳子穿起来戴在脖子上会让人变得更美,就跟你们戴在脖子上的那个东西很像(项链)。
    这个进化过程是漫长而精彩的,我们无法亲眼目睹,却似乎已亲眼目睹。
    人类是地球上最伟大的生灵,整个进化过程就是和大自然作斗争的过程,他们从动物变成人,从爬到走,从开始的一无所有,到最后无所不有,所依凭的就是他们的双手和几块石头。
    祖先生活的区域是广泛的,很多地方都有他们的足迹。有些人可能出于嫉妒,竟然说东亚地区的现代人都是在几万年前从域外迁徙过来的,中国的直立人早在20万年前就灭绝了,对于这种说法,我只能送他们两个字——扯淡。
    不管这种说法是怎么扯的,我们只需知道,中国的古人类进化是连续而从未断绝的,就如中华文明一样。

    『薪火遍地』

    时间过得很快,不知不觉来到了10000年前,祖先们在解放双手的同时,他们的大脑也得到了解放,于是就开始了发明创造。
    在大约10000年至5000年前这一阶段,祖先们在长江黄河等所有大江大河的两岸都建立了村落,其中的模范村落就是南方的江西万年仙人洞(约10000年前)和浙江的河姆渡(约7000年前),然后到北方的河南裴李岗(约8000年前)、陕西的半坡(约6000年前)和山东的大汶口(约5000年前左右)。
    这就是所谓的新石器阶段,也可以说是漫长的石器时代到青铜时代的一个过渡阶段。这一时期可不得了,石器越来越精细,工作的效率也越来越高了,老祖宗们对生活的要求也变高了。
    首先是吃饭问题,以前他们是靠捕猎为生,这玩意儿可没个准,大的猎物打不了,小的猎物吧!以前人少还凑合着吃,现在人多了,就没法凑合了,别说一些山鸡野兔了,就是野猪,每个人也分不到几块肉。看来靠动物是很难填饱肚子了,为了不被饿死,他们就开始研究植物(农作物),于是农业开始出现了,而且还因地制宜,北方人种粟,南方人就种水稻,农作物在发展,农具自然也在发展,生产力也跟上去了,肚子也能勉强吃饱了。
    吃饱不是目的,吃好才是目标,至少得荤素搭配,以前靠打猎吃肉,风险大不说,供应也不稳定,为了能稳定而随时的吃上肉,他们就驯养了牲畜,算是彻底的摆脱了茹毛饮血的时代。
    吃的问题解决了,接下来就是住的问题,到处开荒种地,总不能还住山洞里吧!于是就开启了建筑项目(造房子),当时的建筑行业处于起步阶段,为了保险起见,他们建的是半地穴式建筑(一半在地下,一半在地面),虽然简陋了点,但至少有了安全感,还能遮风挡雨,当然这指的是北方。
    南方的同志可没这么傻,那么潮湿的气候,房子的一半在地下是没法住人的,
    于是他们就建起了干栏式建筑(高出地面,防止潮湿),聪明啦!
    哎呀!我们怎么不早点从洞穴里面走出来呢!外面的空气是多么的清新,视野又是多么的开阔。
    从先民们建房子的那一刻起,他们就开始告别了那种居无定所且充满危险的狩猎时代,正式进入了种地的时代,即农耕文明。
    生活稳定了,人也就越来越多了,时间久了就形成了群体和部落,即氏族公社(以血缘关系为主组成的比较稳定的群体组织),就叫氏族部落吧!
    这也是先民们最早的生存方式,他们共同劳动和生活,有福共享有难同当,这可能就是古今先贤们所追求的真实版的美好大同吧!
    从生存方式这方面来讲,他们已经由原始人时代进入了文明时代。
    吃住都解决了,娱乐项目就该跟上了。
    大约在6000年至5000年前这个阶段,随着生活的稳定和生产效率的提高,人们开始有了剩余产品。
    也就是所谓的存款,有了存款,日子自然就不差了,于是他们就有时间做其它的事情了,比如说制作一些生活用品甚至玉器和陶器等等,水平很高的那种。
    看来这人吃饱了就是想法多,不但是人性,还是传统。
    从这一时期出土的文物可以看得出来,他们生活得快不快乐还不一定,但他们一定很充实。因为以当时的生产工具,要做出那么精美的玉器和陶器,是要耗费大量的精力和时间的。
    与此同时,队伍越来越大,带头大哥就出现了(部落首领),有了管理者和被管理者,贫民和贵族就出现了(阶级分化),这一时期的墓葬就能发现,有的墓主身边堆满了玉器,有的墓主身边只有土。
    由此可以得出结论,贫富差距早在部落时期就已经出现了,而且很严重,那个真正共产的社会已经远去,世间再无大同。
    到目前为止,所发现的史前文化遗址,遍布在长江、黄河和辽河等广大地区,发现的时间和地点都不一样,但各地的文化却保持着惊人的同步性,看似很多性质不同的文化,实际上也有着很多的相同性。
    因为相通。
    也经常有人问,从地理上看,各遗址之间还有很远的距离,为什么会相通?难道他们之间会有交流?
    答案是肯定的,其实距离并不远,只是我们还没发现而已。
    随着部落的增多与壮大,他们之间的交流就频繁了,合作自然就多了,矛盾就更多了。
    为了各自的地盘和利益,吵架和干架就成了家常便饭。从此,先民们的主要对手已不再是野兽和大自然,而是同类。
    最后为了区分各自的势力范围和便于内部管理,那些栏杆木栅之类的就被城墙代替了。
    从此,象征人类文明的城市和邦国终于开始出现了。
    在约6000年至5000年前这个阶段,是部落向城邦演变的重要阶段,在南方甚至已经出现了像良渚一样数万人规模的超一线城市,
    不管怎么说,遍布神州的文化薪火已经燃起来了,而同时燃起来的还有连天的烽火,文化的冲突、部落间的战争和邦国间的较量与兼并。那到底是谁或者说是哪个部落和邦国能笑到最后呢?
    我们拭目以待。

    第二章:曙光

    『文明的前夜』

    如果说中华文明的演变与融合是一部大戏,那么在距今5000年至4000年前这一千左右的时间内,就是这部戏的序幕。
    因为暂时还未发现这一时期有大规模文字的存在,所以要知道这一阶段到底发生过什么,我们还是只能从考古工作者的锄头和不多的文献中,去感受文明前夜的风雨。
    都知道文明的象征之一就是城市的形成,在各部落间不断干仗的过程中,城市的形成是一种必然,虽然最早的华夏文明崛起于中原地区,但到目前为止的发现,南方的城市出现的更早。
    比较有代表性的就是湖南的城头山遗址(约6300年至5300年前)和浙江北部的良渚遗址(约5300年至4000年前)等,面积都在一百多万至几百万平方米不等,尤以良渚为最,不管是城市规模还是人口规模,都已经达到了文明的部分标准,有的甚至认为,良渚文化已经进入了文明时期。
    南方这么热闹,此时的中原其实也很忙,而且从未停过。
    龙山文化(约4600年至4000年前)在承接了大汶口文化而成为了中原文化的老大后,其地盘已经达到了今河南和山东等核心中原地区,当然周边的山西和陕西部分地区也不甘示弱。
    此时的中原已是邦国林立,热闹非凡,这也就是文献中所说的万邦时代。
    既是万邦,那么交流、冲突与融合就成了主旋律,而正是这些从未间断的主旋律,使得中原文化最终崛起,率先叩响了文明的大门。
    中原文化之所以能连续不断的传承和最终崛起,是因为乱,而乱世最容易出英雄,中原又从来不缺英雄,正是在这些一个接一个一代接一代的英雄们,将中原文化进行了一个整合,然后就整合成了华夏文明。
    而他们的这种整合,堪比后世的统一,这一阶段也正是部落向国家演变的一个重大转折点。
    相比于中原文化的做大做强,长江一带的文化群却是破产的破产,倒闭的倒闭,最可惜的就是良渚文化,走着走着就没了。都认为那是天灾的原因,一个文化的消失,如果非要扯上天灾,那也是人为的天灾。
    南方文化之所以干不过中原文化,并不是因为质量不高,而是因为没有出现高质量的领导人,这就导致南方的文化长时间处于松散的状态,当他们不可避免的遇到强势的中原文化时,要么被干掉,要么认大哥。
    当然了,中原文化与其说是整合出来的,还不如说是用人命堆出来的,其实当时所有的文化交融都是如此,北方的陶寺遗址中,发掘出成堆的受过伤的男性遗体,只是冰山一角。
    那些快与黄土和淤泥融为一体的残垣断壁,和那精美的玉器背后,可能没有传说中那样让人动容,却比传说的更悲壮。
    总之,这是一个传奇而艰辛的时代,一个群雄并起的波澜壮阔的万邦时代,不管我们给这些文化取什么名字,最终是欣欣向荣而连续不断的中原文化笑到了最后。
    中原文化在消化了周边各地的文化养分之后,建立了以中原为核心的庞大文化圈。
    没错,这就是我们最初的那个华夏。

    『很久以前』

    考古学家铲子之下的文明前夜很现实很残忍,而史学家笔下的文明前夜却很精彩很传神,因为铲子下的文明是“死”的,而笔尖下的文明却是“活”的。
    在史学家的笔下,英雄人物们开始登场了。
    这段传说的历史让史学家们可以充分发挥想象的空间,他们也确实尽到了自己的职责,让这些看似平淡的往事变得更像传说的同时,还更精彩更浪漫,因为这样更接近他们所理想中的故事。
    而历史本来也可以很精彩。
    这个阶段就是文献中的三皇五帝时期,时间大概在4700年至4100年前左右,也就是公元前2700至2100年左右。
    三皇五帝也是史家们根据传说塑造的英雄人物,所以关于人物和时间都是有争议的,连司马迁老人家都不是很清楚,我们也别太较真了。
    但毫无争议的是,这段历史肯定是有的,就算不是三皇五帝,也会有其他的五帝七帝之类的人物。 还是那句话,文明是由人创造的,也是由人传承的。
    不过我相信,真实的历史可能没有文献中那么华丽,但是一定会更精彩。
    “三皇”有很多种说法,我们就选最常用的:伏羲氏、燧人氏和神龙氏。得益于史学家们不懈的努力,这三位在我们心目中已经成了无所不能的神,因为在我的印象里,史前的大部分发明创造,好像都出自这三位大神之手。
    都知道在人类发展史上,每一个微小的进步,都是无数人经过数千甚至数万年积累的成果,而不是哪一个人能办得到的,史学家们之所以认为三位大神能办得到,并不是他们在歪曲历史,而是在表达对无数个像三皇五帝那种英雄们的怀念与敬意。
    如果说三皇有神话成分的话,那么五帝就是历史成分了,五帝的时间大约在公元前2500年至2100左右,这个时期就是早期的战国时代。
    五帝也有很多版本,我们也选几个常用的:黄帝、颛顼、帝喾、尧和舜,这几位我相信大家都比较熟悉。
    这里所谓的“帝”比起后来秦始皇那个帝,说是青铜和黄金的对比,那都是抬举青铜了,这个帝在当时只是部落联盟的首领,但他们不是一般的首领。
    在黄帝至夏禹之间的四百年左右的时间内,部落联盟的首领绝对是数量惊人,有名气的很多,有贡献的也不少,而两者兼有的就比较少了,这五位就是其中的代表。
    之所以称他们为帝,要表达的其实也是一种仰慕之情。
    很久之前,在黄河的支流渭河流域,有一只姬姓部落,后来他们几经辗转顺流而下来到了久仰的中原,此时部落的首领叫轩辕,也可以称为姬轩辕,他还有个称号叫黄帝。
    此时中原部落联盟的龙头是神农氏,神龙氏是一支姜姓部落,其首领被称为炎帝,此时的炎帝是姜榆罔。
    也有说法认为神龙氏和炎帝都是对同一个人的称呼,到底是不是?不是又是怎样的?而黄帝又是不是像炎帝一样只是一种对首领的通称?名字是不是叫轩辕?都是有争议的,我的看法也只是更倾向于我认为的那种争议。
    不管怎么说,此时的神农氏已经毫无争议的衰落了。老大没实力了,小弟们自然就蠢蠢欲动,此时的中原一带已经乱成了一锅粥,而炎帝已经控制不了局面了,那就让有实力的人上吧!
    轩辕的机会来了,轩辕兄是一个积极又主动的人,看到王室衰落了,他就以匡扶王室为己任,开始四处干仗,俨然把自己当成了义军首领。
    自古以来,义军的首领如果失败了,就会被当叛贼处理,如果成功了,就会成为唯一的首领,轩辕兄属于后者。

    在取得一系列的胜利之后,各部落的眼里就只有实际上的首领轩辕,而忘了名义上的首领炎帝,没办法,任何时候,都是拳头说话。
    炎帝自然不服,兄台虽然能力欠缺,但实力尚在,于是准备找轩辕比划一下拳头,夺回老大的宝座。
    轩辕很忧虑,并不是因为炎帝,而是除了炎帝外,在东边还有一个九黎部落,首领叫蚩尤,此人残暴又强悍,万一自己在跟炎帝干仗的时候,蚩尤在背后来一刀咋办!
    此时的局势可以说是最早的三国鼎立,你要跟一方干仗,就算你不跟另一方联盟,至少也得搞好关系,轩辕也知道这个理,所以他应该跟蚩尤有过联络,因为蚩尤决定静观其变,兄台不知道的是,自己已经成为了轩辕预定的下一盘菜。
    炎帝虽然不服,但在轩辕面前不得不服,最后在一个叫阪泉的地方被轩辕打得心服口服。
    可能是炎帝也不错,也可能还要收拾蚩尤,所以在击败炎帝之后,轩辕便与他结为了部落联盟,是为“炎黄部落”。
    兄弟,咱们一起打蚩尤吧!
    蚩尤虽然还没反应过来,但还是仗着自己强悍的实力,与炎黄部落发生了鏖战。
    炎黄联手,天下无敌手,最后在一个叫涿鹿的地方让蚩尤和他的九黎部落提前结束了在历史舞台上的戏份。
    此战过后,轩辕黄帝就成了名副其实的老大了,随后被正式推举为部落首领。
    在今天看来,作为失败者的炎帝能与黄帝并列,说明炎帝的神农氏确实有过贡献。或者说炎帝真的很有能力,史学家才将其归为神农氏,使之即使输了也仍然能与黄帝共同成为华夏文化和华夏族群的奠基者───炎黄。
    从此,“炎黄”成了华夏子孙的共祖,整个族群也深深的烙上了“炎黄”的烙印,炎黄也从此成为了华夏子孙的精神支柱和寄托。
    在乱世,有一种力量叫炎黄;在承平之世,有一种自豪叫炎黄。
    黄帝的部落联盟在经过包括颛顼和帝喾在内的数代之后,终于到了精彩纷呈的尧舜禹时代。
    这是一个美好的时代,至少史家们是这么认为的。
    史书对尧的评价简直就是神评,说什么“其仁如天,其知如神;富而不骄,贵而不舒”。
    尧的工作干得确实也可以,但有一样没干好——继承人,尧很忧虑。
    他本来是想把位置传给儿子,但儿子不是那块料,他又是一个执着的人,想把这手好牌传给贤能之人,于是上山下乡,遍访贤士,最后在众臣的推举之下,经过了严格的考验和考核之后,尧便心甘情愿的把位置传给了舜。
    很不幸的是,舜也遇到了和尧一样的状况,于是又心甘情愿的传给了禹。
    这就是传说中的“禅让制”,后世的一句“人皆可以为尧舜”,也彻底的将尧舜推向了神坛,并把那个时代描绘成了让后世无比向往的神仙时代。
    “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选贤与能,讲信修睦”、“是故谋闭而不兴,盗窃乱贼而不作,故户外而不闭,是为大同”。多么美好的世界,这是儒家和世人对美好世界的向往,也是儒家对这个禅让时代的最佳描述。
    没有黑暗,没有奸佞,即使有也是邪不胜正,君明臣贤,整个时代充满着祥和之气,等到禹的儿子启继位的时候,儒家们便痛心疾首,那个天下为公的时代终结了,历史无奈的进入了天下为私的时代。
    然而,天下为公,只是人类遥不可及的期望。
    就好比人一样,一定要有自己的理想,即使永远也无法实现,至少为了理想努力过,而人的价值往往就体现在这个努力的过程中。
    所以,那个天下为公,就算不是真的,也请不要介怀,因为,人类应该有点期望,即便明明知道无法实现。
    天下为公只是人类最高的道德,而最高的理想其实是天下为私,所谓的道德也只是实现理想的手段。我其实并不完全认同这种说法,但现实是天下从未为公,而人类为了自己所谓的天下却是无所不用其极。
    又何来大同?!

    『禅让的背后』

    既然太史公先生那么推崇“禅让”,那我们就来掰扯掰扯这个话题。
    要了解禅让,我们先要知道另外一本书——《竹书纪年》。
    关于这本书,就不介绍了,此书争议很大,版本很多,反对者可以找出一大堆破绽,支持者认为更接近常理。
    此书的可贵之处在于,这么多年以来,它的身份一直都是史记的反对者,不但没有被深入人心的史记所同化,反而更加坚挺,实在难得。总之,这本书就是老天专门留下来折腾史记的。
    当然了,我们没有必要再去讨论此书的真假对错,我们只需去感受,哪一种观点更接近人性。
    鉴于接下来史记和竹书还有很多掐架的地方,也鉴于竹书还有很多大招,所以在这里就把《史记》一类的书划为“史记派”,《竹书纪年》一类的书划为“竹书派”。
    尧舜禹这一时期的主旋律就是禅让,“史记派”是这么认为的。“竹书派”是另一种认为:“昔尧德衰,为舜所囚也”,“舜囚尧,复偃塞丹朱,使之不与父相见也。”
    这样的版本是不少的,核心意思就是,不管尧有没有问题,舜是通过强迫性或不正当手段来取而代之的。
    禅让的核心就是让,那怎们让就是个问题了,是心甘情愿的让,还是迫不得已的让?
    世上之事,要把自己的东西心甘情愿的让出去,只能让人呵呵了,如果涉及到权利,或者最高权利,那是要笑出人命的。
    关于尧舜禹的禅让,争论从未停过,关于秦汉以后的禅让,争论从未有过。
    秦汉以后,“禅让”成了王朝更迭的方式之一,虽然禅让也很残酷,但比起武装斗争的血腥还是要显得温和,对百姓的伤害也小一些。当然,这种方式文雅的说叫禅让,直白的说就是篡位。
    先了解一下禅让和篡位的区别,前面说过,禅让就是心甘情愿的将王位让给贤能的人,不论血缘论贤能;篡位就是迫不得已的将王位让给强悍的人,不论血缘不论贤能论拳头。
    古今很多人也在不完全认同禅让的情况下,将其解读为禅让双方有一定程度的妥协。
    太客气了。
    这种违背自己意愿的妥协,就属于迫不得已的让,最后在不得不让位的情况下,就只能以禅让的名义被篡了位,也就是说,只要不是心甘情愿的让位,都属于篡位。
    尧舜禹属于此类。
    当然也可以理解成,因为尧和舜在位时间比较长,到晚年时对局势的掌控力大大降低,无力阻止贤能之人(权臣)的崛起,与其最后落个不可知的下场,还不如落个“禅让”的美名。
    说来说去,还是不得已的让了位。
    如果要问到底存不存在有天下为公的思想而心甘情愿让贤的人(完全出于对国家利益的考虑),前面说过,这是个美丽的传说,也是人类对美好世界的期盼。
    至少这种可能性在文明程度较发达的秦汉以后的封建时期是不存在的。而且能力比较强的统治者,为了巩固手中的权力,他可以让所有人死,你要他让,除非他死。
    自从王权存在之日起,王权交接在以后的社会发展中都是头等大事,人性在王权的巨大诱惑面前,没有任何还手之力,在秦汉以后的时期就可见一斑。
    更何况是在那个教化和制度还没完全成型的文明初始阶段,只会更现实更残忍,简单说就是我们可以相信有尧舜禹其人,也可以相信他们的旷世之功,至于禅让那个事,鬼信。
    了解了篡位游戏,再来看看史记派的禅让游戏,其实已经破绽百出。
    尧在心甘情愿的把帝位传给舜之后,就去世了。舜在服丧三年期满后,就把帝位传给尧的儿子丹朱,然后就回到了自己的地盘。
    意思很明确,位置我已经让出来了,至于诸侯们同不同意,那就不是我的事了。
    看起来似乎很王莽,其实不是似乎,接下来的发展就是后来王莽的榜样。
    一切都在舜的意料之中,各诸侯都跑到舜那里去了,并不是不喜欢丹朱,而是“习惯”了舜,然后舜还很“无奈”的表示:“这是天意啊”(天也)。
    后世的百玩不腻的“三请三辞”的把戏,就是从这学来的。
    等到舜去世的时候,禹又把这个剧情重演了一遍。
    尧和舜的儿子们都回到了自己的封地,除了不当老大,其它的一切礼遇照旧,平时以客人身份拜见天子,天子也不当其为臣下(已客见天子,天子弗臣)。
    后来的“上书不称臣,受诏不跪拜”的流程,也是从这搬过去的。
    历史总是何其的相似,舜和禹的游戏被后来的王莽和曹丕改了个名字复制了一遍,后来司马氏又照搬了一回。可到后来篡了东晋的刘裕这里时,就不守规矩了,给这个相对温和的游戏规则增加了一点暴力色彩───斩草除根,当然了,他的子孙也受到了同样优厚的“待遇”。
    历史总是在争吵中开始,也是在争吵中结束。
    不,永远不会结束,因为永远不会有结果,但我认为:人不同,时代不同;但理相同,人性亦同。
    “天下为公”是人类永远都无法完成的任务,但可以作为一种精神寄托的方式,长存于我们的精神世界里,激励着我们前行:前面有个美好的世界一直在等着我们。
    漫长而神奇的上古时代该剧终了,而新时代的序幕才刚刚开始。
    三皇五帝的传说很是精彩,而真实的上古时期没有最精彩,只有更精彩。
    总之,在那个时期,人类的生活方式和社会发展的规律已逐渐形成。
    发展规律形成的同时,一个新的伟大的王朝已经在向我们招手了。
    而以中原为中心,将整个中华大地的农耕区形成一个文明和族群的步伐也加快了。

    第三章:夏商谜案

    『永远的夏王朝』

    大家都知道了,向我们招手的就是那个神秘的王朝——夏。
    这一时期正是上接龙山文化、下至商朝文明四百多年(公元前2100年至1600年左右)的关键阶段。
    关于夏王朝的争论从未断过,其激烈程度丝毫不亚于“禅让”,但意义却远非禅让可比,因为这个王朝直接关系到咱们华夏文明的年龄问题。
    这是一个相当严肃的问题。
    不管是历史的实际发展还是到目前从土里挖出来的发现,都证实这段历史是真实且必须存在的。文献说这一时期是夏王朝,但又没有发现那个时代的相关文字。这个王朝到底是夏王朝还是其他王朝,那就先得了解一下,这一阶段是否已经进入了文明时代?
    都知道,文明史的主要象征是文字和城市的形成还有比如金属(青铜)的应用、宗教礼仪和阶级的形成等等。
    首先有规模的城市在龙山文化时期已经出现了。在考古学中这一时期属于石器时代向青铜时代过渡的阶段,也可以称为铜石并用阶段,青铜器渐渐用的多了,生产规模就得跟上了,那么生产水平自然就提高了。
    也就是说,这一时期暂时除了文字之外,其他象征文明的各因素都已具备,虽然也发现了一些类似文字的符号,但暂时还没发现有大规模的文字,暂时没发现就不属于文明时代了吗?
    先来看看文字的过去,在发现甲骨文之前,商朝也被认为只是传说,而甲骨文到目前为止,已经发现4000多个单字,说明这一时期的文字发展已经极为成熟。
    被发现的甲骨文所处的时期是公元前1300年左右,几千个字的规模可不是几个人能完成的,也不是三五天能搞得定的,而是无数人用几十几百甚至上千年的时间慢慢攒出来的,也就是说在文献中的夏王朝甚至更早的时期,是一定有文字的。
    这一阶段虽然没有发现甲骨文,但已经发现了类似于甲骨文的符号(只是暂时还没破解),所以,如果要讨论,那就不是讨论这一时期有没有文字,而是文字在这一时期发展到了什么程度。
    在这咱就不讨论了。
    当证明文明史存在的其他因素都已具备,却唯独没有出现大规模文字的时候,是不是就能否定这段文明史呢!?
    当然不是,只是此时我们对文明史的界定就要更倾向于城市的形成和其他因素,再加上这一阶段也属于文字形成的过程,所以,答案是:
    这一阶段不但进入了文明史,甚至比夏朝更早。那么吵了几千年的夏王朝到底存不存在?
    夏王朝存不存在或有没有,这本身就是一个伪命题,如果一定要纠结这个问题,那还不如讨论一下这个传说中的王朝是不是叫“夏”,两个问题似乎相似,但立场却完全不同。
    前者讨论的是有没有这段历史,而后者讨论的只是这段历史的名称问题。那就简单了,当还没有证据证明有其他的政权来取代夏王朝时,就别老想着去推翻老祖宗的结论了。
    所以,最终的结论是, 那个神秘的王朝就是夏王朝,因为我们是华夏。
    假使以后有证据来证明这个王朝不是夏……以后再说吧!
    虽然目前暂时没有实物来证明那个王朝就是夏,但是夏已经深入人心,深入了每一个华夏子孙的灵魂,所以我们对夏王朝这一阶段的考古,都是为了寻找曾经的那个华夏,所有的成果也都应该称为是夏朝的某某时期或夏朝的某某遗址……
    至少前面要加上“疑似”两个字,而我们所有的努力正是为了去掉这两个字。
    上世纪挖了几十年的河南二里头遗址和后来发现的新砦遗址(所处年代早于二里头),都有过不少惊喜,尤其是二里头发现的大型宫殿的地基,其规模在当时非帝王不能有,经测定二里头遗址在公元前1750年左右,按时间算相当于夏代晚期,从遗址和出土的文物来看,此时的文明程度已经不低。
    所以很多学者就以此认为,我们的文明史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的,约3700年左右。
    站在学术的角度,没有足够的证据,态度严谨是可以理解的,却是不让人认同的,因为这种说法并没那么严谨,说不好听一点就是很双标。
    首先,二里头也没有发现文字呀!如果认为二里头就是文明史,那就是对文明史的界定已经抛开了文字因素,而是倾向于城市的形成和其他方面的因素,如果是这样,那3700年就站不住脚了,因为在这之前的城邑多了去了。
    再一个就是那些遗址本身,首先可以肯定,如此规模的建筑肯定不是女娲娘娘捏出来的,而是经过长期积累和发展的文明成果,那在3700之前的发展阶段就可以忽略?
    就比如一栋建筑,我们确定它是哪一年建成的,难道就认为是那一年才具备的建造技术吗?这不扯嘛!
    话说回来,除了这栋建筑,就没有其它的了?没发现可不代表没有,文明的发展可不能这么算,而3700年之说就是这么算的。
    在龙山文化至二里头文化的这个阶段,华夏文明到底发展到了什么程度,暂无定论,也可能永无定论。
    但可以肯定的是,如果认为二里头已经进入了文明史,那在此之前的若干年也属于文明时期,这若干年自然也包括夏王朝那几百年。
    而且既然已经证明了商朝是一个文明程度较高的王权国家,那么在商王朝之前的包括二里头在内的几百年,即使没有商朝的文明程度那么高,那至少也是一个类似于商王朝的王朝。
    这就是我们心心念念的夏王朝。
    所以,请不要怀疑夏王朝的存在,而且,如果没有证据证明这个王朝还有别的叫法,请称呼夏。
    还有,也请不要怀疑我们的文明史,虽然加上夏王朝也是4000年左右,但随着证据的不断出土,5000年文明只是个比较谦虚的说法
    好了,对夏朝的争吵就到此吧!接下来就进入故事阶段。

    『往事如烟』

    都知道世界上的大部分古文明都离不开水,特别是洪水,咱也不例外。
    不过例外的是,洪水在其它文明中是灾难和魔鬼的代名词,在我们的文明中,也是灾难,但是……最终还是被我们征服了,不但被征服,还被我们变成了财富,因为我们乃至人类都离不开水。
    洪水除了造就财富,还会成就英雄,比如禹。
    禹可能不是征服洪水的第一人,但却是第一位治水英雄。
    其实他是逼不得已成为的英雄,逼他的人就是他爹鲧。
    作为水利部的官员,鲧负责去治水,当然是责无旁贷,奈何兄台水平有限,治了九年,洪水被他治成了洪灾。
    当时管事的是舜,舜是一个赏罚分明的人,你治不了水,那我就治你。然后将鲧流放,最后兄台死在了流放之地。
    人虽然死了,水还得治,于是众臣就向舜推荐接了老爸班的禹,舜本来是不愿意的,但也没有更合适的人选,于是将信将疑的同意了,禹也诚惶诚恐的上路了,禹的传奇也开始上路了。
    至于禹是怎么治水的,或者说是不是三过家门而不入,咱就不讨论了,我们只需知道,禹的治水之路很苦很累,而且时间还很长——十三年。
    当然,他这十三年并没有白忙活,不但把自己忙成了英雄,还忙成了一个权臣。
    因为这些年,他不但在治水,还在治理天下,顺便还治出了中国历史上第一个治世。
    禹很风光,舜却很尴尬,当初尽全国之力治水,如今却治出了一个权臣,让人头疼的是这个权臣的老爹还是死在了自己手上。
    识时务者为俊杰,为了能安享晚年,舜就跟禹商量:咱们以“禅让”的名义来个权利交接吧!你好我好大家都好。
    禹同意了。
    走完流程后,禹就用当初舜取代尧的方式取代了舜。
    若干年以后,等到禹该考虑后事了,禹也准备按照传统把位置让出去,但是很不幸,他的儿子启是位高手。
    禹借鉴了舜成功的方式,但却不想拥有舜失败的结局,所以他在启的身上下了很大的功夫,不知是禹培养的很成功,还是启本身就是一位上进青年,在经过学习和积累之后,启已经具备了接替父亲的能力。
    但程序还是要走的,禹先将王位传给曾经的老战友皋陶,结果皋陶没那个命,死在禹的前头去了,后来就传给了另外一个战友───益。
    老规矩,益在为禹服丧三年期满后,就程序式的将王位传给了启,然后就回到了自己的地盘,静等各诸侯的朝拜。
    诸侯们确实朝拜了,但并不是朝拜益,而是直接找启去了。
    益面对的就不是尴尬了,而是悲催,史书上对益的结果说法不一,但是在那个年代,作为新任天子曾经的政治对手,想要善终,真的很难。
    在尧舜禹时期,不管是禅让还是篡位,只要不是子承父业,后世都有理由称其为“公天下”,而一旦进入了父传子的轨道,除了“家天下”,也没有其它的解释了。
    如果说启在位时还不能完全确定为家天下的话(毕竟还有个益这样的政敌,而且启是有能力的),那么启的儿子太康继位后,就标志着历史正式进入了家天下的“世袭制”时代。

    从黄帝到禹,每一任领导所用的公司名称都是不一样的,因为他们用的都是各自部落的称号,尧为陶唐氏,称为唐尧;舜为有虞氏,是为虞舜;禹为夏后氏,故称为夏禹。
    不管儒家对夏朝的家天下是如何的抨击,以夏后氏为中心的第一个王朝正式诞生已不可否认,而在夏朝时期,整个文明的发展也同样不可否认。
    至于启的家事,我就不废话了,但有两个狠人要聊一下,因为这两个人决定了夏王朝的命运。
    一个是把死掉的国家搞活了,这个人就是中兴之主少康。启的儿子太康继位后,由于水平太差,最后把国家搞丢了,是为“太康失国”,好在他弟弟中康的孙子少康(这名字……)水平太高,又夺回了他们家的财产,是为“少康复国”。
    另一个狠人是把好好的国家给搞没了,这个人就是亡国之君夏桀。
    少康之后,过了几代太平日子,然后败家子们就开始登场了,记住,不是一个,而是一群,其中最后一位也是最厉害的一位,就是夏桀同志。
    夏桀同志的爱好特别多,好酒、好色、好奸佞、好杀人,就是不干好事,这是一个完美的暴君影响代言人。
    暴君不可怕,暴君如果本事大,那就要命了。
    之所以说流氓有了文化更可怕,那是因为,流氓会用文化将他的流氓行为最大化。
    暴君也是一样的,他们会用自己的能力将残暴行为最大化,夏桀是如此,后来的商纣王也是如此。
    当然了,夏桀同志的付出也得到了回报,那就是光荣的成为了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亡国之君。
    如果说夏桀是亡国之君的典范,那么少康就是中兴之主的标杆,同样也是第一位。
    夏王朝真正的发展也是在少康之后,从启到少康之前的这一阶段,整体风貌实际上是尧舜禹时期的延续,延着延着就把国家给延没了。
    少康无疑是一个强悍的人,他不但光复了国家,为了避免再次失国,还重整了国家,从他开始,中央加强了对地方的控制,完善了礼乐制度……等等等等,总之,在少康同志的管理下,夏更像一个王朝了。
    司马迁先生之前并没有一个像秦汉以后那样完整的大一统王朝,也没有什么模版可以参考,但在他和之前的一些同行们的努力下,夏王朝就变成了大一统王朝的模版,即便还有点模糊。
    开国之君为人中之杰,中期会因为有人胡搞导致衰落,然后会出现中兴之主,最后又不可避免的出现了一些胡搞的人,这里面有一个就是亡国之君,就这点类似于大一统的兴衰史而言,却一点都不模糊。
    无论如何,夏王朝是一个名副其实的文明时代,而此时以黄河中游一带为中心的华夏文化圈开始形成了,也在边交流边融合的不断扩大着文化圈和文化影响力。
    融合之路已经开始了。
    夏公司的成立和倒闭的具体时间是有很多说法的,但是对于他的寿命却没有太多的说法,基本上是470左右。
    不管怎么说,夏王朝给我们的文明和族群烙上了深深的烙印,如果说夏之前的上古时期确定了中华文明的根基,那么夏朝就开始收获文明的果实,还给这个果实确定了最早且充满了美好寓意的名称——夏。

    【殷商起伏】

    和夏王朝一样,曾经对商朝的了解也只局限于有限的文字里,但那只是曾经。
    我们从未怀疑过自己的历史,但有些羡慕嫉妒恨的家伙总是在怀疑,我们在不屑的同时,还是要用证据去让这些人闭上嘴,同时也可以更深刻的了解自己辉煌的过去,而我们对这种辉煌的真正了解却开始于那个黑暗的年代。
    那是在晚清耻辱性的甲午战争后没多久,更耻辱的八国联军前不久的1899年,国子监的一个叫王懿荣的官员,在大夫给自己开的药中发现了一味叫做龙骨的药,上面刻有他从未见过的类似文字的符号,这就是缘分,因为王懿荣的工作跟这个有关,于是他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在经过搜集和研究之后,他断定,这文字背后就是那个传说中的王朝───商。
    这就是甲骨文,甲骨文的出现似乎在告诉当时的人们:国家到了如此危难的时刻,我们的尊严似乎只剩下历史和文明。
    话说回来,历史和文明就是我们这个民族最值得自豪的精神不动产,不但没人抢得走,而且越来越值钱。
    虽然王懿荣在第二年的八国联军入侵中殉国,但对甲骨文的研究才刚刚开始。
    直到多年后殷墟的发现,不但验证了文献的记载,也更加证据确凿的证明:商朝不但存在,还是一个伟大的王朝,伟大的文明。
    虽然甲骨文的内容很多还有待破解,已破解的内容也多为祭祀占卜之类,但仍可以结合文献去回味这个王朝曾经的风光。
    一个时代的结束就标志着另一个时代的开始,当气数已尽的夏王朝在夏桀的折腾下快接近终点的时候,东部地区有一个部落的首领,带领着他的部落,在一个叫鸣条的地方将夏王朝送到了终点站。
    对手的终点就是自己的起点,站在起点上的这位部落首领叫成汤,他在灭夏之后就建立了自己的新王朝───商朝。
    成汤可能也清楚,他的后人也会出现像夏桀这样的人,但他仍然要站出来,完成推翻夏朝的使命,后人的事就让后人去办吧!
    今天我并不聊成汤是如何创业的,也不聊他是如何管理公司的,只说说他是如何传承公司的,而帮他传承的那个人就是今天的主角——伊尹,
    作为一个成功的创业者,个人能力出众固然重要,但这是远远是不够的,还得有优秀的助手,也可以说,得有能力让一批优秀的人愿意跟你混,成汤有这个能力。
    正因为有了这种能力,成汤才有了伊尹和仲虺等一批得力的助手,其中伊尹的名气是最大的,权利应该也是众助手中最得力的(记住这一点)。
    成汤走了之后,留下了两大财富,第一就是父传子子传孙的规矩,第二就是留下了一批能守护这规矩的人才,以伊尹为首。
    成汤的眼光确实不错,伊尹并没有让他失望,但也没有太让他省心。
    如果说轩辕黄帝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位明君,那伊尹就是历史上第一位贤臣,后世只要一提到辅臣,一般都会把两个人挂在嘴边,一个是后来的周公,另一个就是现在的伊尹。
    伊尹是如何跟成汤混的,有的说是伊尹用接近于毛遂自荐的方式自己创造的机会,也有说是三顾茅庐式被成汤请出山的,不管是哪一种,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伊尹活得比成汤久,久很多,在辅佐了成汤之后,他还辅佐了成汤的子孙一大批人,他的付出是对得起他的名号的。
    按理说伊尹的功劳就算不是后无来者,那也是前无古人。也正是因为如此,即使在伊尹辅政的后期出现了一点争议,也改变不了伊尹在后世中的形象。

    即便如此,毕竟还是有争议,在成汤走了之后,伊尹到底是一直都维持初心踏踏实实的服务老板,还是因为有了不世之功而最后有了不臣之心?
    争议的焦点就是伊尹服务过众多领导中的其中一位——太甲。
    伊尹在服务了成汤之后,又接着服务了两位领导,这两位可以直接跳过去了,等到第三位就没法跳了,这位就是太甲兄。
    准确的说并不是争议,而是竹书派向史记派发起的挑战。
    太甲是成汤的孙子,也是在伊尹的力挺之下继承王位的,但伊尹对太甲似乎不太了解。
    史记派认为,太假在位三年,“不明暴虐,不遵汤法,乱德”,说白了就是伊尹看走了眼。
    领导乱来,自己的工作是干不好的,伊兄可不希望因为自己的选择,而断送了自己的事业:既然能让你上去,也能让你下来。
    伊兄大失所望之余,一气之下就将太甲流放了,然后自己代行政务,说的不好听点就是废了皇帝,自己当起了代皇帝。
    之所以没有再立新领导,是因为他希望太甲兄在吃过苦头之后,能认识到自己的错误,然后重返领导岗位。
    太甲并没有让伊大叔失望,在反思了三年后,决定重新做人(反善),于是深感欣慰的伊尹就迎回了太甲,还让他继续做领导,最后太甲也没辜负伊大叔,成为了一名出色的领导,在他的英明领导之下,天下太平,诸侯皆服。
    过程很曲折,结局很完美,相信大家对这种情节都比较熟悉,因为这是小说的惯用手法。
    你可以怀疑世上任何事情,但不能怀疑权力的吸引力。
    即便情节很小说,占有绝对优势的史记派还是表示认可。
    这样一来,以人性的捍卫者自居的竹书派自然就揭竿而起了,竹书派认为,太甲本应继承王位,是权臣伊尹有了不臣之心,将太甲流放,然后自立。七年后,太甲潜回杀害了伊尹,夺回了王位,但念伊尹有功,善待了他的家人。
    这么看来,史记派就是电影,而竹书派就是纪录片。
    先来看看史记派的思路吧!此派认为,伊尹是一片好意,希望太甲能改变,将来继续回来做领导。
    这一点,属于严重胡扯,你认为领导太差,把他废了,然后等着他变优秀,继续回来做领导,当这是小孩过家家,闹着玩呢!?
    这种行为都不能用风险来形容,因为根本就不可能,不可能的原因有很多:
    首先,放逐太甲是希望他能改恶从善,可如果他不改呢?
    其次,就算太甲改了,已摄政三年的伊尹会心甘情愿或顺利的让太甲复位吗?
    最后,太甲复位了,难道不报复吗?
    答案是:太甲改不了(一个不靠谱的烂领导,要想变得优秀,重新投胎都还要看运气);即使改了,伊尹也不会让(当初我废了你,你要是回来了,肯定不会让我好看);即使让了,太甲也会报复(当初你废了我,我今天回来了,一定要找你算账)。
    而且太甲被放逐,仅仅是太甲的问题吗?如果太甲太差劲,可以再立一位(后面的霍光就是这么干的),而你在那个位置上呆三年又是几个意思?
    也就是说作为助手的的伊尹,从废掉老板的那一刻起,就已经踏上了不归路。
    从头到尾每个环节都充满了阴谋和暴力,而且权力游戏是人类世界最危险的游戏,特别是君臣之间,游戏的结局是要么权倾天下,要么身死族灭,这个游戏被伊尹玩的并不熟练。
    两大派系虽然有不少掐架的地方, 但也有其共同点,就是太甲被逐、太甲复位和伊尹的家族得保。不同点就是,太甲是如何复位的,伊尹又是如何死的。
    答案是:不知道。
    但有一个简单的结论就是:伊尹有功,太甲并不差。至于到底怎样,吵到现在都没个结果,所以才有派系,自然就没有所谓的真相。
    两大派系都有很多的传说成分,但史记派的粉丝占有绝对优势,毕竟人家有个超级粉丝群嘛(儒家),但站在人性和常理的角度来讲,这一局,竹书派胜算更大。
    结果是未知的,过程是精彩的,我们改变不了什么,但可以去尽情的想象。
    结局虽然未知,但伊尹的首辅之功和首臣之名是已知的,这已然足够。
    不管伊尹和太甲之间是个什么情况,反正最后还是都走了,除此之外,一切都没变,而王朝才刚刚开始。

    『迁都是个问题』

    聊完了成汤家族和伊尹的关系,再来聊一下他们家族的另外一个问题——搬家。
    也就是迁都,一个国家迁都是比较正常的,当迁都比搬家还频繁的时候,就不太正常了,但这对于商朝来讲也还正常,因为搬家对他们家族来说就是家常便饭。
    太甲之后,商公司在起起伏伏中又经历了十几位董事长,到阳甲这里时,公司已经入不敷出了,但还没到破产那一步,只是到了低谷,是低谷就还有机会。
    如果阳甲之后出现一位像夏桀那样的货色,那就真破产了,因为机会来了他也抓不住,如果要抓住机会再创辉煌,还得像少康那号人。
    可能是商王朝命不该绝,这个人及时出现了,此人就是阳甲的弟弟───盘庚。
    盘庚准确的抓住了这次机会,他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发扬他们家族的优良传统───迁都。
    搬家的目的无非都是希望居住环境更好,交通更便利。迁都也是一样的,但除此之外,迁都还有一个重要的目的,那就是建立自己的势力范围。
    盘庚同志并不是出去拉帮结伙,自立山头,他只是想从头开始,一展抱负,他具备这样的能力,而且成功了,可我们今天不聊他是如何成功的,只聊他是在哪里成功的。
    很多人肯定会问,史书上说是“盘庚迁殷”中兴了王朝,难道不是在殷成功的吗?还真不一定。
    确实有史书说盘庚是迁到了殷,但也有很多史书不这么认为,这就把一个不复杂的问题升级成了一个复杂的谜底:迁殷之前的都城在哪里?所迁之都又是不是殷?
    史记派和竹书派已经进入了战备状态。
    当然,我们今天所讨论的的盘庚迁都,也只是综合了考古和文献的暂时结论。
    就是盘庚自奄(今山东曲阜)迁到了殷(今河南安阳),然后还由武丁在此创造了盛世,直至商纣灭亡,两百多年未曾迁都。
    这种说法是在安阳殷墟发现之后,再结合竹书派的说法而得出的结论。可这样一来,不但全盘推翻了史记派的说法,还推翻了商朝最后的都城朝歌(今河南鹤壁)。
    聊迁都就必须要聊三句话,前两句是史记派的:盘庚继位时,将都城从河北迁到了河南,来到了成汤的故居(盘庚度河南,复成汤之故居);到武丁时又离开成汤的故居亳,迁到了河北(殷复去亳。徙河北)。在这里提示一下,史记派所指的殷是指殷商王朝,而不是指殷都。
    第三句是竹书派的,前面说过的,就是盘庚迁到殷直到商灭亡也未曾迁都(自盘庚徙殷至纣之灭,更不徙都)。
    竹书派的观点也存疑,但史记派那两句是疑上加疑。
    这几句话中迁来迁去的一些地名都让人头晕,在这之前我们先来看一看商朝灿烂的迁都文化。
    当商朝在推翻夏朝之前还是部落的时候,可能因为风水好的地方比较多,他们家族光记载的就有过八次搬家,哪八次就不管了,我们直接看看商王朝建立之后的搬家路线。
    成汤立国时定都于亳(今河南商丘地区),到了第十位统治者仲丁的时候,迁都于嚣(史记称傲),初步认定是今天的郑州地区,然后河澶甲迁往相(是安阳地区,但不是殷)。
    对于这两次的迁都路线,两派观点基本一致,好的,暂停。

    我们再来温习一下地理知识,看看这三个都城的地理位置,商丘在东部,郑州在西部,安阳在北部。这就形成了一个黄 角区,而整个商朝几乎所有的迁都行动也都是在这个三角区打转,之后的都城邢、殷和朝歌在安阳一带,而庇和奄就在商丘一带往东。
    这三个地区其实就是三个都城群,之间的地区也就是王朝的京畿之地,其中北部在黄河以北,东部和西部在黄河以南。
    两派的共同点是,王朝中后期的都城变化多在黄河南北。而不同点是,南多还是北多(河南与河北的问题,后面会有交代)。
    在河澶甲迁往相以后,他的继任者祖乙又开始行动了。
    从这里两派就开始掐架了,竹书派认为祖乙是迁到了黄河以南的庇,然后几经辗转又迁到了奄,而到了盘庚这里,就从奄迁到了北部的殷,再未动过。
    史记派认为,祖乙是迁到了邢(还在北部),直到盘庚才迁到黄河以南成汤的故居亳,到了武乙才去河北,也就是说祖乙至盘庚之前,都城可能有变动,但一直都在河北。而盘庚至武乙这期间一直在河南,等到武乙迁往河北之后,可能不是盘庚迁都之前的都城,但仍属于北部区。
    问题又来了,史记派的“河北”,说的自然是北部都成群,而河南却有两种说法 :东部区和西部区,这就牵扯出了第二个问题:亳在哪里?或者说成汤的故居亳在哪里?
    这似乎不是个问题,亳不是在商丘地区吗!
    还真不一定,因为好像有很多个亳,够复杂吧!那就先来解决第三个问题:有多少个亳?
    史书记载没有十个也有八个,但靠谱的只有三个:北亳、南亳和西亳。这三个亳的位置很复杂,也有争议,那我们就简化一下吧!
    南亳和北亳都属于东部都城群,南亳在今商丘以南,北亳在商丘以北至山东境内,都离得不远,这两个亳应该都属于当时的都城地区,只是从旧都搬到了新都,这在后世并不少见,因此所谓的南亳和北亳什么的,其实都属于亳,也都可以称为亳。
    关键问题是那个所谓的西亳,此亳远在两百多公里之外的西部都城群,故称西亳。
    更关键的问题是成汤当初有没有到过这里?或者说有没有在此建都?
    商在灭夏之前的部落时期,一直都在东部活动,也就是说成汤在灭夏之前,这个西部区属于夏的势力范围,有可能成汤灭夏后在这里居住过,或是为了方便管理夏国的故地,在此处建了一个仅次于都城的城市,还是有可能的。
    而且商王朝在夏朝故地没有经过长期的治理,是不会轻易的将都城迁过去的,至少成汤是不会的。所以说成汤将都城迁到西部而建立西亳的可能性是微乎其微。
    因此,史记派中,成汤故居亳是商丘地区的亳的可能性是最大的。
    好了,三个临时性问题有了答案:亳只有一个,就是商丘地区的这个亳,河南就是黄河以南的东部都城群。
    临时性问题解决了,但盘庚迁殷的根本性问题还没解决,这个问题可能没法解决。
    因为到目前为止,除了安阳的殷墟就是文献中殷的可信度较高外(并非绝对),其它的几乎所有都城的位置都存疑。
    如此说来,商朝几乎所有的都城位置和迁都路线都是有争议的,文献记载又太过模糊。两大派系截然不同的观点虽然都不完全可信,但却提供了商朝特别是中后期的大概都城方位和迁都路线。
    前面说过,两派虽然分歧很大,但他们的共识是商朝中后期的迁都活动主要在东部区和北部区之间,而且是频繁的迁都。
    因为这两个地区都属于黄河的下游地区,迫于黄河的水患,另外设立一个或数个具有都城功能的行都是有可能的,而殷墟在中后期以主要都城的形式存在是可能的,从殷墟的规模来看,即使没有文献中的两百七十多年,那至少两百年左右也是可能的。
    好了,说了这么多,关于盘庚迁都前后的位置问题,答案是:谜,依旧是谜。
    因为谁也说不清楚,除了盘庚。
    不过有些问题,还是可以说清楚的,比如盘庚之后的武丁是长期在殷的,并且还在那创造了盛世。
    这已经够了。
    如此说来,盘庚从哪里迁到了哪里似乎已经不重要了,反正都在那一块。
    很多事情,没有结果可能是最好的结果,只要过程够精彩,盘庚迁都就属于这种,至少目前是。

    『一切都在继续』

    我们可以怀疑伊尹与太甲的关系,也可以怀疑盘庚迁都的路线,但却不能怀疑镇国之宝后母戊鼎,也不能怀疑那万千甲骨,更不能怀疑这些背后的一个盛世───武丁盛世。
    这是历史中的一个盛世,也是第一个盛世。
    盛世从来都不是一个人能创造的,但都离不开一个核心人物。这个灵魂人物就是前面提到过的武丁,武丁是盘庚的侄子,也是商王小乙的儿子,曾被老爸安排到基层体验过艰苦生活,算是着重培养的。
    和成汤一样,能做出高业绩,还是因为有一批高手愿意跟他混,而这个些高手中的代表人物就是名号也比较响亮的贤臣傅说。
    像傅说这种高手自然是不轻易出山的,所以武丁和他之间还有一个出名的故事——“武丁求说”。
    武丁是幸运的,因为他不仅仅有贤臣辅佐,还有贤内助相助,此人就是他的其中一位妻子───妇好。
    妇好是个女人,干的却是很多男人都干不了的事,比如南征北战,在不打仗的时候还负责主持祭祀活动,要知道当时祭祀和战争一样都是国家头等大事,基本上都是男人的专业。
    在妇好看来,男人能干的,她照样可以干,并不是因为她是武丁的女人,而是因为她不是一般的女人——中国历史上第一位真正意义上的巾帼英雄。
    在贤臣和贤内助的辅佐下,武丁将商朝的领土、经济和文化都推向了高峰,而这个文明高峰的见证地就是今天的殷墟,当时的殷都。
    至于殷就不多说了,今天我们习惯称商朝为殷商,这个称呼是不是迁都殷以后因为影响力太大,后世才这么叫的,那就不得而知了。
    但要明白,今天的殷墟不但是商朝辉煌文明的见证地,也是我们打开商代文明的一把钥匙,殷墟也可能只是商朝文明的一小部分,却是当时华夏文明发展的一个缩影。
    可惜的是,武丁走的时候,虽然留下了丰厚的遗产,但他的子孙们没有一个争气的,非但没有将他的财产增值,反而是没有下限的贬值。
    所幸的是,武丁留下的家底很厚实,被他的子孙们造了很长时间,可像这么个造法,关门大吉只是个时间问题。
    当领导的岗位迎来帝乙同志的时候,商公司离倒闭只有一步之遥,而跨越这一步的并不是不争气的帝乙,而是他那更不争气的儿子。
    帝乙是谁可能很多人都不知道,可他的儿子却无人不知,因为正是在他这个儿子的努力下,商公司顺利的走完了最后的旅程,来到了终点站。
    此人就是夏桀的第一位追随者,也是发明了酒池肉林的那个很有代表性的末代败家子——纣王。
    商王朝共有三十多个领导,五百多年的寿命,也有了一个王朝该有的一切:开业、高峰、低谷、再创巅峰、然后来到谷底,最后腾地方……
    这似乎是夏王朝的翻版,但却比夏更像一个王朝,一个国家,因为证据太多了。
    这是一个伟大又有野心的王朝,在巩固了核心根据地中原地区的同时,开始向周边开发根据地,使得中原文化的势力范围开到了中原以外。
    出土的青铜器也告诉我们,商朝的青铜文明已经进入了非常成熟的阶段,最成熟的就是殷墟的后母戊鼎——历史之最,世界之最。
    地盘和文化达到一定高度的时候,经济也不会差到哪里去,从甲骨文中可以看出,当时的五谷六畜都有了,勤快一点的家庭还有点余粮和存款。
    吃饱了饭(这很重要),才有精力和时间去做点其它的事情,比如做些玉器和陶器什么的。
    连普通老百姓都能吃饱的话,那些高高在上的达官贵人们就容易吃饱了撑着,倒不是因为他们吃得多,而是因为他们不用干活,很难消化。他们只需坐在那里端着精美的酒器,欣赏着歌舞,还不忘在觥筹交错间交流一下享受生活的心得。
    醉生梦死的他们似乎忘了,酒能让人短暂的忘记烦恼,同时也会让人忘记,美好的生活是短暂的。
    酒已经麻痹了他们的神经,被麻痹得最严重的是他们的头子纣王,最后在纣王的英明领导下,他的王朝最终因为饮酒过度引发了并发症而一命呜呼了。
    永别了,商王朝,你依然有几分神秘和模糊,但却是真实的存在,辉煌的存在。
    当商王朝一片黑暗的时候,西部却燃起了希望之火,因为文明需要传承,而传承是一种责任。
    你若不想负责,那就换人。


    第四章: 西周二三事

    『崛起』

    从某种程度上讲,秦汉乃至以后的辉煌,都是因为站在了一个巨人的肩膀上,正是这个巨人代替商王朝,承担起了传承文明的责任——八百年周王朝,
    周王朝又分为无比灿烂的东周和开启灿烂的西周两个阶段,先看看是如何开启的。
    都知道西周的实际建立者是武王姬发,而间接的建立者是姬发的老爸姬昌,也就是周文王(后来追封的),可周王朝的奠基者却是姬昌的爷爷古公亶父。
    如果说姬发建立的是大周股份有限公司的话,那么在古公亶父手里的周还只是一个小作坊。
    很多年以前,古公亶父准备自己创业,于是就带着一群老乡从原来的地方迁到了一个叫周原的地方(今陕西岐山县一带),创业肯定得有个招牌,古公的这个招牌自然就叫周了。
    此时的周虽然只是一个小作坊,但再小也是事业。
    周族的祖先我们就不讨论了,其实也不太清楚,但清楚的是,发展到古公亶父这里时,周算是正式有了自己的码头。
    从古至今,所有创业者都是有两把刷子的,古公也不例外,在他的管理和经营之下,周已经从当初的小作坊发展到成为了一个有点规模的厂商了,而且生意是蒸蒸日上。
    和很多的创业者一样,古公的初衷也只是想把日子过好一点,并没有想要成为多大的富豪,如今也算是实现梦想了,他也很知足,可是实力不允许呀!
    因为古公先生的好口碑声名在外,周边的大小商家都抢着跑过来参股(旁国闻古公仁,亦多归之),他的事业开始在做大做强的路上狂奔,可终究还是奔不动了,他老了。
    晚年的古公已经没有精力去考虑发展问题了,他要考虑的是接班人的问题,老先生是很现实的,自己辛辛苦苦创下的家业,得找个优秀的人来继承。
    继承人还是有的,但没有人能入古公的法眼,他有三个儿子,老大叫太伯,次子叫虞仲,老三叫季历。
    很遗憾,在这三个儿子中,古公一个都没看中,但他却看中了一个孙子:老三季历的儿子姬昌。
    姜还是老的辣,在古公看来,这个孙子就是周族将来的希望,可现在的问题是,这个位置还轮不到他,准确的说是轮不到他老爹季历。
    因为当时已经有了嫡长制的观念,老大老二都还在,就算老大不在了,还有老二,就算都不在了,也还有他们的儿子,怎么也轮不到季历。
    别着急,很快就到了,因为不用轮。
    可能是古公的家教好,兄弟们懂得谦让,也可能是兄弟们都懂得父亲的苦衷,在知道了老爷子的意思后,老大和老二纷纷玩起了失踪(也有人说两人最后都跑到蛮夷之地去建立了国家),不管怎么样,前面两位都不见了。
    古公是一位有魄力的人,为了周族的兴盛,我就不去管你们了。昌儿,放心的上吧!等等,先让你老爸来吧!
    古公虽然是相中了孙子,但孙子他爸也不是吃素的。老爷子去世后,季历顺利继位了。
    季历是一位有进取心的同志,他在守着老爸留下的一亩三分地的同时,还不断的在外面抢地盘,不过他抢的都是西北方向戎狄控制的化外之地,毕竟上面还有领导,不能坏了规矩。即便如此,扩大地盘的行为仍然是高调的。
    季历此时并不知道,他的行为已经引起了大老板的注意和警惕——东边的商王朝。
    商王很不开心,真是目中无人,不经过我的同意,就跑去接私单赚外快,这是几个意思?
    来来来,到公司总部来坐一下。
    随后,商王以封官的名义将季历忽悠到了京城,当然不是叫他来做官的,更不是做客的,而是来坐牢的,准确的说是软禁。
    季历看来是低估了商王的反应,同时也低估了自己的影响力,看状况这趟是有来无回了。
    此时的商王是文丁,文丁的孙子就是名气大名声臭的纣王,这孙子还要再等等。
    文丁倒是个爽快人,没过多久就找了个莫须有的理由把季历给杀了,杀季历真的没什么理由,但文丁只认一条理由——季历对商王朝有威胁。
    文丁同志的想法是对的,但他不知道的是,商王朝真正的威胁是季历的继任者。
    得知老爸有去无回之后,姬昌继位,商王可能是出于愧疚(季历本无罪),也可能是做做表面工作安抚一下周人,同意当初封给季历的“西伯”(西部的一方之主)一职由姬昌继任,这就是我们所熟悉的西伯昌。

    “文丁杀季历”的说法是有争议的,但鉴于姬昌时期就有了干掉商的想法,说明这种说法也是有可能的,或者说是可能性之一,因为如果没有大的矛盾或环境有了巨大的变化,一个地方政权是不会跟中央对着干的。
    姬昌是什么时候想灭商的还不好说,但可以肯定的是,在古公到季历这段时期是没这个想法的,因为当时的周只能说是一个比较大点的部落,吃饱穿暖才是头等大事,只有没饭吃或者吃撑了才会想着去造反。
    但时间在变,环境在变,人也在变,特别是在季历死后,一切都在变——有饭吃也会想造反。
    姬昌应该在继位之后就有了灭商的想法,但并不强烈,毕竟在商这头强壮的骆驼面前,自己连马都算不上:发展才是硬道理。
    也不敢强烈,老爸的例子还在那摆着的,也正是在这种环境下,姬昌学会了隐忍的同时,也明白了一个道理:要想报仇或不被别人看不起,就得强大自己。
    可以肯定的是,在文丁时期,姬昌是相安无事的,到了文丁的儿子帝乙时,姬昌也没啥事,可到了孙子纣王这里时,姬昌的好日子就到头了,因为纣王很多事儿。
    下面有请商王朝的终结者,周王朝的成全者正式出场。
    纣王,子姓,名辛或受(名字挺多),史书上习惯称帝辛,我们还是叫纣王吧!这样更有亲切感。
    纣王之所以名气大,除了是亡国之君外,还因在残暴方面喜欢搞发明创造而闻名。
    比如他喜欢在一堆火上面架一根铜柱,上面涂满油,再让囚犯爬到铜柱上面去,坚持不住后就会掉进火堆里,然后惨叫一声,这个时候就是纣王最快乐的时候,他很享受这种感觉,除了喜欢把人制作成烧烤,他还喜欢把人做成肉酱或肉干等一些比较有创意的肉制品。
    但他又是有争议的,因为他有本事还有理想。
    我最讨厌的一种说法就是:某某人坏透顶了,但他很有本事。
    这是天下第一废话,没有本事又如何能坏得透顶。
    本领,如果不能转换成正能量,去帮助别人帮助社会,至少别做坏事,可如果把本领变成了负能量,去作恶去害人,那就只能用一个字来形容——坏,
    经常有人说,别再黑纣王了,人家也是有能力有想法怎样怎样的人!
    怎样的呢?
    是国家在他爹手上快灭亡了,他努力的去拯救国家而没有成功,然后很遗憾的看着国家灭亡了,很无奈的背了锅?
    还是国家在他爹手上快断气了,是纣王的不懈努力,使国家多活了几年?
    但凡他做到了一点或是半点,就算他是白的。
    别闹了。
    史书上说纣王同志天资聪慧,力大无穷,反正就是个文武双全的聪明人喽!这不是好事吗?!
    未必,还有下一句。
    自以为聪明,所以不听别人劝,还经常会掩饰和逃避自己的过错。
    这就完了,这类人聪明指数越高,破坏力越大。
    所以我的结论是,纣王是一个聪明有理想的蠢货。
    这并不矛盾,他聪明有理想不假,但却没有用在发扬光大祖宗留下来的产业上面,而是在努力的把这个家族式的老牌企业干倒闭(这可是要本事的),即使这并非他的初衷。
    这就是他的愚蠢之处:知道怎样走才是活路,可是不由自主的把自己往死里整。
    说到底还是一个能力问题。
    自认为天下第一的纣王同志还有一个更要命的缺点:心眼小,容纳不下更优秀的人。
    作为领导人,心眼太小,事业就只会越做越小。
    当姬昌的生意做得风生水起的时候,纣王不好好发展自己的业务,却妒忌起了姬昌。于是他坐不住了,不管姬昌是如何的低调,还是被纣王给盯上了。
    如果说姬昌最初灭商的想法只是星星之火的话,那再加点柴就会成为燎原之势,纣王很荣幸的成为了这个添柴火的人。
    老把戏上场了,纣王听信谗言(可能是故意的),把姬昌召来囚禁了起来,但他却没有他爷爷那么干脆,把姬昌关在羑里(今河南汤阴)很长一段时间,管吃管住却不下手。
    其实纣王也是有苦衷的,毕竟人家爹之前就死在咱爷爷手上,现在又杀人家儿子,太不地道了,还影响王室的形象,先看看周人什么反应吧!能趁机捞一笔也是可以的。
    千辛万苦大老远的把人家忽悠过来,就是为了捞一笔?最后的事实证明,不得不相信这就是他的目的,至少是之一,蠢。
    周族中从来都不缺高手,他们知道纣王还有一个更致命的缺点:贪财好色。于是就投其所好……
    当亮晶晶的金银财宝和绝色美女出现在面前时,纣王的眼睛简直要被亮瞎了,头也发晕了:是不是自己错怪了姬昌。不但马上放人,为了表示诚意,还赐给姬昌弓箭斧钺等御用物品,意思就是不但原谅了姬昌,还给予了很大奖励:以后你看谁不顺眼都可以打,当然除了我。
    这就不是蠢的问题了,而是昏,有人说纣王暴而不昏,我反对,其实我也不想这么说他,是他自己在用行为告诉大家:我有理想,但是我很蠢很暴还很昏。
    太好了,纣王的客气程度出乎了姬昌的意料,不管了,反正现在可以名正言顺的搞扩张了。
    不过与其说是纣王太愚蠢,不如说这些都是周人共同努力的结果。
    至此,新仇加旧恨,灭商正式成为了姬昌的终极目标,此生不成,子孙继之……
    这次的商朝之行,姬兄除了燃起了复仇的烈火,更是坚定了他的终极理想:拯救万民于水火。
    纣王已无药可救,商王朝已病入膏肓。
    姬昌回去以后,表面工作还是要做的,割点地送点钱什么的,一样都不能少。同时,伐纣大业正式开始。
    姬昌同志似乎比他老爸和爷爷还厉害,他不但像他老爸一样进行扩张(当然他的行为都是合法的),可能因为姬兄的口碑好势力大,自动来归附的人更多,地盘越来越大,影响力也越来越大。
    此时的周已经是初升的太阳,而商则是落日的余晖。
    地盘和影响力都有了,姬昌发现,还差一样东西——人才。
    好领导身边从来不缺优秀的助手,而且在需要什么样的人时,什么人就会出现,此时姬兄碰到了一位相见恨晚的人——姜尚。这就是大名鼎鼎的姜子牙。
    姜尚,姜姓,吕氏,名尚,字子牙,也称吕尚,其他的称号加起来比纣王多的多,但我是个有情怀的人,还是叫姜子牙吧!
    据说姜兄是在河边钓鱼时认识姬昌的,不不,叫错了,认识姬昌时,姜先生已经七十多岁了,应该叫姜爷爷。
    他们到底是怎么认识的,认识后又说了些什么,我也不清楚,反正以后姜爷爷就跟着姬先生混了。
    姜子牙可不是什么原始天尊的徒弟,也没有哪吒和杨戬那样的助手,更没有像申公豹那样难缠的对手,但可以肯定的是,在灭纣的过程中,姜老先生是立有大功的。
    除了外聘,公司内部也注重人才培养,比如他们姬家的周公、召公和毕公等等都是一流的人才,特别是那个周公,不过兄台还没出场。
    一时间,小邦周已是人才济济,经过不断的开疆扩土之后,“天下”这块蛋糕已经被周切走了一大半,即使没这么夸张,至少也说明在经过姬昌同志不懈努力之后,周已经有实力向商叫板了。
    在此期间,姬昌一直都奉行一条原则:发展再发展,低调再低调。高手一般在亮剑之前,都会低调得让对手忽略自己的存在,然后再致命一击。
    商的末日已经不远了,姬昌也快熬出头了。
    很不幸,姬昌到底是没有熬出头,就在一切准备就绪,万事俱备,连东风都已经请来了的时候,姬昌去世了。
    但是很幸运,他有一个优秀的儿子叫姬发,古公老先生家族的基因真是没的说:姬家人的帅哥多不多还无法考证,但经过考证的是——人才多。
    姬发就是人才中的人才,他不但继承了父亲的家业,还继承了父亲的遗愿——灭纣。
    这只是基本目标,姬发同志的愿望更加宏伟,他准备吞掉商公司建立大周公司的同时,还准备将公司上市。

    『决战』

    姬发很激动,但并不冲动,他很清楚,目前虽然实力不差,但时机不到,而且自己刚当上船长,这艘船上的人还不一定都认可自己。
    所以在继位后,姬发并没有急于伐纣,而是在姜子牙的辅佐下继续着父亲的老路:低调、发展、往前走。
    经过多年的积累和准备,姬发准备先测试一下。
    那时候没有多少造反的案例可以参考,还是谨慎一点比较好。
    这次的测试非常重要,一则可以检验一下这些年的成果,二则可以看看东边那个蠢货的反应,最后还可以看看,在关键时刻有没有跳船逃生的。
    他测试的方式就是伐纣,假伐。
    姬发率领大军来到了离商都朝歌不远的孟津,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前来响应的诸侯竟然达到八百多个(这是有多恨纣王),且士气高昂,大有一举把纣王赶到江里喂鱼的架势。
    虽然有很多所谓的诸侯其实也就今天的一个村或镇,但就算是八百个村长都带着村民来了,阵势也挺吓人,再说了,姬发感叹的并不是来了很多诸侯,而是很多诸侯都来了。
    形势一片大好,姬发却出人意料的宣布:撤军,理由是未受天命。
    诸侯们很失落:搞得像演习一样。姬发却很淡定:本来就是演习。
    演完习,开个会,各回各家吧!此次行动史称“孟津观兵”。
    姬发窃喜,此次行动大获成功:士气高、支持率高、纣王的愚蠢指数高——没反应。
    孟津,我还会来的。
    其实此次的军事准备已经足够了,但还差一项很重要的东西——信心。姬发是个很有信心的人,但造反这活毕竟是玩命的买卖,自己没干过不说,之前上千年,也只有成汤干过,几率太低,所以他准备得再充分,始终是有点底气不足。
    小心驶得万年船,这次先热热身到朝歌门口转转,下次就直接到屋里坐坐了。
    西边忙得是热火朝天,东边的纣王又在忙些什么呢?兄台也很忙。
    纣王在大搞建筑工程和发展娱乐项目,当然工程的目的就是为了完善娱乐项目,比如他会建一个池子,里面倒满了酒(喝的时候方便一点),是为酒池;他还会搭上一些架子,上面挂满了肉(吃的时候好拿一点),是为肉林。他还会让一些男女赤身裸体在里面跑来跑去……剩下的就是一些少儿不宜的画面了。
    当然他不是一个人参加这些活动的,有一个人一直陪着他——妲己,这个人我真的不想提,但又不得不提,因为她立了一项大功——让纣王更像亡国之君。
    先声明,这个妲己虽然不是狐狸精变得,却是狐狸精转世,在她的妖风之下,敌人到了家门口,她丈夫都无动于衷,当然,主要责任还是在她丈夫。
    说纣王无动于衷其实有点冤枉他了,他想动,但是有苦衷——主力部队都去东征去了。
    主力部队不在了,他也无所谓,因为他始终认为,自己是天选之子:你们这些乌合之众成不了什么气候,待我平定东夷之后,再来……
    信迷信,还不把敌人当回事,就算是他老祖宗成汤出来也没辙了。
    重要的是姬发不会给他任何机会:我已经准备好了。
    公元前1046年,也就是孟津观兵两年后,纣王的各种娱乐项目和血腥活动也都达到了极限(神挡杀神,佛劝杀佛),商公司全体员工的忍耐也达到了极限,老天也准备抛弃他了。
    为了周族大计,为了天下苍生,姬发决定不等了。
    可在这关键时刻,姬发得到了一个不好的消息:商王的东征战争已经取得了胜利,准备回军。这下麻烦了。
    一点都不麻烦,其实这是一个好消息。

    东征的胜利让纣王更加坚信,自己就是天神下凡,谁也奈何不了他,包括姬发。
    对姬发来讲,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因为一个人狂妄到极点的时候,就是最脆弱的时候,此时不战,更待何时!
    姬发带着父亲的遗愿和姜子牙等一批得力干将出发了,他们将去开创一个属于自己的王朝。
    周军与各诸侯大军再次来到了孟津,这次姬发没有作任何的犹豫和停留,目标直指朝歌。
    但周军并没有直接攻击朝歌,而是来到了离朝歌不远的牧野。
    与其去朝歌与商军硬碰硬,还不如在这等着商军送上门,因为以纣王那种老子天下第一的性格,是不会在城里当缩头乌龟的,他宁愿当一只逃跑的兔子。
    牧野,有说是个地名,也有说是朝歌郊外的旷野之地,不管是地还是地名,反正是可以容纳双方大军的一块地方。
    一切都准备好了。
    果不其然,纣王得到了周军来到家门口的情报后,并不惊讶,也不惊奇,而是有些兴奋:终于等到你们了。
    所以他决定亲自露一手:等我拿回姬发的首级,再和东征回来的将士们一起庆功。
    于是他没等东征大军回来就临时组建了一支十七万人的部队,亲自率领,直逼牧野。
    姬发,牧野就是你们的葬身之地。
    先来看看双方的实力对比,周军五万,商军十七万,就人数而言,商军有绝对的优势。人多当然是一种优势,但有时,人多反而是一种累赘,特别是那些东拼西凑来的,商军就是。
    商军号称十七万,却都是临时由奴隶、囚犯和普通老百姓组成的杂牌军(关键还是强迫的),让那些平时有可能连锄头都没拿过的人,突然拿起刀枪上战场,就是让他们去送死。
    不过这些人跟纣王的想法是有区别的,纣王认为,这是他们表现的机会,而他们认为,这是一次弃暗投明的机会。
    周军虽然只有五万,却是一支有着充分准备、由优秀统帅率领的精锐部队。
    还有态度方面,纣王率领的明明是杂牌,他却当精锐,对方明明是精锐,他却认为是杂牌,如此情况下,姬发闭着眼睛都能打赢。
    当浩浩荡荡的杂牌军来到牧野时,周军已誓师完毕,按照当时的惯例,双方摆好阵势之后,再派代表到阵前喊一些什么我乃天命、尔等逆贼之类的废话,然后……
    过程很简单,也不用任何的战略战术,只用四个字来形容就再恰当不过——一触即溃,当然指的是商军。
    双方一接触,商军就开始大量倒戈,当看到周军的时候,他们仿佛看到的不是敌人,而是救星,他们真正的目的似乎也不是来打仗的,而是来投降的。
    刚开始动手,就已经结束了,凌晨开打,天亮结束,与其说这是一场经典的以少胜多的战役,不如说是一场不算融洽的受降仪式。史称“牧野之战”,我称“牧野受降”。
    一看形势不对,纣王以兔子的速度跑回了朝歌,此时天已近黄昏,还能往哪里跑呢!可是后面的追兵仍在继续。
    纣王也是个有自知之明的人,他清楚的知道自己将面对两种结果:被俘和被杀。
    这都不是他想要的,所以他就委屈了一下自己,选了第三种:自尽,至少还有点悲壮成分(历史中自尽的人总会得到些许同情)。
    他缓慢的走向了曾经夜夜笙歌的鹿台,又看了最后一眼美丽的夕阳,还有那些他最爱的珍宝:生不带来,死要带走。除了夕阳带不走,能带走的都带走,随即引火自焚。
    纣王败了,因而失去了国家,之所以失去了国家,因为失去了民心,没有了民心,就没有了他所谓的天命。
    何为天命?兄台可能在自焚的时候都没搞清楚,但他的对手搞清楚了。
    自从古公老先生开始,就知道以民为本,你对人民好,人民自然记得你的好。经过几代的传承,从最初只是为了吃饱饭,到最后连纣王的饭碗都能挤掉,也正是遵循了这一原则:天命是仁德,是民心。
    姬发接受天命取代了商朝,也将接受天命去传承华夏文明,去创造一个属于这个时代的辉煌。

    『周公辅政』

    公元前1046年,商王朝和纣王一起进入了火海,成为了过去,取而代之的是周王朝和他的主人姬发,现在应该叫周武王,至此,大周股份有限公司正式挂牌子了。
    周王朝是不是这一年成立的是有争议的,咱就当是这一年吧!
    创业难,守业更难,创业时期,抓住机会,可能一步就到位了,守业时期,一步不到位,可能就回到解放前了,如果守得好, 就能撑个几十甚至几百年,所以马虎不得。
    面对这么大的一个摊子,到底该怎么弄?我太难了。
    所以,当开始挂牌子的时候,武王同志却一点都不兴奋,反而是整天忧心忡忡,吃不下,睡不着,这也是可以理解的,因为想要牌子一直挂下去,是个技术活。
    姬发是有这个技术的,但他的身体状况不咋滴,他决定加快进度。
    所幸,经过长时间的日思夜想,他终于琢磨出了一套方案。
    第一步,当然是刀枪入库,各回各家,各找各妈,该干活的干活,该娱乐的娱乐,用今天的话说就是由战争状态进入了和平建设状态,当然了,这一状态好不好,取决于下一步走得怎么样。
    下一步就是核心人员安置问题,也就是那些功臣大佬们的问题,这是最头疼也是最考验管理者能力的了。
    其实管理国家和今天的管理企业的模式都是差不多的道理,大概分为独资企业和合资企业。所谓独资,在当时还没进化到那种程度,这是八百年后嬴政的发明创造。
    合资就是所谓的股份制了,其实摆在姬发面前的只有股份制这一个选择,这在当时已经是比较先进的了,而当时的股份制比我们想象中的股份制还要股份的多。
    当时姬发的管理队伍与后来刘邦朱元璋的管理队伍区别是很大的,刘邦他们的队伍里很多都是穷苦出身,跟着大哥枪林弹雨的才慢慢过上了好日子。姬发的队伍却不一样,那些乡长镇长的日子一直都过的不错,他们也本来就有自己的地盘和队伍,跟姬发一起造反时也都是自费的,他们跟姬发之间更像是合作关系,合作的目的也是为了让自己的利益最大化,如今抢了块大蛋糕,不想多分点就不正常了。
    蛋糕是必须要分的,但如何分,又如何分得大家都满意(至少大部分人满意),这就看姬发的了,其实他都准备好了。
    为了让分蛋糕的工作顺利进行,姬发准备在东部新建一个根据地,然后……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短短的两年时间,所有的计划才刚刚开始,姬发的生命却已经结束了,匆匆的结束了。
    周武王似乎就是老天派下来灭商的,至于管理国家,老天安排了另外一个人,所幸的是,这个人不但继承和完善了姬发那一套,还将之发扬光大。
    此人相当了得,他在军事上面可能没什么名气,但在政治方面,那就是个天才,这个人就是武王的弟弟姬旦,也就是后来如雷贯耳的周公。
    周公,姓姬,名旦,最早的封地在周,故称周公,也可称周公旦,但可能是小时候太喜欢周公解梦了,感觉这个称呼也比较佛性,还是叫周公吧!
    武王走了之后,太子姬诵继位,这就是小朋友周成王,因为太小,得有个大人带着,最好是个高人。
    放眼望去,虽然也有姜前辈那样的人才,但就综合能力而言,没有比周公更合适的了,关键还是自家叔叔,虽然在权力面前,自家人也多不靠谱,但周公还是很靠谱的。

    在武王的众兄弟中,周公的德和才若认第二,无人敢认第一,而且在姬发去世之前,他也一直都是得力干将,能力和忠心是作为辅臣的两个重要因素,而周公还有第三个——姬发的信任和支持。
    总之,兄台已经准备好了。
    周公很清楚,对没有任何野心和欲望的他,辅政并不是个好差事,弄不好连小命都辅进去了,但为了王朝,为了社稷,他决定拼了。
    周公最后也没让兄弟失望,他不但创造了辅政的千古美谈,还成了以后历史中辅政的标杆,最杰出的崇拜者和追随者就是霍光和张居正二人。
    而不同的是,周公不但匡扶了王朝,还为华夏文明的发展作出了杰出贡献,更加难得的是,他虽然曾经也被误会过,但他有一个安详的晚年,在历史中辅政的权臣能善终的不是极少,而是奇迹,能善得这么有影响的,善得这么没有争议的,周公独一份。
    万事开头难,周公的开头更难。
    在所有的王朝里,权利过渡都是大问题,加上周当时又是创业之初,就更不稳定,而最不稳定的是周公的这个位置,如今又是敏感时期,敌人一定比朋友多。
    对于这一点,周公是有心理准备的,但他万万没想到,首先跳出来找茬的竟然是自家兄弟。
    武王在灭商之后,为了稳定商朝遗民,就把纣王的儿子武庚封在了曾今商朝的都城,另外把自己的三个兄弟管叔、蔡叔和霍叔都封在了武庚的周围。傻子都看得出来,他们的主要工作就是监视武庚,历史上也称“三监”。
    这三兄弟显然不傻,所以对这个工作很不满意,姬发在时,他们可以憋着,等姬发不在了,他们就不太想憋了,等看到周公在朝中说一不二时,他们决定不憋了。
    都是自家兄弟,你凭什么在朝中享福,我们兄弟几个就该在外面干这个,老子们不干了……
    这就是历史中的“三监之乱”,因为三监还联合了武庚一起反,所以也称“武庚之乱”。
    造反也得有个名义:周公欲行不轨。
    向来好事都是没什么人学,坏事却没什么人不学的,后世以清君侧的名义造反,估计就是从这里学的。
    当然,不满周公只是这三位兄台叛乱的原因之一或是叛乱的借口。总之,这三位是比较搞笑的,本来是去替兄弟监视别人,如今却跟所监视的人一起来坑自己的兄弟,也是够有能耐的。
    这还不算,他们为了彻底表达自己的不满,还顺便拉了大小十几个方国一起坑,这就太不像话。
    再次证明,在利益和欲望面前,很多时候,“兄弟”只是个称呼(在之后的历史中会无数次的得到印证),不过有说是三监蛊惑了武庚,也有说是武庚蛊惑了三监,不管怎么样,现在他们都是蛇鼠一窝。
    面对共同的利益,任何人都可以成为朋友。
    当家这活真不好干,位置还没坐稳,外面有人闹事,内部的同事也不给好脸色,关键是小领导因为受到了负面影响,开始怀疑了,这就不是麻烦了,而是危险。
    周成王当时还是个孩子,他本来是很相信这个叔叔的,可是今天有人说他叔叔是流氓,明天有人说他是坏蛋,时间长了,这孩子也被带偏了。
    周公是个有责任感的人,再危险也得上,因为国家此时需要他。
    在尽一切努力得到领导的信任和同仁的支持后,周公开始行动了,首先当然是去解决东边那几个闹事的家伙。
    周公踏上了东征的道路。
    事实证明,三监不是三傻,并不是那么容易能被干掉的,至少可以撑几年。
    但周公也不是吃素的,你撑几年我就干几年,在经过数年的苦战之后,该干掉的还是被干掉了,不该干掉的就被放掉了(流放):哪远滚哪去,省的再给我添麻烦。
    解决三监的同时,三监的那些虾米同伙们自然也都被端了,那么王朝的势力和直辖面积就更大了,周公也更麻烦了。
    对周公来讲,平叛并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真正的问题是平叛之后的问题。
    这个你们也不用担心,周公已经准备好了。

    『礼仪之邦』

    外部的竞争对手被消灭了,内部搞破坏的人也都被干掉了,至此,大周股份有限公司也正式上轨道了。
    股份公司想要发展的最大前提就是,如何保证股东们的利益,说白了就是如何配股,这是个大问题,也是个大学问。
    旧有的那一套已经过时了,要解决新问题,就得用新的方式,新的制度。
    所谓新的制度,就是将前任董事长姬发同志建立的那一套进行完善和细化,再加一些创新。
    下面先进入分地盘的环节,这可是最考验人也最让人头疼的问题,可不是随便分的,到底该怎么分,谁多分少分,都是大有门道,得按照标准来。
    什么标准?周公也定好了。
    就是先将所有要分封的人进行一个等级划分,然后再给予相应的名号,再根据相应的级别和名号分给相应大小的土地,原本有土地的人就给他挂个相对的名号。
    说的俗一点,这就是封官授爵,在当时属于封邦建国,也就是所谓的分封制。
    受封也是有条件的,那个时候还不流行任人唯贤,亲戚还是值得信赖的,当然了,特别贤能或者是功劳特别大的,也是可以任一下的,比如姜子牙同志,简单说,受封的人群就是以亲戚为主,功臣为辅。
    周公先将除天子以外的所有诸侯分为公、侯、伯、子、男等五个级别,这种爵位制度和观念与整个封建社会是同生共死,只是每一个王朝都有一定的改动。
    与爵位高低直接挂钩的就是封国的大小,爵位定好了,下面就开始分地了。
    首先确定的当然是老大(天子)的地盘,就是王室直接管理的地区,这块地方可以不是最大的,但一定得是风水最好、最富庶、最具战略性的黄金地段。
    按照姬发当初的计划,为了方便管理商朝故地,准备在东部的洛水和伊水的交汇处再建一个都城,是为洛邑(今洛阳),也就是东都成周。
    原有的都城镐京(今西安地区)不变,是为西京宗周,这两京之间的范围,就是王室直接控制的京畿地区,这块地方绝对是天下之中的风水宝地,也是目前所知道的历史中记载最早的“中国”地区。
    天子的地盘确定了之后,就轮到诸侯们了。但要记住一点,分封的前提是以天子有绝对的实力和权威为基础,要不然下面那些人是镇不住的,所以京畿之地是不能动的(至少目前不能动),以保证天子有足够的实力来维护其权威。
    自古以来,有实力才有话语权,在当时,实力就是地盘和人口,到后期王室一天天的衰落,就跟王畿之地的一点点缩小有直接关系。
    京畿之地以外的地盘就全部分出去,他们姬家的兄弟当然还是占大头,当时封的主要诸侯国有七十多个,姬家人就占了五十多个(虽然兄弟不一定靠得住,但至少在心理上比异姓有安全感),除了姬家兄弟外,还有一部分就是国家功臣和亲戚(姻亲),另外还有少量的旧臣。
    前面说过,封国的大小基本上都是按照爵位的高低来的,大部分都算公平合理,如姜子牙的齐国(侯爵);也有一些感觉不合理的,如楚国(子爵),地盘不小,爵位不高,总感觉不公平,所以一直在南边闹腾,但此时王室实力雄厚,公不公平就这么着了。
    封国虽有大小,但在今天看来,大的并不大,小的却很小(几十平方公里),有的可能跟现在的乡差不多。
    除了以上的五级之外,还有一种不够级别的“附庸国”,抬举一点的话可以称为第六级,给点面子也能统称为诸侯国。但实际上这些还不是诸侯,属于准诸侯,所以不够级。
    就是说这些附庸连被王室管理的资格都没有,只能成为那些大诸侯的小弟。当时主要的诸侯虽只有几十个,但大大小小所有的诸侯国实际上是以“百”为单位。
    所有的诸侯国君都可以按自己的方式治理国家,只要不闹事,搞好邻里关系,在自己的地盘干嘛都可以,相当于合法的土皇帝。
    也就是说,除附庸以外的五级诸侯之间没有任何隶属关系,他们只有一个共同的领导,那就是周天子。
    各诸侯国之间是不能闹矛盾的,要不然天子是不高兴的,但你要是跟外人闹,天子就管不着了,这样边境地区的伙伴们就有福了,向蛮夷之地扩张就成了他们的日常,比如南方的楚国与北方的晋国和燕国等等,前提是你得有那个本事。
    不管有多少诸侯国,或是你在自己的封国内干些什么,都永远要遵守一个前提:周天子是真正的也是唯一的老大。
    各诸侯的职责是不但要经营管理好自己的地盘,还要定期到京城向天子汇报工作,顺便交点保护费什么的,天子一旦要扩张或者有什么大项目时,诸侯们还得出钱出人。
    虽然天子不会干涉诸侯们的工作和私人生活,但天子也有天子的规矩,那就是在任何时候,只要天子需要,诸侯们都得是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因为天子就是独一无二的月亮,诸侯们则是点点繁星,繁星们不但要保护月亮,还要衬托出月亮的光芒。

    至此,大周股份有限公司的经营模式和管理体制正式形成,总公司位于位置最好的天下之中,实力也最强。一切由董事长说了算,全国各地的分公司都由各部总经理说了算,总经理要定期到总公司述职,当总公司遇到经济困难或在跟别的公司搞市场竞争时,各分公司必须提供支援。
    如果有公司不守规矩怎么办呢?
    好办,董事长会带着总经理们对你进行制裁,当然,那个时候的制裁并不是把你裁掉,而是以教训为主,听话就行。
    在后世看来,分封制是落后和迂腐的,但在当时绝对是一大壮举和重大突破,也是当时的需要,不但解决了国内的各种问题,还通过分封将周天子与华夏大地的所有诸侯国都紧密的联系在了一起。
    也就是说,你以前的位置即便很偏,或者是处于三不管地带,今天只要受封了,那就归天子管,这还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所有的诸侯国都被纳入了华夏文化圈,那么华夏文化圈在得到扩大的同时,民族、文明的融合也得到了促进和加强。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可不是吹出来的,而且大一统理念也开始逐渐形成。
    好了,人都安排好了,规矩也都定好了,那如何让这些规矩稳定的延续呢?
    就是公司已经成立了,如何才能让公司称为百年甚至千年企业呢?
    这其实就是一个传承问题,传承又离不开一个核心问题——权力继承,也就是继承者的问题。
    那个时候要想像现在这样搞选举是不可能的,那还不简单,让儿子们继承就可以了。
    确实是让儿子继承,但却没有那么简单,能受封的人一般都是妻妾成群的,儿子多不说,还有嫡庶之分,很不好办。
    有家业的人去世一般都会留下两样东西:财富和权力。相比之下,财产就容易解决一点,都是可以协商的,只是钱多钱少而已,可如果是只能由一个人继承的权位呢?这就不是多和少的问题了,而有可能是生和死的问题。
    不要紧,周公有解决方法,他推出了分封制的配套工程宗法制。
    宗法制,就是在宗族内部,按血统远近以区别亲疏来继承权利,核心其实就是嫡长子继承制。
    简单点说就是只有正妻所生的长子即嫡长子才有资格继承权位。不管是聪明还是蠢货,只要不是精神有问题,就他了,其他的特别是庶出的就别惦记了。如果庶出的是长子,也没戏,以嫡出的为主,如果嫡长子比老爸还死的早,有嫡长孙的就嫡长孙了,孙子也没有那就轮到了嫡次子高兴了,如果正房的没有儿子,或都死完了,庶出的才有戏。
    专业的说法就是“传嫡不传庶,传长不传贤。”记住这一点,在后世的演变中虽然不是绝对的,但却为权利继承提供了一个可行标准。
    那如果到了三代四代以后该怎么延续呢?不急,周公在宗法制里面讲解的很详细。
    在宗族内部,嫡长子是唯一的大宗,其余诸子就是小宗,这样大宗和小宗不仅是亲戚关系,还是上下级关系,而每一个小宗的儿子们都会形成一个大宗和诸多小宗,然后以此类推,不断分宗,形成诸多的大宗和小宗。
    这就是宗法制的力量,这种制度就使整个宗族像一棵树,稳定而有序的不断分宗和成长,就不断的会有新的树枝,而最终不管如何的枝繁叶茂,都属于树根。
    这唯一的树根就是公司唯一领导董事长。
    周公真是个天才,他将宗法制的力量完美的引用到了政治格局中,在这种体制下,周天子是绝对的大宗,嫡长子继承王位,其余诸子皆为小宗,同时可以得到低一级的爵位为各地诸侯,而在诸侯内部,由嫡长子继承爵位为大宗,其余诸子为小宗,也可以得到再次一级的爵位,然后层层下推,便可以代代相传,绵延不绝。
    如此一来,所有的大宗和小宗之间除了是亲戚和上下级之外,还可以通过联姻的方式把异姓诸侯也变成自家亲戚。
    高,实在是太高了,天下诸侯都是我家亲戚,天下就是我的家。
    周公将族权和王权进行了完美的结合,目的是建立一个尊卑有序和等级分明的家国一体的宗法体系,家国国家,“国家”的称呼可能就是这么来的。
    好了,该安排的都安排了,该规定的也都规定了,该结束了吧!
    当然没有,周公的大脑一刻都没有停止过转动。
    为了巩固和稳定这些规定,周公使出了最后的杀手锏——制礼作乐,这可不是什么壮举,而是创举。

    礼乐,听上去好像并不是什么制度,如果你这么想,那就错了。在当时,礼乐不仅是最先进的看得到的制度,还是看不到的制度。
    这么说吧!礼乐不但能给违反制度的人以惩罚,重要的是还能让人承受道德上和舆论上的谴责,比如你做错了一件事,罚点款你会无所谓,但如果别人都说你没家教,或是看到你都绕道走,那可就太痛苦了。
    鉴于周公先生的这个礼乐制度极为全面和复杂,如果太专业,一本书都讲不完,其实我也讲不来,那我们就用最简单的方式来大概的了解一下。
    礼者,天地之序也,看字面意思就已经明白了吧!秩序秩序还是秩序,周公制礼的初衷就是维护他制定的等级分明的社会制度,其中的吉礼、嘉礼、宾礼、军礼和凶礼等五礼体系,涵盖了上至天子,下至黎民,大到国家政策,小到衣食住行,人和人的尊卑贵贱都有明确规范;什么级别的人做什么事,说什么话,称呼什么都有一个明确的标准;该喊什么叔啊伯啊,该穿什么衣服行什么礼也都说得明明白白,不可僭越。
    这些远远都超过了今天我们对礼的认知,一句话,周礼就是今天所有礼仪的祖宗。
    这就是文明,无与伦比的文明,说白了就是让我们如何做人,如何做一个有道德有礼数的人,说不好听一点就是努力的去区别人和动物的不同,直到今天我们一直都在做这件事,虽然人有时候还不如动物。
    乐者,天地之和也,意思也都明白,和睦和睦再和睦,家和万事兴,国和天下定。当然乐的直观作用还是可以陶冶人的情操,这在当时是次要的,重要的是可以协调社会秩序,乐能有这个作用吗?
    当然有,乐的宫、商、角、徵、羽等五音象征的正是人、事和不同的等级,只有将这些进行有序的协调,才能体现乐的核心价值——和谐精神。
    君臣之间的和谐,父子之间的和谐,整个社会的和谐。
    今天的乐当然也是乐,甚至更加的多元和生活化,却是此乐非比乐,早已没有了当初的作用和影响力,我们都在努力的摒弃传统文化糟粕的同时,却没能留住传统文化的高雅,乐只是其中之一。
    现在知道周公同志的厉害了吧!音乐都能成为治理国家的手段。
    礼和乐是相辅相成的,社会要稳定,就得和谐,想要和谐就得各安其所,各尽其职……这才是礼和乐的初衷。
    有礼必有乐,有乐是为了有更好的礼。
    这些成就都已经不得了了吧!但不是最重要的。
    最最重要的是,礼乐的初衷本来只是为了维护政权的稳定,却一不小心让历史进入了礼乐文明的时代,华夏文明也从此真正的成为了礼仪之邦。
    关于西周初期的制度之所以讲了这么多,主要是其本身的影响力和历史作用,也因此才使得这一阶段成了中国历史乃至中华文明的转折点。
    华夏文明也从此正式区别于周围落后的文明,华夏族群也正式形成,“华夷之辩”的思想也开始逐渐形成了。
    终于结束了,这些就是周公这些年劳心劳力为王朝乃至历史做出的业绩,我以前从来不信周公解梦,现在我信了,他解的不是梦,而是文明的密码。
    每一个伟大的时代,都会有属于这个时代的英雄,文明发展至此,其实一切都是历史的必然,到底是时代造就了英雄,还是英雄创造了时代?可能都有吧!
    不管怎么说,周公无疑是这个时代的英雄,他完成了前人的遗愿,也留给了后人无限的财富。
    天下之中的洛邑建成了,周公在洛邑的明堂中,主持了对先王的祭祀,现场近千名诸侯齐聚一堂,行着周公制定的礼,听着周公制作的乐,享受着这空前不绝后的文化盛宴。
    从此,一个新的灿烂辉煌的时代开始了。
    七年过去了,短暂而匆忙,但已然足够,一切都已经进入了正常轨道,周成王也长大了,周公决定,还政于周成王,是真诚的还(记住这一点,这是能善终的根本所在),可后世的很多辅臣,有周公一样的才能和功业,却始终学不会这一招,才没有周公一样的结局。
    我已经实现了我的梦想,我累了,该休息了。
    周公的所有努力都是为了让王朝长久,但他知道,任何一个王朝都会有天命结束的那一天,周王朝也不会例外。他也知道,再好的规章制度,董事长不带头去遵守和维护,也是摆设。如今,在周公的努力下,大周公司也正式上市了,至于公司以后的经营,是盈是亏,股票是涨是跌,就交给后人吧!
    不过,也有很多事情是周公不知道的,他不知道,他所建立的礼乐,能让今天的我们还自豪的称为礼仪之邦。
    他更不知道,在几百年后,他有一位铁杆粉丝叫孔丘,就是以他的思想为基础,创造出了一种学说叫儒学,影响了中国两千多年。

    『轮回』

    任何一个王朝或本身的制度,到了一定程度都会出现危机,周王朝也不例外,不过此次的危机是从外部开始的。
    引发这次危机的是周公司的第五任领导穆王, 说这位仁兄之前,得先说说他的前任,也就是他老爸昭王,因为他受他爸的影响太大了。
    在昭王时期,有些诸侯已经开始不听话了,而昭王本身又是个强硬派,所以他的解决方法是不听话就打,他的一生就是在打来打去,最后就是在南下打楚国的时候一去不返。
    不返就是死在外面了,怎么死的,说法很多,具体怎么样,就只能去问昭王了,反正是死了。
    昭王虽然喜欢打,也喜欢搞扩张,但是他的扩张行动都是控制在王朝内部,属于内部矛盾,他当然也想走出去,但面对外部的那些戎狄,他还是有自知之明的,保持一定的距离是比较明智的选择。
    这说明,昭王同志虽然有点好战,但好歹人家有两把刷子,而且还很理性。
    穆王同志继承了他老爸好战的特点,却没有继承他老爸的能耐,更别说理性了,他这小子偏偏不信邪,总想找个对手试一下身手,在经过千挑万选之后,他竟然选了一个他爹都不敢碰的对手——蛮夷。
    不可否认,西周在穆王时期算是达到了巅峰,但伴随巅峰的往往都是危机,这个危机就是强悍的犬戎部落。
    在此之前,作为少数民族的犬戎,虽然没有像诸侯王一样高规格供奉天子,但也是臣服于周王室的,至少民族之间都相安无事。
    喜欢搞事情的穆王可能是为了证明自己比老爸还强,非得希望人家像诸侯国一样供奉王室,那人家当然不愿意了。
    不愿意那就打得你愿意,随后穆王就找了个理由发兵犬戎,准确的说他是想感受一下犬戎的厉害。
    结果如他所愿,捅了马蜂窝,被蜇得满脸是伤的回来了。
    史书上没记载此战的经过,只说是胜了,还带了几只动物回来了(这算哪门子胜仗)。
    此战过后,人家戎狄就不来了,算是不承认你了。穆王还是不信邪,又打了一次,这次军事行动是真的胜了,但在政治上却是输的很惨,因为戎狄从此不但不来了,还自立门户,单干了,人家单飞之后不但越来越强,如果缺吃少穿了,还会过来抢个劫什么的,这都是穆王的功劳。
    将敌人变成朋友,那叫能力,将朋友变为敌人,那叫破坏力,穆王属于后者。
    先来了解一下这个犬戎吧!当时周王朝将中原以外荒远的包括游牧民族在内的落后民族,通称为蛮、夷、戎、狄,其实就是对落后部族的一种蔑称,犬戎和西戎都是这个意思。
    其实荒远并不远,当时的农耕区还未完全成形,很多地方都是跟游牧游猎部族交错居住的,特别是在边境一带,如在今天的山西和河北的北部地区,都分布着大量的戎狄部族,还有沿海一带和长江以南地区都有。
    此次因为穆王的折腾,使王朝外部的环境变得恶劣,也为最终的亡国埋下了隐患,这还不算,关键是北方的戎狄渐渐成了以后所有中原王朝的威胁。
    一般在外部危机之后,内部危机就会紧随其后,在穆王之后的共王和懿王时期,大周公司因为管理混乱导致了公司业绩严重下滑,最严重的结果是董事长的话越来越没有分量了。
    当一个公司的业绩惨不忍睹却又不至于倒闭的时候,就需要改革,往往在这种时候有能力的人就出现了。
    这个人就是共王的弟弟,也是懿王的叔叔姬辟方,是为周孝王。
    按规矩,王位怎么轮也到不了姬辟方,而应该是当时的太子姬燮。可不知是姬燮没有能耐,还是姬辟方太有能耐,总之,辟方兄没按规矩继位了。
    可能是孝王的继位坏了规矩,像司马迁这种认死理的读书人是最讨厌这种不守规矩的人了,所以在他的史记里几个字就把辟方兄给打发了,但从“孝”这个谥号就可以看出,后世对他的工作还是认可的,而且只要是提到孝王执政的史料,对他的业绩也都是肯定的。
    除了做业绩,辟方兄用人也是有一套的,比如他当时就提拔了一个重要的人,此人在当时不那么重要,但他的子孙却改变了历史,先介绍给大家认识一下:此人赵非子是也。
    赵非子,赢姓,赵氏,名非子,这个家族的人到底是该叫赢某某还是赵某某,演变到后来连史学家都搞不清楚了,以后会说到,在这里就不解释了。
    赵非子的家世本来还是不错的,到了他这里就不咋地了,但他有一个爱好:喜欢马啊牛啊之类的牲畜,特别是对它们产仔这些生理活动很有研究,后来有人把他的经历告诉了孝王,孝王很好奇,就把非子召过来聊一下,结果发现,这位兄弟不只是喜欢牲畜,简直就是这方面的专家。
    既然如此,那就发挥你的专长吧——养马。

    专家就是专家,事实证明,让一个人专注的去做他喜欢的事情,不成功也会成龙,非子就是这一类人。结果可想而知,孝王在大赞自己用人得当的同时,也大赞非子养马得当,奖励是少不了的。
    后来就把他提拔为了附庸,封在秦地。附庸国,前面介绍过,在诸侯之下,还不是诸侯。所以赵非子也称赢秦。
    现在都知道了他的身份了吧!没错,他就是后来的秦始皇的祖先,也是秦国的开创者,如果是秦始皇创造了大秦公司的话,那如今的赵非子就像当年的古公亶父一样,成立了一个属于自己的作坊,不过好歹有了自己的地盘,但他做梦也不会想到,几百年后他的子孙会把全天下都变成他家的地盘。
    善于识人用人是作为一个高手的基本技能,孝王能力有多强,或者说他是用什么手段上位的,就不研究了,但在这里可以得出一个结论:
    如果没有姬辟方,周王朝会继续衰弱,可有了姬辟方,王朝却衰弱的更快。这是几个意思?
    因为他坏了规矩,坏了嫡长子继承制的规矩,对于一个国家或企业来讲,原则性的制度一旦遭到破坏就很麻烦,如果领导带头搞破坏,那就相当麻烦,周王朝根基的动摇就是这样开始的。
    但规矩始终还是规矩,孝王之后,王位还是回到了姬燮手里,这位燮老弟在众诸侯们的支持下顺利继位了,是为夷王,这就是规矩的重要性,但已经回不到当初了。
    燮老弟不具备维护规矩的能力的同时,还在继续着破坏之路。
    因为夷王是诸侯们拥立的,加上他有没有太大能耐,那些诸侯就很难把村长当干部了。
    地方的实力派一旦在心里不把领导当回事,那很快就会用行动来证明了。一时间,不尊重王室和不来朝见的情况成了家常便饭,可燮兄弟也是有想法的,为了维护王室的尊严和证明自己不是个软柿子,一直想找个机会雄起一把。
    机会很快就来了。
    可能当时齐国表现没那么好,在领导那里落下了话柄,再加上交际关系又处理得不太好,导致有人在领导那里煽风点火,最后齐国很幸运的成了出头鸟。
    齐国可是大佬级的诸侯国(姜子牙的封国),敲打一下齐国可以起到震慑作用,于是以召见分公司总经理的名义,将齐国的总经理齐哀公忽悠到了总部,找了个理由把他给煮了。
    所谓煮,在刑罚里有个专用词叫烹杀,听名字就挺吓人,反正很残忍。
    有观点认为,是夷王昏庸,听信了馋言,如果你这么认为,那就太小瞧他的智商了,因为他再傻也不会因馋言而对一个大国下如此重的手,所以这一切都是他自己的主意和计划,这样做也是要魄力和实力的。
    从此事件中也反映出,王室的权威虽然大不如前,但只是不如前,想要办谁还是办得了的,这是夷王的想法,也是他一直想证明的,但最后的结果却出乎他的意料。
    煮哀公是夷王时期的一个转折点,其目的本来是想震慑一下各诸侯,最后却一不小心震动了和诸侯们之间的关系——你可以随时办齐国,是不是也可以随时办我们。
    本来是想树立一下自己的威信,结果没掌握好力度,搞过火了。
    最后为了缓和一下双边关系,夷王同志又做了第二件事,这件事同样没把控好力度,又过火了。
    这件事也是夷王时期的第二个转折点——夷王失礼。
    可能因自己是诸侯们扶立的,想表达一下感激之情,也可能是因煮了哀王,想表达安抚之意,或是担心得不到诸侯们的支持而有点心虚,所以夷王在接见诸侯们的时候,“故意”坏了规矩——下堂接见诸侯。
    礼法有规定,天子接见诸侯不用下堂,如今你竟然自降身价跑下堂来和诸侯们打招呼,成何体统。这不是客气,而是失礼。
    别人不把你当干部就算了,你自己都不把自己当干部,那你之前岂不是白忙活了。
    这看上去只是堂上堂下的芝麻小事,但在礼制森严的当时,可是不得了的大事,这也是周王朝衰弱和礼乐崩坏的一个转折点。
    都说穆王伐犬戎和夷王失礼是王朝走下坡路的标志,这并没有错。但二者是有区别的:穆王的行为有点属于个人行为,而夷王的做法则是时势所迫。
    当然,如果说国家的衰微是因为某个人,不如说兴衰本就是历史的必然,更是一个王朝的轮回,谁也改变不了,只是方式不一样罢了。
    不过,周氏公司还在继续着下坡之路,而且越来越快。

    『制度的弊端』

    如果把前后八百年的周王朝形容成一个人的话,那首先这个人就很长寿——八百岁,是历史中最长寿的一位。
    再一个就是周先生的一生大致可以分为三个阶段:青年(西周)、中年(春秋)和老年(战国),周先生的青年时期刚开始是风光无限的,后来却经常生病,直到大病一场后,元气大伤。
    到了中年时代,刚开始还能坐轮椅,到了后期基本上就卧床不起了。
    而到了老年,已经是生活不能自理了,后期就跟植物人一样了,跟死人的唯一区别就是还没咽气,但他一直在坚持,坚持到咽下最后一口气。
    病情怎么会如此的稳定而让人慢慢的断气呢?因为他得了一种很稳定的病——分封制后遗症。
    病因当然是因为分封制,对周先生来讲,分封是一颗神奇的药丸,老天是公平的,你吃下这药丸便能延年益寿,其副作用却是让你生不如死。
    因为这后遗症是一种慢性病,不像癌症什么的,让你痛苦个几个月,就可以痛快的解脱了。首先你会不知不觉的患上此病,然后让你慢慢的感觉到痛,越来越痛,会一直痛上个几百年,让你感觉“好死不如赖活着”就是骗小孩的,直到最后慢慢的痛死。
    周王朝就是这样慢慢稳定的挂掉的,痛苦的是他后面的大半辈子都在受病痛的折磨,直到最后一步一步的见了阎王。
    在西周森严的礼制中,如果诸侯违反了礼乐,轻则声讨,重则征讨,可如果天子自己违反了呢?那就……
    前面说过,老板如果带头坏了规定,那员工就只能争先恐后的学习了。维护规矩的人都不在乎规矩,怎么可能指望遵守规矩的人去在乎呢?
    从夷王之前的孝王时期开始,周王朝就开始生病了,天子们也是从这时开始了破坏规矩之路,礼乐也正式踏上了崩坏之路。其实也怪不得天子,因为坚守礼乐是要以实力为支撑的,没有实力的坚守是脆弱的。
    没有实力的坚守就是硬撑,硬撑是撑不了多久的。
    也就是说,礼乐的不断崩坏和王室的实力逐渐下降是成正比的,所以一切都是大势所趋,怪不得谁,只是在下坡的路上尽量少折腾,因为一折腾,下坡路就不是在走了,而是在滚。
    实力的下降当然是跟分封制有关系的,从建国到夷王时已有一百多年,任何制度如果不变革都会腐化,而分封制的与众不同之处就在于——无法变革。
    也就是当分封制的副作用发病的时候,就无药可医,再说一次,分封制只属于那个时代。
    分封直接的副作用就是,诸侯容易坐大,同时王室却在持续走弱,之前说过,在当时所谓实力的强和弱,除了领导者的能力之外,最直接的就是土地和人口。
    王室的京畿之地刚开始还是挺可观的,可天子也有子孙呀!他们也得给封地呀!等一百多年之后,子孙们就把京畿这块蛋糕切得所剩无几了,地盘和人口都没有了,还谈何实力。
    诸侯们却正好相反,他们的土地不但不会缩小,遇到个别不稳定的年月,还可以趁机抢个劫,这样地盘就越来越大,人口也越来越多,实力怎能不强。
    分公司,个个财大气粗,总公司却是捉襟见肘。虽然没有实力,但名号的影响力还在,所以暂时还没摘牌子。
    以前我曾天真的以为,王朝和许多诸侯之间不都是有血缘关系的亲戚么!后来才知道,靠亲戚来维持关系的说法,比你去向你爷爷的哥哥的孙子借钱还不靠谱。
    别说以前,就是现在连一母所生的兄弟姐妹,在成家之后为了利益都能拿刀砍,等过个三五代,那个三爷爷家的谁谁谁叫什么呀!没听说过呀!
    更何况是在那个有点钱就可以妻妾成群的年代,等到第二代就有可能成为敌人了,要等个一百多年,双方的子孙如果在战场上相遇,可能厚道的一方会说:看在我们是同一个祖宗的份上,我会让你死得痛快点。
    从共王开始到西周灭亡,有能力有想法的君王还是有的,想恢复王室权威的君主也是有的,但结果只会衰弱得更快,还是那句话,如果要折腾就不是在走下坡路,而是在以保龄球的方式下坡。
    可能只有在他们努力过后才会明白,曾经的权威已经回不去了,王室的衰弱已不可逆转。

    『那一年』

    夷王之后,其子姬胡继位,这就是“大名鼎鼎”的厉王。
    这位仁兄很有想法,这么说吧!如果他老爹夷王是不把自己当干部,那这位兄弟就是太把自己当干部。
    在他的身上也再次验证了一个道理:世上绝大部分的干部都是有想法的,但有能力的干部却是绝少部分,兄台显然是前一种。
    这位姬村长没能力不说,还总是把自己当独一无二的大干部,他的宗旨是,以压制人民为乐趣,以人民敢怒不敢言为成就,与人民作对的领导可不是一位好领导。
    人民就好比一个弹簧,压得越狠,反弹的力度就越大,直到最后把你弹下来,甚至弹死你。
    周人就是这个弹簧,最后终于受不了厉王的压制,群起而暴动,把厉王给弹下来了。遇到如此变故,这位兄台的解决方法相当果断——直接开溜,结果他一口气跑到了彘地(今山西霍州)。
    逃跑的时候就忘了自己是个干部了,你就这点出息了。
    如果他自尽,后人可能还会给他一个向人民谢罪的评价,结果他竟然厚颜无耻的躲在彘地不出来,当然老天是公平的,他既然那么愿意在那待着,那你就永远的待在那吧!
    村长跑了,这个干部的位置不能空着呀!得找个人来主持工作吧!这真是个事儿。
    由此也可以看出,姬村长不是带着领导班子避难去了,而是单枪匹马带着几个随从逃命去了,这就有点贪生怕死的嫌疑了。
    先不管他了,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谁来管事?
    好了,竹书派和史记派掐架的精彩时刻又到了。
    史记派认为,厉王开溜之后,由周公(周公的后人)和召公(召公的后人)两位重臣来共同管事,史称“共和行政”。
    而竹书派认为,共同执政的观点就是胡扯:明明是一个称为共伯和的诸侯来管的事。
    不过竹书派也认为,共伯和也只是一个傀儡,真正当家的还是周公和召公两位权臣,毕竟厉王那个大神还在,这就算是过渡的临时政权。
    那到底哪一派是对的呢?关于这个问题就是专门写一本书也不会有个结果,因为这个事情的结果就是——没有结果。
    历史上有很多事情的结果就是没有结果,此事算一个,待我简单粗略的来了解一下:
    从字面上理解,这就是一个乌龙,共和与共伯和,就多了一个字。共和,就是共同执政;共伯和,是指共国的一个诸侯,名和,爵为伯。这真是只有一个字的区别,却是一万个字也说不清楚。
    首先可以肯定,这不是巧合,因为两种说法一定有个先后,毫无疑问,后一种说法肯定是受了前一种说法的影响,或者是根据前一种说法演变而来。
    如何演变的呢?要么就是后一种说法无意误解了前一种说法,要么就是刻意曲解了前一种说法(这种情况,曲解的可能远远超过误解)。
    这就有了一个大概的结论:把共伯和曲解成共和的可能性,要远远大于把共和曲解成共伯和的可能性。
    换一种说法就是,如果共伯和一个人执政不太可信的话,那周、召二人共和行政还十几年……鬼都不信。
    好了,这个问题就到此为止了,我不希望有结果,但我希望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自己的结果。
    到底是共和还是共伯和,其实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厉王出逃这被称为共和元年的一年,是公元前841年,这是中国历史确切纪年的开始,这一年,注定要被载入史册。
    因为从那一年到现在,中国的历史记载从未间断过,这是伟大的一年。
    为了安慰姬胡兄,我认为这也算是他歪打正着为历史作的一点贡献吧!
    公元前828年,绝望的厉王如他所愿——在彘地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这些年,他不知道是愤怒、忏悔还是憋屈,也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想什么都没用了。
    因为他过的是软禁的生活,想走又走不了,可他又不想死,所以他唯一可以做到的,就是等着自然死(这也算是世上最痛苦的事之一了)。
    厉王既然不在了,临时政府也该结束了,共伯和与共和也成为了过去式。
    继位的是厉王之子——太子姬静,是为宣王,宣王也和他爹一样是个有想法的人,但他有一样他爹没有的东西——能力。
    姬静兄是个好同志,他努力了,也尽力了,他用分封制仅剩的一点余威,创造了王朝最后的中兴。在我看来,这个所谓的中兴,更像是王朝的回光返照,因为在宣王晚年的一些失策之后,王朝不知不觉的到了黄昏,却没有看到夕阳。
    几十年的努力付诸东流之后,姬静兄郁郁而终。
    宣王幸运的从疾病缠身的王朝解脱了,但王朝还没解脱,不过也差不多了。



    『最后的折腾』

    让王朝彻底解脱的是宣王的宝贝儿子姬宫涅,这位就是如雷贯耳的周幽王同志。准确的说是姬兄让王朝告别了青年时代,直接步入了卧病在床的中年时代。
    正因为有了如此“功绩”,所以姬宫涅的名气比他爹要大很多,这都是拜司马迁先生所赐。
    作为亡国之君,想让司马先生说你的好话,似乎是不太可能的,相反,太史公为了表达周幽王比之前的夏桀和商纣王还差劲,就特殊照顾的给他加了一个精彩绝伦的故事——烽火戏诸侯。
    对姬兄这个浪漫的故事,我可以做一个简单的总结:一个一厢情愿的董事长,为了取悦一个不爱自己的女人,竟然数次戏耍自己的下属,最后因为失信于人,而导致人才两空,另外还搭上了自己的小命。
    这是一个爱情故事,具体的内容就不说了,大家也都知道,而且像这种具有教育意义的爱情故事,论精彩程度,谁也超不过太史公。
    这个故事到底是不是戏说,或者说他们所谓的爱情有没有司马迁说的那么不堪,都不好说,但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就是周幽王对褒姒的爱是真的——真爱,更加肯定的是,王朝的灭亡离不开他们的爱。
    爱一个人是没有错的,但爱过头就容易犯错,一把手要是爱过头,那就要命了。
    姬兄为了表示对褒姒的爱,他有没有点烽火还不知道,但他做了一件比放火更严重的决定:废掉王后申后和太子宜臼,立褒姒为王后,其子为太子。
    这下就玩大了,亡国的大门已经向本已摇摇欲坠的王朝打开了。
    这可不是一般的人事任命,也不是简单的不守规矩,而是破坏了礼乐的底线,虽然有很多前任也坏了不少规矩,但都没有他坏的这么离谱。
    问题的关键并不是他有多爱褒姒,而是宜臼和他娘并没犯什么原则性错误,凭什么为你的移情别恋买单。
    这还不算,最重要的是这申后也不是一般人,人家是申国国君申侯的女儿,在婆家受了委屈就只能回娘家了,当然是带着宜臼一起回去的,逃回去的。
    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还能往哪里跑呢!
    人家逃回娘家也是迫不得已,还不是担心在王宫里过了今天看不到明天,按理说这是姬兄有错在先,如今人都被你逼走了,正好就坡下驴,就这么着吧!
    可姬兄很不识趣,他不知道什么驴下坡,只知道自己的面子下不来,结果一错再错,竟然去逼迫申侯交出人家的女儿和外孙。
    真是欺人太甚,这申国虽然在众诸侯国里排不上什么名号,但申侯还是有几分硬气的:你废了我的女儿和外孙,害得他们躲到娘家避难来了,竟然还来抓人,这简直是奇耻大辱,老子不干了——反。
    我反的只是姬宫涅这个混蛋。
    冲动归冲动,申侯也是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的,所以他还联合了其他一些对幽王不满的诸侯,此外他还怕一次性干不掉对方留下后患,就又作出了一个更为冲动的决定:
    联合周王朝的对手——犬戎,专业的说,这是勾结。
    这就不对了,你跟你女婿之间再怎么闹,顶天了也属于家里的事,你却为了自己的利益去勾结外人,这是要落骂名的,再说在当时的环境下,通过内部协调解决,不一定会是你死我活。
    得到如此天上掉馅饼式的邀请,犬戎很兴奋:还有这等好事?!这可是你们请我去抢的,那我就不客气了。
    犬戎虽然有点疑惑,却没有丝毫的客气,他们可是做梦都想打到宗周去,只是做梦都想不到,会名正言顺的打过去。

    这是内部矛盾和外部危机的一个总爆发,导火线是姬宫涅自己,自己犯了错就得自己买单。
    究其根本原因,用今天的话说就是,抛弃了爱你的人,而去爱上一个不该爱的人,最终受到了惩罚,这种事情当然不能把责任推给女性同胞,归根结底还是姬兄自己的毛病。
    联军很快就攻破了宗周,也很快的结果了周幽王和太子,至于褒姒的结果,史书没明说,但可以肯定,结果不美丽。
    都何必呢!
    请神容易送神难,特别是土匪强盗,犬戎接下来的行动完全是在按计划进行,尽情的烧杀抢掠,吃好喝好抢好之后就大摇大摆的离开了,暂时的。
    可这些行动却超出了申侯他们的计划:真是一群强盗。
    人家又没说不是强盗,再说了,强盗也是你请来的。
    可怜那申侯并不知道,好戏还在后头:强盗一旦尝到了甜头,是刹不住车的。
    申侯的反叛是有一定的不得已,且他的初心也只是反幽王,如今却连整个王朝都反掉了,不管他是有意还是无意的,那个王朝最辉煌的阶段已经成为了过去。
    不过最后的结果应该是申侯所乐见的:和各路诸侯一起立前太子宜臼为王。
    这对王朝和宜臼来说看似一个不错的结局(毕竟没被灭掉),实际上是一个艰难的开始。
    有人会问到,为什么申侯不取而代之呢?很简单,他没那个胆,也没那个能力,甚至想都不敢想,还有那么多的诸侯在那看着呢!
    在那些有分量的诸侯们看来,你小小的申国为了你的个人恩怨,而换下了天子,我们可以容忍,但你如果想替下天子,我们绝不容忍。
    这也是分封制的作用,诸侯国越多,王室越安全,因为谁都不敢动,反之诸侯国越少,王室就越不安全,当诸侯国只剩下一个或一家独大的时候(比如后来的秦国),王室就油尽灯枯了,这需要过程。
    如此看来,天子大位于情于理都是宜臼同志的,于情,宜臼是申侯的外孙,于理,宜臼是前太子。其实宜臼也很“无奈”:本来我可以再等几年顺利接您的班,您老人家非得逼着我提前上任。
    就这样,姬宜臼正式走马上任了,这就是周平王,也就是后来东周的第一位国君。
    这一年是公元前771年。
    此时的宗周已是满目疮痍,一片凄凉,而且犬戎还时不时的光顾一下,这里实在没法待了,换个地方吧!
    可能武王在建东都的时候想过这个问题,哪一天西边待不下去了,记得东边还有个家。
    不管是不是这样,反正到了第二年,也就是公元前770年,姬宜臼带着一家老小搬到了成周洛邑。
    这就是历史中的平王东迁,仰慕已久的东周正式开始了。
    从幽王挂掉到他的儿子继位,再到搬家,这短短一两年的时间,对他们姬家来说,比之前两百多年的变化还大,在这多事之秋里,有太多的疑问和谜团,多的足以让你眼花缭乱:
    周幽王到底是怎么死的?申侯为什么宁愿联合外族也不去找那些大的诸侯国(勾结外族的锅可不是好背的)?为什么申侯联合外族杀了国君而所立的新君又能得到诸侯们的认可?在继位以后,竹书派记载以虢国为首的诸侯国们是不是又立了一位称为周携王的天子,而与平王形成二王并立的局面?如果周携王存在,那这个临时政权又是如何消失的?周平王对申侯的行为有多高的参与度?又是否有弑父的嫌疑?平王为何要东迁?
    我经常说,有很多事没有结果就是最好的结果,因为真的说不清楚,就比如以上这些问题,就算再过几千年也还是那个结果——没结果。
    但不管有多少疑问,其中根源只有一个:斗争,权的斗争,利的斗争,乃至生存的斗争,最后所有的斗争结果也都是为了新的斗争。
    有人说,当时平王无需东迁,各诸侯如果团结一致,犬戎根本不在话下,这……
    假如所有的“如果”都成立的话,中华文明可能不会有那么多的屈辱,当然也不一定会有更多的辉煌。
    正因为有了那么多如果,历史才有故事,文明才更灿烂。
    总之,平王东迁了,还是那个叫周的王朝,虽然此周非彼周,却是一个同样伟大的周。
    第五章 最后的礼乐

    『礼乐的力量』

    平王搬家可是个大事情,这绝非只是换了个地方,家还是那个家这么简单。而是家仍是那个家,国却非原来的那个国,因为今时不同往日。
    王朝虽然还是周氏,却早已不是曾经的那个周氏,当然了,现在虽然没以前有分量了,但却为以后的王朝搬家树立了一个模版:
    根据地不在了,但尚存一定的实力,宗室的人也都还在,那就换个地方再建一个根据地,还可以苟延残喘一阵子,运气好的话可以喘个几百年。
    后世为了区分平王东迁到洛邑的周和他爹那个镐京的周,就将他爹的周称为西周,他的周称为东周。
    东周正式登场了。
    周王朝的青年时代结束了,正式进入了卧病在床的中年时代,不过刚开始的病情并没那么严重,还可以坐坐轮椅。
    西周灭亡意义重大,却不是一件光彩的事,因为除了有外族的力量参与外,也带了一个很不好的头:一些势力为了自己的目标和野心,不惜勾结外族,出卖国家利益,这一点,后世某些人学的很好。
    王室的力量迁到东部以后,在西周的故地又产生了一股新的力量,一股在将来能一统天下的力量。
    平王搬家时,是在郑、晋、秦等几个诸侯国的护送下来到洛邑的,各位帮了这么大的忙,自然是少不了好处的,秦襄公的表现可能尤为突出,于是就正式封当时还没有什么分量的秦襄公为诸侯,封为了诸侯得给人家封地呀!可如今王室已经没有什么地盘可以给出去了,那就封在……宗周故地吧!
    这可是块大地方,也是块风水宝地。
    别高兴太早,好地方还轮不到你,因为此时的宗周大部分都在犬戎手里。
    没错,只要你能从犬戎手里夺回来,能夺多少是多少,夺回来多少都是你的,就看你的本事了。
    这虽然近似一张空头支票,却也足以令秦襄公兴奋,因为支票的数额巨大,不但升级成了诸侯,还可以合法的进行扩张,能赶宗周故地的犬戎,也能赶各路诸侯,这是一块相当有潜力的肥肉,能不能吃到或者能吃多少就看你的能力了。
    不急,慢慢来。
    也不用太久,二十多年后,秦襄公之子秦文公夺回了宗周故地,现在应该叫秦国了,从此,秦国将以此地为根本,使尽所有的手段向外扩张,数百年后,他们将取代一切,征服一切。
    记住这一点,所谓所有手段,就是不择手段,那些所谓的道德仁义都当不了饭吃,统统靠边站,利益才是王道。可能是他们在与犬戎的交锋中受了什么刺激,所以也变得很犬戎(这一点很重要)。
    秦国虽然是没日没夜的东征西讨,日子却越来越光明,周王室虽然稳定下来了,日子却越来越黑暗。
    经常有人问,为什么平王东迁后,王朝会急剧的衰弱,直到最后逐渐成了一个摆设,这其实是个被复杂化的简单问题。
    实力没有了,权威就没有了,啥都没有了,你不衰弱还想逆袭不成?而平王东迁只是急剧走弱的一个转折点。
    权威是以实力为保障,而实力又是以土地和人口为保障,西周末期,土地已经被七七八八分得差不多了,等搬到洛邑之后,地盘更是拦腰来了一刀,堂堂王室如今只剩下洛邑那芝麻大块地盘,谁还会把你放在眼里。
    虽然没人放在眼里,如今也是面子里子全无,但毕竟还是王室。
    小弟们虽然不把大哥放在眼里了,但毕竟习惯了有个大哥,所以大哥的名号还能维持维持,能维持多久呢?不多,五百多年。
    为什么还能撑这么久呢?这个问题一会再讲,我们先来了解一下是哪五百多年。

    都知道,东周的历史分为春秋和战国两个阶段,其实在当时是没这个叫法的,这是后世为了区别东周前期和后期政治格局的不同才有的称呼。这两个称呼又是因为两本书才有的,一本是孔子修订的《春秋》,前期就称春秋;一本是汉朝刘向所著的《战国策》,后期就称为战国。
    那春秋和战国又是从哪一年到哪一年呢?这个问题很复杂,虽然只是一条简单的分界线,却是很有学问,也很有争议,因为说法有很多种,其中靠谱一点的有两种。
    一种是从平王东迁的公元前770年,到周敬王去世的公元前476年止,将第二年周元王元年就是公元前475年作为战国的开始,因为孔子这本书记载的是公元前722年至481年的历史,而481至476年这几年都还是敬王时期,当然也就属于春秋了。而将周天子即位的公元前475年,作为战国的开始也是情由可然。
    第二种说法很直接,就是按战国七雄的政治格局实际形成的时间开始算,即公元前403年,就是韩、赵、魏三家正式被周天子封为诸侯开始算。
    其实从哪里划那条线真不能太较真,我们就这么简单的理解吧!公元前476年之前无疑都属于春秋,那476年之后既然不是春秋,那就很自然的都划成战国了,这必然也包括公元前475年至403年这段过渡阶段。
    就是这么简单。
    还要提醒一下,战国时期是到秦统一六国的公元前221年才结束,而东周王室在公元前256年就被秦国给干掉了。
    所以说东周的末期是战国,而战国的末期却不属于东周。
    东周的故事太多太精彩,精彩得似乎永远都讲不完……那就不讲了,还是继续刚才的话题吧!
    之所以还能维持五百多年,其实前面已经讲过了,那就是分封后遗症,虽然生不如死,但毕竟活着,真的就这么简单吗?
    当然……不全是,与分封制同时存在甚至相互依存的还有另外一种力量,这也是最后能让王室在没有实力和权威的情况下继续活着的神秘力量——礼乐。
    如果说制度和法律影响着人的行为,那礼乐就影响着人们的思想和观念,而观念又潜意识的影响着人的行为。
    你天子虽然大不如前了,以我们的实力也可以轻易的把你灭掉,但你毕竟还是君,我还是臣,我可能会不守规矩,也可能会有过分的行为,但我时刻清楚自己还是个臣子,暂时是不敢造次的,再说了,还有那么多诸侯在那看着呢!
    这就是礼乐的力量。
    礼乐在当时已经发展得不只是礼和乐了,而是一种精神支柱,一种信仰,更是一把道德利剑。
    整个东周的发展过程就是礼乐逐渐崩坏的过程,因为没有力量去维护,这把道德利剑经过几百年的风雨侵蚀,最后只能自然的变成了一块废铁。
    这也怪不得谁,因为是历史规则。
    王室还在,天子也还在,诸侯们不找天子的茬已经是万事大吉了,这种情况下,天子自然的就管不了下面的事了,那诸侯就只能各自为政了,这就形成了实际上的分裂,可这种分裂和我们印象中的分裂又有点不一样,是合法的,长期的,因为是天子默认的。
    王室已经进入了中年时代,如今我虽然已经坐在轮椅上了,甚至连门都出不了,但在这个新的漫长的时代里,根据时代的需求,我仍将以老大的名义发挥余热,毕竟你们还在叫我大哥。

    『争霸』

    新时代不一定是什么好时代,对周王室就是如此,新时代也不一定是坏时代,对诸侯国便是如此。
    对大的诸侯国来讲,新时代不但是好时代,简直就是春天来了。
    制度的约束力变弱了,拳头硬的那些人就有机会了,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但因为礼乐的深入人心,此时的王室在人们心目中还没到被颠覆的程度。
    问题来了,王室还在那撑着,礼乐也在那顶着,可王室现在又管不了事,那下面那摊子事儿咋办?
    以华夏子孙的智慧,从来都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很简单,既然王室一时半会儿死不了,又没有力量去管,那就由有力量的人来管。
    能取天下者为王,傲视群雄者称霸,如今王已经不行了,那就由霸来代劳吧!
    霸主横空出世——一个全新的称呼,一种全新的政治格局。
    之所以会出现霸主政治,其实就是没有力量维护礼乐的王室对有力量的诸侯的一种妥协和让步。
    而正是这种妥协让这最后的礼乐绽放了最后的光芒。
    当然也可以说是王室和诸侯的一种交易,交易是要资本的,天子的资本就是名号,诸侯的资本就是拳头,就这样吧!
    人类社会在任何时候都是有实力才有话语权,天子当然更懂这个道理,面对如此窘境,若不想死得更快,就必须妥协:我是没法管了,你们谁家本事大,谁就来管吧!但前提是要承认和维护我天子的权威(尊王),我也会承认你们的霸主身份。
    ——成交。
    尊王是成为霸主的基本条件,还有一个重要条件就是用实力帮助天子或代替天子解决所有问题,其中最重要的就是抵御外族入侵(攘夷)。
    这样,尊王和攘夷就成了当霸主的标配,但一些有实力想称霸却又没有机会的诸侯,会不会守规矩就另说了。
    真正建立霸主标准的是齐国,而开启争霸大幕的却是另外一个建立不久也不大的国家——郑国。
    郑国可是王室的忠实部属和支持者,不过那是曾经,现在的郑国很嚣张。
    郑国的第一位国君是周宣王的弟弟——郑桓王(关系很铁),这位仁兄也确实没得说,王室大恩,以命相报,最后如他所愿,和周幽王一起被杀。
    当其子郑武公护送平王东迁后,双方的实力开始发生调换,加上护送有功,郑武公他……变了。
    毕竟共过患难,虽然郑武公不那么守规矩,但有什么事还是会请示一下天子,或是以天子的名义去办,比如去打架或欺负弱小之类,虽然请示天子只是走形式,但毕竟还是走了。
    可即使天子什么都顺着他,到最后他还是连形式都懒得走了,自己想干嘛就干嘛!比如扩张。
    作为天子,对于诸侯的违规行为,如果没有能力征讨,至少也得声讨,如果连声讨都没有,那就是默认,春秋和战国时期,诸侯们很多破坏礼制的行为,都是在这种不断的默认中形成的。
    默认其实也是不得已,不默认又能怎样呢?
    不管你有多难,只要你默认,那我们就开始解放了。
    郑国就是这样慢慢的解放的,如果说郑武公只是不走形式,那么他的儿子郑庄公就直接挑战形式了。
    这位郑庄公就是大名鼎鼎的继桓公和武公之后的“郑氏三公”的最后一位,作为一个新生的诸侯国,只经过三代的打拼就变得如此的强悍和嚣张,也是少见,关键是人家有这个资本,可见这三位都是人物(特别是庄公),除了爷爷对王室还比较够意思外,儿子和孙子都没怎么把王室放在眼里(特别是孙子),这个问题很严重。
    在经过不断的试探性挑战之后,郑庄公决定用行动证明:郑氏已经不是以前的郑氏啦!
    不知道是没粮食吃还是故意找茬(我相信是后者),庄公竟然派人到本来就不大的京畿之地去抢收庄稼,真是无法无天。
    村长再落魄那也是干部,此时的天子是周平王的孙子姬林,是为桓王,这位仁兄可是很有血性的,但他还是决定:再忍忍。
    忍归忍,吃了哑巴亏,至少得有个态度吧!等到郑庄公来朝见天子的时候,自然的就没有得到什么好脸色。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来了。
    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诸侯不按时朝拜天子或直接不来的,比起抢吃的那点事儿可是严重得多,这就真的不把天子放在眼里了,一想到郑国的嚣张样,桓王终于决定:不忍了。
    公元前707年,周桓王纠集了几个不大的诸侯国去讨伐郑国,结果却是大败,败了不说,关键是败得很丢人。
    双方在交战的过程中,桓王被庄公手下的一位叫祝耽的将领射中了肩膀,这还得了……
    这一箭射中的可不只是周桓王的肩膀,而是王室的脸面,是王室最后的尊严,更是礼乐大厦倾斜的开始。
    祝耽还没那个意识,准备继续追击,扩大战果,还好庄公比较明事理,阻止说:“触犯长者都要被责难,更何况是欺辱天子呢!”(犯长者且难之,况敢凌天子乎)
    莽夫就是莽夫,是啊!抓到天子又能怎样呢!总不能砍了或者换了吧!那样更麻烦,就这样吧!
    让他知道我不是好惹的就行了——这才是看似自责的庄公内心真正的想法。

    庄公不但能打,玩政治也是把好手,他没有穷追猛打就算了,晚上竟然还派人去深切的慰问了桓王。可别说庄公虚伪,这是真诚的,因为去了就是送了个台阶,双方都好下。
    意思很明确:我还手也是不得已,以后你还是老老实实的做你的老大吧!至于我们家的事儿,你就别管那么多了。
    都说庄公此举高明,其实高明谈不上,这都是些常规的政治套路,只能说庄公是个明白人——见好就收。
    王室吃了诸侯的败仗,天子还受伤了,这是闻所未闻的大新闻,也是礼乐恶化的开始。
    诸侯打了胜仗,还伤了天子,却没把王室怎么样,这也正是礼乐的力量。
    那现在礼制一时半会儿也崩不了,就需要力量来维护,王室肯定是没这个本事的,郑国更不靠谱。
    此战规模很小却意义重大,因为不但是东周政治格局的转折点,更是霸主政治的起点。
    经过这次巨大的打击,王室也明白了一个道理,礼乐征伐自天子出的时代结束啦!诸侯当家的时代开始啦!以后就别胡思乱想啦!保住天子这块招牌才是头等大事。
    相比王室的窘境,获胜的郑国自然是风光无限,在经过不断的扩张之后,郑国正式成为了春秋初期的小三霸中的第一霸。
    之所以叫小霸,是因为后面还有大霸,也因为实力和影响力与那些大的诸侯国比起来还不是一个量级。但就是这个小霸正式开启了大霸们的幸福生活。
    比郑国更有野心的其实是那些大的诸侯国,比庄公更有野心的也是那些大佬们。郑国只是出头鸟。
    也正是有了郑国这个炮灰,才让后面的大佬们得到了一个振奋人心的信号:前方很安全。
    这个信号就是一颗火种,点燃了那些大佬们蠢蠢欲动的欲望,齐、晋、秦、楚等大佬们正式开始了欺凌弱小、你争我夺的辉煌之路。
    除郑国外,其他的两个小霸分别是齐僖公和楚武王,齐僖公就不说了,说说楚武王吧!
    是的,你没看错,这个最不守规矩的国家称王了,其实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楚国从来就没守过规矩,因为他们总认为王室对自己不公平,主因还是他们一直在纠结那个侮辱人的爵位(子爵)。
    所以当楚国在国君熊通的治理下强盛之后,熊先生就越发的感觉这个爵位实在配不上自己的实力,于是托人向周天子传话:那个爵位……要不要调整调整。
    作为中原眼中的蛮夷之国,能有如此的态度也着实难得,即便如此,周天子还是坚持了原则。
    啥?调整?不用调,这样挺好的。
    天子当然知道楚国的意思,你一个没文化的小小村干部,不要以为你的村子大点,人多点就可以上天了,就是飞起来了也还是个村。再说了,你说调就调,那不乱套了,让你当村长已经够给面子了。
    喊你一声老板,你还真把自己当老大,既然给你脸不要脸,那就撕破脸得了。
    你不调我自己调,我是蛮夷我怕谁,什么公爵侯爵的我还看不上了,咱以后就是王了,你要是生气,那就憋着。
    从此,楚国正式称王(提示一下,楚国曾在西周的时候就称过王,后来感觉时机不成熟,又去了王号,不过这次坚持到了最后)。
    天子当然很生气,但是没有憋着,而是抗议——口头上的,这是他唯一能做的了。
    这也说明了一个事实,想要镇住有实力的人,还得靠实力,要不然还是休息一下吧!
    从中也可以看出,到了后期,天子对诸侯的很多让步都是大势所趋。
    如此局面相当尴尬,没有人把你赶下来,你在那个位置,又搞不定下面的事,咋办?
    不要急,能搞定的人出场了——真正的霸主诞生了。
    公元前685年,齐国公子姜小白在经过了死里逃生的劫难和血腥的斗争后回到了齐国,在鲍叔牙的辅佐下顺利成为了国君,这就是挑起争霸大赛的齐桓公。
    也是在鲍叔牙的建议下,齐桓公任用曾经差点送自己见了阎王的管仲为相,当然管仲也没让小白兄弟失望,不但尽职尽责,还创造了一段君臣互信的佳话。
    齐国在管仲的改革之后逐渐变得强大,在这强调一下,管仲的改革是对几百年传统制度的尝试性改良,这次改良和后来战国时期的不断变法也证明,再优越的制度都是有期限的,过期之后,谁变化谁就变强。
    这一点古今通用。
    齐国在强大之后,成为霸主的目标是必然的,但机会却是偶然的。
    实力具备了,就得展现出来,而展现实力的最佳方式就是战争,有人来找茬,我就打,没人找茬,我就找别人的茬,简称扩张。
    其实在管仲的改革初显成效时,实力已经达到大霸的标准了,但要成为广大诸侯和天子都认可的大霸,还需要一个展现的机会和相关程序。
    此时的中原很乱,各诸侯之间今天张家被灭了,明天李家被劫了,加上北方的戎狄不断的来窜个门,天子想死的心都有,却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这就是机会,齐国勇敢的站了出来。
    齐桓公在管仲的建议下提出了“尊王攘夷”的口号,内容很俗套却很管用:兄弟们,如今国家动荡之际,我们要同心协力,拥护王室,共退戎狄。
    放在今天,小白同志就是一名优秀的传销组织者,但在当时,俨然一副霸主的派头。天子很高兴,诸侯们也不好反对。
    光有口号是不行的,有实际行动才是靠谱的。
    随后,齐国分别在公元前663年和661年帮助燕国和邢国击败了戎狄的侵犯,到了公元前651年,功成名就、风光无限的齐桓公在葵丘主持了武林大会,是为葵丘会盟。

    主持开会并不是什么大事,但如果有特殊人物参加的话,意义就不一样了。没错,天子派代表参加了,这可是天大的事。
    这表明齐桓公武林盟主的身份已经得到了最高领导的认可:盟主大人,以后天下万事就拜托给您了,有什么事给我打个招呼就行了。
    这算是走法律程序了,齐国的霸主大业正式完成,也正式成为了春秋时期的第一位霸主,霸主的政治格局正式形成。
    以实力为根本,以尊王和攘夷为称霸的基本条件,以战争和会盟为称霸的基本形式。
    大概就是这个意思:一个武林高手过关斩将击败了所有的对手或上一任的武林盟主之后,再主持召开武林大会,而正式成为武林盟主,政府再发个什么证书,然后你再说一些感谢政府和誓死效忠的话……完事。
    好,非常好,挂牌董事长可以高枕无忧了,没事就在办公室喝喝茶,聊聊天,好不惬意,其它的事都交给霸主吧!以后就按这个规矩来好了。
    虽然老板也知道,惬意是有期限的,而且不会很久,享受一天是一天吧!
    可霸主也不是那么好当的,因为霸主本身也有自己的游戏规则。
    所谓霸主,地位仅次于天子,但与天子又有本质的不同,首先霸主是要靠实力进行公平竞争的,公平竞争可不像今天的投票竞选一样复杂,况且所谓的投票竞选都不一定公平,相比之下,我们的祖先就简单干脆的多,而且很公平:一场战争解决问题,胜者为霸。
    再一个,霸主得有个任期吧!很遗憾,不限。拳头硬可以一直当,如果不硬,明天一场擂台赛就可能会把你赶下来,被赶下来后,如果你不服气哪天觉得你又是一条好汉,还可以卷土重来,再登霸位。
    在此期间,天子可以稳坐钓鱼台,尽情欣赏诸侯们的表演。
    可好景不长,时间久了新问题又来了:有点实力或自认为有实力的人都想过回霸主瘾,然后就无休止的打来打去,结果就是那最后的规矩也给打没了。
    事实证明,整个霸主政治的发展过程,也是一个不断崩坏的过程,直至最后彻底崩溃,从刚开始的共同尊王到后来的各自称王就是最好的印证。
    齐国之后的霸主是晋国和楚国,这一对冤家你来我往多少年,慢慢的没那么守规矩了,此时虽然也是靠拳头说话,却没有了往日的仪式感,约架的场地和环境也没有以前讲究了,随时随地碰上了就干一场,谁赢了谁就是霸主,所以此时霸主的认可度和含金量也不如以前了。
    在春秋五霸中,齐、晋和楚这三位霸主是没什么争议的,像其他的秦、宋、吴和越等几位二流选手就略有争议,所谓的争议,就是竞争太激烈,名额就那么几个,想过把瘾的人却很多。
    霸主政治,简单说就是最高管理层出现了权力真空,各路诸侯为了争夺管理权开始大打出手,胜者可以代行天子权利,成为实际上的统治者。
    这与以后的“挟天子以令诸侯”似乎有些相似,却有着本质的不同,因为挟天子挟着挟着就把天子挟没了。
    霸主模式则不一样,各诸侯实力相当,谁也令不了谁,谁也吞不了谁,那就只能去公平竞争一个主管的职位,在得到董事长认可的同时,还能得到各分公司总经理的监督,从这个角度讲,这对天子和诸侯,在当时是比较公平的。
    争霸就是你争我夺,就是战争和兼并,兼并的过程就是分裂走向统一的过程,因为兼并到最后只会剩下一个胜利者,多一个都不行,这是历史的必然。
    平王东迁后,王朝从最初的一百多个诸侯国,经过不断的黑吃黑之后,到如今只剩下几个强国和不多的几个幸存的小虾米,霸主政治的套路也已经过时了。
    现在只剩下我们几个了,要和平共处是不可能的,因为从来都没听说过有这种事,想要和平就只能剩下一个,要解决这个问题的方法也只有一个——战争。
    只有将战争进行到底才能结束这一切,要结束这一切,还得去面对和感受这个过程。
    这个过程依然漫长,却更精彩,也更乱。

    『称雄』

    一提到春秋,我们想到的就是五霸,而一说到战国,想到的自然就是七雄,七雄的形成标志着周公司进入了一个崭新的时代——礼乐彻底的崩坏。
    也标志着周王朝正式进入了老年时代——从卧病在床到不能说话再到不能呼吸,对周王朝来讲,这个时代才是真正的生不如死,却又死不了。
    因为此时已经不再是一王一霸,而是七霸,甚至是七王,这还谈什么礼乐!
    周天子啊!咱们现在都是平起平坐了,谁也管不了谁了,如果没人吃掉你,你就烧高香吧!
    而让人意想不到的是,礼乐的崩坏竟然是从两个强国的内部开始的:晋国和齐国。
    这两国活得比周王室还憋屈,还丢脸。
    进入春秋后,王室衰弱,诸侯变强,自然的就是诸侯当家了,而同样的情况也发生在诸侯国内部,在几百年的争霸过程中,各诸侯国内的一些大家族也开始崛起了,这就有点像是报应了——君权衰弱,卿大夫开始当家了。
    尴尬了……
    可不同的是,周王室最后虽然成了摆设,但还可以继续摆在那,相比之下,诸侯国的国君们却逊色得多,先是成为了摆设,没多久就被摆掉了。
    首先被摆掉的是当时的超级大国晋国。
    在春秋末期,晋国的朝政就已经落入了各大家族手中,而各大家族在经过不断的血腥斗争之后,就只剩下了中行氏、范氏、智氏、韩氏、赵氏和魏氏等六大家族。
    家族还是有点多,如果分家了,分到每家也没多少,那就再斗,中行氏和范氏又被干掉了,只剩下四大金刚了。
    对手越少,斗争就越激烈越残忍,在剩下的智、韩、赵、魏四家中,智氏实力最强,也是实际上的带头大哥,可因为他们的族长智瑶太过贪婪,老打另外三家的主意,最后却被那三家联手给灭了,很自然把智氏的地盘也都给分了。
    淘汰赛往往进行到最后都会出现一个胜利者,但有时也会出现好几个,比如这次就是三个。
    公元前403年,周天子正式封韩赵魏三家为诸侯。都说这是周天子没有坚守礼制,说得没错,可是守又能守多久呢!
    好了,现在我们三家都如愿以偿了,就谁也别惦记谁了,该和睦相处了,至少我们目前得和睦,因为晋家的家产虽然被我们分了,但是晋大哥还在。
    这三家都已经升级成带头大哥了,自然无法容忍上面还有一位挂名大哥,准备将瓜分游戏进行到底,到了公元前376年,三家将晋大哥彻底赶下了台,把大哥最后的一点私人财产也给分了,曾经的超级大国正式成为了历史。
    这就是春秋战国的重大转折点——三家分晋,虽然分了晋,毕竟曾经属于晋,所以这三家还有个别称——“三晋”。
    与晋国同命相怜的还有齐国,齐国似乎更惨,因为没有竞争者,只有一家独大——田氏,在经过复杂而老套的操作后,田氏也于公元前386年被周天子封为诸侯,几年之后,齐国国君去世,田氏正式取代姜氏接管了齐国。可能是这田氏很崇拜姜子牙,所以取代姜氏之后,继续挂齐国的牌子,是为“田氏代齐”。
    家都被人家夺了,结果名字都不改一下,不带这样羞辱人的。
    最难受的可能是姜子牙了,他要是知道自己的封国以如此窝囊的方式被人代替了,一定会气得从地下跳出来骂子孙无能。
    这两次事件标志着礼乐彻底的崩坏,也标志着周王室的处境更加艰难与窘迫:阿弥陀佛,你们别哪天来把我替掉就好了。
    不用担心,你不惹事,暂时也没人顾得上你。
    七雄虽然已经形成了,可此时的诸侯国还有不少,但这七位是主角,承担了绝大部分的戏份,如今这七个独自发展的个体,谁也管不了谁,其实谁也不想管谁,他们只想管自己——一心一意扩充地盘,碰到软柿子就拿下,遇到硬茬就绕道。
    至于那些小的诸侯国,就只能自求多福了,趁还活着,尽情的享受一下短暂的快乐时光吧!因为说不定明天你就可能被那七个大神中的一个给收了。
    这七位大神因为活的太久,影响力太大,一直到今天都阴魂不散,比如说秦地和燕地,齐文化和楚文化,说到这里,相信很多人就会对号入座的想想自己的家乡属于哪一家,在这里有必要简单说一下这七家大概的地理位置。
    韩赵魏都属于中原的核心地区:今天的河南、河北地区,其中赵和魏平分了山西地区;燕国在河北北部地区和部分辽东地区;齐国主要在山东地区;楚国在南方的长江南北地区,地盘最大;秦国在今天的关中地区(如果有朋友的省份被漏掉了,也别介意,这只是个大概)。
    秦齐楚燕韩赵魏已经不只是诸侯国和地区,而是一种印记,文化的印记。
    其中在边境地区的燕、赵、秦、楚有向外扩张的优势,后三家充分的利用了这种优势,第一家就有点让人失望。
    不管现在怎样的扩张,此时的几个大神还是势均力敌,也不管将来是个什么状况,现在是谁也奈何不了谁。
    虽然打来打去都互有胜败,但谁也不具备兼并谁的实力,在这种情况下,就必须要有一个国家先跳出来,打破这种看似平衡的局面。

    而要打破这种局面就离不开两个关键词——兼并与变革,不,变革再兼并。
    兼并一般分为主动的兼并他国和被动的被他国所兼并,在旧有的体制下,七位大神中的任何一位想要兼并对手都不现实,更别说兼并天下了,但想要有兼并与反兼并的实力就必须变革。
    所谓变革,就是挑战和改变过时的那一套,摸索和制定出适合现在的一套,还是那句话:谁改变谁就变强,谁变得彻底谁就强到最后。
    这句话不仅适合当时,也适合以后,即使放到今天也很实用,其实今天变的更快,一不小心就被淘汰了,更别说雄起了。
    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是三晋之一的魏氏,魏氏的带头人叫魏斯,这就是后来大名鼎鼎的魏文侯,魏斯虽然是在当政的晚期才被封为诸侯的,但毕竟还是过了一回诸侯瘾,所以我们还是叫他魏文侯吧!
    魏先生是如何治理国家的就不细说了,因为这位兄台当大哥的时间太久,故事太多,讲不完的那种,但可以简单的归纳为两句话:只要能助我魏国发展的,我愿用一切可用之人;只要能使我魏国强大的,我愿意改变一切可以改变的。
    魏先生就是这么做的,魏国也是这么最先跳出来的。
    只要你有本事,无论你是哪个国家或是什么阶层,就算是街边要饭的,也都是我的贵客;只要你的方法和措施对国家有利,无论怎么变,除了把我变下来,我都支持。
    在魏老板强大的号召力之下,小小的魏国一时间人才济济,各国的各种人才蜂拥而至。在文化方面,魏老板请来了孔子的学生子夏当大学校长,还尊其为师,这一点很重要,不但使儒家开始开始露脸了,还因为有了子夏这个活广告,魏国一下变成了教育基地和文化中心。
    除了文化,在政治方面也出现了了不起的人才,比如李悝,魏国的改革就是这位兄弟主持的,中国历史上第一步较完整的法典《法经》也是他鼓捣出来的,关键是他的变法不仅影响了魏国,还影响了整个战国和那一时期的变法者,受影响最大的就是后来间接改变战国格局的商鞅同志。
    内部捋顺了,就该出去抢地盘了,此时像吴起和乐羊这种干架天才就出现了,有了这些猛人,魏国的地盘想不大都难,此时还不咋地的秦国就吃了魏国不少亏,当然以后都被讨回来了。
    看看,个个都是如雷贯耳,在魏老大几十年的带领下,人才成了魏国最大的招牌和财富,除了自产和外招,还有不少的外销业务,人才太多了,竞争太激烈,有些只能到外地去找工作了。
    后来各国的很多猛人都来自魏国,最有名堂的就是秦国的商鞅和楚国的吴起。
    因此,魏文侯带着魏国率先打破七国间的平衡而迅速崛起,成为了当时的头号强国,这样就搞得其他的国家压力山大,怎么办?
    好办,进步呗!魏文侯已经给出了一套进步模式:想进步就必须要改变,要改变就必须要有人才。
    只要你是人才,其他的都不重要,这在当时出身决定人生的等级分明时代,绝对称得上是壮举,从这一方面讲,在那个混乱的时代,也算是一种巨大的进步。
    在以后的发展中,七个大神们也都是靠这种模式相继风光了一把,因此才又长时间的维持了七雄的格局。
    都挺厉害,还是谁也吃不掉谁,先这样吧!
    但历史规则告诉我们,最先跳出来的并不会是最后的胜利者,可最后的胜利者一定会受益于最先跳出来的那位。
    至于怎么去改变,怎么变出效果,这一局,魏国胜。
    如今,既然都会变,那咱们就进入下一局:谁变得彻底,谁变得最好。
    在这一局中脱颖而出的却是中原国家都想不到的,也是他们很不屑的一个国家——秦国。
    秦国之所以能跳出来,是因为他们和魏国有一个很大的区别:
    魏国只有一个魏文侯,而秦国出了很多个魏文侯,所以魏国只笑了一时,而秦国一直笑到死。
    其实道理很简单,秦国对人才的渴求超过了他的对手们。一个总是被瞧不起的人,对成功的渴望,超过常人很多倍,那他的付出自然也是很多倍,看看人家是怎么干的。
    公元前361年,可能是受了魏国的刺激,年轻的秦国版的魏文侯秦孝公以恢复祖先的霸业为己任,向天下颁布求贤令:能有奇计使秦国强盛者,不但有官做,还有地盘(吾且尊官,与之分土),也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能有奇计者必是奇人,此时,远在人才济济的魏国,就有一位郁郁不得志的奇人,在得知了秦国的求贤令后,激动异常,于是带着李悝的《法经》和自己的理想,踏上了去往秦国的神奇之路: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此奇人便是商鞅,不过此时还不叫商鞅,就叫商鞅吧!
    商鞅艰难的见到了秦孝公之后,又艰难的向秦孝公阐述了自己的富国强兵之策,孝公听后由衷的感叹:果然是奇才,魏国的大礼,不要白不要。
    商鞅所谓的富国强兵之策就是后来影响力巨大的“商鞅变法。”
    对商鞅来讲,能一展他的抱负可能超过了变法本身,而对秦国而言,他们做梦也没想到,奇人商鞅的到来,不仅能使秦国富国强兵,恢复霸业,还能霸得整个天下。
    变法可能推行得并不顺利(变法和改革从来都没有顺利的),却非常彻底,再啰嗦一下,改变才能变强,变得彻底才能强到最后。

    商鞅的变法过程就不说了,但其意义却不得不说,此变法不但使秦国一跃成为了虎狼之秦而逐渐改变了七雄的格局,而且在先秦乃至以后的整个封建时期,商鞅变法本身虽有不小的局限性,但就其彻底性和成功性而言,再无超越。
    秦孝公之后,秦惠文王继位(后来才称王),商鞅的好日子也到头了,但他的变法却到不了头,因为好用。
    因为变法太成功,商鞅兄的影响力也大得离谱,以至于在秦人眼里,只知有商君而不知有国君,这就不好玩了,好歹人家也是国君,更何况是有志青年秦惠文王。对了,秦惠文王除了有理想,还有仇必报。
    主要这商鞅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还有当初和太子(秦惠文王)的那点事,就已经注定了兄台悲惨的结局,可以想到又不敢想的结局。
    不管原因和过程如何,商鞅最终被车裂,商鞅死了,秦惠文王的仇也报了,不过他并没有被仇恨冲昏头脑:商鞅可以死,但他的变法不但不能死,还要一直活下去。
    无法想象悲情的商鞅在最后的关头,想进入魏国避难时,却在城下遭到拒绝的情景,虽然出现这种结果,商鞅自身也有原因,但只要想到此景,一种莫名的伤感便油然而生。
    他是秦国崛起的首要功臣,却最终成了秦国的牺牲品,不,是时代的牺牲品。
    干变法这个工作的人本来就是九死一生,因为得罪的人太多,所以当他去秦国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注定了这个结果。
    有力量就会有想法,当力量强大到没有对手的时候,野心也会大得没有对手,现在的秦国已经不屑成为霸主,而是天下共主。
    商鞅已成过去式,但商鞅打造的秦国军团已经吹响了东进的号角,从此,其余的六位大神除了相互之间搞点摩擦外,剩下的大部分精力就只能用来对付秦国这位超级大神了,所谓“连横合纵”的游戏就是在这种状态下进行的。
    那此时的六位大神们在忙些什么呢?嘘!他们在会盟。
    难道他们在会盟尊王?你想多了。
    他们忙着相王,所谓相王,就是你称我为王,我称你为王,相互承认对方为王的身份,因为要周天子封是不可能的,自己给自己封吧!又缺少法律效应,那我们就相互封,再举行一个仪式,算是走法律程序了。
    公元前334年,齐国和魏国相王,过了几年他们又搞了个五国相王,在这期间,秦国也不甘寂寞称了王,这样一来,各诸侯就变成各王了。天下诸侯都称了王,招呼都不跟天子打一下,这让天子情何以堪,不要紧,已经习惯了。
    周天子这些年过得怎样呢?过得很辛苦,也习惯了。
    周王室在整个战国时期是如何挺过来的,过的又有多难,我们来简单的了解一下吧!
    早在公元前440年,当时的周考王就将王室最后的地盘封给了其弟姬揭,就是一个仍然叫周的公国,是为周桓公。
    最后这个周国的东部地区又封给了其他姬姓子弟,这样就有了东周和西周之分。还有一说是因为王室内乱而分成东、西两周,过程具体怎样,说法不一,但最后的结果却是一致的:就是最后巴掌大的王畿之地分成了东周和西周两个诸侯国。
    好了,地都分出去了,周王室总得有个落脚的地方吧!那就暂时栖身在西周吧!也就是说周王室在最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内,其能直接管辖的地盘就只剩下王室那座宫城了。
    光杆司令,名副其实的光杆司令。
    曾经风光无限的王朝和堂堂的中心之国,如今真正属于自己的却只有一座院子(有可能要付租金的),悲乎!
    那又如何,就算我只剩下这最后这点房产了,就算你们都称了王,眼里都没有我这个天子了,但我一直都是,曾经是,现在也是,将来……再说吧!
    只要我还在,我就是王,只要我还在,我就是正朔,周的正朔,文明的正朔,在后世的眼里,我就是这个时代的象征,足矣!
    可宫殿始终只是宫殿,迟早都会有消失的那一天,那一天终究还是来了。
    公元前256年,西周惹了大麻烦:参与了对秦的战争。
    你惹谁不好,偏要去惹那个不讲理也不讲礼的秦国,结果可想而知,秦军很快就上门问候了。
    投降是最好的选择,你惹事不要紧,可惜你连累了周王室。
    任何国家任何人,挡我统一天下者,必灭之,包括王室,此时的秦国已志在一统天下。
    灭王室只需一个借口,如今似乎有现成的,但事实是借口都不用找了。
    王室很尴尬,自平王东迁后,王室就一直在尴尬和不安中度过,但这次可能连不安的机会都没有,因为可能会直接消失。
    可能是王室的境遇感动了老天,老天爷决定只让其尴尬的消失,而不是屈辱的灭亡。
    就在这一年,最后的天子周赧王去见文王和武王了,真是不早也不晚,正好。
    周赧王要是再多活几年,秦国还真不好处理,看来确实是气数已尽,各诸侯们也没有再立新的领导,当然他们也不愿再立,不敢再立。那就这样吧!秦国顺理成章的收走了周王室的九鼎和象征王权的一切。
    八百岁的老寿星周先生,在病床上痛苦又无奈的躺了几百年后,终于咽下了最后一口气,这才是真正的自然死亡。也算是有惊无险,因为再不死,就可能被人掐死,这就是气数。
    周王朝彻底成为了过去,但战国还在继续,战争也在继续,因为还没有出现最后的胜利者。
    秦国灭了周以后,就相当于昭告天下:以后我大秦就是天下共主,当然这样别人是不会服气的,不服气就打,再不服气就直接打死完事。
    秦国统一的步伐也越来越快,在战国最后的日子里,秦国的兼并战争也更频繁更残忍,东方各国的抵抗也更激烈更顽强,但已无济于事。
    统一是时势使然,不管你赵国有多能打,也不管你楚国有多大,更不在乎你燕国有多远。
    你们都只是我统一天下的障碍,是障碍就无法逃脱被清除的命运。
    那一天,不会太久!

    『战国之战』

    单就战争的次数而言,战国时期不一定比春秋多,那为什么这一阶段能光荣的被称为战国呢?
    很简单,因为战国时期的战争更像战争。
    与其说战国的战争形式是兼并与反兼并,不如说是活着或死去,即使今天不能分出死活,最终的结果也是你死我活,这就是战国,不,这就是战争,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真正战争。
    此时已是真正的礼崩乐坏,曾经独一无二的董事长,如今已是董事长之一,谁还管得了谁?战争也不是你愿不愿意了,也不是什么主动和被动的问题了,而是你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吃掉别人,要么被别人吃掉。
    既然如此,那就开干吧!为了生存而战,为了战争而战,在乱世里,解决问题最简单有效的方式就是战争。
    说战国的战争之前,先来了解一下春秋的战争形式吧!相比于战国的残忍,春秋的战争就很绅士,也就是常说的仪式感。
    战国的战争是兼并性的,而春秋的战争是讨伐性的,这么说吧!从最早的炎黄大战到春秋时期,战争都是讨伐性的,不是他们不会打仗,而是在他们看来,战争本来就应该是这个样子。
    你哪个国家不守规矩,或者不把领导放在眼里了,那就给点颜色看看,但一般都是点到为止,你只要认个输,服个软,保证没有下次,然后给点赔款,其它的一切不变。
    就好比今天的擂台赛,先站好位,预备,开始,然后双方扭打在一起,如果一方受不了,示意认输就行,赢了拿奖金,输了下次再来,都是混口饭吃,差不多就行了。
    战争还能这样打?
    春秋的战争不但能这样打,而且不是一般人能打的,因为打仗在当时算是一项高级运动,只有贵族子弟才能参战,老百姓想战死沙场都没资格。
    这样参战的规模也都不会很大,三五万人顶天了,作战前双方都列阵于宽阔之地,然后喊话表明一下战争的正义性(主要是己方),算是战前的最后交流,然后开打。
    作战时间一般也都比较短,如果顺利,早上出去开战,晚上就可以回来吃饭了。当失败的一方退到一定距离后,就算是彻底认输了,胜的一方就不能再追了,然后各回各家,这就是春秋时期大概的战争规则。
    春秋真正的战争可能没那么君子,这种战争规则也可能存在过,但在实际战争中,双方会不会完全遵守就两说了,打仗总是要死人的,春秋战争当然也有其黑暗的一面,但还不至于像战国那么黑,那么绝……
    春秋和春秋之前的战争也大致如此,比较温和而留有余地,这从西周乃至之前的那些传说的战争中就能窥得一二……
    而到了战国时期,战争就变成另外一个样子了。
    以往的那些虚伪的游戏规则全部作废,同时建立新的游戏规则,这个规则的有效期很长——从此以后的整个冷兵器时代。
    此时为了战争的彻底胜利,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除了全民参战外,参战军队的规模也达到了几十上百万,时间也不像以前那样一天或几天解决战斗,而是几个月,甚至几年,只为能最终解决对手。
    消灭所能消灭的,占领所能占领的,此时的战争已经进入了诡道——只要可以赢,不惜一切手段。
    只要到了年龄,几乎是男的就要服兵役,如果你的手里提着敌人的人头(普通百姓终于有了翻身的机会),那么恭喜你,你的命运将会发生改变(主要是秦国)。
    只要能打胜仗,能用上的手段绝不留着:杀降(消灭敌人的有生力量)、离间(对手太强悍)、结盟(即使昨天还是敌人),杀戮?无耻?
    这是战争,你不无耻,就会无命。
    将战争的无耻和杀戮运用得最好的当然是秦国,而运用到极致的战役就是战国时期规模最大最惨烈的一战——秦赵长平之战。
    此战不但是春秋到战国的战争形式转变的一个典型,也是战国时期战争的代表,还影响了战国局势的发展:最难打的对手都被干趴下了,成功给潜在的对手们蒙上了一层恐怖的阴影。
    对秦国来讲,赵国在几十年前经过赵武灵王的改革之后,在军事上是唯一可以和秦国硬碰的对手,这两国虽然迟早要干一架,但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之所以会提前,那都是因为一块肥肉——韩国的上党郡(今山西长治一带)。
    韩国可以说是个很可怜的国家,面积在七国是最小的,但位置却是最好——天下之中的洛邑周边(今河南北部和山西南部),这样一来,邻居们就会有想法。
    好地方对别的国家来讲当然是求之不得,对韩国来讲却不是什么好事,因为他的邻居们没有一个善茬:东边是魏国,北边是赵国,西部是最大的威胁——秦国。
    秦国确实是韩国最大的威胁,因为韩国已是秦国东进之路上的一块拦路石,迟早得踢开,关键还容易踢。
    公元前262年,秦国再接再厉的欺负韩国,从韩国拦腰来了一刀,将韩国的那块肥肉(上党郡)彻底切出去了,秦国的目的当然是吃掉此肉。
    韩国的表现很怂(不怂好像也没其它办法),很识时务的派人到秦国表示:上党给你们,放小弟一马。
    这样就皆大欢喜了,韩国是强颜欢喜,秦国是真心欢喜:上党可有大小城池十七座,是一块地地道道的肥肉。

    但有一个不大的关键人物却很不欢喜,此人就是这块肥肉的实际控制者——上党郡守冯亭。
    这冯兄是个比较硬气的人,他可不愿意就这样被人当食物一样送走,他想博一博。但他知道凭自己的力量跟秦国干就不是鸡蛋碰石头了,而是碰铁块,那就必须要联合强大的力量来一起碰,他把目光投向了赵国,准确的说是向赵国投降。
    赵国当然知道,上党从法律上讲已经是秦国的了,接受了上党就是向秦国宣战。
    但冯亭很有把握,因为他知道上党位置的重要性:四周环山,东边是赵国,西边是秦国。秦国很想要这里,赵国很需要这里。
    所以当这只煮熟的鸭子飞到赵王餐桌上的时候,赵王是又喜又怕。突然飞来个鸭子当然是喜了,可又怕噎死了,因为此鸭名义上是秦国的。所以赵王问群臣要还是不要,与其问要不要,还不如问怕不怕秦国,因为其实都想要,但又很怕。
    怕的当然是大有人在,其代表是赵王的叔叔平阳君赵豹:不能要,这是冯亭那小子在嫁祸于我们。
    不怕的人也不少,其代表是赵王的另外一个叔叔,也是大名鼎鼎的战国四君子之一平原君赵胜:这么大块肉,不要白不要。
    那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不要白不要。
    可还有一句话叫做:世上没有白给的东西。
    当赵王决定要上党的那一刻起,也决定了和秦国的关系:不打也得打。
    秦国当然不乐意了:从来没人敢从我的嘴里抢食。赵国:我试试。
    那就试试吧!
    秦国派出的主将是王龁(名气不大);赵国派出的是杀手锏廉颇(名气很大)。
    在王龁取得一连串的胜利之后,廉大叔明白了,打仗靠的是实力,而不是名气,于是决定发挥他的强项:固守。
    这是一个明智的选择,廉颇决定固守的就是那个将被载入史册的地方——长平(今山西高平)。
    王龁打到这里也打不进去了,于是双方近百万大军对峙于长平。相比于进攻和撤退,固守是不得已的,却是最适合赵军的。
    对峙对双方都是一种消耗,所以就出现了第三种不可能的方式:和谈。
    可赵王偏偏就相信可能,在力排众议之后,他决定派人去秦国和谈,他不想这样耗下去,所以想突破一下,最好能结束对峙状态:我们还是好邻居。
    而秦国也想突破一下:借机离间赵国和各国的关系(以免赵国与他们结盟),最终是想结束赵国:我不需要邻居。
    玩这些套路,赵国给秦国当孙子都不够格,最后的结果可想而知:和谈没谈成不说,还把一些潜在的盟友都谈丢了,赵国真正陷入了绝境。
    久拖不决对双方都不利,秦王想速战,赵王也想速战,可唯独廉颇想慢战——坚守,坚守当然是有利的,可关键是除了廉颇,没人愿意守,而最不愿意廉颇坚守的是秦国。
    如此说来,干掉廉颇就是干掉赵军的突破口,可廉颇这个老家伙实在不容易干掉。干不掉那就换掉,如何换?秦国使出了他们最擅长的计谋——反间计。
    被秦国相中的反间计的主角是赵国名将马服君赵奢的儿子——赵括,能担任这种角色,自然不是什么特别厉害的人物,当然也绝不能太菜,赵括兄弟就是不二人选,他肯定是没有他爹厉害的,但他给人的感觉比他爹还厉害——名气很大。
    因为他有一项过人之处——熟读兵法,他的悲剧就是因为太懂兵法,他知道兵法是战争的基本功,但他却错误的认为,兵法是战争的全部。
    秦国玩起这些套路来,那是轻车熟路,随即派间谍人员到赵国散布消息:秦军不怕赵国任何人,只怕赵括。
    可怜的赵王又信了,我只能用可怜来形容这位兄弟了,因为也不能完全怪他。
    都说赵括行,连对手都怕他,再说这小子看上去确实很行,我又怎么好意思怀疑,如今改变现状已是迫在眉睫,也没时间去考核了,再说人家也是名将之后,肯定是有两把刷子的。
    纵使有人反对,赵王还是作出了决定无数将士命运的决定:廉老先生回来养老吧!让年轻人上吧!
    就这样,赵括兄光荣的踏上了灭亡之路。
    秦国得知赵括已经替换了廉颇,马上进入第二道程序:暗地里派杀手锏武安君白起替代王龁为主帅。就这样,久经沙场的名将白起与初为主帅的年轻人赵括不期而遇了。
    此战的两位主角正式登场,可悲哀的是,赵兄弟在明处,白起在暗处,因为赵括还不知道他的对手是“人屠”白起,这就注定了人屠是过来屠人的。
    此战的过程就不细说了,直接说结果吧!因为过程和结果似乎都在白起的意料和掌控之中:
    赵括急于求战而主动出击,秦军佯装败退以诱敌深入,然后反手断了赵军的粮道,然后再将赵军分割包围,然后……
    对白起来讲,这套动作是那么的娴熟,这场景又是那么的眼熟。
    而赵括似乎也在感叹:这跟兵法上讲的怎么不一样。真是兵书也容易出书呆子呀!
    其实都一样,不一样的是人。
    不过这赵兄弟也算是条汉子,知道突围是死,最后还是突围而死,失去了主帅的赵军在突围不成后全部投降,而秦军却发挥了他们的强项:留了两百多名少年回去报信外,其余一律坑杀。
    白起依然冷静冷酷,可能是有什么不得已的原因使他作出了那个残忍的决定,但更多的是他的一贯作风:不给对手任何机会和余地。
    再说说那可怜的年轻人赵括,他是什么时候知道对手是白起的?在知道是白起后又是什么反应?可能只有去问赵括自己了。
    赵兄留给后世的可能都是如“纸上谈兵”一类的负面形象,但我还是很欣赏他在最后一刻为了证明自己而选择了壮烈——战死,他也只是那个时代的牺牲品。
    此战可以总结为,本来综合国力就处于弱势的赵国选择了一位不合适的主帅(并非没有才能),用了不利于自己的战术,去挑战天下最强的对手,如果没有奇迹出现,赵军的失败是注定的,而白起是个不允许奇迹出现的人。
    长平之战虽然很惨很悲,但也只是当时战争的一个缩影,当时的战争大都如此。
    在战争频繁而残酷的战国,战争已经发展成了艺术,血染的艺术,枯骨堆成的艺术,而在枯骨上面除了指挥战争的将领,还有决定将领生死的统治者,他们在用军事和政治决定着将领生死和国家命运的同时,也影响了历史的走向,可能他们的决定也有对和错,但他们仍然属于这个时代的英雄。
    在这个硝烟弥漫的乱世里,除了王侯将相,还有一群人忙碌在属于他们的战场,用自己的方式去创造着辉煌和影响着历史,他们也是当之无愧的英雄。


    『争鸣』

    都说在乱世,容易出现文化繁荣的景象,虽然并非绝对,但确实几率较高,怎么说?
    在太平时期,繁不繁荣另说,但国家稳定,秩序井然,一切都得按规矩办事,不是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当然也没有功夫去忙这些,因为在秩序之下,人们的精力都在忙另外一件事:生存,生活。工作待遇怎么样,业绩怎么样,家里孩子听不听话,老婆辛不辛苦,这个月还有没有结余,天天家里和工作上的事都忙得头大,谁有时间去想那些国家和民族存亡之事。
    当然了,国家没那么多事,你也没有经历过那些事,就没法去想,因为天下太平。
    乱世则完全不一样,今天担心土匪来抢了,可能无家可归,明天侵略者又来了,可能无国可归,还有一种人,今天和明天都跟着你——贪官污吏,这就是国破家亡和民不聊生,生存都是问题,还哪有生活。
    于是人们就会想:这世界怎么了?我们曾经很好,现在怎么了?又如何才能再现昨日的辉煌?
    怀着对曾经的念想,对将来的期盼,有想法的人就开始探索国家和民族的救亡图存之道。
    这个时候,那些思想家、革命家、军事家和政治家等各种家门就闪亮登场了。
    只有在最艰难的时候,人和文明最宝贵的一面才会体现出来。
    当然,这些不一般的家毕竟只是一小部分,还有一大部分都是那些一般的普通人家,他们也在想:希望在这乱世里出来一位英雄,带给他们天下太平,让他们有饭吃有房住……
    乱世里,那些各种家们可以自由的思其所思,想其所想,思万民之苦难,想民族之未来。如此一来,物质方面虽然匮乏(依然吃不饱,穿不暖),精神方面却很富庶(敢想敢说敢做才有希望)。
    那长期的乱世,又会是一个怎样的局面呢?春秋战国来告诉你……
    严格的说,春秋战国时期不能完全称为乱世,而是一个治乱交替的大分裂时期,因为外部该打的打,内部该发展的发展,该变的变,一点都没耽误。
    这也有助于长期的维持这种局面,而长期维持分裂局面的根本原因在于礼乐的崩坏,那礼乐为什么会崩坏呢?怎样才能恢复呢?有人在思考了。
    第一批思考者的代表是名震古今的孔夫子,就是封建时期读书人的偶像,至今都让人崇拜的那位孔老师,准确的说,孔老师在后世的影响是无与伦比的,但在当时的影响却是微乎其微的,因为他的影响主要是在文化圈,没错,在当时他只是个有点影响力的文化人。
    孔老师当初也是位有理想的青年,他想改变现状,所以就想从政,后来发现,现状是改变不了了,那就改变人的思想。所以就从不顺的仕途改行做了教育,后来追随他的人多了,就形成了一个学派——儒学。
    从古到今,如果不会背如“温故而知新”或“三人行必有我师”之类的几句论语,几乎就枉为华夏儿女了,可见,相比于当官,孔夫子更适合做老师。
    当初周公在朝中辅佐成王制礼作乐,可他的封国在鲁国,对自家的要求自然会高一些,所以礼乐对鲁国的影响似乎也会更大一些,也可能是受了这种影响,出生在鲁国的孔子似乎还在娘胎里时就已经成为了周公的粉丝,他就是天生的为恢复礼乐而奋斗的斗士,可此时已是春秋晚期,礼乐已病入膏肓,就是黄金圣斗士来了也没用。
    但以孔子为首的儒家却认为这不是难事,他们认为,礼乐崩坏的主要原因是人心不古,如今是君不君,臣不臣,乱了规矩和礼法,而这一切的根本原因是因为社会没有了爱,若是君臣相爱,父子相爱,整个社会就都尊卑有序,互相的爱,其乐融融,那礼乐不是很自然的就回来了吗!
    儒家是礼乐的忠实支持者和守护者,也是靠此起家的,他们认为有了礼乐,天下就有道了,过去不就是这样吗!他们的希望和梦想是能回到过去。
    真的是这样吗?在没有更好观点的当时,并没有太多反对的声音,不过也仅此而已,几十年后,天下进入了战国时代,真正的礼崩乐坏了,时代不同了,不同的声音也出现了。

    第一个站出来挑战儒家的是以墨子为首的墨家:
    你们儒家说这个社会是缺乏仁爱,还是有一定道理的,可你们竟然把爱又分什么级别,还什么先爱亲人,再爱朋友,然后爱其他人,爱还有远近亲疏?虚伪,当今社会最大的问题就是不平等,如果要爱,就应该是人人平等,不分贵贱的爱——兼爱。
    说得好,在那个混乱和无道的万恶社会,能有如此觉悟,堪称奇迹。
    可是如何才能平等呢?如果平等了,又如何能长期的维持呢?而且人人平等,如果没有管理者,那不就乱套了?别急,墨子有办法——尚同。
    简单理解就是,底层的百姓要统一意见听当官的,当官的要统一意见听国君的,然后国君又统一听天子的。反之,天子如果认为是对的事情,大家就必须认为是对的,错的也是一样的道理(天子之所是,必亦是之;天子之所非,必亦非之),前提是天子得是天下第一贤人。
    扯了个半天,绕了一圈又回到了原点,到头来天下还是一个人说了算,就算天子是明君,也不能如此呀!况且又如何保证所有的天子都是明君呢?
    墨子没说,因为他也说不清楚。
    这不是理想世界,而是梦想世界,因为理想还有实现的可能,而梦想只能在梦里。
    应该说墨家的想法还是有一定见地的,可惜他生错了年代,因为在当时太不现实,更解决不了当下的问题。
    这时候,充满了仙气的道家就发言了:
    吵死人了,你们吵来吵去这么多年,总想着改变天下,结果天下更乱。天自有道,天下之所以乱,就是因为你们的想法太多,有想法就有欲望,人人都有想法就人人都有欲望,天下不乱才怪呢!理想的社会应该是谁都不要有欲望,天子不要有欲望,百姓也没什么欲望,都别折腾,各安其所,天下不就太平了(不欲以静天下将自定)!
    不愧是神仙级的,说得太有道理了,都没有欲望,就都没什么作为,当人人都没有作为时,天下就太平了,这不就是最大的作为吗!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无为,不,无为而无不为。
    可问题是,如果没有欲望,那还是人吗?
    这不还是嘛!
    最后一位最狠且充满杀气的法家登场了:
    你们都醒醒吧!我也想活在那样的世界里,有吗?面对现实吧!别总想着回到过去了,也别总想着无欲无求的像神仙一样,过去是回不去了,人也是一定会有欲望的,有欲望就会生乱,生乱就得治,怎么治(这才是关键所在)?还是礼制那一套?过时了;人治?不靠谱;天治?更离谱。我告诉你们一个好方法:法治,管你天子能力如何,管他百姓想法如何,都依法来办事,妙吧!但有一点,包括我在内的所有人,都是为老板服务的。
    这……
    法家的观点好像也不靠谱,在今天看来就是专制的典型,在当时的反对声音比前面各家的还多,当一种新的观点出现时,从来都不会有什么支持者,特别是像法家这种比较偏激的观点,与其他家的观点也是格格不入。
    但最终却能改变当时,因为格格不入,也因为没有做梦,而是勇敢的面对了现实。
    理想是丰满而美好的,现实是骨感而残酷的,甚至更糟,我们只能努力的让世界不再继续糟下去,而已。
    法家留给后世的印象都是残忍和苛刻的,但他们以法治国的思想却一直流传至今。虽然此法非彼法,但在法的面前一律平等的观念,无疑是留给后世最宝贵的遗产。
    和法家一样,在今天文明的核心价值观里,同样能看到儒、墨、道家的身影,还有纵横家、名家和农家等学派,也给后世留下了丰厚的精神财富,他们都以自己的方式在各方面促进着文明的进步。
    这就是那个充满了火药味却又灿烂无比的百家争鸣,主流学派当然没有百家,但实际上各种派系远超百家,称他们为百家其实委屈了他们。
    他们的思想虽然都是建立在封建专制观念的基础之上,但在我眼里,他们仍然是那个时代乃至整个中国历史中的人中俊杰。
    如今乱世,各国竞相称雄,国家称雄的背后就是无数的人也称了雄,人若有能力称雄或能在自己的领域称雄,都可堪称英雄。
    英雄不一定要建功立业,也不一定要力挽狂澜,驰骋沙场者为雄,能战胜恐惧者为雄,坚守信仰者亦为雄,比如他们。
    他们是不折不扣的英雄,往粗俗了说,他们也会偶尔因意见不同而像骂街的大妈一样打骂仗,甚至会动手;往高雅了说,是宣扬各自的主张;高尚的说,是在探索救世之道。他们都在阐述自己的道,或者说都认为自己的道是对的,他们看似针锋相对,其实道虽不同,理却相通。
    只是时代和立场不同,观点也就不同,他们都有各自的主张和信仰甚至专长,但更多的是对这个世道的无奈,却也正是这种无奈造就了这一伟大的文化盛世,更是造就了这些英雄。
    天下从不缺英雄,成为英雄也是迫不得已,因为天下不太平,需要英雄来拯救万民于乱世,所以对于天下的百姓来讲,没有英雄的世界才是最理想的。
    我们仰慕英雄,却不希望出现太多的英雄,因为英雄越多,说明百姓越苦。
    很喜欢庄子的那句话: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如果人到了像鱼一样要靠吐唾沫来维持生命才能体现最可贵的那一面的话,那我希望人类永远都没有体现可贵的机会,而是能像鱼一样自由自在、无忧无虑的畅游于江河湖海。

    『先秦荣光』

    有人可能会问,我明明是要聊汉民族和汉文化,怎么聊了这么久先秦?
    ——因为不得不聊。
    汉的形成和演变,自然是因为有了强大的让人怀念的汉朝,而汉朝的老大哥是秦朝,秦朝又来自大家族先秦。
    这是一个伟大的时代,一个让人无法自拔的时代,更是一个绕不过去的时代。
    我这种简单粗俗的表达方式不足以阐述先秦的精彩,我只知道,是先秦造就了华夏文明。
    也想让更多的人知道,华夏文明的伟大与独特,伟大的让人妒忌,独特得有些孤独,我以此为荣……
    有人将先秦比作中华文明的头颅,有道理;也有人将其比作是中华文明从诞生到青春年少的这个成长阶段,我虽然不是很认同,但也勉强说得过去,因为我坚信,中华文明可以长生不老。
    总之,先秦时期是华夏文明的根基,也是汉民族和汉文化的前身。
    那些充满了智慧的先辈们,通过几千年的努力,最终把一个落后的部落文化打造成了领先于四周的拥有广阔区域的华夏文化圈。
    至此,华夏文明正式形成,华夏文明的核心区域也形成了,华夏族群也形成了。
    这就是先秦的贡献,“伟大”都不足以形容先秦的重要性,只可惜我们能了解的并不多,因为很长、很远、很模糊。
    这也都不重要了,我们只要明白一点:有了先秦,才有了华夏,才有了汉。
    先秦的故事就到此为止吧!
    到此为止的只是先秦,只是中华文明的序幕,真正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在精彩的故事开始之前,我们再来了解一下我们精彩的自己,和让我们变得更为精彩的对手们。
    第六章:文明的碰撞

    『农耕文明』

    族群和文明是怎么来的,前面说过,就不废话了,这一节我们主要来谈谈我们自己和对手的特性。
    前面还说过,很久以前,先人们在队伍壮大后发现,靠大自然赏饭吃是不够的,还得自己去找吃的,于是他们开始了种地养猪造房子,开始聚族而居,自给自足。
    从此他们告别了居无定所的漂泊生涯,开始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稳定生活,他们也爱上了这片土地,因为离不开土地。
    时间长了,他们群体就有了自己的名字,叫农耕民族,文明就叫农耕文明。
    温饱解决了,生活稳定了,副作用就是性格也变了,曾经的狂放和凶悍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温和、保守、隐忍和爱好和平。
    这就是我们的民族性格,一种很容易吃亏的性格。
    民族性格就不聊了,但要聊一下农耕区的发展和最终的形成,先来看看地理知识:400毫米等降水量线。
    简单说这条线就是农耕区和不同于农耕区的地理分界线,就是说年降水量超过400毫米就可以种地,比较适合我们生活;低于400毫米就比较适合放牧,再低就只能走骆驼,这就不适合我们了,当然我们也不需要,能种地的地方大把。
    这条生命线的大致线路是从东北的大兴安岭至河北的张家口一带,再到偏西北的兰州一带,然后至喜马拉雅山的东部地区,这也是今天的主要农耕区。而在古代东北还没有完全开发,农耕区最北也只抵达了辽东地区。
    也就是说这块农耕区是农耕民族的生命,也是他们愿意用生命去守护的地方。
    当然,这个区域的形成是有过程的。
    早在上古时期至夏商时代,中原地区的土地属性还没有分得那么清楚,可以说是一个大杂烩,种地的,放牧的和打猎的,都有,特别是中原的一些边远地区,种地的都成了小众人群。
    到了西周建立时,因为地盘的扩大和文明的影响,就确立了中原地区的土地属性:主要是种地。如果用来放牧,那就属于非法用地,而非种地人群就只能逐步去往属于他们的地方,说白了就是北方。
    经过不断的演变和发展,到了战国后期,由于边境地区的各诸侯国们努力的扩张,使放牧和种地两个阵营各自的区域基本形成,分界线也基本就是那条降水线。
    以文明扩充区域,又要以区域来保护文明,很可惜,我们已不再野蛮和凶悍,取而代之的是文明和温顺,可温顺的我们要面对的是,一种比曾经的我们更为凶悍的力量。
    这种力量一直在觊觎我们的地盘和文明成果,与这种威胁力量作斗争正是我们一直以来的价值所在,当他们喊我们大哥的时候,就是我们风光的时候,当他们强迫我们喊他们大哥的时候,就是我们黑暗的时候,几千年来一直都是这样的循环着。
    这力量就是北方的游牧游猎民族,一种完全不同于农耕文明却又与之息息相关的文明───游牧文明。
    这个曾经让人不寒而栗的民族,是农耕文明永远的痛,不,是整个华夏文明和华夏儿女心中的痛。

    『马背上的民族』

    一提起草原,首先想到的肯定是湛蓝的天空和清澈的河流;错落有致的蒙古包和淳朴的牧民;更有那遍野的牛羊和漫山的野花,肉很香,景也很美。
    在今天,策马奔腾于无边的草原,仍然是很多人的向往和愿望,在马背上弯弓搭箭似乎才是男儿的风采。
    这些都是真的,草原确实很美,不过这指的是今天的草原,我们也很喜欢今天这样的草原,但历史还是要面对的。
    当我们回望过去的时候,看见的却是另一番景象:
    向往已经被恐惧所取代,成群的牛羊背后是滚滚铁蹄,接着就是烧杀抢掠,哀鸿遍野,鸣镝箭和马头琴的声音似乎比快马弯刀还恐怖,能看见草原的地方都成了危机四伏的前线。
    这就是北方那些靠游牧和渔猎为生的民族。
    他们是马背上的民族,马背就是他们的家,水草之地就是他们的居所,那里有水草,他们就迁往哪里,那里有利益,他们的刀锋就指向哪里!
    所谓游牧民族,可以理解成是对北方的所有非农业民族的一个总称,有放牧的,打猎和打渔的。
    不管你们是干什么的,你们放你们的牧羊,打你们的猎,我们就种自己的地,生的不亲住的亲,互不侵犯还是好邻居。可如果老是打我们的主意和侵扰我们,那你们就都属于一类人——强盗和侵略者。
    其实他们当强盗也有点迫不得已,因为不管他们怎么努力,恶劣环境注定了他们的光景好不起来,加上邻居又是个富豪,导致他们的心理一直不平衡,于是就找到了另外一种简单高效的生存方式——抢掠。
    当他们遇到自然灾害而生活艰难时就要通过南下抢掠来缓解,遇到内部矛盾时,也可以通过去抢来缓和,当他们……反正南下抢掠,已经成为了他们解决问题的一剂良药。
    如果只是来一趟抢点东西,那倒问题不大,毕竟抢完就走人了,可要是他们遇到一个有野心的带头大哥如鲜卑拓跋氏和慕容氏、蒙古的铁木真和女真的皇太极这些人,那就麻烦了,因为钱和人已经满足不了他们的味口,他们要抢的是整个天下。
    这些草原的带头大哥们带领着他们的民族四处征战和掳掠,难逢敌手,最远甚至到了欧洲地区。而最受他们摧残和蹂躏的就是南方的邻居——他们垂涎了几千年的中原。
    不管是游牧民族自身的需求,还是中原搞内斗给他们创造了条件,他们从来不会放过任何一次南下的机会,如果有机会入主中原,那简直就是他们实现梦想的时候。
    正因为如此,游牧民族带给中原的除了俘君之辱和亡国之痛,还有文明之耻和民族之殇。
    草原,似乎代表着野蛮、凶残和血腥。
    即便曾经如此,草原,依然很美。

    『力量的碰撞』

    邻居太强悍,既然总是来欺负我们,我们就得抵抗,那双方就免不了发生碰撞。
    虽然中原偶尔也会出几个猛人,如汉武帝和唐太宗之类,会你来我往的时不时让华夏儿郎去草原上看看风景,但几千年来就那么几次,大部分时候只能窝在边境上远眺。
    在整个冷兵器时代,中原政权最大的威胁,就是来自北方,在与游牧民族几千年的碰撞中,不是在经历战争,就是时刻都面临着战争的威胁。
    面对这种威胁,每一个中原王朝都有自己的应对方法。前面说过,大部分的会选择在边境上修长城,用来抵御北方的骑兵;有的用和亲或钱财的方法来换得脆弱的和平。个别的猛人则认为,进攻就是最好的防守。
    但不管哪种方法,你都得具备一定的与他们对抗的力量,即使不能与之抗衡,至少得让对手有所忌惮,若非如此,你给得再多,他们只会要的更多。
    可要具备这种力量就必须要投入大量人力、物力和财力,这对中原政权来说是极大的负担。
    咱要是遇到一个好领导,把内部捋顺了,这也不算是什么负担,可一旦遇到一位混账领导,这种力量就会大打折扣甚至消失,这个时候不用去请,就已经能听到北方的马蹄声了。
    简单说对抗游牧民族的这种力量就是军事实力,中原太平,就有这个实力,要是搞内讧,那就怪不得别人了,可问题是,即便我们有这个实力,为什么在绝大部分时候也只能是被动的防御呢?
    因为游牧民族的生存方式决定了他们的先天优势。
    在冷兵器时代,来去如风的骑兵就是军事力量的保证,骑射技能是速度和力量的象征。
    对游牧民族来讲,他们对骑射技能的熟练程度比我们对种地的熟练程度更高,因为他们是全民骑射,而我们是有分工的。
    他们的男人从会骑马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成为了一名骑士,一直到骑不动才退休,我们就尴尬了,平时一部分人种地、一部分人管种地的(当官的),还有一些为科技和文化做贡献的人,即便这么忙,还得另外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和财力来对付那恐怖的骑兵。
    可以说在与游牧民族的碰撞中,其核心问题就是如何对抗骑兵,这真是个历史问题!
    准确的说是如何克制骑兵的冲击力,朝代不同,方法也不同,有用远程射击的弩克制的;也有用长枪和盾墙组成的方阵来抵挡的,还有后来的火器等。
    但真正能有效克制骑兵的只有以骑对骑,除此之外所有的方法只能是防御性的,让我们脸上有光的汉唐之所以能马踏草原,正是因为有了强大的骑兵。
    可农耕民族要有一定的骑兵力量,是相当难得的,有两个硬性指标不是钱多就能办得到的。首先得有大量的马场用来养马,有了马还得有人,要将那些种地的人训练成勉强合格的骑兵,得好几年时间,其它方面只能用钱来弥补,说白了就是用钱堆,比如盔甲和兵器之类的。
    而骑兵只是我们的劣势之一,我们还有一个天然的短板───后勤补给。这简直就是我们的致命缺陷。
    那些经常号称十万或百万的大军,其中真正的作战部队连一半都没有,大部分都在搞后勤,以前又没有运输机和卡车之类的,主要就是马,不够的话,驴和骡子齐上阵,这要是跑个长途,一大半粮食都消耗在来回的路上了。
    故而每次和游牧民族的大规模碰撞都是对财力和物力的极大消耗,一旦来个远征,跑个像霍去病那样的距离,便是倾全国之力。
    关键你带着全部家当去了,很可能是白跑一趟,因为很难找到他们,人家的家就在马背上,属于移动目标,又没有北斗定位,那么大的草原,你怎么找,霍去病打漠北之战的时候,就是带着几万人在草原上找了好久。
    就算找到了,很可能打不赢,你长途跋涉过去跟人家玩骑兵对砍,胜算是很低的,除非你是霍去病,霍兄找到匈奴有运气成分,打赢匈奴却完全是实力。
    总结下来,我们对抗游牧骑兵的劣势大概就是三点:没有足够的实力,打不了那么远;就算能打那么远,不一定找的着;就算找着了,不一定能打赢。
    而以上这些全部都是游牧民族的强项,他们是天生的战士,也没有复杂的后勤,下马可以放牧,上马就可以战斗,且随时机动,想打哪就打哪,想打多远就打多远,战争对他们来讲就是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极具诱惑力的旅行。
    正因为如此,想要与他们对抗,除了要有一定的骑兵力量、精良的装备、足够的后勤和优秀的将领外,还得有敢死的勇气和和坚定的决心。
    可是要具备这些真的很难!
    即便具备了,主动出击也犹如赌博,毕竟像卫青和霍去病这种猛人是千年一遇。既然如此,那我在家门口守着总可以吧!这样就注定了在与游牧民族的交锋中,更多时候都是被动防御,稍微放松一点,那就是被动挨打。
    民族习俗和性格的不同,决定了这隔壁两家的交往史就是漫长的战争史,他们似乎都是为对方而生,而又互相成就了对方,成就了对方的民族性格、精彩的历史和灿烂的文明。
    与游牧民族的较量也让我们明白了,面对强大的敌人,只能更强大,才能生存,才能获得尊重。如果活在别人的同情里,得到的必定是屈辱,古今如此。
    也正是因为有了这个强大的对手,才成就了我们那无数保家卫国的英雄,也激发了所有华夏儿女的家国情怀。
    正是这份情怀,才使得我们即使是在最艰难和黑暗的时期,也从未忘记过自己的信仰───我们一直会守护这片土地,如果不慎失去了,也一定会夺回来。
    那是对祖先的承诺!

    『才刚刚开始』

    当两大阵营有了各自的地盘和特色时,他们之间的碰撞也正式开始了。
    其实早在上古时期,中原文化开始崛起于中原的时候,就开始了与周边的朋友进行着不断的碰撞与融合。
    而通过从土里挖出来的古董证明,这种碰撞从来都是血腥的,从碰撞的那天起。
    文献上说,上古时期到夏商时期这种血腥交流从未间断过,殷墟的甲骨文中已破解的内容也证明,史家们没说谎。
    西周建立后,正式立下了领先于周边的规矩,将四周那些无规矩无文化的粗人统称为蛮夷戎狄。
    到了西周中后期,与戎狄的碰撞逐渐升级,也正是戎狄的积极参与,导致西周草草的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西周灭亡后,中原的各诸侯因为忙于内讧,没有太把戎狄当回事,使得戎狄越来越像那么回事,导致各地诸侯们感觉如芒在背,但是谁也没有胆量独自站出来对抗戎狄,直到一个人的出现。
    此人管仲是也!
    春秋初期,北边的燕国因受到山戎的欺负而向齐国老大哥求救,齐国的大哥齐桓公就决定拉兄弟一把,这次行动的口号是“尊王攘夷”,口号的提出者正是管仲,这个事前面已经提过了。
    尊王攘夷,简单理解就是团结内部以天子为核心一致对外,虽然此口号有一定的政治目的,但还是很有实际效果,所以后来的孔夫子对此有很高的评价───“微管仲,吾其被发左祍矣。”
    意思是说:如果不是管仲啊!我们现在就变成和戎狄一样了。虽然夸张了一点,但至少肯定了尊王攘夷的作用,而且还是孔夫子肯定的,这从侧面也反映出了戎狄对中原的威胁和对抗外敌的重要性。
    当然,尊王攘夷所体现的真正精神是:内部矛盾有多大那都是家事,如果外敌入侵,家事可以先缓一缓,一致对外才是头等大事,等外部解决了,再继续内斗,反正不能闲着。
    另外还告诉了我们一点, 如果没有国,可能还有家,但没有尊严,人的尊严,民族和文明的尊严。
    在整个春秋战国时代,最有优势的地区并非中原核心地区,而是靠近边境的秦赵燕三国,他们充分发挥了边境优势,在搞内斗的同时,也没忘对外扩张,地盘一直扩到不能种地为止,就是那条传说中的降水线。
    经过春秋战国这一时期的掰扯,两位邻居正式确定了自己的分界线。
    你们就在草原上快乐的放羊,我们就在地里开心的刨地,如果邻里关系相处的不错,你们想过来生活或借住,那也是可以的,但是不能捣乱,要不然迟早把你们轰走。
    随着先秦的结束,中华大地迎来了大一统,力量也得到了大一统,这下北方的邻居就老实了。
    然而,这只是我们一厢情愿的臆想。
    可能一切都是天意,也可能是老天怕我们过得太安逸,专门派了个对手过来折腾我们——草原也进入了大一统时代,一个让人胆寒的前所未有的草原帝国。
    这个时候两位邻居才发现,他们以前的摩擦都属于小打小闹,接下来他们就要开始拼命了,双方都没想到的是,这一拼,就是两千多年。
    在这个拼命的过程中,我们赢过,但是输的更多,我们笑过,也有很多哭的时候,有两次还哭的撕心裂肺,因为被对手踩在地上摩擦,但我们终究是挺过来了。
    因为我们有个强大的小宇宙,这股让对手恐惧的力量看不见摸不着,他与我们患难与共,生死相随,他激励着我们坚持到底,支撑着我们勇往直前。他的名字叫文化。

    第七章:一统天下

    『一统和天下』

    在真正的进入一统天下之前,我们先了解一下何为一统?何为天下?
    摸爬滚打了那么多年,终于正式有了自己的地盘(农耕区),也有了自己独特的习惯跟合适的规矩(农耕文明),那如何才能保护和传承这些财富呢?
    方法只有一个,也是唯一的一个——统一。只有把所有的力量统一起来,才有可能保护得了我们自己。
    通俗的说,农业不但让我们有活干,还让我们有饭吃,不但让我们有了共同的信仰和目标,还让我们的生存有了保障。所以,为了能更安心的种地,为了能吃饱饭,为了不被羞辱和消灭,我们要做的,就是团结一心,一致对外。
    而这正是对为何要统一、为何要维护统一最简单的诠释。
    “统一”的观念是什么开始有的,肯定早在儒家提出来之前就有了,至于有多早,谁也说不清楚,但比较清楚的是,当我们的祖先在长江黄河一带开始开发农业项目的时候,统一的项目也已经开始了。
    也就是说,在播下农业种子的那一刻起,顺便把“统一”的种子也给播下了。
    很遗憾,我们历史中有不少时期是不统一的,这也正常,分分合合是历史规律。合得久了,就不知道珍惜,迟早会分开,但分得久了才知道,在一起更幸福,就好比两口子,分开了可能各自精彩,但是,在一起才叫家,才能经得起风雨。
    庆幸的是,虽然每一次的分离,都很痛苦很不堪,但最终还是走在了一起,因为,“统一”是我们永恒的追求。
    值得纪念的是,由于赢政同志的个人追求,我们一不小心跟着进入了大一统时代,从此以后,“大一统”的观念就深入了人心。
    赢政的大一统为以后的大一统王朝建立了一个标准:只有统一,才能称为宏图伟业,才能称为真正的王朝。
    经过老刘家四百年的闹腾,大一统已经成为了带头大哥、国家和文明的标配,没有达到这个标准,那一切都是不完美的,有遗憾的。
    尤其是那些带头大哥,这个终极目标已经成为了他们心目中的最高成就。
    既然是最高成就,那就不是普通领导能做得到的,而能做到的都是领导中的战斗机,能达到这个级别的,数千年来也只有寥寥数人,可见此工程之浩大,难度系数之高。
    而就算完成了这个高难度动作成为了王者,却不一定是超级王者。
    这不一样吗?不一样。
    王者,统一的是政权;超级王者,统一的不仅仅只是政权,还有“天下”。
    两者的区别很大。
    一统,统的除了政权,还有土地;天下,是文化,是民心。一统了地区,不一定统得了天下,如元和清;而如果一统了天下,就一定统得了地区,如汉和唐。
    政权的作用是保护和传承“天下”,统一政权是有能力这么做的,至于想不想做,得看情况。
    比如汉唐宋明,就尽到了责任,因为这是他们自己的“天下”。至于元和清,别说保护了,保住就阿弥陀佛了,因为他们在骨子里就把自己当强盗,老百姓过得好不好关他们屁事,他们自己过得好就行了。
    这说明,自己的家,家长还得自己人来当,自己人当老大,即使他犯过错和有些不良嗜好,却不影响他爱这个家,爱家人,为了家人,他可以付出一切。
    外人当家就不一样了,他的目的是败家,他不爱家人不爱家,只爱自己,为了自己,可以让家人付出一切。
    有人说,元和清不但是我们的历史,还是我们的文明正朔。
    说是历史,这个当然没问题的,只要是在我们土地上发生过的事,都是我们的过去,只不过有快乐和悲伤之别。
    如果说这两个王朝是华夏正朔,那就纯属找茬。
    可能是之前没有过非汉人统一政权,所以元朝的统治者特别有成就感,为了体现这种感觉,他们在吃着汉人饭的同时,还把这些曾经顽强抵抗过自己的人划为四等中的最低等。反正就是,把我们当奴隶的同时还要让我们时刻记得自己奴隶的身份。
    有了元朝的前车之鉴,清朝从中领悟到了不少精华:要想比元朝的寿命长,只能更狠。他们做到了。
    如果说元朝当我们是奴隶,那么清朝不但把我们当成奴隶,还要让我们从骨子里认为自己就是奴隶,而且要永远世世代代的做奴隶,为了达到这个目标,他们由外而内的做了很多工作,其中有几点最要命。
    首先是服装,强行让我们脱掉了数千年的华丽汉服(汉朝之前的也统称汉服),穿上了咋看咋不好看的马褂。再一个就是发型,把我们数千年的发型给剃成了光头,不不,在后脑勺上面一点还留了一撮老鼠尾巴那么细的小辫子,俗称金钱鼠尾。耻辱啊!
    还有就是大家都知道的文字狱,以前我们都是以大中华自居,对中华以外的称呼那都是蛮夷戎狄,充满蔑视之意。作为蛮夷的清朝翻身之后,自然是不允许这种情况存在的,读书人就痛苦了,蛮夷的蛮是不能写的,蛮夷的夷更不能写,满清政府不喜欢的也不能写,反正是这也不能写,那也不能写,实在想写也可以,轻则罚款,重则罚命。
    不得不说,清朝在这方面的造诣,比元朝要高几个档次,毕竟寿命在那摆着的,而他们成功的秘诀就在于,把对我们精神和肉体的双重奴役,都做到了极致,够狠够缺德。
    请问,这是正统吗?
    这只能算是个统一政权,而不是统一“天下”的政权,他们也想达到这个效果,但是没这个基因。
    因为强盗永远都是强盗,并不是我们要这么说,而是他们要这么做,也并不是我们要说他们不是正朔,是他们从来不把自己当正朔,说这能怪谁。
    他们所有的努力都是为了巩固自己的统治,为了巩固对我们的奴役,他们的最终目的也是为了让自己过得好,而不是让这个家里的所有人过得好。
    所以,只有汉人建立的统一政权才能真正的统一“天下”,才能真正的去传承和维护华夏文明。
    因为,这是我们从未忘却的使命,是我们与生俱来的责任,也是代代相传的承诺。
    如果说“一统”是华夏民族的躯体,那“天下”就是整个民族的灵魂。

    『帝王的能力』

    文明和族群的传承,跟国家、企业甚至家族的传承是一个道理,传承是顺利还是坎坷,在一定程度上,取决于带头大哥,这种带头大哥在封建社会中有一个霸气的称号——帝王。
    这一节我们就来聊一下帝王这个工种,为了证明我不想那么俗,所以我不聊帝王有多风光,只聊帝王有多难有多苦。
    要成为帝王很难,要成为优秀的很难很难,而那些资质平庸却又有着很大理想的帝王,那就不是难了,而是苦。
    自从赢政同志发明了这个工种以来,这个历史上最让人羡慕和疯狂的工作就诞生了,同时也是最危险最悲哀的工作,因为至高无上的权利,也象征着至高无上的责任。
    很遗憾,绝大多数帝王认为他们的责任就是左拥右抱,对酒当歌,享受就是生活的唯一,坐上帝王宝座的那一刻,他们就应该呆在天堂。有这个想法的人,其实已经踏上了地狱的路。
    因为过于稀缺,帝王的产量并不高,两千多年,大大小小也就四百多位,很有能力的两只手都数的过来,顶天了两双手。有点能力的或者说不算废材的,最多不超过两位数,不能再多了。剩下的就很光荣的获得了废材称号。
    其实不管是废材还是人才,这个工作都不好干,当然了,第一位开摊的除外,毕竟实力在那摆着的,所以干的相对轻松一点。
    等到后来守摊的人陆续登场的时候,这个位置就正式进入了高压状态。从你千辛万苦坐上这个位置的那一刻起,你就已经没有了朋友,因为你看谁都像要抢你位置的人,为了防止别人抢你的饭碗,你变了,变得狡诈、冷酷甚至残忍,这一切可能都不是你想要的,但却是你的位置所必要的,而且这条路无法回头……
    这指的还是有点能力的人,如果没有能力,那这个位置就进入了高危状态,因为你随时都可能被下岗,然后突然哪一天,就被一场意外送到阎王爷那里去了,或者是,哪天新的领导心情好,赐你一杯酒,让你换一种方式去阎王爷那报到,反正横竖都是这个结果,硬是不知不觉的把自己从守摊人变成了收摊人,
    收摊人虽然不能说是废材中的废材,但基本也是个废材。
    很多人认为此话有失偏颇,他们认为,亡国之君不一定是废材,有的还是人才,比如纣王,那是聪明绝顶,还力大无穷,能倒拽九牛,还有杨广同志,更是个雄才大略,能文能武的奇才,最让人可惜的就是像牛一样勤奋的崇祯同志了,说是什么前任的工作没干好,还有什么气候原因,总之,不是他们有问题,而是气数已尽的问题。
    这就比如你考试不及格,要么怪题出的太难了,要么怪没休息好,要么怪天气不好影响了状态,当然,可能也都有些原因,最主要的还是你那不及格的水平。你难道说这就是天意,怎么努力都不会及格?——胡扯。
    当然了,收摊的人中也并非都是废材,还有一部分人很难定位,因为这些人没想过坐那个位置,被大佬们强行的推了上去,最后被强行的收了摊,这些人以小朋友为主。
    其中比较出名的当属南朝刘宋末帝刘准,因为他说了一句很有名又很悲哀的话,当时的他十岁出头。
    刘准在与新任皇帝萧道成完成了交接工作后,就天真的问了随行官员一个问题:“准备杀我了吗?”(欲见杀乎);在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后,就说出了那句名言:“愿生生世世,再不生帝王家,”(愿后身世世勿复生天王家)。
    说罢他就哭了,听他说完,众人也哭了,如果我在场,也会哭。
    刘准是无奈的,但无能的人更多,之所以会量产这么多无奈或无能的人,某种程度上讲,也是因为气数的问题,但是,此气数非彼气数。
    所谓气数已尽,是指一个人病入膏肓,气数已尽,就算是华佗在世,也是必死无疑。而这里的气数是指一个人卧病在床,但并非绝症,若有高手,希望尚在,可当时腐化的环境已经无法出来高手,最后在那些半瓢水们的努力下,只能眼睁睁看着病人活活病死。
    没人能救和没有人救,那是有区别的,所以归根结底,还是人的能力问题,那如何让更有能力的人去坐那个位置呢?
    答案是:在封建社会中根本做不到,至于优秀的帝王,真的是可遇不可求,说白了就是碰运气。
    跟这个工作本身的难度一样,要出来一位优秀的大哥,更难。
    帝王一般分为开创型和守成型,一个王朝开创型的只有一位,守成型的有若干位。
    无论是刘邦和朱元璋这类打出来的创业者,还是像杨坚和赵匡胤这样抢过来的,不管手段如何,可以肯定的是,他们都是通过高超的军事手段或政治手段,在过五关斩六将九死一生的经过了无数的淘汰赛后,进入了决赛,成为了冠军。
    他们在与天下人的竞争中,凭着自己的本事,成为了最后的胜利者,也就是说,他们是当时最优秀的人,创业不成功才怪。
    守成型的就不一样了,竞争范围就仅限于领导的儿子们。为了避免残酷的竞争导致儿子们互相残杀,早期的领导们就规定,只有正妻的长子才有继承权,虽然很多时候都是儿子们之间在明理暗里的互砍,但最起码有个标准。
    嫡长制虽然不太靠谱,但至少可以确定目标着重的培养,尽量的规避风险。兄弟之间互砍虽然也不靠谱,但有可能砍出个李世民出来。最不靠谱的就是独苗,那这个公司只能听天由命了。
    独苗还真不如绝后,绝后了还可以从家族里面选,要是创业者在天有灵,还可以选个像汉文帝和宣帝那样的高手。
    是否是高手,除了很难改变的性格和经历等因素外,还要看他身边的人。领导工作干得好,身边自然是人才居多;干的不好,身边的废材居多。
    如果领导的能力很凑合,身边的人也是凑合。这就考验领导的基本功了,基本功到位,还是有的救的,比如——听人劝。
    这项技能是很有技术含量的,这么说吧!如果你没有很强的个人能力,至少得听人劝,这是底线。
    可听人劝也是一种能力───辨别是非的能力。
    你不可能什么事情都很了解,还得通过身边人去了解,然后再去辨别,可是仅有辨别能力是不够的,还得有坚定的决心。
    张三说的是对的,你也很认可,结果你最宠信的李四因为涉及到自己的利益就投反对票,还撺掇一帮人来反对,如果你挺住了,底线就守住了,如果没挺住,那就崩溃了。
    比如年少的西汉昭帝,小小年纪就能辨别出霍光靠谱,在漫天的谣言和诬陷下,他挺住了。
    再比如东汉的桓帝和灵帝这类人,辨别能力都没有,别说决心了,这也没办法,自己是非不分,谁不愿意听好听的,看好看的……
    然而,作为帝王,即便你很优秀,也做出了很高的业绩,最后也回避不了一个可能性问题和一个绝对问题,前者可能功败垂成,后者可能前功尽弃。
    可能性问题就是帝王在位时间太长,容易产生惰性,重要的是老了容易犯糊涂。像汉武帝,还好一点,错误不致命,还有的救,像南朝的梁武帝和后来的唐玄宗就没那么好的运气了,轻则负债,重则破产,管理国家是不能有半点松懈和折腾的。
    另外一个绝对的问题就是继承人问题,这绝对是个生死问题,此问题的重要性丝毫不亚于创业,前面说过一些,这个问题的运气成分很多……因为确实没有绝对的处理方法,就那么几个人,就算选了个里面最好的,也不一定是好的。
    在封建社会,接班人问题的处理是衡量帝王能力的重要标准之一。你能力再强,业绩再高,选了个败家子当继承人,你的水平也是要大打折扣滴。
    比如赢政同志和杨坚同志,那么丰厚的家业,后事没安排好,崩盘的速度比股市还快。
    说了这么多,我要说的就是,继承就是传承,继承天下,也就是继承了“天下”(文化),这个位置的责任除了守土安民,还有传承文明。
    这也是一位有能力的优秀帝王最重要的使命和价值。

    『永远的华夏』

    体谅了领导的难处和不容易,再来聊一下我们名号的不容易。
    几千年下来,创业成功的公司还是不少的,开了又倒,倒了又有人开,公司一直在换,名号也一直在变,但有些东西一直没变:地盘和文明,还有保护地盘和文明的族群。
    哪家公司强,影响力大,他的名头就比较响,比如秦和唐,但这些只能代表一个时代,算是阶段性的名号,顶多几百年,却无法代表我们这个几千年的民族,成为永久性的名号。
    而能成为永久性的,刻进我们骨子里的称号只有三个:华、夏和汉。
    都知道夏和汉,是因为他们背后的公司影响力比较大才有的称号,一个是最早开拓市场的,一个是市场形成(统一)之后开的最久的,这个是可以理解的,那么“华”呢?
    得先看看其作用,华不但可以单独作为名称,还可以跟其它名称形成一个组合,比如“中华”和“华夏”,那华到底是怎么来的?
    有的说是跟华山有关系,有的说是根据“花”演变而来的,还有的甚至跟《易经》扯上了,可能都有关系,可能都没关系,反正没人说得清。
    “华”最早作为名称是在先秦时期和夏搭配称华夏。当时称夏主要是因为之前的夏王朝,那为什么前面要加个华呢?
    华,华丽,华美,是形容词。也就是说华最早可能是为了衬托夏和形容夏的伟大而出现的,但又因为其本身的寓意很美,经过漫长的磨合后,就跟夏走到了一起。
    我们今天的中华也是这样来的,顾名思义,中华就是中国与华夏的结合,那“中国”又是怎么来的呢?
    这个称呼早在先秦就有了,但是证明先秦就有的证据很晚才有——上个世纪。
    发现这个证据的不是专家,也不是教授,而是一位农民,农民伯伯也是无意的,他是在刨地的时候一不小心刨出来的——一个叫“何尊”的国宝级青铜器。
    在当时并没有被当成国宝,而是差点被当成废铜烂铁处理了,所幸的是在快被处理的时候,被一个识货的看上了。
    这个青铜器的宝贝之处并不因为是青铜,而是里面的铭文,而那一百多个铭文里面最宝贝的是两个字——“中国”。
    这是“中国”这两个字的最早记载,铭文记载的质量尤其高,当时所处的时代是西周初期,而“中国”指的是周王室的京畿之地,因周王室地处天下之中,统领四方,是为中国。
    所以当初中国是以地理概念上的意义存在的,在秦汉之后就升级成了文化概念,在成为今天的国名之前一直都是如此。
    再来谈谈“夏”,这当然是因为夏王朝,夏王朝的分量之所以这么重,那也是有来由的。
    夏属于中原西部的族群,后来被东部的商族群所取代,再后来同样崛起于西部的周族就打着复夏的口号推翻了商,已表明自己的正统性,这都是老套路了,有点像后来的反清复明,不同的是周成功了。
    到了周朝,各诸侯国之间的通用称呼是“诸夏”和“有夏”,可见周人对夏的怀念和认可,加上周朝八百年的影响,我们的身上没有“周”的影子,却留下了“华夏”的烙印。
    而在先秦之后,又出现了一个伟大的王朝───汉朝。
    因为汉朝的强大和影响力,我们又被烙上了更深的印记───汉,汉人、汉字和汉文化都是汉朝留给我们的财富。
    在汉朝之后,衣冠、语言和文化都贴上了“汉”的标签,汉俨然已经取代了华夏成为了族群和文化的代表,但又不完全是。
    准确的说是汉让我们这个族群有了具体的名称和身份,但不能完全代替华夏,却出自华夏,属于华夏,也是华夏文明的主要继承者。
    在这几个称呼里面,汉是最年轻的,也是最与众不同的,汉出现以后,华和夏就升级成了统称,而不管是在文化上,还是在族群上,汉已经成了华夏的绝对主体。
    至此,华夏文明以汉文化为主体的多元化的共同体开始形成。虽然这个说法是近现代才有的,但在汉朝之后,已经成为了既成的事实。
    华夏,已经成为了一种精神的象征,而只有汉人建立的统一政权才能将这种精神发扬光大,因为汉是华夏文明的主要继承者和守护者。
    可惜的是,汉朝之后,所有在中原建立的非汉人政权,为了表明自己的正统性与合法性,都自称“中国”与“华夏”(总不能称汉吧!),以华夏文明的继承者自居。西晋时期的“五胡”和五代时期的沙陀政权还有后来的辽、金、元和清等都是如此。
    他们能做到吗?当然做不到。他们有的确实得了天下,却得不到“天下”,就是得到了华夏的身体,却得不到华夏的心,因为在他们的骨子里,一直都把自己当放牧的,还谈什么继承,没让我们都去放牧就算客气的了。
    在沦陷和光复的不断交错中,“中国”和“华夏”最终变成了“中华”,当朱元璋先生喊出“驱除胡虏,恢复中华”的口号时,其实在他的内心深处,他恢复的是唐宋的汉家天下,但为了民族和谐,他选择了“中华”。
    朱先生虽然是农民出身,但这个伟大的口号却尽显胸襟和格局。意思是只有汉人建立的政权才可以是中华正统,在这种政权下的所有汉人和非汉人都是中华子民,而在这个政权之外的非汉人依旧是胡虏,此时汉和中华的关系已具雏形,但仍然是模糊的。
    六百年之后,被满清折磨得遍体鳞伤的华夏文明又到了一个关键时刻,梁启超先生提出了“中华民族”的概念。和朱元璋一样,梁先生刚提出来的时候也并没有将中华民族和汉民族严格的区分,但面对多民族融合的大势,中华民族已经成为了事实上的多民族共同体。
    至此,中华文明和民族的概念基本成型,经历了两千多年风雨淬炼的汉也正式确立了与华夏和中华的关系。
    中华和华夏一样,是以汉为主体与所有兄弟民族和文化的一个共同体或统称。
    而汉存在的价值就是为了保护和传承这伟大的中华,永远的华夏……


    『融合漫漫路』

    华夏的创业史,是非常不容易的。从最早的一个小部落,慢慢的发展成了一个大部落,最后成为了中原的老大哥。
    之所以称霸中原,因为有秘密武器——融合。
    融合,当然是要本事的,尤其在那个竞争激烈的市场经济时代,想要继续走下去,首先人要干的过别人,然后文明要干的过别人,要不然就只能被融掉。
    说白了就是有本事守住自己的同时,还能把别人的变成自己的,是为融合。
    华夏的创业史,就是一部融合史,秦汉之后,这种融合方式有了新的的叫法,叫汉化。
    当所有的强盗踏上中原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开始了他们艰辛而漫长的汉化之路,不管他们承不承认,也不管他们愿不愿意。
    即使他们因为有过优秀的强盗头子而风光一时,最后也仍然逃不了两种结果:要么是哪来回哪去,要么就是被汉化到哪也回不去。
    今天显然不能叫汉化,准确的说是,在融洽中融合,是汉文化与各民族文化的融合,华夏文明与世界文明的融合,融合是一种力量,而华夏文明的这种力量却是无形又无穷的。
    总有一天,中餐会走上世界上大部分人的餐桌,世界上大部分的家庭也会选择在大年初一欢聚一堂,然后用汉语说一声新年快乐,这就是文化的力量。
    任唐宋元明清王朝更迭,任游牧游猎你来我往,任东洋西洋轮番践踏,一切都在变,而唯一不变的是华夏文明,是华夏文明的主体与核心——汉。
    在这里要强调一下,准确的说,我写的并不只是历史,更多的是回忆,是怀念,对汉的怀念,对华夏的怀念。
    怀念民族和文明传承的不易,怀念为保护和传承华夏而做出贡献甚至牺牲的英雄们,怀念华夏儿女为保卫国家领土和民族尊严而与侵略者抗争的往事。
    那一幕幕壮烈、一曲曲挽歌似乎离我们不远,辉煌和屈辱也好像就在昨天,那些都是宝贵的阅历,也是对民族和文明的淬炼,只有淬炼,才会更自信、更强大和更好地保护那美丽河山。
    快看,北方的狼烟骤起,定是那敌寇又来犯边;听,来自草原方向隆隆的马蹄声越来越近。没时间了,我要穿上铠甲,跨上战马,保家卫国就在此时。
    我仿佛回到了汉朝,跟随着霍去病的骑兵马踏草原,目睹了封狼居胥的盛况;又来到唐朝跟着战神李靖深入大漠,感受了生擒突厥可汗颉利的风光;然后缓缓来到了北宋的北部边境线,深情遥望着那熟悉而又陌生的故土——燕云十六州;又历经艰难的来到了明朝,站在巍峨的长城上,面对危机四伏的塞外,守护着背后那美丽的中原。
    最后,也是在最艰难最危险的时候,我毅然来到了长城脚下的29军,抡起了大刀,砍向那东夷小丑,砍他个地覆天翻,砍他个鬼哭狼嚎。
    在华夏文明数千年的长河里,有血和泪,悲和喜,在那记忆深处,我们永远都是华夏,但离我们最近记忆也最深刻的,是与我们共度风雨、荣辱与共的那个字───汉。
    两千多年的岁月,“汉”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山顶上欣赏着无限风光,但也有很长一段时间,被踩在谷底感受那窒息的黑暗,当我们再次走出谷底的时候,才发现,在谷底的日子里,失去太多。
    直到今天,我们都没能完全从这种黑暗中走出来,甚至因为在谷底待的太久,而怀疑自己是否真的有过风光。
    当全世界的民族都能穿上自己民族服装的时候,我们却只能穿着西装,望着自己的衣冠:这玩意不是戏服吗!当东边那两个曾经的小弟把我们曾经的东西玩的风生水起时,我们却只能无奈地表示:这是我们玩的不要的。
    我们甚至还在怀疑,那些传统的老东西,丢了就丢了吧!还要着干什么呢?
    不,那些不是东西,是文化,是自信,所幸的是,我们很多人都在努力的找寻着那些曾经,我们也已经坐上了复兴的“复兴号”。
    我相信,既然拥有过,就一定会再次拥有……那个久违的巅峰。
    我更相信,我们既然有过风光,既然能坚持到现在,杀手锏正是我们今天不屑一顾的传统文化。
    今天,那些东洋西洋所谓的发达经济体,其实他们并不担心我们的科技有多少突破,也不担心我们的GDP有多高,他们真正担心的是我们的文化复兴,因为他们很清楚,当我们不再崇洋媚外,重回文化自信的时候,科技和经济必将是世界之颠。
    经过两千多年的锤炼,“汉”早已不仅仅只是一个民族和一种文化,更不仅仅是一个字,而是一种情怀和胸襟,一种荣耀。
    那汉到底是怎么来的呢?这一切要从两千多年前那个伟大的叫做“汉”的王朝说起。
    在了解汉王朝之前,我们先了解一下汉朝之前的一个同样伟大的王朝。

    第八章: 孤独的帝王

    『出生』

    秦国在商鞅变法之后,大部分的男人就只做两件事:种地和打仗,不过种地也是为了更好的打仗,在这一思想指导下,再加上彪悍的民风,秦国就变成了名副其实的战争机器。
    特别是在秦孝公之后的秦惠文王和秦昭襄王等数代君王的东征西讨(主要是东征)之后,这台战争机器已经证明了它是目前世界上最先进的——天下无敌。
    如果说在商鞅变法之后,东方六国只有招架之功,那在长平之战后,六国可能还有招架之功,却没有了招架的勇气,取而代之的是恐惧。
    此时秦国统一的趋势也是板上钉钉的事了,目前就差一个人来收尾。
    收尾的工作也不是那么好做的,前面的工作做得再好,收尾的人不给力,那也只能收摊了,反之则是一个更好的开始,所以这个人必须得是一位高手。
    有句话是这样说的:你只管努力,剩下的交给老天爷。虽然我认为这句话比较扯,但却比较适合秦国。
    经过之前那么多任优秀总经理们的努力,老天爷给秦公司派了一个猛人来收场,为秦公司最终的上市作最后的冲刺。
    此人就是秦公司的最后一任总经理——嬴政(名称问题后面会有讨论,先这样叫着),同时他也是大秦上市公司的第一任董事长。
    此时的嬴政兄还是叫他秦王政吧!再不叫以后就没机会了,因为这个称号很快就会被他扔进垃圾桶。
    秦王政的伟大之处在于不仅仅只是干了收尾工作统一天下(疆域),还开创性的统一了“天下”(文化),如果说前者是壮举,那后者就是创举,一统天下虽然是在自己手上完成的,但毕竟是祖先们打下的基础,而一统“天下”则是前无古人。
    秦王政是个神秘的人,在他身上有很多的谜,他的出身就是其中之一。
    说到仁兄的出身,怎么也绕不开一个更加神秘的人,此人就是商人吕不韦,成功的商人,成功的从顶级商人转换到顶级政客的商人,就转行的成功来讲,唯一可以与吕不韦媲美的可能只有范蠡了。
    当时秦昭襄王的太子安国君赢柱有二十多个儿子,其中就有一位叫异人的庶子在赵国做人质(一般不受待见的才被放到外面做人质),异人是站在赢柱的众多儿子中连名字都不一定能被老爸记得的那种。
    这位仁兄在赵国的日子自然就过得艰难而枯燥,如果不出点特别的意外,异人将以秦国公子的身份度过余生,或者客死异乡,至少跟王位是沾不上边的。
    可当他的贵人吕不韦出现的时候,这一切将变得可能,吕不韦就是他的那个意外。
    对生意人来讲,利益至上,什么都可以成为生意,包括人口交易,吕不韦就是如此。
    当来到邯郸跑业务的吕不韦看到异人时,他就断定,生意来了,而且这是一个天大的单,作为商人,充分的了解市场是基本功,对这单生意,吕老板是下了血本的。
    作为太子的安国君,儿子众多,老婆自然也多,但她独宠华阳夫人,老天是公平的,华阳夫人得到了专宠,却没有得到子嗣。
    这就是市场。
    吕不韦找到异人后,开门见山直接谈起了合作事宜:“我可以让你成为安国君的继承人。”
    异人当然希望可以,但他知道这是不太可能的事,所以他放出豪言,应该说是豪诺:“若能成功,我将分出秦国与你分享。”(请得分秦国与君共之)
    当一个人向你承诺,事成之后要与你共享富贵,而不是具体给你多少报酬的时候,就说明他对这个事不抱什么希望。
    异人兄可能只是随口一说,而在吕不韦看来,第一步口头协议已经达成了。
    虽然只是一个口头承诺,万一要成了呢!不,吕老板从来不做万一的生意,他要的是一万。
    女人一般比较感性,华阳夫人很荣幸的成为了吕不韦的目标,在经过吕老板的一系列商业运作之后,异人顺利的成为了华阳夫人的嗣子。
    第二步,继承人的问题搞定了。
    就这样,几乎没什么戏的异人像演戏一样的成为了安国君的继承人,为了表达衷心,以巩固继承人的位置,异人竟然改名为子楚,因为华阳夫人是楚国来的,也真是难为异人兄了,不不,子楚兄。
    怪不得商业在古代属于末业,商人的地位也是末位,因为商人为了利益啥都干得出来,而且大部分都能干得成……有了钱,鬼都能帮你推磨,不是忽悠人的。
    现在进入第三步,继承人的继承人问题。
    在搞定了子楚和子楚的上一代之后,为了使利润最大化和持续化,吕老板未雨绸缪,他准备把子楚的下一代也给解决了(继承人)。
    吕老板在邯郸娶了一位能歌善舞的绝色美女,是为赵姬,在经过吕老板有意无意的运作之后,子楚看上了赵姬,吕不韦知道后假装很生气,因为他本来就是准备将赵姬送给子楚的,所以最后就表现得不太情愿的做了个顺水人情。
    不过这一点是有争议的,还有一种说法是吕不韦当时真的很生气,但他为了这个大项目还是忍痛割爱,将赵姬送给了子楚,不管怎么样,子楚抱得赵姬归。

    不久之后,赵姬生下了儿子政,这个又有点争议,一说赵姬是怀了孕才被送给子楚的,另一说是送给子楚才怀孕的,到底怎么样?鬼才知道(赵姬自己都不一定清楚),当然于情于理,我更相信后者。好了,我就不在这里八卦了,总之,子楚的儿子政出生了。
    如果说子楚在赵国之前的日子是无奈和枯燥,那么嬴政在赵国的经历就是提心吊胆,因为此时秦赵两国的战争关系导致子楚一家时不时的会受到死亡威胁。
    如此下去这单生意迟早要泡汤,吕老板做生意还从来没失败过,这次也不会例外。不久,吕不韦在运作之后就和子楚逃回了秦国,只留下嬴政母子在赵国,看似不近人情,但在政治利益面前,这也是不得已的选择。
    不过威胁归威胁,两国即使是处于战争状态,也不会轻易杀人质的,况且人家赵女士还是赵国人。
    即便如此,也绝不会让她们母子过得舒坦,嬴政的童年就是在这种随时都可能出现意外的环境中度过的,可能也正是这种经历造就了他坚毅和果敢的性格。
    坏景不长,公元前251年安国君继位为秦王,赵国为了借此机会表示友好,便将嬴政母子送回了秦国,九岁的嬴政第一次踏上了秦国的国土。
    一切似乎比吕不韦想象的要来得快,安国君继位三天就去世了,按这样推算,嬴政还在回秦国的路上,甚至有可能还没从赵国出发,本来是准备回去参加爷爷的即位大典的,如今可能连爷爷的葬礼都赶不上了,当然父亲的即位典礼是赶得上的。
    子楚顺利继位,是为秦庄襄王,吕老板开始收获投资的回报了——封侯拜相,食邑十万户。
    吕不韦的人生已经达到了巅峰,可惜好景不长,来得快的东西去的也快,三年后他的靠山秦庄襄王也去世了,十三岁的太子政继位。
    盛极而衰的道理吕老板是懂的,相比于商业,政治的风光有效期更短,也更危险。虽然他也在嬴政的身上下过不少工夫,但他慢慢的发现,他并不了解这个小孩,至少没有像对他爹那么了解,或者说比他爹更厉害,更不好对付。
    吕不韦的商业眼光很毒,他看人的眼光也不差,比如这次。
    如果他好好的辅佐秦王政,将来还可能有个不错的名声和结局,可不知是旧情复燃还是觉得有机可乘,这位仁兄在子楚去世后就长期和太后(赵姬)保持着不清不楚的关系,这相当麻烦。
    吕老板是个商人,宗旨自然是利益至上,利益若是无法至上,那就生命至上。
    可随着秦王政的长大,老吕慢慢意识到,如果继续这样下去,别说是利益了,命都不一定保得住。
    政治和生意的根本区别就是,生意如果赔了,比较差的结果是血本无归,更差的是欠一屁股债,但只要自己不跳河,至少命还在;政治如果赔了,比较差的结果就是小命不保,更差的是带着家人或家族的人永久性定居地府,不去也得去。
    吕先生当然是明白这一点的,而目前要结束这种状态的最好方法就是找个替代品,以接盘与太后之间那不清不楚的关系,这世上什么样的人才都不好找,这方面的人才却不难找。
    最后吕老板就找了一个叫嫪毐的人,以宦官的名义献给了太后,自己却想全身而退,可政治就是江湖,哪是你想退就退得了的,如果很想退,就得付出代价,生命的代价。
    一切如吕老板所料,嫪毐进宫后就成功的延续了与太后的不清不楚,可与商人出身的吕不韦不同,嫪毐同志就是个暴发户,有了太后的宠爱后,嫪兄弟很快就权倾天下,却丝毫没有危机感:人生的巅峰原来如此惬意,我之前真是白活了。
    暴发户的心态很难明白:巅峰前面往往都是悬崖。
    公元前238年,二十四岁的秦王政行冠礼,开始亲政,展现力量的时候到了。
    天下,我来了。
    先解决内部问题,后宫那些破事儿,再拖下去,我都没脸活着,可还差一个机会。
    不急,机会很快就来了。
    就在这一年,有人将嫪毐的那些不清不楚告发了,嬴政迅速展开调查,嫪同志意料之中的害怕了,因为他知道,这一次,此事一定会有个了断:要么束手就擒,要么先发制人。
    与其就这样被秦王砍头,还不如博一博,单车可能变兰博,先下手为强,至少还有机会。
    他还真敢想。
    不但敢想,他还敢干,只能说他太瞧得起自己的智商了。
    我忍了你这么多年,想不到你这么沉不住气,竟然自己送上门来了,那我就连根拔起,还省事儿了。
    我相信,面对嫪毐的叛乱,这才是嬴政真实的想法,而不是慌乱。最后的结果没有任何的悬念,嫪兄弟被车裂,顺便还带上了他的三族,到那边也算是亲人团聚了。
    解决了一个,下一个。
    吕大叔,你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姓嫪的那些不清不楚我都知道,但我也知道,你也没那么清楚,不过你也确实帮了我们家不少忙,先留你一命,回你的封地养老去吧!前提是给我老实点,别搞事情。
    老吕很有自知之明,卷起铺盖乖乖的去了封地洛阳,此时的他真的很想低调一点,可关键是现在低不低调已经由不得他了,因为他的名气太大了,走到哪里都会成为焦点,都是众星捧月,你这个样子叫领导如何放心嘛!
    老板又不高兴了:再换个地方,去蜀地吧!
    作为商人的吕不韦清楚的知道,只要他活着,这一切都不会结束,而要结束这一切的最好方法就是他消失,如何消失?
    奇人吕不韦做了他此生最后一笔生意,也是他最英明的决定——自尽。
    站在生意的角度讲,他输了,因为命都没有了,可要说在政治方面和他跟嬴政那永远都说不清的关系,他没有输,因为只要说到嬴政,就会提到吕不韦。
    这一年是公元前235年。

    『四海归一』

    内部问题基本都解决了,对嬴政来讲,这些都是家事,很小。他真正要做的事在外面,准确的说是在东方,很大。
    他最想做的是清除一切阻碍他实现伟大目标的障碍,开始行动了。
    很久以来,秦国通过光明和不太光明的手段,对六国进行不断的挤压和蚕食,如今收获的季节到了,一个一个来,先拿旁边最近最软的柿子开刀。
    公元前230年,秦国一位叫腾的内史率先灭了韩国,史书上称为内史腾,遗憾的是历史上关于这位功臣的故事并不多,主要的是在灭韩之前被秦王派去接收过韩国所献的土地,和灭韩之后去治理南郡的事。
    事实证明,你的事迹可以不用太多,有份量就行,比如这位腾先生,腾先生是幸运的,因为在秦灭六国的业务中,除了他之外,其余的业务都被一对父子承包了:王翦和王贲父子。
    王翦与白起、廉颇、李牧并称为战国四大名将,我认为在战国后面加上“末期”两个字更合适,毕竟战国名将太多。王翦自公元前236年登场以来,秦国就多了一位将星,而东方六国却多了一位克星。
    下一个目标:赵国。
    公元前229年,王翦再次伐赵,这次他面对的对手是和他齐名的名将——李牧,李牧也是王翦在纯粹的军事交锋中,无法战胜的对手。
    李牧是战国末期的名将,也是赵国最后的名将,此前他主要在北边陪匈奴玩,一生最辉煌也是奠定其名将地位的战绩就是一次性解决匈奴十多万。
    不管这个数字的真实性有多高,但打得匈奴人几十年不敢南下是真的。在冷兵器时代,要一次性干掉十多万游牧骑兵可不是闹着玩的,可事实是匈奴确实被打怕了,在之后两千多年与游牧民族的碰撞中,能达到这种效果的,李兄是能排得上前几号的。
    后来在赵军与秦军屡战屡败的情况下,赵王于公元前233年急调李牧南下来对付秦军,李牧成了赵国最后的希望,也是秦国最难对付的对手,有李牧在,秦国想往前挪一下都难。
    不要紧,秦国也有杀手锏,王翦驾到。
    王翦和李牧就像小说里的两个绝顶高手,就武功而言,两人不相上下,可当两个人必须要交手且只能有一个胜利者的时候,此时的读者为了满足广大读者的大侠情怀,就会写到二人大战三百回合不分胜负,接着就是其中一人遭到陷害而失败或被杀,最后的结局就是,胜利者只有一个,而大侠有两个。
    历史的发展虽然不能像小说里的情节一样可以设定,但历史是有规律的,太多的结果都已经被规律所决定。
    你想当西门吹雪,可我不想当叶孤城,与其在上面跟你打个天昏地暗的分不出胜负,不如在暗地里使点小手段让你打不了:一回合不用都能定胜负。
    此次王翦伐赵是志在必得,不管对手是西门吹雪还是李牧,也不管是对面硬碰硬,还是背后下黑手,目的只有一个——赢。
    在与李将军相持一年多没啥进展后,王翦明白了,硬的是不行了,那就来阴的吧!
    李牧不除,赵国难灭。
    所谓的阴,就是秦国惯用的伎俩——反间计,这也是秦国对付六国的重要手段之一,关键是屡试不爽,特别是对赵国,赵国的领导在这方面是开不了窍的,这次秦国锁定的目标是赵王的宠臣郭开。
    这位哥们的能耐可大了,赵国的四大名将里被他处理了两个,曾经逼走了廉颇,如今又要对李牧下手了。
    请记住这个姓郭的,是个地道的小人,他没有什么才能,但有一项绝密武器——嘴巴,他的嘴巴功效多的很,除了能讨大王欢心,还能陷害同仁,更能出卖国家。
    这一类的人没有任何的家国情怀,他们的信仰是利益至上,在秦国的重金贿赂和高官承诺的诱惑下,什么叛徒啊卖国贼啊都无所谓的,荣华富贵才是最重要的。最后在他毒舌的努力下,李牧被罢免,然后被杀,当然叛徒也不会什么好下场,据说后来是被李牧的部下所杀,反正是死了。
    其实这个结果对李牧来讲并非绝对的坏事,此时的赵国和秦国已不在一个量级,灭亡是迟早的事,光靠李牧又能维持多久呢!最后还是避免不了悲惨的结果,与其当一个失败的英雄,不如成为一个遭人陷害的大侠。
    反间计虽然不是什么很光彩的谋略,但在兵不厌诈的军事斗争中,也是一种常用的手段,关键是很有效,用得好,有奇效,对那些脑子不灵光的领导,还可以反复使用。
    斗争从来都是如此,到了你死我活的时候,所谓的光明和黑暗已经没有什么区别。
    一切顺利,此时是公元前228年,没有了李牧的赵军在王翦面前都不能称为一支合格的军队,几个月就散了,赵国亡。
    将领真的很重要。
    公元前226年,王翦伐燕,攻克燕都蓟城,燕王逃往了辽东,逃得远不一定逃得了,下次见。
    王翦班师,准备接受新任务,准确说是竞争新的任务。

    在咸阳的王宫内,秦王政召集众将讨论解决楚国的事,然后问到了一个叫李信的将领:“若让你去灭楚,需要多少兵马?”
    李信是一位后起之秀,有一定的作战经验,特别是在和王翦伐燕的过程中表现不俗,算得上是个猛人,但也是个年轻人,年轻就会气盛,在面对秦王的问题时,气势很盛:“二十万人足够。”
    嬴老板又问王翦同样的问题,老王不假思索的回答:“至少六十万,”老板笑了:“哈哈!将军老了哟!机会还是留给年轻人吧!”于是就把伐楚的业务交给了李信。
    既然如此,那我就告老还乡吧!免得以后让我来收拾烂摊子。
    这当然不是王先生的本意,在历史中但凡有能力的人,在提出决定性的意见被否定之后一般都会选择提前退休或以有病为由闭门不出,有的是认真的,有的是玩套路。
    其实前者也不一定是真的,大部分都是在赌气,因为建议没被采纳而不舒服,这种人最后的结果都比较惨,领导没几个大气的,跟领导赌气,都是嫌自己活得太长,比如白起。
    后者才是高手,比如王翦。
    王翦的套路其实也很简单,战争这种事也说不了,李信能赢那就最好了,我也正好退休,但这一仗实在很难赢,到时候还得我上,我只希望再来请我的时候,我能有尊严一点。
    李信果然很猛,前线是捷报频传,似乎是异常的顺利,顺利得很异常。
    都说秦国有戎狄之气,不按套路出牌,在这一点上,只有楚国可以与其一较高下,因为楚国有蛮夷之气,出起牌来比秦国还不讲套路。
    所以当李猛人带着秦军在前面猛冲直撞的时候,楚军却像幽灵一样跟在秦军后面准备伺机而动,在尾随秦军数天后,突然出手,李信侥幸的捡回了一条命。
    一切如老王同志所料,下一步就是领导该上门喝茶了,不,是请他去咸阳喝茶,不不,是生意来了。
    果不其然,嬴政兄像预约过似的来到了王先生的老家,首先当然是说一些自责的话:“都怪我当初没听您的话呀!现在丢人丢大发了,知道您身体不好,但还得劳烦您跑一趟。”
    虽然老板的话说得很有水平,也说到了要害,但就这么答应了还是太没面子:“我身体不允许呀!”(病不能往),嬴政语气平和而又态度坚定的说道:“好了,别再说这些话了,就这么定了”(已矣,勿复言)。
    意思是说,面子已经给你了,差不多得了啊!
    老王也是个聪明人,感觉时机已到:“若一定要用我,还是非六十万不可。”
    都听你的。
    人往往都是这样,只有在同一件事上,栽过跟头,才会变的爽快和干脆。
    老板亲自为王先生送行,老王开始正式谈起了生意:“大王啊!我以后可能就没什么机会了,趁着您现在还看得起我,请您多赏点田宅给我,我得给后人留点产业呀!”
    记住,王翦说的不是条件,而是生意,因为生意是互利的,你帮老板谈这么大的项目,要多少提成都不为过,可你如果不要好处,那就肯定是要其他的,比如权利,这是很忌讳的。
    所以面对王翦的要求,嬴政很开心:你要的提成越多,我越放心。
    都说王翦深谙政治之道,其实所谓的道对王翦来讲并没有那么复杂,坚守两点根本的为臣之道即可,这也是君王的底线:王命不可违,王权不可动。
    简单理解就是,我真的只想做个打工人。
    在强势而多疑的嬴政面前能做到这些,真不是一般人,所以王将军能成为战国四大名将里唯一得善终的人,绝非偶然,因为他明白,作为一名优秀的军事将领,军事战场固然凶险,政治战场其实更凶险,而老王同志在这两大战场都笑到了最后,堪称绝顶高手。
    为了表达自己的“诚意”,王翦在出征之后,还数次派人向秦王催地催房,连属下都看不过去了:“将军会不会有点太过了,”王翦说道:“不过不过,这样我们才能安心作战,此战无忧矣!”
    属下当然不明白,王先生的重要目的并不只是房和地(目的之一),而是心安,自己的心安,老板的心更安。
    如今老板的家当都在我这里,担忧是很正常的,所以我要时刻提醒老板:我对你的家当一点兴趣都没有,我只要我的报酬。
    对王翦来讲,军事似乎比政治要简单得多,军事面对的只是人,而政治面对的是人性。
    后世很多人都想模仿王翦这一招,却没几个成功的,只怪此招的技术要求太高。首先你得有一个有胸怀的老板,再一个你得有足够谈条件的资本,外加足够的智慧,因为一旦哪个环节的尺度没拿捏到位,自己的小命就到位了。
    伐楚之战几乎都在老王同志的计划之内,一点意外的变化都没有,公元前224年,王翦一路凯歌大败楚军,还解决了楚国最后的希望——项燕。
    项燕在史书中记载的并不多,但是很有名,因为他有一个很有名的孙子叫项羽,在十几年后,项羽不但会从王翦的孙子那里找回爷爷的尊严,还会找回国家的尊严。
    王将军可管不了那么远,他只想管现在,继续进军,公元前223年俘获楚王负刍,楚国灭亡。
    虎父有虎子,王翦的儿子也不落下风,早在公元前225年,王贲就率军攻破魏都,干掉了魏国。
    到了公元前221年,灭了燕国的王贲直接南下,来到了齐国都城临淄城下,齐王建投降。
    至此,秦齐楚燕韩赵魏之间你争我夺几百年的历史也正式成为了历史,不,成为历史的只是六国,秦国还要再创造几年历史。
    四海归秦,天下一统,秦笑到了最后,虽然最后也没笑多久,却足以影响历史,载入史册。
    统一事业结束了吗?不,统一的只是疆域,真正的统一才刚刚起步。

    『千古一帝』

    大秦公司正式上市,可如何让公司高效持久的运行下去,秦公司面临着和当年周公司一样的难题。
    打天下不容易,治天下更难,像秦朝这种状况更难,因为分开得太久,突然把大家都聚到一起,实在有点不习惯,特别是那六个曾经的地主,做梦都想回到曾经。
    其实这都是其次,最重要的是以前没人干过这事,连统一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都不知道,连个学习的模板和案例都没有。
    不要紧,没有模板我就成为模板,没有案例我就创造案例。
    现在的首要任务当然是巩固统一成果,那前提就是要消除六国留下的影响,那些六国的粉丝们表面上是听秦朝的,嘴里喊着秦朝好秦朝妙,心里却在诅咒秦朝灭秦朝亡,在他们的内心深处,故国从未消失。
    这就是对秦没有认同感,光靠地盘和政权的统一,一时半会是达不到这个效果的,而只有实现文化和经济甚至思想上的统一,才能让那些人发自内心的感慨:原来秦王朝才是我们真正的依靠。
    这……谈何容易。
    这无疑是个大工程,也是个艰难的工程,但很幸运,嬴政就是一位天才级的工程设计师,他不但负责设计,还兼顾施工,因为他不放心效果。
    再难做也得做,再难走也得走。
    秦氏公司和以前的周氏都是上市公司,看似区别不大,其实很大。周氏是纯股份有限公司,地方设有分公司,中央管中央,地方管地方,互不相干,只是名义上属于周;秦公司却是纯独资公司,地方也设有分公司,但地方和中央都是董事长说了算,确实很独。
    除此之外,秦氏和周氏还有很多的不同,先从老板的官方称号开始吧!
    以前周天子称王,后来诸侯称王,如果我还称王,那就太掉价了,如今我一统天下,亘古未有,且兼有三皇之德,过五帝之功,只有结合“皇”和“帝”这种霸气的称号才配得上我,就叫“皇帝”吧!
    千古一帝的称号诞生了。
    所有关于皇帝这个称呼的一切,如“朕”、“制书”和“诏书”一类的称呼与制度,也都是赢董事长的发明创造,这一伟大的发明被后来人沿用和追逐了两千多年。
    活着的时候称皇帝,那死了之后该怎么称呼呢?以前都是老板死了之后,由新任的老板和管理层来根据其一生的功过给他定谥号。
    真是成何体统,简直就是子议父,臣议君,我死后的称呼怎么可以由你们来定,从今以后,谥号制度废除,我是第一任皇帝,那就是始皇帝,死后也称始皇帝,以后的称号也简单一点,都按序数来称呼,为二世、三世乃至万世,传之无穷。
    这就是我们的始皇帝同志,在后来的演变中,人们习惯在前面加一个“秦”字,是为秦始皇,后世对秦始皇这个名称的称呼是没有什么争议的,但对他具体姓名的称呼就略有争议了,在这里啰嗦两句。
    秦始皇,赢姓,赵氏,名政,按当时称氏不称姓的叫法应该叫赵政,但人们普遍习惯叫嬴政,到底该怎么称呼,我就不掺和了,在我这里就叫秦王政和秦始皇,当然也会称嬴政,因为顺口。
    与他的姓名同样有点说不清楚的就是始皇兄的长相问题,像他这个级别的人,长什么样特别能引起人们的兴趣,但因为在他的治下,儒家的日子不太好过,所以在后来儒家掌握了笔杆子之后,就把他说得像恶魔一样狠毒,那么他的形象也难逃一劫——描绘的像鬼一样,这些当然都是鬼话,那他到底长啥样呢?
    和他同时期的有个叫尉缭的人透露了一点小道消息,说赢先生是“蜂准、长目”,就是高鼻梁、长眼睛,从这些特点来看,虽然不能肯定是相貌堂堂,但在古代如果加点胡子那也绝对是帅哥级的人物。
    除了姓名和长相,再来说说兄台的性格特点,这一点尉缭先生也说了,说嬴政同志寡恩少义、虎狼之心。话虽说得不轻,其实也没啥毛病,一个靠武力统一六国,又强制统一文化和经济的人,要指望人说他厚恩重义,那也太不现实。因为有恩有义、真诚善良、又不玩套路的人,是做不了那样的业绩的,至少在当时是这样的。
    在我看来,用两个字来形容嬴政同志较为简单恰当:猛和狠。
    猛,就是没有他做不到的,指有能力有手段;狠,就是没有他不敢做的,指杀伐果断,冷酷无情,狠得甚至有点毒:挡我者皆杀之,这些特点有个专用术语叫帝王之术。
    虽然我不喜欢又狠又毒又无情的人,也不太喜欢嬴政的那种行事风格,但用今天的话来形容兄台的话,他是个做大事的料。
    我就是秦始皇,就是为大秦王朝而生,大秦就是我的一切,我不但要将你发扬光大,还要使你流传万世。
    秦军所到之处,皆为秦土,可面对如此广袤的土地,问题也来了,该如何管理呢?
    要管理这么大的地盘,首先得建立一个强大的领导班子,当然,班长是皇帝。
    这个班子怎么组建,班长早就想好了。
    简单说就是招一批直接听命于皇帝的助手,而最高级的助手有三个:丞相、太尉和御史大夫。
    三位助手分工明确,其中丞相就管政务,太尉管军务,御史大夫管司法和监察,是为“三公”。丞相就相当于今天的总理,下辖主管具体政务的九个部门,相当于今天的各部部长,是为“九卿”,这就是三公九卿,这种以公卿为首的百官体系就是“公卿制”。
    好的,中央的问题解决了,那地方呢?如何建立一套高效的能严格而快速执行中央政令的制度呢?班长早就想好了。
    在当时的环境下,非郡县制莫属。
    换句话说,就是如何将秦国之前一直在实行的郡县制推向全国,或者说还是在新征服的遥远地区实行分封制,这个问题也很头疼。
    可对赢班长来讲,这根本不是个事儿,因为在他的心里,全面推行郡县制的决心,比对任何事都坚定,他所担心的是,这个问题肯定是要拿出来在他的班子里讨论一下的,到时候肯定是反对声一片。

    果不其然,以丞相王绾为首的一批反对者们站了出来,不知是他们的思想跟不上时代,还是想拍老板的马屁,他们认为在那些偏远地区应该实行分封制。
    需要说明一下,王绾的分封比起西周的分封还是进步很多的,西周的分封是什么人都有,王绾的分封是除了皇帝的儿子们,什么人都没有,而且都听命于中央和皇帝。
    按理说这个比之前的还是先进很多的,即便如此,嬴老板仍然不能接受。
    真是一群没有远见的人,周氏公司是怎么倒闭的难道都忘了吗?我还想让我的企业传承千年万年呢!
    这只是嬴政自己的想法,他虽然是个比较强势的人,可他并不想搞一言堂,要不然这个班子就没法运作了,他需要支持者,哪怕一个支持者也行。
    这个人及时出现了,那就是廷尉(九卿之一)李斯。
    李斯,楚国来的客卿,此时的他已小有名气,他曾经因为上了一道书而轰动一时。
    早在秦王政十年,从六国来的客卿做了一些让嬴政感觉很没面子的事,兄台很生气,加上一些人煽风点火,就下了一道逐客令,将六国来的客卿全部轰走。
    这就有点冲动了。
    当时的李斯也在被驱逐之例,很失望又很不甘心,于是在临走时,怀着这种心情一气呵成的上了一道千古奇书——《谏逐客令》。
    嬴政也是个讲道理的人,所以感动了,不但改变了主意,还重用李斯,李先生算是一书爆红,人生也进入了快车道。
    人生的转折点往往就是那一瞬间,或一句话,或一段话。
    李先生受重用以后,不但参与了秦统一六国的谋划,还参与了几乎所有统一后的制度建设,如果秦统一六国要论功行赏的话,李先生要重重的划上一笔。
    李大人认为,当年西周分封,宗室子弟也不少,几代之后就成了陌生人,有点实力的就不把天子放在眼里,哪里还讲什么亲戚关系。
    所以李大人的结论是:分封就是分裂,至少是分裂的开始。
    虽然只是极少数派,但李斯仍然坚定的支持着郡县制的观点,当然了,他也是在坚定的实践着自己的法家思想。
    正是这种坚定使李斯走向了巅峰,而李斯最后之所以走向地狱也是因为失去了这种坚定。
    虽然只有极少数人支持,但至少有人支持,至少不是孤军奋战,够了。
    我要的最终结果就是,一切都必须由中央说了算,任何形式的分封都不行,誓将郡县制进行到底。
    所谓郡县制,就是在地方实行郡和县两级管理制度(相当于今天的省和市),将国家划为三十六郡(后来又加了几个),每个郡又设有和中央相对应的官职:郡守管政务,郡尉管军务,郡监负责司法和监察。
    郡下面自然就是县了,每个郡分为若干个县,万户以上为县令,万户以下为县长,官职也是和上面的对号入座,县令或县长管政务,县尉管军务,县丞负责司法和监察,县以下还设立了乡、亭、里等基层管理单位,其中一乡十亭,一亭十里,一直精确到户。
    “亭长”这个职位大家一定要记住,亭长主要是负责治安和维护秩序的,可能比今天的村长大那么一丁点儿,总之,亭长是个基层芝麻小吏,很小;到后来却从这里出了一位大人物,很大……
    在这套制度下,班长和领导班子的指令可以下达到地方的每一个角落,这样一来,基层就都服从于郡县,而郡县又都服从于中央,这就是中央集权;中央的公卿百官又决于皇帝一人,是为个人专制。
    而且所有的郡县长官都由中央任命,不得世袭,至此,一套完整而先进的制度正式诞生了,这套制度在今天看来似乎很正常:就应该是这样啊!
    而在当时,更多的人认为太不正常:怎么是这样啊!
    这并不奇怪,因为没有过,没有过的东西,就很难被人接受,这就是这套制度的最致命之处,也是最后王朝崩溃的原因之一,因为太超前。
    不管怎样,此制度的意义极为重大,因为之后两千多年的封建历史中,制度虽然都在变化,但都是以嬴老板的这套为模板。
    好了,终于大功告成了,不,这只是告一段落,重头戏在后头。
    统一之路才刚刚开始,而且会越来越难,但绝不会停止,也无法停止。
    下一步,经济和文化的统一,这些更难,也更重要。
    七雄时期,各国的经济和文化经过几百年的发展,都有了自己的一套,当时是各烧各的香,各拜各的佛,其分裂程度超乎我们的想象,不过不用担心,我们想到想不到的,董事长大人都帮我们想到了,先从最基本的开始吧!
    要想富,先修路,包括交通在内的基建工作,向来都是国家发展的最根本,在统一后,嬴老板就开始投入巨资修路,是为驰道,先用路把全国都连接起来,以加强各地之间的信息交流和贸易往来,到时候想分都分不开。
    你看你们之前弄的,各国道路的宽窄不一样就算了,马车大小也不一样,太麻烦了,从此全部统一,是为车同轨。
    还有你们各国的语言和文字也不一样,这平时怎么交流呢?以后教育工作也不好搞呀!语言是很难改了,那就把文字改一下吧!怎么改?以前的文字区别太大了,都弄得像画画一样,以后就都以我大秦的文字为标准,全部统一,是为书同文。
    这里应该给嬴老板一个赞,不夸张的说,这项举措可以说是真正意义上的统一,对加强文化的交流和传承,都起着绝对的作用。
    还得给你们建立一套道德标准和行为准则,比如男女有别尊卑有序之类的,什么人该做什么事都得按统一的规矩来,是为行同伦。
    你们以前的一尺等于几寸,一斛等于几斗和一斤等于几两等等,都是乱七八糟的各不一样,以后必须一致,要不然就乱套了,是为统一度量衡。
    除了这些以外,还有很多如货币统一呀!土地私有化呀等等民生工程,嬴老板不但都想到了,还做到了,在佩服他的才能的同时,不得不佩服他的精力。
    老板哪有那么好做的呀!除了操心企业的发展,还得管员工的吃喝拉撒,当个家容易吗!
    至此,疆域、经济和文化都完成了初步统一,虽然这些工作中的任何一项都足以载入史册,但这只是嬴老板建立大一统帝国的一部分,也是他工作的一部分。
    他忙得很,这不,这边刚忙完,他又跑那边忙去了。

    『功过任人说』

    统一的基调已经定下了,具体的路该怎么走,还得一步一步来。
    嬴老板把内部的基建工作搞得如火如荼的同时,外部的扩建工程也在马不停蹄的进行,搞扩建扩大地盘只是其一,重要的是消除一些对帝国有威胁的敌人。
    这也正是他的理想和目标:解决一切敌人,建立不朽功勋。
    先从南方那个不怎么住人的地方开始吧!
    统一后不久的公元前219年,嬴政派了一位叫屠睢的将领率五十万大军南征百越,主要是今天的岭南至越南北部地区,经过数年苦战,于公元前214年全部平定此地,然后建立郡县,在南征期间,嬴工程师也不忘搞工程:开凿灵渠,虽然开凿的初衷只是运送粮草,但在后世看来,兄台一不小心又留下了一项伟大工程。
    不过这倒符合他的风格:逢山开路,遇水搭桥,挡我者诛之。
    南方搞定了,北方还在继续。
    匈奴当年被李牧打得半死之后,如今似乎又缓过劲来了,这些人稍微有点力气都不带休息的,马上就到南边来窜门,但他们不知道,一位新的克星已向他们走来。
    公元前215年,嬴政派蒙恬率三十万大军到北方问候匈奴去了,因为此时匈奴占领了一块不该占领的地方而对中原构成了威胁,所以得办掉他,至少得将他们轰走,这对蒙恬来讲不是什么大问题。
    蒙恬出自和王翦一样的名将世家,祖孙三代为将,也都参与了灭六国的战争,战功显赫,而这位蒙氏最后的将领也成了秦朝最后的名将。
    蒙恬在公元前215年收复了河南地(河套地区的黄河以南),次年再击匈奴,将其彻底赶出阴山,只要蒙恬在,匈奴再也不敢到南边来瞎逛了,随后在此设立郡县:秦军所到之处,皆为郡县。
    可能是嬴政的行动太多,所以对于此战,史书记载的并不多,但却是极为重要的一战。
    首先,蒙恬用两年时间将匈奴赶出阴山,并不是匈奴太菜,而是蒙恬太强悍,因为匈奴骑兵在当时仍然是鲜有匹敌的军事力量,鲜有,说明还有,蒙恬就是。
    在高手眼里,再强的对手都是菜鸟,在庸人眼里,连菜鸟都是强敌,蒙兄无疑是前者。
    其次就是,此时的匈奴已经崛起,而中原也完成了统一,此战也标志着两大文明正式拉开了两千多年恩恩怨怨的序幕,而蒙恬也用行动告诉了北方的朋友:中原不是菜园子,没事别瞎逛。
    嬴董事长很清楚,就综合国力,那些放羊放马的没得比,可单就武力值而言,游牧民族有着天然的优势,再说了就算打到草原上去了又能怎样呢?难道要我们去放牧不成,那就得守在家门口,以防止这些人没事过来乱窜,如果要长期守还得搞工程,让他们知道不是想来就能来的——修长城。
    蒙老弟,你就别回来了,就在那负责修修长城,搞搞经济开发和地方治安什么的,也算是锻炼一下你其它方面的业务能力。
    不打仗也能体现自己的价值,蒙恬当然乐意了,可怜的他并不知道,他再也见不着他的领导了,因为他回不来了……
    其实当时修的长城主要是将之前秦、赵、燕在北部防御胡人的长城连接起来,有的地方再增加一些,而且也不是今天我们看到的砖砌的长城,而是就地取材,遇到土就夯土而成,遇到石头就砌石而成,短短几年时间,就修成了西至甘肃临洮、东至辽东长达万里的军事防线。
    这就是传说中的万里长城。
    长城从此成为了中原防御游牧民族的主要方式之一,也正式成为了两家的分界线。
    至此,大秦公司的势力和业务已经到达了北至草原、南至丛林、东到大海、西至戈壁的空前广阔的区域,几乎所有能种地的地方都成了秦公司的业务范围,而随着业务规模不断扩大的还有公司内部的危机。
    嬴董事长为了建立他所认为的功绩和权威,除了扩大地盘,还大搞工程扩建,可不管是工程还是工作,最辛苦的始终还是老百姓。
    比如那巍峨的万里长城背后是万千民工的血汗甚至生命,除此之外,还有他生前要住的阿房宫和死后要住的皇陵,即使这宫和陵至今都是谜。
    每当看到这里,我经常会想到一个问题,常年征战,还不断搞工程,每项工程动不动就几十上百万人,人都从哪里来?人家又都愿意干吗?
    第一个问题好解决,每家都有指标,能干活的男人就上,第二个问题也不难,强制。
    虽然在出土的秦简中记载了,那些服徭役的待遇并没有史书上记载的那么苛刻,但也比较苛刻,毕竟是体力活,还带点强制性(没人愿意干),那问题就来了!
    我大概的算了一下,按当时全国两千多万的人口算,除去老少妇孺,再加上连连战争减少的青壮年,所以乐观估计包括那些勉强能干活的人在内,最多只有八百至一千万的劳动力,而修长城,宫城和陵墓加上南征的军人和所有搞后勤的劳动者,理论上能占去整个劳动力的四成左右,实际上可能更多。

    这么多人都去干活和打仗,谁种地?
    地还是要种的,饭也是要吃的,税更是不能少的,于是老的少的一起上,短时间这样下去问题倒不大,如果长时间这样,问题就不小了。
    刚统一都不消停一下,就让人干这干那,生活越来越苦,对百姓来讲,当然没有以前好,让人怀念从前的同时也认为,秦就是暴秦。
    真是这样吗?是这样的,但不完全是。
    说句客观的话,嬴政是个有能力和魄力的老板,他对国家的贡献是肯定的,他想建立丰功伟业的急迫心情也是可以理解的,但他犯了一个低级错误:低估了百姓的感受,和高估了百姓的承受力。
    此时百姓的承受力虽然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但因为老板很强悍,管理层也很稳定,在这种状况下,平静虽然是暂时而脆弱的,但至少是平静的,忍耐虽然是有限度的,但毕竟还可以忍。
    民怨虽然已经快到了沸点,但还没沸,最多只能算是时间未到的定时炸弹,而比定时炸弹更恐怖的是随时都有可能发生爆炸的地雷,还是一个雷场——六国曾经的贵族们。
    老百姓虽然很苦,但毕竟他们从来就没有不苦过,现在只是更苦一点,至少心理落差不会那么大,那些六国的贵族们就不是一回事了,他们从未苦过,现在突然变苦了,心理无法接受,身体也无法接受。
    因为嬴政,他们世代享有的特权没有了;因为嬴政,他们从曾经的人上人变成了普通人,如果这样还不恨嬴政,那才有鬼。
    在他们看来,那个姓嬴的就是天下大恶,是绝对的暴君。而真正给嬴政贴上“暴君”标签的却是另外一群人——握着笔杆子的读书人。
    公元前213年的某一天,心情不错的嬴老板举办了一场盛大宴会,招待包括儒生在内的一些高管们,顺便讨论一下这几年公司的发展情况,这个时候领导肯定希望自己的业绩得到众人的肯定,拍马屁的人自然就上场了。
    一个叫周青臣的博士开拍了,当然就是说一些天下太平和皇帝功高盖世之类的马屁常用语。
    皇帝很开心,虽然大部分都是实话,但在这种场合说出来就是奉承话了,活跃氛围嘛!大可不必当真。
    可偏偏就有人当真了,另一个叫淳于越的博士就很真,先是将周青臣讽刺了一番,然后又说了一些老板不喜欢听的话,其实淳于博士也是借机旧话重提,大概意思是:周朝能长久,是因为分封,秦王朝想长久,就要……
    总之,意思就是,分封好,分封妙,分封呱呱叫。
    总结,郡县制不行,你这几年干的不咋地。
    这……
    这次的讨论和多年前的那场讨论截然不同,之前讨论的是该不该做,现在讨论的是做得怎么样,对嬴老板来讲,淳于先生的话,无疑是给了他两个耳光。
    董事长当然不能接受这种观点,但出于对儒生的尊重,面对淳于越的质疑,这位“暴君”同志还是很大度的将他的话交给董事会讨论,和多年前一样,他仍然需要支持者。
    不出所料,他的铁粉李斯一如既往的站了出来,此时的李斯已是丞相,李大人首先当然是批评淳于先生说话不尊重事实(丞相说话还是有分量的)然后就是举例说明肯定了领导这些年的努力工作,最后借题发挥了他的法家那一套。
    大概意思是,这天下就应该是皇帝一个人说了算,以前之所以乱,因为私学泛滥,每个人都用自己的学说去对朝政说三道四,这样就扰乱了民心,又影响了皇帝的权威。
    要避免这些情况就得让那些人闭嘴,还要禁止那些乱七八糟的学说,免得他们的想法太多,最好是把除了农业和医药等生活类的书以外,那些诸子百家的书都收起来,如果不把书交出来,就……
    史书记载,是把书收起来后都烧掉了,这就是历史上的“焚书”事件,这个事情有争议。
    这个问题讨论了几千年,当然大部分人仍然都坚持原判(书都烧了),还有一部分一根筋的人总想找出事情的真相(书只是收起来了)。
    我认为,如果史书是法家写的,又会是怎样的呢?那毫无疑问,淳于越成了马屁精,李斯就成了直言上书的人,而且包括法家在内的书都烧掉了,迂腐的儒家笑到了最后。
    说到底还是个立场问题和历史话语权问题,我们还是来了解一下问题的根本,当时的局势有没有严重到烧书那种程度?
    答案是不至于,嬴政虽然讨厌有些儒生的嘴巴,那也是个别现象,整体还是比较尊重他们的,就因为淳于越说了几句不好听的话,或李斯在那煽风点火,就做如此极端的事?还真不至于。
    李斯在上书里面也说得很清楚,谤言朝政和借古非今的都是死罪,藏书不交的就判刑或流放,说明真正的目的是统一思想和控制言论,而不是烧书,李大人还说了,除了官方掌管的书外,民间的都烧掉。
    意思很明了,官方的书不动,民间的书都收起来,然后为了显示朝廷的威信和决心,会象征性的烧一点,以起到震慑的作用,所以最终的结论是,书都收起来啦!要不然皇帝和官员看什么呢?教育事业不发展了?让全国人民都去读种田的书和学医书?
    其实李斯那厮的意思就是借机给法家打一下广告,然后拍一下老板的马屁。
    都说灿烂的先秦文化在秦朝这里就结束了,这是一种必然,跟烧不烧书无关,前面说过,在乱世没什么人管,读书人自由一点,文化不灿烂都难,而到了统一的稳定时期,为了统治需要,读书人也被统一了,文化想灿烂就很难了。
    所以禁止私人讲学和控制言论对那些从先秦时期过来的读书人来讲,就是一种禁锢和羞辱,甚至相当于要他们的老命,他们自由了几百年,到你这里就被软禁了,所以他们更多的是怀念从前,怀念那个灿烂的百家争鸣,在这种痛苦的感受之下,如果不恨秦朝那就没天理了,他们坚信,秦就是绝对的暴秦。
    从某种程度上讲,决定历史的人其实是那些握着笔杆子的人,读书人真的得罪不起呀!他们手上握的不是刀枪却胜似刀枪。
    除了焚书之外,这些人为了表达对嬴老板的不满,还制造出了另一项杰作——坑儒。
    这个事情呢!嬴政本身确实有点问题,他总认为自己的功业前无古人,那寿命也应该是前无古人,他舍不得这么大的家业呀!如果能多活几年该多好,能长生不老就最好了。
    上有所好,就必然有人会投其所好,其实嬴政也知道,人不可能长生不老,能多活几年就不错了,可如果总有人在你耳边说可以长生不老,听着听着……试试吧!
    这些人就是所谓的术士,通俗的说就是装神弄鬼的江湖骗子,他们在皇帝面前就装得跟神一样:一定能找到仙人,求得不老仙丹。
    皇帝大人被忽悠高兴了,要钱给钱,要人给人。
    丹药是可以有的(可以忽悠),神仙是没有的(没法忽悠),长生不老是万万没有的(阎王爷更没法忽悠),那些骗子也是心里有数的,以卢姓和侯姓为首的一批骗子就商量:看来老板很认真,这样下去迟早要露馅的,以皇帝的性格到时候一定会让我们变成肉馅,不如……
    就这样,两个诈骗犯携款潜逃了,可跑就跑了,为了掩饰自己的欺骗行为,还制造舆论说,不是他们的仙药不灵,是老板为人不行。
    真是翻天了,卷钱走人就算了,还倒打一耙,朕还没受过这种气呢!给朕彻查,把整个天下翻一遍也要把这两个混蛋给找出来。
    最后查出了术士四百多名,全部坑杀,这就是历史中所谓的“坑儒”事件。
    在讨论有没有坑儒之前,我们先来讨论一下另外一个关键词——坑杀,在我们传统的印象中,或在电视剧里看到的画面里,凡提到坑杀就是挖一个大坑,将一群人绑着手,然后赶进坑中埋掉,即活埋,这就是从字面上理解的意思,非也。
    简单说,坑杀就是对敌军尸骸的一种处理方式,即将敌方的尸体都堆在一起,以炫耀自己的战绩(也可能是方便清点),个人感觉堆在地上比埋在地下更残忍。故
    而坑杀的另一个更深层的意思就是,用不正当的手段杀害无辜,所以历史中的大规模坑杀事件,所表达的都有枉死或对死者的同情之意,比如这次的坑儒。
    这个问题的焦点是所杀的这些人里面有没有儒生,当然是有的,也就是那些极个别总跟嬴政和朝廷唱反调的人,准确的说是一些整天不干活只知道埋怨的官吏,被当作反面教材干掉了,只是被那些握着笔杆子的人借题发挥罢了,再联合前面的焚书事件,那就不得了,正好组成一个成语——焚书坑儒,完美。
    在当时看来,即使只是收书,即使坑杀的都是江湖骗子顺带了几个官场骗子,最后的结局就是,读书人都得罪了。
    这下好了,儒生们都得罪了,曾经六国的那些贵族们就不用说了,那些术士们更是像仇人一样,黑白灰三道都得罪完了,看来想留个好名声是不太可能了。
    当然嬴政本身也是有不小的问题的,因为强势的性格和所建立的功业,再加上他个人不俗的能力,就难免会有点舍我其谁和好大喜功的毛病,更重要也更致命的是他忽略了老百姓的感受和爆发力,不过相比于他建立的功业,这些也算不上什么大问题,至少他是这么认为的。
    后来的发展证明,他的这个认知是错误的,但因此说他是暴君,显然不合适,说他是昏君更是瞎扯,公平客观的讲,称他为有点毛病的强君更适合。
    除了在统一的问题上立场坚定和态度强硬外,再看看在收书之前对儒生和统一功臣的态度就可窥得一二,说他残暴,鬼都不信。
    当然嬴董事长也是知道自己的问题的,也很清楚他这个“黑脸”的角色是洗不白了,所以他的继承者得是一个“白脸”,这一点老板早有安排,他有一个隐藏了多年的杀手锏——公子扶苏。
    扶苏是嬴政的长子,为人仁厚而勇武,还有一定的政治远见,当初就是跟老爸的政见不合才被发配到蒙恬那里去劳动改造的,再加上他后来的结局,就得出一个结论,扶苏兄勇不勇武还不一定,但他一定很仁厚——很适合担任白脸这个角色。
    帝国有望啊!
    可计划是完美的,变化是莫测的。
    如果嬴老板所做的一切都是有争议的话,那他唯一没有任何争议的就是接班人问题——失败。
    因为总希望长生不老,也不希望别人说到关于死的话题,连生和死的话都不让人说,继承人的问题更是没人敢提,即使这个事他可能考虑得很周到,但始终没有说出来。
    有些事如果不说出来,可能永远都没机会了,或者等你说出来的时候已经晚了。
    嬴政就是如此,当他在最后一刻的最后一口气说出来的时候,帝国已经失去了最后的机会。

    『梦断沙丘』

    在统一后,不知是在咸阳闷得慌,还是想出去看看世界有多大,董事长经常会到全国去巡视,他的巡视可不像后来七下江南的那位啊!那位就是以巡视的名义去旅游和炫富,嬴老板的巡视可是有使命的。
    巡视的目的是宣扬帝国的国威和天子的天威,也是为了加强原六国居民对帝国的认同感:我就是你们的老板,秦国就是你们的祖国,你们就别再想着过去了,因为想了也没用,还是向前看比较好。
    巡视的内容也不多,如果没有像碰到刺客一类的奇遇的话,基本上也是程序化的祭天祭地祭祖先,然后就是找块石头刻几个字:大秦怎么怎么样,朕又怎么样……
    巡视对嬴政来讲并不是很惬意的事情,但又是必须要做的事,而他一生的最后时刻也是结束在巡视的路上。
    公元前210年,赢董事长带着他的队伍准备开始他的第五次出巡,也是最后一次,更是决定帝国命运的一次,当然在他看来,这只是和之前一样的普通出巡。
    陪同老板出巡的有几个核心人物,首先是丞相李斯,还有一个就是蒙恬的弟弟蒙毅,蒙毅此时官至上卿,算是老板的心腹,与蒙恬一文一武相当于老板的左膀右臂。
    再一个就是嬴政的幼子胡亥,当然也可以解读为幼稚的儿子胡亥,在这里说一下嬴政的儿子们。
    他有二十多个儿子(国家事务再忙也不耽误传宗接代),其中扶苏是长子,之前因为给老爸提了点意见,就被骂到北边和蒙恬一起修长城锻炼身体去了,而胡亥大致排在后面几位,这次能随行出巡,完全是因为好玩,加上他爸也比较喜欢他,那就一起出去走走吧!
    最后一位就是此次出巡的关键人物,也是此次出巡实际上最大的受益者——赵高。
    此人在后世中就是奸臣和野心家的代名词,背景也很复杂,说是嬴政的远房亲戚,是不是都不重要了,因为在嬴政这种老板身边做事,要么有才能,要么有口才,要不然亲兄弟都没用,别说是远亲了,还有一点就是赵奸臣到底是不是阉人?这点也是有争议的。
    赵先生的生理结构正不正常还不能肯定,但通过他后面的表现可以肯定的是,这小子办事不咋样,但很会来事,要不然这种狗屁不通的东西(也不能这么说人家,人家可写得一手好字呢!),是没办法待在嬴老板身边的。
    此时的赵高担任的职位是,中车府令兼行府玺令事,就是说赵高不但掌管皇帝的专用车马,还管着皇帝的印玺,这可就不是近臣了,而是宠臣。
    总之一句话,赵高不是个好鸟,但是皇帝很喜欢。
    而这个鸟人还有一个重要的身份,那就是胡亥的老师,准确的说这是一种超越师生关系的的关系,在官场上,职位很重要,关系更重要。
    一切妥当,出发。
    这次的巡视没有什么奇遇,还是比较程序化,先到云梦祭一下虞舜,然后顺江而下,来到会稽祭一下大禹,再到海边进行了刻石立碑等既定的一系列娱乐活动之后,就往北由陆路打道回府。
    可能是被海风吹了的原因,嬴政在回京的途中生病了,而且病得很严重,此时的他应该是知道这世上真的没有神仙了,最终还是要面对谁都回避不了的问题——死亡。
    在感觉自己快要不行的时候,面对继承人的问题,嬴老板终于还是开了金口,他下达了此生的最后一道诏书:召扶苏回京主持丧事。
    意思很明确,主持完丧事,你就继位吧!正常情况下,扶苏无疑会成为秦二世,可权力斗争从来都没有正常的,特别是遇到赵高这种不正常的人,什么事都别想正常。
    当队伍来到沙丘这个地方的时候,嬴政咽下了最后一口气,可不知是嬴政在快要咽气的时候才拟的诏书,还是赵高知道他快断气了,故意行动迟缓,反正直到嬴政断气之后,这诏书还在赵高手里没发出去,这就悬了。
    这老板办事也太不靠谱,非要到死的时候才说谁是接班人,我也是服了。

    与其说嬴政把帝国推到了危险的边缘,不如说是他给帝国埋下了一个没有装引线的炸药包,他也知道这些,所以希望接班人是一个拆除炸药的人,而不是装引线的人,扶苏就是他希望的那个人。
    很遗憾,拆炸药的人远在天边,装引线的人却在眼前。
    此时决定接班人的并不是嬴政(死人的话是不管用的),而是诏书,可诏书现在的决定者是赵高,可以说此时的赵高决定着帝国的将来。
    世上有很多历史和大事,都是不经意间由小人物改变的,比如这次。
    如果赵高是正常的想法,诏书会正常发,扶苏也会顺利继位,可这赵高绝不会有什么正常的想法,因为他是个鸟人,他这种人是不会管你的国家和将来的,他在意的是自己的将来:机会来了!
    再说说沙丘这个地方,此地在今天的河北邢台地区,你说你嬴政走哪里不好,非要走这里,因为这里曾经是一位英雄级人物的葬身之所,相当不吉利,而这不吉之地也注定要成为英雄们的鬼门关。
    数十年前,大名鼎鼎的赵武灵王就死在此地,兄台就是因为没安排好接班人而死,他想不到的是,多少年后,他有了一个粉丝,巧的是,和他死在同一个地方。
    不同的是,赵武灵王死后,赵国继续存在,因为人家有舍己为国的肥义,而嬴政的死却敲响了王朝的丧钟,因为他有一个舍国为己的赵高。
    不过相比于赵武灵王窝囊的死(饿死),嬴政倒是走的很平静,只是死后很窝囊。
    曾经全天下人都得听你的,因为你活着,可如今你的诏书都没人发,因为你死了。
    一切都是活人说了算。
    赵高之所以敢大胆的认为这是一次机会,因为他搞不定的那个人离开了,此人就是蒙毅。
    嬴政可能在刚生病的时候,就派蒙毅返回会稽替自己祈祷求福去了(人都快死了还信这个),至今未回,剩下的就只有一个李斯。
    知道诏书的人一共是三个(一个死人,两个活人):嬴政死了,活人是赵高和李斯。赵高要使坏就必须要过李斯这一关,对于这个人,赵先生很有把握。
    首先要做的是拖延时间,但表面工作还是要做的,于是跟李斯一合计:认为这里离咸阳还很远,担心出什么变故,所以决定先秘不发丧,诏书自然也没发(这才是目的)。
    可怜的李斯先生能称得上是一位老到的政客,但若论权谋诡计,在赵老师面前还只是个小学生。
    其实赵老师也是有苦衷的,因为老板的死亡也属于突发事件,在此之前赵高是没有想过要搞事情的,就算有想法也不会想到是这种方式,更想不到机会会来得这么快。而所谓的野心家,就是人性的黑暗面不会错过任何一次机会,所以当这个机会出现之后,野心家赵高内心的贪婪使他没有任何的犹豫:可以赌一把。
    他只是需要时间筹划一下。
    像赵高这种务实的人,首先想到的可能不是利,而是弊,他知道,如果扶苏继位,对他来讲就不是有没有利,而是有没有命。
    首先他跟扶苏不对付,然后跟蒙氏兄弟也有嫌隙,特别是蒙毅。扶苏要是继位了,蒙氏一定受到重用,而他自己,乐观的估计也是滚蛋。
    可如果是胡亥继位呢?那就是天壤之别,不但可以消除隐患,还可以给对手制造隐患,因为胡亥这个学生很乖很听话,那以后……
    一想到这里,赵老师就有种光宗耀祖的感觉,关键是这些现在都可能成为现实。
    赵高开始运作了,他相信凭他的三寸不烂之舌,不但可以改变命运,还可以改变天下。不过与其说他有绝世的口才,不如说他掌握了人性的弱点,这也是野心家的必备技能。
    他首先找到的是胡亥,因为只有胡亥同意了,才可以进行下一步。赵高找到了可能还处于悲痛之中的胡亥,先用了略带刺激性的语气:
    “公子,皇帝去世后,就是你大哥继位了,而你什么都没有。”
    胡亥似乎是个明白人:“我知道呀!本来就应该是这样。”(没想那么多)
    真是个单纯的学生,老师直入主题:
    “孩子,不是这样的,如今诏书还在我们手上,让谁当皇帝应该是我们说了算,让你当皇帝难道不好吗?”

    这孩子依然很明白:“这可是大逆不道呀!弄不好会灭族的。”
    老师趁热打铁:“公子多虑了,有老师在,一切都没有问题,如果再犹豫,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学生很无奈:“这……唉!”
    胡亥在表达了一系列的担忧之后,最终还是同意了。
    与其说是同意,不如说是在赵高的举例说明和威逼利诱下屈服了,可能胡亥动了心,但更多的是无奈,他明白道理,可惜他遇上了赵高,因为此时他可以信赖的人似乎只有这个看似和蔼的老师了。
    这边搞定,下一个:李斯,赵高胸有成竹。
    给胡亥这种单纯的人做工作,当然是以利诱为主,可对付李斯那种老江湖,就得改变策略——恫吓。
    “丞相,诏书还在胡亥那里,如今谁做太子,就是你我一句话的事了。”
    李大人也是个明白人:“你这是亡国之言,不是为臣之道。”(也没想那么多)
    赵先生开始攻心:“你比蒙恬如何?”李斯:“不如。”
    开始威胁:“如果扶苏继位,蒙恬肯定是丞相,你就没戏了。”李大人开始倒很坚定:“那也无妨,大不了不做丞相。”
    继续威胁:“哪是你不想做就不做的,你看看以前的那些功臣,有几个能有好结果的。”李斯沉默了,也犹豫了,可能也心动了。
    赵高最后一击:“我们还是立胡亥吧!他会感激我们一辈子的,你也会富贵一辈子。”李斯无奈叹息道:“老天为什么要让我如此的为难,那就依先生所言吧!”
    你堂堂一个丞相,再清楚不过赵高的行为意味着什么,最后还是入了伙,为了利益和掩饰自己的无耻,竟然怪老天爷,脸皮真是够厚的。
    话说回来,他也确实很无奈,好不容易人生达到了巅峰,如今也只是想维持巅峰,再不济也不至于被人推下来,他的这种想法也属正常,一般人也都会这么做,他只是一般人。
    所以他不太明白,一个人在巅峰上待得久了,想自己走下来是很难的,最终还是会被人推下来,而推下来的结果只有两个:要么受伤,要么丧命。
    李斯和胡亥之所以能被赵高这种小人忽悠得团团转,不能说他们智商欠费,只能说在面对诱惑时,在他们的内心深处,相比于魔鬼,正义欠了费。
    全部搞定。
    不得不佩服赵先生的口才和对人性的掌控,需要时,他在短时间内可以将两个立场坚定的人拉上自己的贼船;不需要时,便将这两个本想与自己同船共渡的可怜人,赶下船喂了鱼。
    其实这世上大部分人都是明白人,之所以会有那么多糊涂虫,只是他们没有将明白坚持到最后。
    好了,一切就绪,开始行动,三人合谋,第一步,先改诏书立胡亥为继承人。
    下一步,再伪造一道诏书给扶苏,斥责他这些年,不但没什功劳,还老是跟老子唱反调,而蒙恬又没有进行劝阻,也难逃干系,此非为臣之道,给你们俩留个全尸,自己解决吧!
    他们当然不知道皇帝已经死了,可怜的扶苏,一接到诏书就痛哭流涕的准备自杀,而久经沙场的蒙恬还是懂点权谋之道的,劝阻道:
    “你我责任重大,不能凭一纸传书就自杀,我们还是先向皇帝证实一下,再死不迟。”
    善良的扶苏一根筋说道:“父要子死,哪里还有去证实的道理,”随即就相当积极的自杀了。
    蒙恬拒绝自杀,那就抓起来吧!
    一切进展顺利,赵高一行回到咸阳之后,胡亥即皇帝位,是为秦二世,然后在赵高的授意下找了个罪名让蒙氏兄弟见扶苏去了。
    不过也有一种观点认为,嬴政钦定的继承人就是胡亥,虽然世事没有绝对,但这种说法仍然属于吃饱了撑的,凭秦始皇同志的雄才大略,胡亥下辈子都没机会,不过这小子还是阴差阳错的在这辈子当上了皇帝,只不过是傀儡,准确的说是赵高的棋子。
    这就是历史中的沙丘之谋,关于沙丘有太多的谜团,但可以肯定的是,嬴政死在了沙丘,而他的梦想和理想也死在了沙丘。
    无论如何,始皇帝是伟大的,他为他的这个家付出了无数的心血甚至生命。
    他又是孤独的,因为他所做的大部分决定几乎没有什么支持者。
    其实他并不孤独,因为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帝国流传百世,纵使帝国不存在了,长城还在,灵渠也在,统一的精神也在,不但在,还会真正的流传万世
    ——只要这片大地还在。
    大地上的儿女也都会记得:
    是他,建立了帝国;是他,统一了天下。
    可惜的是,他所努力的一切,最后都戏剧性的结束了,一起结束的还有他牵肠挂肚的王朝,不过没那么快,他的宝贝儿子还要再折腾几年。

    第九章:乱世又起

    『天下苦秦久矣』

    胡亥继位后,赵高就升级成了九卿之一的郎中令。
    胡亥目前要做的,就是学着怎么做皇帝,皇帝该做些什么事!当这个皇帝他可是完全没有准备的,不要紧,赵老师会告诉你的。
    在赵老师的指导下,胡亥认为,古代那些勤劳简朴的帝和王都是蠢货,都不值得学 就应该享有天下之所有,享尽天下之所好。
    有的说这是胡亥的昏庸之处,而且与他在沙丘时所说的夺位就是大逆不道之类的话反差太大,其实前后并不矛盾,这说明一点就是,胡亥由始至终都是一个没有政治头脑和政治志向的无志青年。
    如果要说有,那他唯一的志向就是成为一个好学生:有赵老师在,我就不用操什么心了。
    他也希望天下太平,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做,你也可以说他昏庸,可他真的啥也不懂,从头到尾他都只是赵高的一颗棋子(可能他也不知道)。
    在二世看来,当皇帝就应该是这样的,当然这都是赵老师指导的好,在赵老师的安排下,二世啥事不管,只顾吃喝玩乐,还大搞娱乐工程,这些都要钱,钱从哪里来?当然是从老百姓那里来的,不过这些事赵老师会处理好的。
    胡亥很享受,赵高也很快乐,有人快乐就会有人痛苦───百姓很痛苦,极度痛苦。
    如果说嬴政时期,百姓已经走在了通往悬崖的路上,那在二世时就已经到了悬崖边上,准确的说是赵高把百姓推到了悬崖边。
    这还不算,坑完了老百姓,赵高就开始坑队友了,坑所有他认为对自己有威胁的人。
    还是那些阴谋家的老一套,先唆使胡亥把皇室子弟杀个遍,再把跟自己唱反调的人逐个清除,然后再安插自己的什么兄弟子侄之类的。一套动作下来,赵高的权利基本巩固了,而统治层却基本分裂了。
    在嬴政时期,国家的不稳定因素虽一直存在,但只要嬴政还在,统治集团内部就是铁板一块,再大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这也说明从古至今的王朝,不管是因为外敌还是内乱而亡,其问题的根源还是在统治层,管理层一旦崩了,国家就离崩不远了。
    所以就很好理解为什么嬴政死后一年多国家就乱了,像赵高这样折腾,一年都算久的。
    嬴政在统一了疆域、政治和文化的同时,也统一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量,嬴政和他的统治集团正是忽略至少是不够重视这种力量,才导致最后亡了国,这种力量就是——人民。
    在先秦特别是在分封时期,普通百姓都隶属于各封国管理,人民的力量就是分散的。在统一之后,所有管理权都归中央了,而这种基层的力量也因为整合而达到了史上最强,强到可以颠覆一切。
    普通百姓因为本身力量薄弱,因为要生活,所以它们有一个共同特点───忍。
    劳动人民嘛!苦点累点可以忍,贪官压榨、地痞敲诈都可以忍,只要还活着和有饭吃,什么都可以忍(吃不饱也可以忍)。可是当生命都没有保障、当吃糠和野菜都无法满足的时候,那就是忍无可忍的时候了,老百姓到了这个时候就只能玩命了——反。
    此时,他们已经具备了这种力量。老百姓造反说起来可能不太好听,所以后来有了一个专用词,叫农民起义。
    百姓造反并不是为了反而反,他们的目的是希望通过起义推举一位新的管理者能让他们有饭吃、有衣穿,能让他们活得不那么艰难,仅此而已。
    赵高可不这么想,既然你们都到了悬崖边,那就都下去嘛!打死他也想不到,这些人还会反抗?
    在赵老师的精心指导下,胡亥为帝国埋好了引线。引线都埋好了,就别担心没有点火的人,而为了确保爆炸成功,老天爷这次派了两个人来点火。

    公元前209年的七月,在众多去服徭役的队伍中,有一支九百多人的队伍被分配去北方的渔阳(今北京地区)戍边。在经过大泽乡(今安徽宿州)时恰逢大雨,看样子是要迟到了。
    这支队伍两个临时的头儿(戍长)就在一起商量:如今因为大雨耽误了行程,肯定是不能如期到达了,这样的话按规定是要杀头的,可如果现在逃走也是死,既然进退都是死,那还不如轰轰烈烈的死───反了吧!
    两人一拍即合,此二人就是中国历史上第一次搞农民起义的难兄难弟:陈胜和吴广。
    如果说嬴政的统一成为了以后的帝王统一天下的标准, 那这两位兄弟造反的整个流程就成为了以后农民起义的模板。
    虽然从出土的秦简中可以看出,在当时即使迟到了也不至于杀头,但惩罚还是有的,加上以前积累的怨气,基本上一点就着,反正天下也苦秦久矣!就这么定了。
    二人还是有点造反天赋的,他们商量准备打着公子扶苏和楚国名将项燕的旗号,以吸引更多的人加入到队伍中,之所以要选项燕,因为他们两个是楚国人,这一点是有争议的,就当他们是吧!
    不过现在他们的问题并不是要反多大的规模,而是该怎么反?
    首先得去占卜,在当时这也算是创业前的风险评估,也是造反的基本程序,当然也可以理解成是寻找精神上的鼓励。
    占卜的人估计也是苦秦久矣:此事有戏,大胆的去干吧!
    然后就是搞点封建迷信制造一下舆论,于是他们找来一张绢帛在上面写上“陈胜王”三个字,再塞进别人刚打上来的鱼肚子里(前提得保证这鱼最后能被自己人吃到)。
    这套动作看似比起后世在石头上刻几个字埋在土里或丢到河里要简单得多,但技术含量可不低(比如说把绢帛塞进鱼肚)。
    如二人所料,戍卒们买回来了那条鱼,也发现了那三个字,最后议论纷纷,舆论开始形成了。
    这还不算,到了晚上,他们又装神弄鬼的跑到草丛里不停的叫:大楚兴,陈胜王。看来这造反也挺辛苦的,除了风险很大,还得有过人的体力和脑力。
    第二天,戍卒们都交头接耳,人心思动。两位兄台窃喜:昨晚没白忙活。
    火候差不多了,二人就趁机杀掉了管事的官员,然后发表造反宣言以表明自己是正义的象征(这个步骤很重要):
    兄弟们,我们已经耽误了行程,到时候就算不死,也会是生不如死,与其如此,不如赌一把干他一票,就算是死也得让后人记住我们。
    最后加了一句霸气的话: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这种人放在今天搞传销,绝对是一呼百应。
    众人一片欢呼,开始行动吧!
    陈胜自任为将军,吴广任都尉,然后开始攻城略地,一路西进。传销大军来到陈县(今河南淮阳)时已经发展到了数万人,陈经理便以此为根据地,正式成立了公司,公司的名字当然是叫楚,陈总为了表达自己的决心和理想,在前面还加了一个字,是为张楚,意为张大楚国。
    不明白意思的还以为是姓张的建立了楚国呢!
    还没有稳定的根据地就称王是农民起义的大忌,陈胜当然想不到那么多。他只知道自己从一个打工的到如今有了自己的公司,已经是一种莫大的成就,这种人的心理就是很急迫的想让人认识他、认可他。
    不过除了过一把称王的瘾外,还因为一连串的胜利给他形成了一种错觉:秦军不堪一击,称王是迟早的事。
    轻敌也是大忌,但幸运的是,朝廷也轻敌:没把这帮农民当回事。
    朝廷低估了陈胜不要紧,可怕的是低估了陈胜起义的巨大影响。用“牵一发而动全身”来形容此时的局势再恰当不过。
    可是朝廷那帮蠢货,牵一发是不够的,牵十发才是可能有反应的。
    当陈胜的英雄事迹传出后,各地郡县的百姓或有点实力的人纷纷杀掉地方官而响应陈胜,除此之外,还有一股更强大的力量───六国曾经的贵族们。
    乱世来啦!
    成就大业指日可待,陈总的心很大,也很急,他准备进攻关中,直捣黄龙,于是他派了一位叫周文的将领率军西征。
    同时又派一路军往北去攻取原赵国的旧地,可出乎陈胜意料的是,那些六国贵族们复国的欲望和六国人民的故国情怀,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他派去攻打赵国故地的将领,在当地人民的拥护下自称赵王,赵王再派去攻打燕国故地的将领又被当地人称为燕王,其余各国贵族也纷纷称王,局势瞬间回到了统一前的分裂局面,却更乱更复杂。
    这跟陈总预想的好像不太一样呀!

    当然不一样,因为都想称王,贵族想称王,地方官也想称王,只要有点实力的都想捞一把。
    陈胜终于明白,自己只是个探路的。
    彻底的乱了!
    这下可苦了陈大王了,他本想集全国之力消灭秦王朝,如今却好,孤军奋战,各路义军都自顾不暇,没人理他了。
    而西征的周文已经进入关中,此时已经发展到了十多万人,而且一直打到了咸阳附近的戏水,大有一举推翻秦朝之势,前途一片大好。
    很不幸,朝廷开始重视了。
    以赵高这种人的觉悟,也只有打到家门口,他才会有反应,他的反应就是把球踢给了胡亥。
    既然都打到家门口了,胡亥就算是再不管事也得说句话了吧!于是问众臣:这该如何是好(奈何)?
    老师把球踢给了他,他总不能再踢回去吧!自己又没那个能力,只能踢出去了。
    在这种时候,像赵高这种熊人是肯定没办法的,就算有那也是馊主意,不过关键时候总会有人站出来的,此人就是九卿之一的少府章邯。
    少府,是掌管财务和手工业的部门,反正是个文官,不过当时的文臣和武将也没分那么清楚,有能力就可以上。章邯此时在负责修骊山的陵墓,他认为,现在调集地方的军队已经来不及了,而那些修陵墓的人多为刑徒,且都是青壮年,可以将他们组成一支军队:我愿前往!
    同意。
    二世算是明白了一回,随即大赦天下,给这些刑徒发放兵器,一支十多万人的临时军队算是建成了,命章邯为主将率军东征。
    就这样,章大人摇身一变成了章将军,不过这位转行而来的张将军也是帝国最后的将领,而他的这支临时拼凑的队伍也成了帝国最后的主力之一。
    老祖宗说强将手下无弱兵是有道理的,只要将领厉害,怂兵也能变强兵,不,囚徒也能变强兵。
    领导层意见一旦一致,力量和效率是惊人的,当周文沉浸在到咸阳后该如何享受天堂般生活的畅想中时,地狱之门已经向他打开了,因为他已经被阎王点名了。
    章邯一路势如破竹,大败周文,一直将周文轰出函谷关,追到渑池,复败再复败周文。看样子是跑不掉了,打也打不过,那就……自刎吧!可能这周文在自刎的时候还是懵的:秦军还有如此猛人?
    楚军一蹶不振。
    话说这周文也是个小有名气的人,曾经跟楚国的春申君黄歇和后来的名将项燕混过,也算是有点能耐。可如今楚军是孤军奋战,最后的失败已是不可避免,那还不如来得壮烈一点,至少比他的领导(陈胜)壮烈。
    章邯的兵锋直指荥阳(今郑州西)方向,此时吴广所部正在围攻荥阳,久攻不下。这时吴广有一个叫田臧的部下准备集中全力迎战章邯,但不知是怕吴广胡乱安排还是和吴广有矛盾,竟然假借陈胜的命令把吴广给杀了。
    风光一时的起义领袖就这样窝囊的被部下砍了,不过吴广不寂寞,因为好兄弟陈胜很快就会以一种更窝囊的方式去陪他。当年同日起事,虽然不能同日死,但可以同年死。
    章邯的脚步从未停止,对他来讲,不管你是吴广的部下还是部下的部下,全部都是一个结果───死。
    下一个,陈胜的老巢陈县,准确的说是陈县的老总陈胜。
    不知是章邯勇猛过人还是楚军不堪一击,自从和章邯的秦军交手以来,楚军都是一如既往的败,直至秦军来到陈县城下,陈总司令亲自督战,最后还是一个字───败。
    那就撤吧!陈总带领小队人马一路往东跑到诚父(今安徽亳州),他还想继续往前跑,可他的车夫庄贾不想跑了,于是趁陈胜不防砍了他的脑袋向秦军领赏去了。
    就这么死了?是的,就这么死了,要一个人死还能有多复杂!一刀下去了事,对陈胜来讲,前面捅和后面砍已经没什么区别了,
    陈胜和吴广的死虽然不够壮烈,但他们对历史的影响却很壮烈,因为他们不但是秦末第一次农民起义的领袖,也是历史上第一次农民起义的领袖。
    这两位仁兄虽然失败了,却仍然堪称英雄。
    至于为什么失败,原因有很多,但根本原因还是个人能力问题,也是一个历史定律问题:最先跳出来的一般都是猛人,而笑到最后的才是最猛的。
    最猛的那位必定是经过千锤百炼后,最终一统天下的人中龙凤,陈胜和吴广显然不属于此类。
    但这两位却开启了一个璀璨的英雄时代:英雄们开始陆续登场了。

    『大丈夫当如是也』

    前面介绍过郡县制,在郡县下面有一个叫亭长的低级官职,有多低,可能还不如今天的一个乡长,具体说就是比基层还基层的管理单位。
    这工作并不好做,没什么权利也没什么工资,不像今天的一些芝麻官,工资不高,外快多呀!还可以借机给自己弄点合法的捞钱项目,这个经理送个红包,那个老板送点股份,只要能把握好尺度,官再小日子照样很滋润,可当时不一样,那点微薄的工资是不顶什么用的,想捞也没什么捞的,主要还得靠种田,可这工作不但耽误干农活还容易得罪人,总之——不好干。
    可有的人却干得乐此不彼,比如沛县(今徐州地区)辖下泗水亭的亭长刘季。
    刘季,在平民家庭老刘家里排行老三,刘太公(刘季老爸)给儿子们起名字也是按文化成分不高的伯、仲、叔、季的长幼顺序来排的。老大叫刘伯,老二叫刘仲,按理说老三应该叫刘叔,可这个老三偏叫刘季。
    至于刘季上面有没有个三哥或为什么不叫刘叔叫刘季?咱就不研究了,我们只需知道,刘家老三叫刘季。
    刘季在后来的事业有了起色后,就有了另外一个霸气的名字───刘邦,现在就叫刘季吧!因为此时的他还一事无成。
    史书上记载,说刘老三好酒好色好赌还不好干活,用现在的话说就是好吃懒做的渣男,但是……仁厚豁达,好施舍。其实这并不矛盾,史书上也交代了,他在外面出了赊点账,也没做什么违法乱纪的事。
    用今天的话说就是喜欢玩,说话带脏字还好吹牛,也喜欢到处借钱,但是讲义气,喜欢交朋友,如果兄弟们有困难,他就算没钱也会借钱帮你,我的身边就有这种人。
    这就可以证明一点:季哥虽然有点不好的个人习惯,但人品没问题,可能有点不拘小节,但并非我们传统印象中地痞无赖的类型。
    他干亭长之所以乐此不彼,说明别人认可他,也说明他有能耐,当然主要还是自己喜欢这种生活方式,他可不想把所有的时间都浪费在那几亩地里。
    他留给后世的那些事儿大部分都是做了亭长以后发生的,在做亭长之前尤其是年少轻狂那一阶段,史书的记载特别少,但也可以从中略窥一二。
    当然,对刘季的母亲在怀刘季时是如何的电闪雷鸣和蛟龙缠身这类比较虚的话题,咱就不扯了,要扯就扯点实际的——刘季所处的那个时代。
    刘季比嬴政小几岁,算是同龄人,却是不同级别的人,一个在顶层,一个在底层,嬴政统一六国时三十九岁,而刘季也是三十好几的人了,此时的嬴政从顶层到了最顶层,刘季同志却很稳定——一直在底层。
    战国结束了,对刘季来讲,最疯狂的年龄和最风光的经历也结束了。
    我们的季哥是个有故事的人,因为他也有偶像,年轻时他非常仰慕战国四君子之一的信陵君魏无忌,投到魏无忌的门下一直是他的理想,可是很遗憾,就在他下定决心去投魏君子时,得知魏先生已经仙游去了。
    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出来,总得有点收获吧!于是就改投魏无忌的门客张耳的门下。这一晃就是很多年,可最后世事弄人,魏国又灭亡了,季哥就只好打道回府了。
    说到这就简单的介绍一下门客,春秋战国时期,养客之风盛行,那些贵族子弟都养着大批门客,战国四君子就是典型,门客多的可达数千人。说白了这些门客就是包吃住,平时没啥事,在主人需要的时候有力出力,有主意就出主意,混得好的可能还有个一官半职。
    在这些门客中虽然也有混吃混喝的,但大部分还是些有理想有能耐的人,战国末期的“窃符救赵”和“毛遂自荐”的故事就都是和门客有关的,而像刘季这种无疑属于后者───有理想也有点能耐。
    可惜还没等到他这个金子发光的时候,就变天了。秦统一天下后,政策也变了,刘先生在外面没法晃了,看来理想是没法实现了,还是面对现实吧——回老家种地。
    后来承蒙乡亲们的厚爱,还当上了个小亭长,刘季当然知道这是个基层小吏,可他不知道的是,这个位置将是他辉煌人生的起点。
    起点终点无所谓,主要是他干得开心。
    由此可以看出,刘季阅历丰富、志向远大但是不得志,且性格豪爽重情义。凭这些又可以得出结论,刘兄平时的做事风格虽然有点粗,但绝非粗人。

    在这里要为刘兄澄清一下,我们很多人对他的固有印象就是,一个没有文化的市井无赖。
    这是个误会。
    史料上说的很清楚,他和同一天出生的卢绾小时候一起读过书,这说明他家里有让他从小受教育的环境,至于他读了多久或者读到什么水平,史书上也没说,但有一点可以证明,兄台的文化水平还不好说,不过文化功底是一定有的,至少也算是个喝过墨水的人。
    时代造就人物,如果是太平之世,刘先生此生基本上就这样了,到天了就是再混几年到县里当个小干部什么的,可偏偏就让他碰到了乱世。这位不想干农活的平民,注定了要干一番非平民的事。
    不过刘先生也是见过世面的人,他曾经去咸阳服徭役的时候,正好碰上始皇帝出巡,看到了皇帝车队的阵仗后,季哥感慨万千:大丈夫当如是也!
    他当时只是服徭役的,有没有说过这些话谁也不知道,不过就算是后人加上去的,却也符合他的个人性格和人生轨迹。
    对于当时那种处境的刘季来讲,这句话有两层意思,首先就是一种自然的感慨和对始皇帝的仰慕:这才叫成功,干出这样的事业才叫大丈夫!
    另一层意思就是表达了一个正常人的对比心理,对现实中自身处境的一种无奈:别人怎么这么厉害,我怎么混成这个样子!
    非也,刘家老三,你的事业还没开始,你这辈子非但不会如此,还会很风光,风光到在那英雄辈出的乱世里,成为了笑到最后的人。
    你将在你的余生里,用行动告诉我们什么叫逆袭——从最底层跳跃到最顶层。
    将来很遥远,目前很艰难,眼下朝廷又要征发徭役去骊山搞工程,这次得麻烦刘亭长送人过去了。那就去吧!屁大点官,屁事挺多,谁让我是这暴戾朝廷的破亭长呢!
    可能是这个时候的局势已经开始恶化,刘季带着他的队伍没走多远,不是今天张三不见了,就是明天李四跑掉了,照这样下去,等到了骊山就只剩我一个人了,那时候就不是给朝廷送人去了,而是给朝廷送自己的人头去了,这活不能干了。
    走他娘的,都走吧!你们都逃命去吧!我也要走了。明明是带队的,最后竟然把队伍都遣散了,与其最后跑得只剩下自己一个光杆司令,还不如先解散,更有面子,这是无奈,也是气魄。
    带过队的人只要不是特别差劲,多少都会有几个粉丝,刘季也不例外,等走得只剩下十几个的时候,竟然都不走了,这些都成了刘季的粉丝,也是刘季的第一批追随者。
    季哥,就冲你这份魄力,我们跟定你了。
    现在怎么办?沛县是不能回了,先到附近的山里躲躲吧!等风声没那么紧了再看看,可这一大群人总要吃饭吧!慢慢的季哥就带着这群人进入了土匪的行列了,准确的说是义匪(这个时候还不能叫义军)。
    因为那些缺德的事刘季是不会干的,偶尔劫个富济个贫还是有的,总之,此时的刘季已经成功的从亭长变成了逃犯。
    谁他娘的吃饱了撑的愿意去当逃犯?还不是这该死的朝廷。
    人生很渺茫,刘季算是进入了绝地,绝地就是极度艰难,当艰难得不能再艰难的时候,那一切就都变成了希望,至少对此时的刘季来讲是如此。他可不想一直待在山里,他也不是那种人,他需要的是一个机会,走出来的机会。
    季哥并没有等太久,不久之后,陈胜起兵,各地纷纷响应,机会来了。
    一旦有人带头闹事,朝廷又无暇顾及,地方上的实力派就会占地为王,历史从来都是如此。
    其实很多人起初的目的并不是为了造反,你朝廷不管我了,我的旁边到处是土匪,那我只能自己保护自己了,我们的初衷只是为了活下来。
    为了活下来,陈胜、吴广和后来所有的起义者们刚开始的想法都是如此。
    历史有时就像电视剧一样,能力不够或运气不好的,出场没多久就领了盒饭,有点能力的可能多活几集,能活到大结局的当然是主角和他的支持者们。
    而接下来这个人就属于第一种,此人就是沛县县令。其实他也是没办法,周边的人都单干了,他要是不干,可能就被别人给干掉了,于是也准备凑个热闹,在这关键时刻,他的两个助手(县政府的工作人员)对他说:您是朝廷的官员,如今带头闹事,怕是难以服众,不如到外面请个猛人过来辅佐您,比如刘季。

    此时这两个人已经成了季哥的粉丝。
    这两个助手就是后来大名鼎鼎的萧何和曹参。
    不带这样忽悠人的,谁说朝廷官员就不能起兵?
    不是不能起兵,是您老能力不够,也可能不是您老的能力问题,而是我们一直惦记着季哥呢!
    这也说明刘季有没有能力另说,人缘肯定没问题。
    可这县令被他们蒙得一时没反应过来,便答应了,为了表示诚意,还特意派了刘季的哥们兼亲戚樊哙去请他回来。
    当樊哙走了没多久,县令大人又感觉被忽悠了,也可能是担心刘季回来了不好控制,于是后悔了,便想杀掉萧何和曹参,二人听到风声后就逃出去找季哥了(可见这县令为官不咋地),萧、曹二人在路上又正好碰到回沛县的刘季一行,就都一起回了沛县,结果可想而知——干掉了县令。
    县令死了,得选个领导吧!要在平时,挤破头也都要当这个一把手,可今时不同往日,一把手可是高危职位,人人唯恐避之不及,生怕又被萧何这样的人给卖了。
    而且这一把手也不是谁都能做的,得有能力、有担当和有魄力的人来做,其实大家心里早就认定刘季了,但流程还是要走的。
    季哥,你来做吧!没有比你更合适的人了。
    不不不,我何德何能坐这个位置啊!你们得选个德高望重的人来做。
    你就别推迟了,你人缘好又有魄力,来吧!别客气了……
    这…… 做就做呗!这有什么呀!大不了我第一个死嘛!
    在关键时刻能挺身而出,这就是胆识和担当,也是一个人想要有所成就所应具备的基本特质。如果是在电视剧里,你就不用领盒饭了,而是有可能吃到大餐;如果是在乱世,那么恭喜你,你已经具备了继续往前走的能力。
    这就是力量,而刘季的力量远不止如此。
    如今天下大乱,这就算是造反了,那就是吧!既是造反起事,那就得有个体面的称号,总不能叫刘县令吧!
    称将军?太俗;称王?太高调,力量不足死得快;那就退而求其次,来个低调又奢华的,称公吧!又因为是在沛县起兵的,那就称沛公吧!
    也有一种说法认为,沛公并不是实际名号的称呼,而是一种尊称。可是在乱世,起兵首领的称号是非常重要的,这取决于你的实力和所处的环境,同时也决定了整支队伍的士气和影响力,只喊一个尊称显然不太合适。
    管那些干嘛!总之,沛公就是我,我就是沛公。这个称呼以后将陪他度过那些艰难又激昂的岁月。
    一切都准备好了,先搞个仪式,然后再开始打广告招兵买马,一系列不太熟练的动作下来,刘季的队伍从最初的十几个人一下壮大到了两三千人。
    领导班子就是以刘季的那些好哥们同乡和亲戚组成。说不好听一点就是以屠夫和乐队成员等等市井之人组成,说好听一点就都是技术型人才。
    如果你这么认为,那就太瞧不起人了,因为很快就会证明,这些都是全能型人才,他们除了本身的技术,还会冲锋陷阵,也会出谋划策,总之这些不是随便叫的几个人,而是精挑细选出来的,正是这看似很随便的几个人却是季哥以后打天下的主要班底。
    其中除了萧何、曹参和樊哙以外,还有周勃、卢绾和夏侯婴等人,个个都是响当当的人物,这小小的沛县真是藏龙卧虎呀!
    这一年是公元前209年,刘大叔已是四十大几了。
    余生已经不多,可是路还很长。

    『彼可取而代也』

    同一年,在南方的会稽郡也有一个人在蠢蠢欲动,此人就是楚国最后的名将项燕的儿子项梁,准确的说是项梁和他的项氏一族在蠢蠢欲动。
    项梁,下相人(今江苏宿迁),曾经杀了人,为了避祸,就带着一部分族人来到了会稽郡的吴中(今江苏苏州)。
    项梁是有野心的,他的野心至少是成为像父亲那样的人,可要向父亲那样就必须得先复国。没错,他的目标就是要光复楚国,他也从未放弃过自己的复国理想,只不过目前遇到了点困难,先来吴中避避吧!
    项先生不但有野心,还有跟野心相匹配的能力,他也用行动证明了一个真理:是金子换个地方也不影响发光。
    来到吴中没多久他就成了当地有头有脸的人物,于是就开始搞起了小动作,比如招兵买马等等,项先生并不是一个安分的人。
    有野心有能力的人从来都不会安分,更何况他还背负着国仇家恨,在他的内心深处,无时无刻不在燃烧着复仇的烈火,他一直在准备着,也一直在等待着。
    可如今天下太平,项先生别说复国了,家(下相)都复不了,有可能客死异乡,可如果是乱世呢……
    别急,很快就来了。
    陈胜带头创业以后,会稽郡的郡守也想凑热闹,这位郡守可不比沛县县令,他可是认真的,也很有想法,态度也更坚定,关键是人家官大一点,人多一点。
    而且还很有眼光,因为他找来了项梁,希望得到项梁的辅佐。可他却看走了眼,因为项梁来是来了,却是来要他命的。
    项梁带着侄子面见郡守,并没有说太多的废话,当他们靠近郡守时,项梁使了一个眼色,他的侄子便迅速手起剑落,郡守人头落地。
    他的这位侄子就是后来威名赫赫的霸王项羽,项兄弟就这样霸气的登场了,此时他很霸,但还不是王。
    可怜那会稽郡守,本想找人一起投资创业,结果人家看不上他,不但要了他的命,还占了他的家产,不过也不用为他惋惜,因为他和沛县县令一样,只是乱世中千万个早早领盒饭的人之一。
    项梁提着郡守的头颅来到了门外,凡是反对的都被项羽一律击杀,那郡守的人都吓得趴在地上,不敢仰视。对于这一幕,项羽以后会习以为常。
    杀掉郡守后,项梁就自任郡守,项羽为副手。这一年,项羽二十四岁。
    项羽,项梁的侄子,项燕的孙子。
    与刘季的平民出身不同,项羽也算是出身贵族,没落的贵族,即便如此,贵族的气息还是摆在那的(这一点很重要)。
    与刘季晃了大半辈子的人生也不同,项羽年纪轻轻就名扬天下,更加不同的是,他也是在年纪轻轻的时候就名扬地下了(见阎王了)。
    史料记载也是认人的,没有什么影响力的人是不提的,即便是项羽他爹,所以关于项羽他爹的事,我们也不知道,只知道项羽少年时期几乎都是跟叔父项梁度过的。
    但少年时的项羽并不让项梁省心,叔父可能也看出这个侄儿是个人才,想好好培养培养,于是教他读书写字,可他根本不感兴趣,文的不行那就教他武的吧!于是教他剑术,结果又热乎三天,半途而废,文也不想学,武也看不上,那你想学什么?
    读书打架这小子都看不上,人家想学打群架——万人敌,无奈项梁就只好教他兵法,可他学了个大概又不学了,项梁很失望。
    然而他这个侄子是不会让他失望的。
    他们叔侄来到会稽之后,像刘季一样的运气好也碰到了到此一游的始皇帝,也看到了皇帝的车队,项兄弟也发出了一句感慨,不过更霸气───彼可取而代也。
    这句话把旁边的项梁吓了个半死,但同时他也认定,这个侄儿不一般。
    和刘季一样,这句话也可能是后人根据项羽的性格和人生轨迹加上去的,但是很合适,既体现了他的勇猛,又体现了他和项梁一样拥有对国仇家恨的复仇之火。特别是在后来项梁死后,这种复仇之火已经被他转化成了抗秦的重要力量。
    这小子虽然不好学习,但并非不学无术,我倒认为是他悟性高,一点就通,特别是在打架方面,他可能是个武学奇才,所以不屑于去照葫芦画瓢的死练招式,更何况他还有一大优势,高大威猛力气大,一看就是那种可以对付好几个的猛人类型,这一点很重要,特别是到了外地,至少不会被欺负。
    在跟叔父来到吴中后,可能是曾经露过两手,导致当地的年轻人看到他都怕得绕道走,可对项羽来讲,怕他的并不只是吴中的这些人,而是他将来所有的对手们。
    项兄弟虽然很猛,但在他叔父面前还是很消停的,他目前的工作主要也是给叔父打下手,至少在项梁死之前都是如此。
    解决了郡守后,项梁就召集当地的豪强官吏们讲话,还是老一套,什么天下苦秦久矣呀!什么杀郡守和造反也都是迫不得已之类的等等,总之跟着我混,保你们前途一片光明,然后就派人接收郡下各县,共得精兵八千人。
    至此,项梁叔侄正式创业。
    这时,陈胜派一个叫召平的将领去攻取广陵(今扬州地区),这位老兄久攻广陵不下,正在发愁之际,却听说陈胜兵败,又闻项梁在江东起兵,于是渡过长江,来到江东,假托陈胜的命令封了项梁的官,还不但的催促说:如今江东已经平定,就应该迅速过江攻击秦军。
    项大叔正在想办法找借口过江,如今竟然送上门来了,管你是真是假,能过江就行,出发。
    于是项梁叔侄率领这八千江东子弟,正式渡江向北进发,前往那个他们期待已久的战场。
    这八千江东子弟,象征着勇猛无敌,也象征着同生共死,更象征着无奈和凄凉,因为他们再也没有回来过……

    『战友』

    此时的北方打得一塌糊涂,刘季起兵之后,开始四处小试牛刀,然后驻守丰邑。
    在这里说一下沛县和丰邑,在今天就是徐州的两个兄弟县,沛县和丰县是清清楚楚,可在当时是很不清楚。沛和丰到底是同级别还是上下级的行政单位,到现在都没搞清楚,史料上也是说的不清不楚,刘季到底是哪里人就是个问题,这两个县到现在都还在争。
    我也不好拉偏架,这个问题可能只有去问刘太公了,既然如此,那我就选一个比较欠揍的观点:刘季出生在丰,起兵在沛。也就是说无丰不刘季,无沛不刘邦。
    是的,以后就开始叫刘邦了,这个名字到底是起兵之前就有的,还是起兵之后才改的就不得而知了,但是很霸气,就当是后者吧!因为刘邦应该是在有了坚定的目标和理想之后,才会改个这么有文化有寓意的名字。
    驻守丰邑的刘邦在成功的反击了秦军的攻击之后,就准备开始出去抢地盘了,那丰邑就得有个靠得住的人来守,刘邦是比较相信同乡的,于是就让一同起兵的同乡雍齿留守。
    这次他看走了眼。
    这雍齿的出身比刘邦要高一点,至少不是平民,他可没有像刘邦信任他一样去信任刘邦,而是看不起刘老乡,准确的说是嫉妒:我们曾经不是一个级别,如今一眨眼的功夫,你就爬我头上了,搁谁谁受得了?
    可受不了归受不了,如今是乱世,乱世里出身高低就不管用了,靠的主要是能力,你不服不行,可雍齿兄实在不是一个大度的人: 我就是不服!
    不服就得憋着,憋着是容易憋出问题的。
    让有这种状态的人去守城,那就不是守城,而是送城。
    果不其然,当刘邦离开没多久,魏国就派军来攻打丰邑,首先当然就是招降程序了,过程很简单:一招就降。这就属于老乡背后捅刀子的典型,至少伤心的刘邦是这么认为的。
    刘邦之所以伤心, 因为他很看重雍齿,
    之所以看重,因为雍齿是有两把刷子的,特别是在守城这一块。
    这还得了,还没开始就有人叛变了,第一次遭人叛变,对一个刚创业且想干出大事业的人的打击是非常大的,更何况是他的同乡带着他的家乡叛变,这是刘邦心中的痛。
    不过与其说这次背叛对刘邦是打击,不如说是锻炼,因为以后还会经常遇到这种事,一直到他遇到阎王爷。
    同乡叛变,家乡也丢了,可尊严不能丢,废话少说,立即反攻丰邑。雍齿虽然很不齿,但确实不是无能之辈,因为刘邦久攻不下。怎么办?
    现在老本快打没了,可根据地也不能就这样丢了呀!那就只能去搬救兵了,但这天下之大,都是自己救自己,哪里有救兵呢?况且还不能太远的。
    此时,陈胜已经兵败,那些各地的大小头领们就像脱缰的野马,纷纷自立,比较近又比较有实力的就是楚王景驹了,刘邦就准备去投奔景驹,然后借点兵再攻丰邑。
    这个景驹是被拥立的,说白了就是个傀儡。在乱世,没有实力但因为自己的特殊身份或某些政治原因而被拥立为首领的话,基本上你的命就不属于你的了,如果失败了,敌人第一个砍的就是你,如果成功了,拥立你的人迟早砍你,景驹就是这种在乱世中匆忙出场又匆忙收场的人之一。
    拥立景驹的这个人叫秦嘉,何许人也? 是一个没几把刷子却自认为有几把刷子的人。
    秦嘉,东海郡(今山东郯县)人,陈胜起兵不久,他也带着一帮人在东海郡闹事,陈胜就派人去接管,可这秦嘉并非善茬,竟然以陈胜的名义把去接管的人给杀了,还给自己封了官,但名义上还隶属于陈胜。
    这是典型的打着公司的名号到处拉业务,却又不服公司管,这种人是靠不住的。
    最后在得知陈胜兵败以后,秦嘉就迫不及待的换了名号,找了个楚国王室的后人立为楚王,此人就是景驹,当然一切都是秦嘉说了算。
    秦嘉虽然也不太会玩,似乎比陈胜会玩一点,至少知道借助老品牌的影响力。

    刘邦来投景驹时,正好赶上章邯带人来捣乱,结果刘邦在混战中抢了块地盘——砀县(今河南永城),收编了砀县降兵数千人,再加上之前的部队,共近万人,看来是不用再借兵了。
    在规则没有建立的时候,机会是比较多的,就比如我们的改革初期,经济的游戏规则刚刚起步的时候,只要够胆,成功的几率还是不低的,而几十年之后的现在,条条框框都给你定好了,想要成功,嘿嘿!只有拼爹了。
    刘邦的时代并不是规则起步,而是崩坏,机会更多,刘兄也准确地抓住了每一次机会。
    这一趟虽然惊险,但是收获颇丰,可对刘邦来讲,此行的最大收获并不是这几千人,而是一个人。
    如果说刘邦的左膀是萧何,那么这次他就找到了右臂───张良。
    张良,韩国的贵族,祖父和父亲曾任过五代韩王的国相,可谓家世显赫。当显赫的家世和引以为荣的国家都消失在秦军的铁蹄之下时,除了仇就是恨。
    张先生的这种国仇家恨丝毫不亚于项梁叔侄,甚至更强,因为他在嬴政活着的时候就敢下手——散尽家财招募杀手去刺杀嬴政。
    最后的刺杀行动当然是失败的,因为嬴政没有死,不过张良也活着,我很好奇,以嬴政的风格,张良是怎么活下来的?
    以张良的智慧,活下来并不难,张先生毫无疑问属于谋士,但此次的行动却很壮士。
    这次张良本来也是投奔景驹来着,却在半道遇上了刘邦,双方可能有点相见恨晚的感觉,于是张兄就临时换了目标直接跟刘邦混了。
    这也算是奇闻,本来是去投大老板的,如今却投了一个同样去投奔的人,这不但证明了张良的慧眼,也证明了刘兄确有过人之处。
    好了,现在有了一支近万人的部队了,该去解决那块心病了——再攻丰邑,再败。
    以前怎么没看出来,雍齿挺强悍的嘛!
    刘邦很伤心,但绝不放弃,丰邑,我还会回来的,拿不下丰邑我就不信刘,不过还得搬救兵。
    此时的项梁已经领军过了淮河,而部众也早已不是当初的八千人,而是翻了近十倍,在一路上接收了陈婴和英布这一类的猛人之后,已达七万之众,驻军下邳(今徐州东南地区)。
    这里就离刘邦不远了,却也到了秦嘉的势力范围,看来得先跟秦嘉有个了断。
    可这秦嘉不知是过度自信,还是太轻视项梁,竟然驻军彭城(今徐州)以阻挡项梁,看来也是想有个了断……
    意思很明确,要么归附我们,要么把你们当反贼干掉(双方都是这么想的),乱世中在谁也不服谁的情况下,能快速解决问题的方式就是干一场。
    对秦嘉来讲,项梁就是一块肥肉,收编了可以壮大队伍;对项梁来讲,秦嘉就是个练手的,干掉他可以壮大士气。
    排面上的话还是要说的,此时的项梁在道义上是有一定优势的:楚王陈胜只是兵败,如今生死不明,你又立新王,是几个意思?!
    在这个时候其实说什么都是废话,而且道义上优不优势的也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拳头,你赢了说什么都是对的。
    不出所料,秦嘉成了炮灰,应该说包括秦嘉和景驹在内的这个小领导班子都成了炮灰,项梁兼并了秦嘉的人马后,声势更加浩大。
    既然你这么厉害,那就投奔你吧!沮丧的刘邦找到了项梁,表示愿意归附,但需要借点兵,得把我那点事儿先解决了。
    项梁之前应该是听说过沛公的名号的,加上见到刘邦后可能对他的感觉也不错,所以很是信任,并不认为他是投奔者,而是当自己人看,相当豪爽:不但借兵还借将。
    丰邑,我回来了!
    对刘邦来讲,只要能解决问题,投奔谁并不重要,这也是刘邦一贯的风格───务实,活着最重要(刘先生成功的秘诀之一)。
    虽然生命至上是刘邦的人生信条,但如果这次还攻不下丰邑,那刘邦宁愿撞死在丰邑城墙下。
    刘邦当然不会死,因为丰邑拿下了,遗憾的是雍齿逃走了。

    看来雍齿不但守城有两下,逃跑也是高手,在这里说一下雍齿最后的结局吧!刘邦后来表示过,他最恨的人就是雍齿,至少也是之一。
    因为雍齿的背叛不仅打击了刘邦起义之初并不坚定的信心,还破坏了他和家乡人民的感情(这一点很重要),后来他又屡次和刘邦作对,不过最终还是归附了刘邦(好像也没得选),而且还混了个自然死亡,甚至比刘邦多活了几年。
    不得不说,这是个奇迹。
    其实也不奇怪,之所以没杀雍齿,除了他有点运气成分外,就是投降后的雍齿对刘邦已经没有任何威胁了。恨依然在,但没必要做得太绝,而且不杀他还能落个好名声,何乐而不为呢!
    这就是刘邦,不管有多恨,只要你对我没威胁,不搞事情,我也懒得管你;而不管有多爱,你要是对我有威胁,不管你在哪里,我都会管死你。
    在确定陈胜已经死了之后,项梁将面对下一个问题:一个两个楚王都死了,如今由谁来做带头大哥,准确的说是像陈胜一样自己来做,还是像秦嘉一样去找个楚国王室的后人来做?这是个选择题,得开个会探讨一下。
    于是,项梁召集各路大小头领到薛县开讨论大会,当然刘头领也来了。
    关键时刻总会有关键人物出现,这时有一个七旬的老头向项梁进言,他先是分析了一下天下大势,然后直奔主题:
    陈胜失败的原因是他自立为楚王,而你在江东起兵,之所以有那么多人归附你,是因为人们都相信你项家世代为将,一定会拥立楚王的后代。
    意思很简单,如果你不想成为第二个陈胜,那就得去找个楚王的后人。
    此老头就是后来大名名鼎鼎的范增。
    无论项梁的内心同不同意这么做,但他知道至少目前这么做效果会比较好,后面的事谁又说得了,于是同意范增的说法(然其言),然后就在民间找到了正在放羊的楚怀王的孙子熊心。
    因为楚人都比较怀念楚怀王,为了拉拢人心,也为了激发楚人对秦国的仇恨,就还是将熊心立为楚怀王,项梁自任为武信君。
    楚怀王(熊心),这个乱世中的又一个炮灰型人物。需要说明的是,虽然熊心的出生年月不详,但推算一下,如果熊心的爷爷在五十岁的时候才有熊心他爸,他爸在五十岁的时候才有的熊心,那熊心就有五十岁左右,也就是说此时的熊心至少也是和项梁差不多的年龄,而不是毛头小子。
    这个年龄是绝对不甘心做傀儡的,熊心是有雄心的。
    在以后的发展中也证明,楚怀王熊心一直都在努力的想有一番作为,可是一个没有权利的所谓国君,与权臣斗争的结果是不可避免的失败。
    努力过后他才明白,这个所谓的王,还真不如在家放羊,放羊至少自由,想怎么放就怎么放。
    并非你不努力,而是在这乱世里,你的悲催结果是谁都无法改变的宿命,更何况你是跨行业发展,在政治这个新的危险行当里,你除了名号,其实一无所有。
    一切都准备妥当,项梁将会面对他真正的对手,也是对他真正的考验。
    此时的常胜将军章邯是势如破竹,在临济(今山东高青地区)杀了齐王田儋,逼死了魏王咎,把齐将田荣包围在东阿(今山东聊城),在章邯看来,田荣已是待宰的羔羊。
    如果有援军来,那就一口吃掉,可惜他等来的是项梁,因为项梁也想吃掉章邯。
    虽然最后没被项将军吃掉,但还是被重重的咬了一口,章将军终于体会了一把什么叫失败!
    项梁在东阿击败章邯以后,就派刘邦和项羽一起四面出击,这就说明刘邦的能力和人品得到了项梁的认可,让他和自己的侄儿一起战斗,这个有意多于无意的安排,让这两个将来争夺天下的人有机会在一起真正的并肩作战,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一个二十四五岁的年轻人和一个年长自己近一倍的前辈在一起战斗,可想而知会是什么感觉!像叔侄,像兄弟,其实更像战友。
    对年轻人项羽来讲,刘邦是阅历丰富的长者,虽然还看不透这位大叔,但他认为,他们之间是浓浓的战友情;可对老江湖刘邦来讲,项羽是个涉世未深却又勇猛过人的年轻人,他已经把这个小兄弟了解得七七八八了,在他看来,他们之间是短暂的同事关系,可能有点同仁之谊吧!
    不管怎么说,两人配合还算默契,不断的攻城略地,最后还在雍丘(今河南杞县)杀了三川郡守李由,这个小李可是李斯的儿子。
    此时的项梁也是顺风顺水,在数败章邯之后,战无不胜的项梁产生了一种错觉:秦军不过如此。
    一旦轻敌,必败无疑。
    秦军绝非如此!
    章邯在得到援军以后,重整旗鼓,全力出击,最后在定陶(今山东菏泽)将项梁送到项燕那里去了。
    在战场之上,一名优秀的将领必须要有时刻都会面对强敌的准备,一刻都不能松懈,项梁显然不属于此类,但至少也是一名合格的将领,不过他是一位优秀的领导。
    项梁走了,他那个勇猛无敌、目空一切且对他言听计从的侄子该怎么办呢?以后的路就让他自己走吧!

    『破釜沉舟』

    项梁战死之后,楚军一片惊恐,各路人马纷纷回缩,并把怀王从之前的盱眙迁到了彭城,刘邦和项羽等军驻扎于彭城四周。
    章邯击败项梁之后,就被项梁传染了一样的毛病:楚军不足为虑。
    事实证明,痛打落水狗虽然不太道义,但有的如果不打就会被反咬,甚至被咬死。打死章邯也不相信,最终结束秦军和秦王朝的正是这支不足为虑的残军。
    没当回事的章邯就率军北上渡过黄河,准备收拾另一股较大的义军───赵军。
    干掉了一个猛人之后,章邯似乎更猛了,接着就在邯郸大破赵军,赵王歇和国相张耳逃往巨鹿城。
    前方已无路可逃,后方又无路可退,那就在这守着吧!同时派人向各路义军求援。
    秦军追到巨鹿城下,将巨鹿团团围住,在章邯看来,把这支被围的义军和将要来解围的义军结果了之后,平叛大业基本就差不多了,而他的业绩也将前无古人。
    他之所以这么认为,是有资本的,因为此时除了他的这支部队,还有一支是从匈奴前线调回来的秦军——大名鼎鼎的长城军团,这个军团的第一任总司令就是曾经威震匈奴的蒙恬,此时算是帝国的精锐了。
    军团现在的主将是王翦的孙子───王离,围困巨鹿的正是王离所部。当秦军围困巨鹿的时候,各路义军也赶到了秦军的外围,准备在外围击秦军。
    不不,不是围击,是围看,先看看……
    而章邯所部秦军则驻扎在巨鹿以南的棘原以策应王离,还修了一条专门给王离军输送粮草的甬道,耗死你们,看你们能熬多久!
    在章邯看来巨鹿已是囊中之物,至于那些乌合之众的所谓义军,等我收拾完里面的,再来收拾外面的,如果你们送上门来,那我就笑纳了。
    然而这次章邯失算了,因为里面的还没来得及收拾,外面的就已经笑纳了,被笑纳了,笑纳他的正是他没当回事的楚军。
    楚军是一支有故事的军队……
    赵军被围后,楚怀王也收到了赵军的求援,准备发兵救赵。
    项梁的失败非但没有使楚军的军事力量减弱,反而更加强大,因为楚军在项梁死后爆发出了一种强大的力量,这种力量叫仇恨。
    而这种仇恨在很大程度上又源自一个人,那就是项羽,国家被灭了,爷爷和叔叔还有很多的项氏族人都死在了敌人手上,此仇不报,我就不是项羽,拥有这种力量的项羽将成为秦朝真正的克星。
    不过此时这位克星的处境不太妙。
    项梁的死对项羽来说绝对不是好消息,但对怀王熊心来讲却不是坏消息,机会来了。
    在熊心看来,项梁拥立了他不假,但同时也像一块石头,压得自己喘不过气来,甚至感觉随时都会被压死。
    可很多时候,机会出现了,不一定会是你的,因为抓住机会也是要实力的,如果没有实力,压你的石头只会走了旧的,又来新的。
    怀王来到彭城以后,立马重新整合了军队,趁机夺回了兵权,为了不让刘邦和项羽等将领有想法,就对他们封官加爵,这虽然是个老套路,却很有必要。
    虽然一直在放羊,毕竟年龄在那放着的,加上平时放羊之余可能也看看书,所以熊先生对这些基本套路还是懂点的。
    此举不但能掌握权力,还能使众将相互制约,最重要的是在能遏制项家势力的同时,还能培养自己的心腹。这足以说明,熊先生无时无刻都在努力的告别“傀儡”二字。
    这就到了考验熊先生的时候了——用人识人的本领,可这些在书上面是很难学得到的,得要经验,兄台显然没这方面的经验。
    对这个安排,项羽肯定是不满的(从后面的一系列行为中就可以看出来),虽然项羽也想振兴项家,但眼下他最想做的是找秦军复仇,其他的事都可以先放一放。
    可是,打秦军也不是你想去就能去的呀!怀王在与管理层商议后认为,如今秦军的主力在北方,关中兵力空虚,楚军可以趁机西进入关,直捣黄龙,这样也有助于解巨鹿之围。
    项羽对这项任务很积极,可以说此时的项兄弟仍然只是想报杀爷杀叔之仇。
    这就是项羽最致命的地方——不懂政治,这种时候你怎么能抢这个活,领导又怎么可能让你接这个活。
    你当我熊心傻呀!万一你成了,我又不白忙活一场了,要报仇可以,去巨鹿打秦军吧!
    这是把项羽往绝路上逼呀!
    可西进入关虽然比较有诱惑力,但也有很大的风险,没什么人愿意去,没人去也不能让你项羽去!
    怀王君臣经过讨论得出最后结论,想进入关中而平定关中,就必须得是一位高手中的高手,而他们认为的这位高手就是刘邦。
    不过你可别误会,并不是熊先生那帮人认为刘先生有多牛,而是刘先生没什么背景,有培养成自己人的潜力。
    熊先生真的很辛苦,为了控制项家,他应该牺牲了很多脑细胞,而在他的努力下,整个君臣对遏制项家势力也达成了共识。
    总之,项羽不合适。
    没关系,只要能打秦军,我服从组织安排。
    就这么决定了,楚军将兵分两路,一路为西路军,由刘邦任主将,负责西进关中,端掉敌人的老窝;另一路就北上攻击黄河以北的秦军主力,以巨鹿之围,项羽就在这一路。
    然后怀王还与出击的众将定了一个看似公平的约定:先入关中者为王。
    机会已经在刘邦面前摆好了,就看老刘有没有那个本事了。
    刘邦当然知道这一点,但这活儿的风险真的很大,搞不好就回不来了。他确实没有回来,只不过是以另一种方式。
    不管怎么样,从此,刘先生开始正式登台唱戏了,在这个舞台上,他可以尽情的展现自己的性格优势,去开启他的辉煌之路。

    与刘邦在西路军的一把手不同,项羽在北路军中只是二把手——次将,至于主将的任命,那是有讲究的。
    首先肯定不能是项羽,因为北方的秦军是主力,去救赵的楚军也是主力,这么多人交给小项同志实在不让人放心。
    所以必须得是一个让楚王放心的人,当然还得有能力,要不然镇不住项羽那小子。如果这次的任命成功了,熊先生很有可能就翻身了。
    但历史证明,身,是没有那么好翻的。
    有人曾经向怀王进言,说有一个叫宋义的人,在之前就预言项梁会失败,此人应该很有才能,也应该很懂兵法。怀王就召见宋义,经过交谈后得出结论:应该……是个人才。
    但他不知道,才也是有区分的,一般分为才华和才能,才华就是书读得多,才能就是个人的综合能力,不过还有一种就是口才,宋义就是第三种,当然可能他也读了点书,总之跟才能不沾边
    到底还是经验不足呀!在怀王看来,有才就行,于是就认命宋义为北路军的主将,项羽和范增为副手,北上救赵的各路楚军都归宋义指挥。
    这真是一个绝佳的安排,既可以使众将相互牵制,又可以培养自己的势力;既可以通过与北部各路义军的联合以牵制秦军的主力,而为刘邦西进创造更好的环境,还可以削弱项氏。
    我楚国复兴有望啊!不过这只是怀王的一厢情愿。
    其实熊先生的想法也没错,但错没错取决于宋义争不争气,从某种程度上讲,宋先生的成败决定了怀王能否翻身。
    很遗憾,宋先生很不争气,在他的努力下,项家的势力非但没有被控制,反而达到了巅峰,从而使熊先生更像个傀儡。
    不过此时的项羽并没有想那么多,只要能打秦军,我服从一切安排,但如果连这点要求都无法得到满足,那就只能……由我来安排了。
    可是宋义却没那个觉悟,也没那个胆量。
    宋先生的口才是不错,文才也不差,但这不是打嘴仗,而是打仗,打仗是要死人的,这些宋先生当然都是知道的,他只是不知道该怎么打而已,可又不能去问项羽,更不可能交给项羽,所以他就选择了自认为最保险的也是力所能及的策略——像那些义军们一样坚守不战。
    宋将军也是好面子的,总不能大老远跑到巨鹿去守吧!所以他决定选一个远点的地方,此地就是远离巨鹿几百里的安阳(今山东曹县)。楚军来到安阳后就开始休假了,这一休就是四十多天。
    这种行为无疑是把官场上那套所向无敌的太极搬到了军事战场,可项羽是个搏击高手,他讲的是快很准,对推来推去的所谓四两拨千斤那套很不感冒,很是反感。
    项勇士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但还是要先去问个清楚,于是来到宋义帐内,没等老宋反应过来就直接问到:
    “为何不进?”
    读过书的人就是不一样,没种的畏敌怯战硬是被宋兄用口才表达成了高超的疲敌战术。
    疲敌?只有怀王才信你。
    项羽已忍无可忍,那就无需再忍,去阎王那疲敌吧你!
    于是一套娴熟的手起剑落动作过后,宋义的人头落地,这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
    项羽提着宋义的头颅走出营帐,对着众将士说:
    “宋义要谋反,楚王要我杀了他。”
    这借口也太老土了,但是很管用,因为这在名义上就是奉命行事了,再说墙倒众人推,可能这段时间楚军也都对宋义有点不满,于是众人推倒了宋义,就把项羽推为了上将军,剩下的就是走法律程序了。
    项羽派人向怀王报告,准确的说是打招呼:领导,人我已经杀了,您看着办!
    挑衅,赤裸裸的挑衅,完了,白忙了这么久。
    可怜的熊先生,想破脑袋本以为可以雄起一把,这下彻底的熊了。
    一套组合拳下来,怀王彻底的懵了,我相信当他看见项羽的报告时是绝望的,想去死的心都有,但又不能去死,死了哪有脸见他爷爷。
    于是同意项羽为上将军,成了北路军的总司令。
    这也说明项羽并非我们印象中的只知道打仗的粗人,而是个有谋略的人,只不过他过于相信自己的勇猛,也更侧重于用勇猛解决问题。他可能谈不上有什么高超的政治谋略,但一些基本的政治手段还是会的,只是不屑于用。
    不过有时候勇猛就象征着果断,果断的解决问题是很有必要的,比如此刻果断的解决宋义,比如在下一个即将到来的伟大时刻,就必须果断出击。
    巨鹿,我来了。
    再来看看巨鹿这边的情况,此时的巨鹿已经被围几个月了,各路的义军越来越多,诸侯们也似乎明白了,现在必须要同心协力才能打败秦军,但是想归想,他们的做法却依然坚定而统一:观望。
    归根结底,是因为恐惧。
    而章邯的错觉也更加坚定:那些义军们仍然是乌合之众。他哪里知道,在这些乌合之众里面将会出现一位绝世猛人,这位猛人会让他彻底变得清醒。
    项羽率军来到了巨鹿城三十里外的漳河,先派英布等人率军过河试探性进攻,小胜,接着就准备多派点部队过去继续试探,正好碰上了赵国派人来催战,项羽当即决定,全军渡河。
    此时的楚军共五万人左右,远道而来的楚军面对围困巨鹿兵精粮足的二十万秦军,确实是以卵击石,但人数对项羽来讲从来都不是最重要的,因为项羽还有一样秘密武器───决心。
    都说项羽是勇战派的代表,不假。但勇猛源自于决心,不畏强敌的决心,坚信胜利的决心。
    战争,我项羽从未怕过,到了战场,我就是入海的蛟龙。
    全军渡过漳河后,项羽做了一个惊天动地的举动,他下令将士凿沉渡河船只,砸毁锅碗,全军只带三天的口粮。
    可是秦军那么多,这三天如果我们打不赢怎么办呢?
    好办,那就以一当十,彻底打败秦军,只有如此,我们才有活着的可能,我们别无选择。如果你们不想饿死,那就战死,如果不想战死,那就干死——敌人。
    这就是决心,破釜沉舟的决心,这种决心,这种行为,将被载入史册。
    此时驻扎在巨鹿四周的义军并无出兵的打算,仍然坚持观望,你项羽想逞能我们也不拦你,万一你要是赢了,到时候我们再向你赔罪也不迟,宁可以后不要脸,也不能现在不要命,如果你输了,那也是你自找的,只因那秦军实在太猛。
    项老弟,祝你好运!
    人在最关键最困难的时候,最能指望和相信的人还是自己,项羽就是这种人,他非常相信自己。
    项羽首先截断了秦军运粮的甬道,然后迅速接战王离。
    当年我爷爷项燕败给了你爷爷王翦,今天我要将这种失败都还给你,还给你们。
    这是历史上很有趣的相遇,爷爷打完了还不过瘾,孙子接着干,不过老天是不拉偏架的,上次王家嬴,这次就项家吧——一比一平手。

    在与王离的交战中,楚军在三天之内,九战九捷,大败秦军,俘了主将王离,这算是报了家仇。
    其他的将领,被杀的被杀,自杀的自杀,让匈奴闻风丧胆的长城军团就这样成为了地府军团,这是国恨。
    然而这一切只是刚开始。
    至于王离最后的结局,史料上没交代清楚,只说是被俘,也有说是被项羽杀了,这也有一定的可能。
    因为作为长城军团的主将,如果没死,那在后来的行动中怎么会没有一点音讯?当然这都只是猜测,也只能猜测。
    此战就是历史上以少胜多的经典战役——巨鹿之战。
    从这一战中可以看出项羽是勇谋兼备,后来在兵败垓下时,曾经说过自己一生大小七十余战,从无败绩,此话并不夸张,虽不能说是百战百胜,至少也是十战九胜,如此骄人的战绩绝非光靠勇猛可以完成。如果用最简单的话来概括项羽的作战特点的话,那就是勇猛和决心辅以谋略,在他看来,这才是战争。
    项羽在打巨鹿的时候,各路义军的英雄豪杰们在干什么呢?此时的他们很不英雄。
    有的说项羽刚跟秦军接战几次后,义军们就加入了战斗,也有说他们从头至尾都在观望。
    其实也没那么绝对,肯定是有加入战斗的,也有观望的,但从下面的情况可以看出,观望的可能多些。
    打败秦军之后,项羽召见各诸侯,当那些曾经威风八面的头领们来见项羽的时候,却完全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因为他们进入军营辕门的方式很特别——无不跪着前行,无人敢抬头仰视(膝行而前,莫敢仰视)。
    如果当时他们参加战斗了,应该不用这么客气吧!
    面对这种场景,项羽已经习惯了,从此,项羽正式成为了各诸侯的上将军——盟主。
    既然你们认我当盟主,那我就不客气了,过去的事就过去吧!以后就同心协力推翻暴秦,我们还是好同志,而且眼下的形式依然严峻,仗还没打完呢!
    项羽并没有被胜利冲昏头脑,他的下一个目标非常清晰——章邯。在项兄弟看来,这个打败自己叔父的人才是自己的真正对手,实际上他多虑了。
    长城军团的覆灭对章邯和秦军的打击特别在精神层面上是毁灭性的,章将军已经没有了往日的自信,甚至也没有了与项羽对抗的勇气,因为他现在的处境很艰难——前有项羽的兵威,后有朝廷的压力。
    面对盟军的步步紧逼,章邯只有一个选择——步步后退,可后方也不安全,因为朝廷不断派人过来责问,章邯就派副将司马欣回朝廷说明情况,顺便看看能不能向赵高讨要点援兵。
    章邯很难,前面有敌人,后面却比敌人更可怕,因为前面至少是明着打,而后面是暗着来,只怕前面还没碰到敌人的刀枪,后面的刀子已经捅进来了。
    不管是汇报战况还是寻求支援,前提是得先见着负责人。
    司马欣回到京城后,大老板二世肯定是见不着的(都不一定知道司马欣回来了),这二老板赵高不但不见,还怀疑他们。
    一旦被怀疑就麻烦了,赶紧走吧!以二老板的为人,再不走可能就走不了了。后方已经没希望了,我们还是自求多福吧!
    司马欣急忙逃回军中,把朝廷的乌烟瘴气都告诉了章邯:如今朝廷是赵老贼当家,他连我们都怀疑,就别指望援军了(无军可派),我们现在属于孤军奋战,如果继续打,就算打赢了,赵高也不会给我们好果子吃,如果打输了,就更不用说了,进退都是死,您认真考虑一下。
    言下之意就是,如果继续打,百害而无一益,要不我们跟那边接触一下,看看能不能……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还怎么打?与此同时,盟军也派人来做章邯的工作,相比于司马欣的含蓄,对方很直接——投不投降或怎么投!
    章邯动摇了,他明白,赵狗贼的怀疑,比项羽他们更要命,于是也派人到盟军这边来活动算是回应。作为拥兵在外的将领,在如此内外交困的窘境下,很自然的就要面对这个问题。
    但章邯已经没有时间了,为了促使章邯快速作出决断,项羽也没闲着,继续打,继续胜,你再不决断,我就打得你连决断的资本都没有。
    曾经所向披靡,被认为是最有可能为秦国力挽狂澜的那个文官章邯,最终选择了妥协。
    项羽估计也打累了,而且粮草也都不多了,就这样吧!
    为了表示对章邯的信任,投降后的秦军仍由章邯和他的几个助手率领。
    待你不薄吧!前段时间我叔父还死在你手里,但我敬你章邯也是个人物,过去的就过去吧!等到推翻了暴秦,也还有你一份功劳。
    想法是完美的,可事情总是在不断变化的,对于那些秦军,项羽始终是不放心的,甚至很敏感,看到这些人就想起了曾经的祖国和爷爷叔父们,但自己可是总司令,得以大局为重。
    领导要顾大局,下面的人就顾不了那么多了,因为盟军几乎都是原六国的臣民,他们大都受过秦军的差遣和压迫,如今今非昔比,难免会说一些泄愤的话,甚至会有些泄愤的行为。
    而曾经的强者如今却成了俘虏,秦军也难免会有些怨言,一时半会还接受不了位置发生调换的现实,怨言多了就会形成一种氛围,这种氛围就是定时炸弹。
    项羽本就敏感的神经当然也能感觉到这种不安定因素:等万一到了关中,你们再来个反戈一击,那我怎么办!这种可能性是有的,项羽的担忧也是可以理解的,只是做法有点偏激,他在和众将商议后,决定将这颗炸弹拆除。
    项羽率领大军(包括秦军)西进准备进入关中,在途经新安(今河南义马)的时候,项羽下令,趁夜将章邯和几个副手除外的所有秦军坑杀,史称“新安大坑杀”。
    再解释一遍,坑杀可不是活埋,是以欺骗或不正当的手段将对方击杀。
    这个事在历史上是有争议的,到底有没有这回事?如果有,这种行为属不属于杀降?如果杀了,到底又是杀了多少人?
    前两个问题主要是后世对项羽的同情,和对这种不得已行为表达的一种惋惜,最大的争议在第三个问题:到底杀了多少人?此事件的过程就不说了,光对比一下史料前后记载的数据就是漏洞百出,主流说法是二十万人,这就别太当真了。
    对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咱也不分析了,但可以做一个简单地总结:杀降的行为是有的,原因是复杂的,过程和结果是夸张的。
    不管项羽有多么的不得已,还是他确实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总之,此事干得不漂亮,更让他落下了不好的名声。
    漂不漂亮都是一个结果——秦军主力基本消失,曾经的帝国再无还手之力。
    在这里说一下悲情人物章邯,在整个过程中,章邯都是最无奈和尴尬的,后来在跟项羽入关之后,被项羽封在关中,再后来又输给了刘邦,可能是不想再低头,也可能是没有了牵挂,他拒绝投降,选择自刎,这个文人也算死得其所,不,应该叫他一声——将军。
    现在没有后顾之忧了,下一个目标:关中。去践行我们的约定:关中称王。
    不过,他迟到了。

    『约法三章』

    当项羽在北方与秦军鏖战时,刘邦也在马不停蹄的往关中赶,虽然项羽牵制了秦军的主力,刘邦在这一路上也不轻松,因为与项羽率领的楚军主力不同,刘邦的这支军队,说不好听一点,就是一支七拼八凑的杂牌队伍。
    这支队伍的作战经验还是有的,战斗力可能不怎么样,但领导班子却不得了,所以他们擅长的不是打硬仗,而是打巧战。
    对刘邦来讲,打仗从来都不是只靠硬拼的,靠的是脑子,准确的说是靠用人,用会打仗的人,如果说项羽北击秦军突出的是勇,那刘邦在这一路上体现的就是谋。
    当然抬举的说刘邦是使用谋略,直白点说是耍滑,谁让这是咱的强项呢!
    在战场之上,不管用什么手段,包括耍滑,都只是手段,目的才是王道——拿下对手。老江湖刘邦显然明白这个道理,而且吃得很透,所以他笑到了最后。
    不管什么方法都只是达到目的的手段,当然除了手段,刘先生也是很有诚意的,比如他率领部队到了城下,并不急于攻城,也不玩什么套路,而是敞开心扉的先跟你谈一下,讲一下大道理,谈不拢再打,如果打不下,再谈,当然也会辅助一些比如贿赂之类很实惠的非常规手段,目的只有一个——拿下目标
    如果各种手段都用上了还拿不下呢?简单,打下一个,反正刘邦的原则只有一个,打得了就打,打不了就换个地方打,能到达目的地就行,有时候,简单的往往很高效。
    刘统领这一路除了时间紧了点,倒没有别的什么压力,因为这个时候,主力都被项羽吸过去了,那些守城的秦军是不会有哪个不怕死的追出来的。
    这一路上转战十多城,刘司令将这种谈谈打打的思想发挥到了极致。而且在一路上还不断地收拢陈胜和项梁的旧部,也招纳了一批如郦食其这一类的优秀人才,一路下来,不断没什么损耗,反而还壮大了不少。
    最重要的是,在这一路上,刘先生能屈能伸、礼贤下士和从谏如流的性格优势慢慢的开始体现出来了。
    当你还在社会底层的时候,这种性格叫吃得开,当你有了一定社会地位的时候,这叫交际能力,当你跟政治打交道的时候,这就是政治手段,而刘邦除此之外,还有一项最重要的东西——格局。
    只要有能力,不管你是谁,不管你来自哪里,那就是我的朋友和贵客。
    一来二去的,刘司令就已经名声在外了,所以除了打和谈,自动投降也不在少数,如此一来,队伍不壮大就奇怪了。
    从东部地区进入关中有两个关口,一个是函谷关(今河南灵宝),另一个就是南边一点的武关(今陕西丹凤),刘邦的计划肯定是抄近路经洛阳从函谷关入关,可是洛阳守军太强悍,就是软硬不吃,各种招都使上了也拿不下来,拿不下我就换个地方,懒得理你,最后只能绕个弯改经南阳从武关入关。
    公元前207年七月,费尽心思拿下了南阳郡之后,武关已经近在咫尺,八月,刘邦大军抵达武关。
    关中,我来了。
    那此时的咸阳在忙些什么呢?当初,沙丘之谋的几个人为了团伙的利益一致对外的解决了外部敌人之后,就很自然的进入了第二步,为了个人利益而发挥优良传统:内斗。
    不管他们是为了团伙还是个人之间的利益,这些斗争的主动权一直都掌握在赵高一个人手上,赵高是个野心家,什么都敢想;也是个阴谋家,什么都敢做。
    可他绝对不是个实干家,这样的人一旦掌了权,就会是国家的灾难。
    在成功的将二世打造成傀儡后,要想为所欲为,还有李斯这一关,毕竟他还是丞相。即便如此,要过这一关并不难。
    李斯是个政治家,说好听一点,他的目的是在能保住现有一切的同时还想能为国家做点事,可当他选择了赵高这样的队友时,就注定了不但做不了什么事,还会失去一切,包括自己的命。
    与李斯想做事不同,赵高想做人,做掉一切不听话的人,很显然,李斯作为丞相兼赵高的合伙人,肯定做不了赵高希望的那种人。
    那就做死你。
    要论权谋斗争,赵老师要甩李大人十条街。在赵老师面前,李大人是个单纯的政治家。
    在与赵老师的斗争中,李斯从未占过上风,到最后被赵高所不容后,又选择与赵高对抗,向二世说赵高的不是,想做一回明白人。可他不知道,一旦上了贼船就终身为贼,如果不想为贼,就只能做鬼了,已经没有机会了。
    给点面子的说法,他最后的对抗也只能是贼喊捉贼。
    直到最后被赵高套路进监狱的时候,李斯仍然认为赵高奈何不了他,凭他的功劳二世也不会把他怎么样。
    他又错了!因为他还不明白,二世只是赵高的棋子,有点用的棋子,而他自己只是一颗作废的棋子。
    直到在和儿子一起被押往刑场的路上时,他才奢望能像以前一样和儿子牵着黄狗去打猎,做个普通人,可能他已经明白了些什么。
    晚了。
    司马迁先生说,李斯如果不是当时的一念之差,他的功绩甚至可以和周公、召公相提并论,就功劳而言,此话不算夸张。但李斯和那“如果”看似只有一步之遥,实际上相隔万里,坚强的意志力和坚定的立场是优秀政治家的基本素质之一,特别是在大是大非面前。这一点李斯还差一点,不止一点。
    解决了李斯之后,赵高就顺理成章的成为了丞相,现在就可以名正言顺的为所欲为了,人的欲望都是随着自己的资本不断的变化而变化的。当了丞相之后自然就想当天下之主了,这个想法虽然最终都没有实现,但至少在这个时候已经有了。
    为了检验一下有多少人支持自己,或者说有多少人屈服于自己的淫威,赵不要脸的上演了一场让后人耻笑的闹剧。

    有一天,姓赵的不知从哪弄来一只鹿献给二世,以侮辱智商的口气对二世说道:
    “陛下,献给您一匹好马。”
    二世虽没有情商,智商还是有的:“丞相,搞错了吧!这好像是鹿呀!”
    赵高无耻的说道:“是陛下眼花了,不信问问群臣?”
    考验人性的时刻到了。
    如果你认为赵高只是牵一只动物来跟大家玩一下猜谜的游戏,那就错了,他虽然很无耻,但不无聊,他只是想以一种低级的方式来实现他人生的高级理想:看看有多少人坚持拍马屁的原则。再以此来确定自己的人生规划。
    所以现在群臣的答案很重要,到底是鹿还是马呢?
    这个问题其实有三种答案:是鹿、是马和似鹿似马。意料之中的结果出来了:坚持原则的、坚持拍马屁原则的和耍两面派等三种人就选边站了。
    没有出现任何意外和惊喜,赵高很失望。
    这样也好,至少让我知道了哪些是把鹿当马的人。至于另外两种人,我要让你们做鹿做马。
    虽然不能确定赵高是不是阉人,但在此我想大喝一声:阉贼。
    当一个人的身边都聚满了指鹿为马的人时,自己又能有什么好结果呢!不过这个阉贼是不会管那么多的,他要的只是现在的快活,将来的事将来再说吧!
    朝堂上的事可以忽悠二世,朝堂外的事也可以一时忽悠,却没法一直忽悠,这义军都打到家门口了,也都派人来接触了,二世的智商再欠费也知道此事的严重性吧!所以就不断的派人来问赵高这是什么情况,多少都有点责备的意思,看来是瞒不住了。
    那就不瞒了,解决了二世就再也不用瞒了。
    赵高派他的亲信率领亲兵直入宫中来解决二世,可怜又可恨的二世此时才明白赵老师原来不是个东西,但他却不明白人性,刀都快架到脖子上了他竟然还乞求想做个王,不可;做个侯总可以吧!也不可;那就做个普通老百姓……
    你就是个傀儡,一个作废的傀儡,哪来那么多废话,自己再不动手,我们可就动手了啊!
    自尽对二世来讲可能是个比较体面的死法。
    所有的傀儡都是如此,一切都是不得已,不得已到最后连个普通人都做不了。堂堂千古一帝的儿子竟然是如此怂包,丢你爹的脸呀!
    解决二世之后,赵高就想取而代之,最后却发现连那些指鹿为马的马屁精们都不坚守原则了,此时无耻的赵高那无能的一面也暴露无遗了。
    那个位置看来是坐不了了,即使如此,赵高还是决定要做一件事,他认为,如今的天下已经不是秦的了,而是王侯并起,秦也应该去掉帝号恢复王的称号了。
    他就这点能耐了。
    你如果认为姓赵的是为了让秦国多活几年的话,那就太高看他了,心理阴暗的人做什么都是为了阴暗,即使出现偶尔的光明,也是为了最终的阴暗——他准备再立一个傀儡,自己继续当操盘手。
    你以为自己是编剧呀!想怎么编就怎么编?
    他找到了一个宗室的叫子婴的人,史书上称此人是二世的侄子,但争议很大,咱就当是吧!
    总之,子婴先生,请吧!
    因为之前皇室的人都被杀得差不多了,子婴可能是漏网之鱼,所以目前他是最适合做傀儡的,可子婴不是胡亥,因为他很清楚,赵高是个什么鸟,动机又是什么。所以他决定先下手为强,该怎么下手呢?
    子婴与家人商议,跟赵高来硬的是不可能了,那就来阴的,怎么阴呢!等他来直接干掉他就好了,他当然不会来,不用急,因为现在赵高比我们急,我称病不去,他自然就会来。
    果不其然,在屡请不动的情况下,赵大人亲自登门了,那你就亲自受死吧!
    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至此,沙丘之谋的三个主谋把国家折腾的差不多了就都到地下向秦始皇谢罪去了。
    也再次说明了一个道理,玩弄权谋,没有最终的赢家,玩了别人最终也玩了自己。
    子婴继位为王,而不是帝,作为帝国的秦王朝就算是二世而亡了,虽然子婴延续了秦的生命,却也就一个多月而已,具体地说,子婴这一个多月是来为秦处理后事的,或者说是陪葬的。
    历史总是那么奇妙,当王朝有希望的时候,却出现了没希望的人,可当王朝没希望的时候,又出现了有希望的人。子婴到底有多少希望还不得而知,毕竟就那么点时间,但可以看出他是个有想法也有方法的人,可对这病入膏肓的国家,也无力回天。
    此时刘邦的军队已经进入武关,长驱直入关中,离咸阳已经不远,虽然大势已去,但挣扎还是要有的,秦军与刘邦的军队在离咸阳不远地方干了一仗,大败,彻底的没戏了。
    子婴是识时务的,如今大势已去,抵抗,国亡,族灭,百姓遭殃;投降,国亡,家族和百姓可能还有希望。
    公元前206年初,秦王子婴向刘邦献上玉玺正式投降,存在了短短十几个年头却影响了中国两千多年的秦王朝——再也不见。
    曾经一统天下的秦王朝,如今向我投降了,这是何等的荣耀,心情又是何等的激动。
    当看到壮丽繁华的皇宫时,人性黑暗的一面开始蠢蠢欲动,激动的刘邦老毛病又犯了。
    他准备进去好好享受一番,最后在樊哙和张良的极力劝阻与提醒下,刘头领突然打了个寒颤,秦就是这样没的呀!而且自己目前还只是个小头领。
    先办正事吧!
    显示王者风范的时候到了,先把子婴看起来,接着就是维持秦宫的秩序,当然在这之前先抢掠一番是必要的。然后驻军霸上,再来处理老百姓的问题,老百姓可不能抢,这才是最重要的。
    和关外的老百姓一样,在赵高瞎掰的这几年里,关中的老百姓也没过什么好日子,对此时的老百姓来讲,谁当天下之主都一样,只要能让我们好好过日子就行。
    古今都是如此。
    出身平民的刘邦深知老百姓的重要性,不但没有骚扰百姓,还召集了一些有影响力的人到霸上,跟他们约定三条临时法律:杀人者处死,伤人者按轻重定罪,抢掠者按赃物多少定罪,同时废除秦的所有苛政。
    真是人民的大救星呀!一时间民心大悦,义军果然很义,特别是沛公的义军。
    刘邦虽然先入关中,但目前关中还不一定是他的,可有一样东西一定是他的,而且谁也抢不走——民心。

    第十章:楚汉的恩怨

    『鸿门故事』

    当刘统领在关中风风光光的接受子婴的投降时,项盟主也很风光的率领着各诸侯联军四十万浩浩荡荡的赶往关中,当他来到函谷关的关口时,却傻眼了:咦!竟然还有人把守。
    一打听才知道不是秦军,而是友军——刘邦的人,那就更不能接受了,打!
    先说说这函谷关,在靠近今陕西和山西的河南西部地区,北临黄河,是中国历史上最重要最著名的关隘之一,也是当时关中地区和关东地区的分界线,秦王朝最终能统一天下跟这个进可攻退可守的要塞有很大关系。
    函谷关虽然位置很险,名气很大,但在项羽看来,其作用也就是一座普通关塞而已。
    拿下之后,项老大率大军长驱直入关中,直逼咸阳。
    从项羽入关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踏上了败亡之路,因为看似强大的项羽实际上已经开始处于下风,为什么呢?
    项羽入关时,毫无疑问,他已经知道刘邦先入了关,按照约定,刘邦就是关中王,
    项羽当然知道这些,可他依然强行入关,说明……他想毁约。
    原因很简单,我的业绩最高,现在应该按照我的意愿来重新洗牌。
    当有这个想法时,项将军就犯了政治上的大忌 —— 自恃功高。
    这很危险。
    他确实是这么想的,其实也不能完全怪他,因为在功劳背后还隐藏着一个秘密——面子问题,他这辈子就栽到这上面了。
    首先,项羽在行军过程中是不知道关中的具体情况的,当他到了函谷关时,才知道关中已经被刘邦拿下了。然后呢?难道我几十万大军还要折回去不成,这是政治问题,也是面子问题。
    再一个在灭秦的问题上,项羽出力无疑是最大的,如果不入关,那就是承认了刘邦的灭国之功,那我算啥!也是个政治问题和面子问题。
    此时谁是关中王虽然已不是最重要的问题,但仍然需要弄明白。
    所以,关,非入不可。
    入关之后呢?当然不是去祝贺刘邦称王的,前面说过,想重新洗牌,但洗牌之前得先了解一下情况,顺便看看刘邦的态度。
    这样一来,在舆论上项兄弟就比较被动了,他也知道这样做是有一定风险的,但他不在乎,因为此时的他功劳大,声势大,大到可以改变一切,反正他是这么认为的。
    也正因为如此,他犯了一项致命的错误——似乎忘记了上面还有领导(怀王),自己在名义上还是臣。
    其实他没有忘,他知道自己是臣,可怕的是没把自己当臣看,他后面的一系列行为就证明了这一点。
    这就要命了。
    可事实是即使你功劳天下第一,天下的兵马也都归你统领,你依然只是臣,就力量而言,你可以想干嘛就干嘛,但从礼法上讲,却不是你想干嘛就能干嘛的,不说早请示晚汇报,至少得打个招呼吧!
    项羽看来是忘了这茬,或者说他是真的没把村长当干部。
    此时,项羽的大军已经到达了戏水之西的鸿门(今陕西临潼),这个时候的项羽并没打算直接去找刘邦算账,但人的想法是会变的,因为一个人的出现。
    此人就是刘邦营中的司马曹无伤,他算是刘邦起兵时的老战友了,不知是他在刘邦那里受了委屈,还是太崇拜项羽想跟项羽混,竟然偷偷的跑过来跟项羽打小报告说:
    刘邦想在关中称王,所以才拒你于函谷关之外。
    我也不愿相信这个人说的是真的,可很多现象证明了这个人说的不是假话,老刘,这么做是不对的。
    其实项羽明白,刘邦这么做原则上没什么不对,可项羽现在只想坚持自己的原则:谁当王应该由我说了算。
    听曹先生这么一说,项羽对刘邦就从入关时的一点不满变成很不满了,再加上另外一个人的推波助澜,就让这种不满使他在那么一瞬间动了杀心。
    推波助澜的这个人就是范增。
    如果说项羽在巨鹿之战中最大的收获是消灭了秦军的主力而威震天下,那第二大收获就是将范增拉到自己这条战线上来了。
    巨鹿之战前,项羽和范增都是宋义的副将,之前项和范的交情有多深不得而知,但此战后两人的交情很深:范增成了项羽的高级谋士。
    因为两个人的年龄悬殊比较大,加上一看到范先生就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叔父,所以小项同学给了老范同志一个亲切的尊称:亚父。当然尊重归尊重,听不听话又是另一回事了。
    范增对项羽讲:当初的刘邦乃是贪财好色之徒,如今他到了关中,却完全变了一个样,竟然不贪财不好色,且对百姓秋毫无犯,说明他……有想法(情报工作很到位),我们应该抓住机会迅速攻打,要不然后患无穷。
    高手就是高手,范增看到的不仅只是一个起义军的头儿,而是一个强大的人,一个可怕的对手。
    一个可以控制自己欲望、能及时改正缺点并坚定目标的人,是为强大。
    项羽当然没观察到这些,如果要问项羽在整个鸿门宴前后有没有真正的想杀刘邦,有,就是这一刻,不过也仅仅就这一刻。


    这个有点冲动但比较重情义的年轻人,想到更多的可能是上次和刘邦在一起时还是战友,难道这次见面就要成为敌人?
    更重要的是,范老头的话虽然有逻辑,但是没道理呀!此时在名义上和刘邦还都属于友军的关系,不可能因为别人的几句话就随便开战,从战友变成敌人也得有个过程。此时的项羽虽然有几分冲动,但他还是很明白沟通的重要性,待明天问问刘大叔再说。
    项兄弟可能也明白,他的行为和想法已经违反了游戏规则,所以始终有点底气不足。
    但氛围已经到这了,气势还是要有的:兄弟们,今日天色已晚,大家今晚先吃好睡好,待明日一早就随我去收拾刘邦。
    也就是说还要等一晚上,而一晚上可以发生很多事,也可以改变很多事。
    鸿门距刘邦的霸上不足四十里,刘邦的军队在接受了秦的降军之后,已扩至十万左右,而项羽的联军是四十万左右。有人说,项羽的本部兵马只有六到八万,真要打起来,各诸侯们不一定跟项羽一条心。 那是以后,此时的诸侯们还是很佩服项盟主的。
    话说回来,就算项羽只有这几万,如果今天晚上打过去,刘邦照样看不到明天的太阳,后来他们无数次的证明了这一点。
    在项营中,除了范增以外,应该还是有不少人是坚持杀刘邦的,但有一个不想杀,而且是个很关键的人,他就是项羽的另外一个叔叔 —— 项伯。
    史书上对项伯的记载主要就是他在整个鸿门宴事件中的角色。项伯在这次事件中的角色其实就是第二个曹无伤—— 叛徒,也是一个不断给项羽挖坑的人。
    当然他并不是故意的,因为他不是不希望刘邦死,和刘邦还没熟到那个程度,他是不希望刘邦的军师张良死,张良是他的恩人兼朋友。
    张良曾经救过项伯,所以此时项大叔的第一反应就是尽快把这边的情况告诉张良,希望能把恩公救出来,随即决定连夜奔赴刘邦军营。看来项家人都是比较重情义的。
    项伯快马来到刘邦营中,直接找到张良,说了一些好久不见之类的客气话之后,就直奔主题:"恩公啊!明天我侄子就要攻打沛公了,你就别跟他一起去送死了,赶紧跟我走吧!"
    这张良也是比较重情义的,当初能救你项伯,今天他也一定不会丢下刘邦:
    “我跟沛公一起入关,就这样走也太不仁义了,得进去跟他打个招呼,你稍等。”
    张良来到刘邦帐中,说明来意,当时的信息虽然落后,但刘邦应该在项伯来之前就知道项羽大军已经到了附近,只是还不知道项羽的具体态度,现在知道了。
    高手就是不一样,两个人迅速商量对策:
    跟项羽硬碰硬,必输,下策;直接逃跑,那是心虚,下下策。这个问题没有上策,因为都有危险,但有一个中策,也是最简单方便的:直接去跟项羽解释一下,可能还没那么危险。
    后世都说刘邦是去向项羽谢罪,请问何罪之有?其实就是放低姿态亲自登门忽悠一下,顶多就是服个软,项羽要面子,那就给他。
    快请项先生进来吧!我跟他谈一谈。
    刘邦和项伯之前应该是见过面的,待项伯进入帐中后,又免不了先客气一番,然后就是拉关系套近乎(这是刘邦的强项):
    “咱俩年龄应该差不多,咱们的孩子也都差不多吧!要不……”
    一来二去,俩人竟成了亲家,很老套,却很管用。
    既然是亲戚,那就好办了。
    刘邦正式开始了表演:“亲家呀!完全是误会,我入关后啥都没动,一直在霸上等项将军来呀!派人守函谷关是为了防止盗贼,烦请你一定要跟将军解释清楚。”
    忽悠就是刘邦与生俱来的本领,说谎都不带眨眼的,需要时还可以掉几滴说来就来的眼泪,当然也可以理解成是策略。
    能屈能伸和生命至上可是刘先生永恒不变的生存法则。
    而这套简直就是对付项家人的杀手锏,因为项家人很吃这一套,项伯毫不犹豫的相信了,也很爽快的答应了:
    “亲家放心吧!我侄子那边包在我身上。”
    说完起身就走,临走时还不忘交待:
    “沛公,明天一定要早点来到鸿门喝早茶呀!顺便跟我侄子解释一下。”
    这是亲叔叔吗?这就是通敌,比曹无伤的行为还恶劣。
    项大叔可不这么想,他认为,为了朋友可以两肋插刀,即使是自己的亲侄子也可以插上一刀。
    回到军营之后,应该已是三更半夜了,为了明天的和谐,项伯决定先跟项羽打个招呼,于是急匆匆地来到项羽帐中,小项见状:“叔父这么晚有什么要事吗?”
    项伯就把去过刘邦那里的事都告诉了项羽,很自然地将刘邦说的那些话又对项羽重复了一遍,还略带指责的语气当了一遍刘邦的复读机:
    “如果不是刘邦先进入关中,你能进得来吗?现在非但不感谢人家,反而还要去攻打别人,太不地道了,等明天人家来了,你可不能生事。”
    一起喝个酒,还是好朋友。

    你看看,几个时辰的工夫就叛变了,事情也发生了反转。
    项羽还没来得及问叔父为什么去刘邦那里,就被项伯说得不知所措,成功的被转移了话题,因为这些话似乎也说到项羽心里去了,搞得项老弟很不好意思甚至有点内疚,一向要面子的项将军顿时觉得有点理亏,当即表示:
    “叔父放心,明天只喝酒,不闹事。”
    好了,叔侄俩被成功的搞定了,如果不出意外,明天会是一场很愉快的会面。
    但有一个时刻都很清醒的人却被忽略了,这个人当然也不知道事情已经发生了变化,那就是范增。
    范增就是明天的意外,也将是刘邦最大的威胁。
    可能是天色已晚,项羽还没来得及将自己已经改变了的想法告诉范增,所以老范一直认为,项羽还是准备收拾刘邦的。
    明天,依然危机四伏。
    第二天一大早,刘邦就带领张良和樊哙等一百多随从直赴鸿门。
    这个小地方,必将被载入史册。
    刘邦一行到了鸿门后径直来到项羽的营帐,以刘邦的风格和当时的环境,见到项羽后,肯定是没有行礼和握手这些繁文缛节的,而是开始发挥他的强项,勾间搭背的叙旧:
    项老弟呀!当初我们……后来我们………今天我们还能见面,实属不易呀!如今肯定是有小人挑拨,才使得我们之间有了误会。
    你想想,一个五十岁左右的老江湖拍着一个二十六七岁的年轻人的肩膀说这些话,一般人哪里招架得住?在个人气场上,项羽完全处于下风。
    措手不及的项羽瞬间感动了,曾经和刘邦并肩作战的场景仿佛就在眼前,突然有了几分亲切感,甚至为自己误会刘邦而感到有些愧疚,随即脱口而出:
    对对对,就是你的手下曹无伤挑拨的,所以才有误会。
    完了,套路了,还是太年轻啦!被对方几句好话一忽悠,你就用所谓的真诚出卖了同志。
    小项呀!政治比军事的水深多了,你多保重。
    来都来了,那就喝一杯吧!
    请吧!
    于是几个主角进入帐中,正式开始这玄机重重的千古一宴 —— 鸿门宴。
    大佬们开始入席了,这个宴席的座次是很有讲究的,先来看看是怎么排的:
    参加宴席的一共暂时是五个人,四个方位,座位不分台上台下。项羽和项伯叔侄坐主位面朝东,项羽的左手边是次一点的位置坐范增,右手边再次一点的是刘邦,正对面最次的是张良。
    这个排法虽然不是打麻将,但你来我往的激烈程度比搓麻将更加的刀光剑影。
    宴会是愉快的,参与宴会的人,心情也应该是愉快的,其实不然。
    有人是紧张的,比如刘邦和张良,之所以紧张,是因为另一个人太不愉快,范先生是也。
    除了范增外,其余四人虽然心情各不一样,但有一个共识:误会解除了。可都还没来得及告诉范老头,他还在继续误会中:刘邦必杀。
    这就不能怪老范了,当然也不能太怪项羽,宴会来的太仓促,他们还来不及统一立场。
    所以在宴会中,范增不断地给项羽示意杀刘邦,不管他是眨眼睛打手势,项老弟就是无动于衷:等宴会结束了再跟您老解释吧!
    可范增等不及了,在确定了这小子不会动手之后,他就直接出来找到了项羽的堂弟项庄。对他说:你哥哥心太软,你现在进去先给刘邦敬酒,然后请求表演舞剑助兴,最后趁机杀掉刘邦,记住,一定要干掉他。
    项庄是怀着疑惑的心理进去的(不知道是不是项羽的意思),舞就舞吧!反正醉酒杀人也只能算是误杀。
    按照范增的吩咐,项庄先敬了酒,然后请求舞剑助兴。
    表演开始!
    项庄开始拔剑起舞,并杀气渐起,准备干掉目标,这就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氛围越来越紧张了。
    刘邦和张良当然也感受到了这股杀气,但也没有很好的应对办法,不过不用担心,有亲家在呢!
    项伯一看情况不对:搞定了一个侄儿,又来了一个侄儿。然后也拔剑起舞,跟项庄切磋起了剑术,这样一来,项庄就没机会下手了。
    此时,项庄就懵了:范增让我杀刘邦,看叔父这驾势是不让我杀,堂哥那里又不给个眼色,那到底是杀还是不杀呢?还是先陪叔父耍一会儿吧!
    这样一来,画风突变,除了项羽之外,其余的五个人都在玩着攻防游戏,也都知道危机四伏。很多种说法认为此时只有项羽被蒙在鼓里,非也!
    有了范增的不断示意和项庄的舞剑。作为玩剑的行家,项羽当然能看出项庄的杀气,更能看得出他们的意图。
    但他一直没动静,可能认为这不是什么大事,也可能是静观其变,或者是没来得及反应……

    因为正当他们耍得不亦乐乎之时,突然从帐外闯进一位彪形大汉,此人樊哙是也!
    越来越热闹了。
    原来就在刚才他们切磋剑法时,张良感觉情况不对,就出去告诉了樊哙,兄台二话不说,立刻手持剑盾闯了进来。
    项羽见状,起身按剑:“来者何人?”
    张良介绍:“这是沛公的卫队长樊哙。”
    项英雄一生喜欢猛人,此人一看就是彪悍之人,于是赐酒赐肉。樊队长一通酒肉过后,项羽流露出了英雄惜英雄般的欣赏:
    “好汉,还能再喝吗?”
    樊哙开始说酒话:“我樊某人连死都不怕,区区几杯酒算得了什么。”
    果然是条好汉。
    樊队长进来当然不是喝酒吃肉的,而是来解围的,于是樊兄就乘着酒兴又充当了一回复读机,将当初刘邦忽悠项伯,项伯再忽悠项羽的那一套台词又重复了一遍。
    我怀疑这些话是他们昨晚连夜经过培训的。
    除了这些胡扯的内容,樊队长又加了一句对项羽杀伤力很大的话:
    “如果你听信谗言,杀害功臣,那就是走秦朝的老路,我认为你绝不是这种人。”
    漂亮,本身就被他们搞得有点理亏的项羽瞬间尴尬:“坐!坐!”
    如今不但理屈,还词穷。
    等樊哙表演得差不多了的时候,就被刘邦拉着一起出去上厕所了,刘邦准备乘机开溜,又想进去跟项羽打个招呼,樊队长随即又飙了一句文化含量很高的话:
    我们如今就是人家砧板上的肉(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小命都难保了,还告什么辞呀!
    哟!从头到尾这些话是我们樊武士说出来的吗?我负责任的告诉你,千真万确。
    既然说到这儿了,就顺便聊一下这次表现出色的樊队长,他不但跟刘邦是同乡,还是连襟,以前是个屠夫,说好听点是个生意人。但从刚入咸阳到如今鸿门宴上的一系列表现可以看出,樊队长不但有勇有谋,还是个决断力比较强的人,而且还有着较深的文化底蕴,可能是平时在卖肉的空闲时间偶尔会看点书吧!
    总之,樊队长绝非我们印象中有勇无谋的粗人,而是一个有魄力有墨水且善于用脑子解决问题的人,当然了,因为做过生意,口才的水平也相当了得。
    此时张良也出来了,同意樊哙的说法。于是刘邦决定和樊哙先走,留下张良善后,还准备了两份礼物,让张良转交给项羽和范增,最后反复强调:
    鸿门离霸上四十里,我走小路二十里即可,你等我约莫着走远了再进去,免得那范老头又出什么幺蛾子!
    时间差不多了,张良进入帐中,先表达一下歉意,说一些沛公不胜酒力先走一步之类的客套话,随后献上礼物。
    项羽收下礼物问了两句之后倒也没说啥!范增知道刘邦走了以后就气的胡子都快竖起来了,接过了他们送的那个玉器之后就摔得稀碎,还说了一些刘邦必夺天下之类的气话。
    最后还不解气骂了一句“竖子不足与谋”这样带有羞辱性的话。都认为“竖子”指的是项庄,当然这个说法是为了给项羽留点面子,可实际上就算是骂项庄的,那也是当着项羽的面呀!
    还是没把村长当干部。
    史书虽然没有记载项羽当时是什么反应,但肯定是不舒服的。不舒服范增倚老卖老,更不舒服刘邦已今非昔比,这也为项羽在接下来的行动中不断地遏制刘邦埋下了伏笔。
    而刘邦在提心吊胆的回到军营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杀了曹无伤,叛徒很可恶,奸细更可恨。
    曹先生无疑属于叛徒加奸细,我只是好奇,他的心已经到了项羽那里,人却还在刘邦这里,莫非准备当卧底。
    从范增毁掉礼物到刘邦杀掉曹无伤这里,就标志着这玄机四伏的宴会结束了,也标志着这两个利益集团正式开始走向了对立面,只是还没公开化。
    后世都认为项羽在鸿门宴上不杀刘邦是优柔寡断和政治幼稚,这说明你还不太了解鸿门宴。
    鸿门宴并不是项羽集团精心策划和准备的一个等刘邦入瓮的陷阱,而是刘邦来跟项羽说完了事之后的一个临时酒局。
    那在鸿门宴上,项羽到底可不可以杀刘邦呢?这个问题放到今天也是可与不可的两派人能干一仗的那种,不管干不干,不好意思,我属于后者。
    首先,刘邦先入关中,已是合法的关中王;其次,项羽强行入关已不占理;最后,刘、项虽然已经形成了各自的势力,但名义上还是友军,是同志,目前没有理由公开决裂,也没到那种程度,因为双方都还没摸清对方的底细。
    而鸿门宴正是双方在决定下一步行动前相互了解实力、意图的一个过程,后来的发展也证明,正是有了鸿门宴这个过程,双方才慢慢地走向决裂。
    所以于情于理于法,在鸿门宴上都不会杀刘邦,说白了就是还没到那一步,因为事态的发展和人的心理变化是有一个过程的。
    好了,让后世津津乐道的名宴“鸿门宴”就这样圆满的结束了。
    不,只是结束了,并不圆满。因为还有个大问题没解决:谁做关中王?
    刘邦当然想做,也应该做,但这得看看项盟主的心情,谁让人家兵强马壮功劳大呢!
    一个在名义上该做,一个在实力上该做,到底谁做?
    而要解决这个问题,还得面对另外一个不是问题的问题,该如何处理曾经的那个约定?
    还是先去咸阳解决秦朝的后事吧!

    『分封?分赃』

    项羽的政治能力经常让人诟病,其实真的冤枉项将军了,前面说过,政治方面他并不差。
    只是他到了这样的高位,加上要处理和面对的都是顶级的政治问题,那就需要高超的政治水平,这就难为项兄弟了,他这么年轻,又没有政治方面的天赋,离高超还是有距离滴。
    之所以让人怀疑,主要原因是,项羽是在短时间内靠军事能力崛起的,这样他的政治阅历和经验就跟不上节奏了。
    更可怕的是,过强的军事能力使他进入了一个误区:我天下无敌,各方面都是如此,包括政治。
    这样就相当麻烦,其副作用之一就是因为他过度的自信甚至自负,导致了很严重的后果:留不住人才。
    最可惜的就是失去了后来直接或间接导致他败亡的韩信和陈平,身边只有一个说得过去的范增,那些电视剧里经常说范增的谋略数倍于张良,这种说法纯属娱乐。即便如此,最终也被项羽所不容。
    这也不能完全怪项勇士,因为在乱世,能打很重要,在这方面项羽就是一颗钻石,试问在钻石的光芒之下,又岂会有金子的一席之地?
    以上种种原因使得项羽缺乏高水平的政治决断力,而且身边没有高手出谋划策,就算有他也不一定听,所以在他面对一些复杂的政治问题时,错招连连就在情理之中了。
    如果说从入函谷关的那一刻起,项羽就开始处于下风,那么从现在起,项盟主在政治这盘棋上就开始损兵折将,直到最后成为一个光杆司令,不能怪他没有一个好的开局,也不能怪他有什么不得已或运气不好,因为这一切都是必然。
    咸阳,我来了。
    项羽率领着包括刘邦在内的五十万大军直逼咸阳。
    到了咸阳,盟主的第一件事就是杀掉了已经投了降的子婴。可怜的子婴同志,躲过了赵高,避过了刘邦,却没有逃过项羽。
    那到底该不该杀子婴或者说杀了子婴对项羽有什么影响?在项将军看来,秦国于他有国仇家恨,只恨没有亲手杀掉嬴政,他的子孙自然没有活着的理由。
    杀掉子婴当然对项羽不利,这不但会影响他的英雄形象,反而会使他越来越接近残暴的气质,至少秦人都是这么认为的,所以秦人也更恨他(这点很重要)。
    项兄弟当然也知道这一点,可只有这样方能解心头之恨,他也没指望秦人会喜欢他,不需要。
    感性大于理性是项羽最终失败的原因之一,特别是在面对重大政治决策时,尤其明显: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可世上之事大部分都是另外一个样子——喜欢要装作没那么喜欢,不喜欢的要 装作喜欢,特别是政治。
    做人真他娘的累,项羽不想那么累。
    接下来的行动如果要用电视剧里的画面来表达的话,就是在昏暗的天空下,出现了项羽的背影,他接过部下递过来的火把,抛向了秦宫,大火三月不熄,之后是残垣断壁,空中乌鸦的叫声映衬出一片恐怖和凄凉的景象。
    史书上记载的也大概如此,其实也有点冤枉项盟主了,你想想,几十万大军进入咸阳,又都是对秦国充满仇恨的六国将士,曾经的失败者如今作为胜利者入城,面对曾经的仇人,杀人放火抢点东西是避免不了的。
    能抢谁不强,别人抢我也抢,最后几十万人都开始行动了,于是个人行动就变成了集体行动,项羽这个武林盟主就是再有盖世武功,也镇不住这场面,局势既然已经如此,那就顺便自己也抢点吧!
    至于火烧三月不灭,也是为了突显项羽所谓的残暴和对秦朝的仇恨,当然也没那么夸张。
    总之,烧杀抢掠的事是干了的,虽然这并非项羽的初衷,也不一定是他的主意。
    但你作为带头人,却没有出面禁止(能不能禁止又是另外一回事),反而还是参与者,主要责任是跑不了的。
    这锅你背定了。
    如此一来,关中民众很伤心,比起沛公的义军,这项羽实在不义。
    实际上此时项羽和刘邦的较量已经算是开始了,虽然现在的项羽握有主动权,但是这一局,他输了。
    项盟主当然也知道这一点,他也没打算嬴这一局,因为下一局,他有十足的把握。

    『分封?分赃』

    项羽的政治能力经常让人诟病,其实真的冤枉项将军了,前面说过,政治方面他并不差。
    只是他到了这样的高位,加上要处理和面对的都是顶级的政治问题,那就需要高超的政治水平,这就难为项兄弟了,他这么年轻,又没有政治方面的天赋,离高超还是有距离滴。
    之所以让人怀疑,主要原因是,项羽是在短时间内靠军事能力崛起的,这样他的政治阅历和经验就跟不上节奏了。
    更可怕的是,过强的军事能力使他进入了一个误区:我天下无敌,各方面都是如此,包括政治。
    这样就相当麻烦,其副作用之一就是因为他过度的自信甚至自负,导致了很严重的后果:留不住人才。
    最可惜的就是失去了后来直接或间接导致他败亡的韩信和陈平,身边只有一个说得过去的范增,那些电视剧里经常说范增的谋略数倍于张良,这种说法纯属娱乐。即便如此,最终也被项羽所不容。
    这也不能完全怪项勇士,因为在乱世,能打很重要,在这方面项羽就是一颗钻石,试问在钻石的光芒之下,又岂会有金子的一席之地?
    以上种种原因使得项羽缺乏高水平的政治决断力,而且身边没有高手出谋划策,就算有他也不一定听,所以在他面对一些复杂的政治问题时,错招连连就在情理之中了。
    如果说从入函谷关的那一刻起,项羽就开始处于下风,那么从现在起,项盟主在政治这盘棋上就开始损兵折将,直到最后成为一个光杆司令,不能怪他没有一个好的开局,也不能怪他有什么不得已或运气不好,因为这一切都是必然。
    咸阳,我来了。
    项羽率领着包括刘邦在内的五十万大军直逼咸阳。
    到了咸阳,盟主的第一件事就是杀掉了已经投了降的子婴。可怜的子婴同志,躲过了赵高,避过了刘邦,却没有逃过项羽。
    那到底该不该杀子婴或者说杀了子婴对项羽有什么影响?在项将军看来,秦国于他有国仇家恨,只恨没有亲手杀掉嬴政,他的子孙自然没有活着的理由。
    杀掉子婴当然对项羽不利,这不但会影响他的英雄形象,反而会使他越来越接近残暴的气质,至少秦人都是这么认为的,所以秦人也更恨他(这点很重要)。
    项兄弟当然也知道这一点,可只有这样方能解心头之恨,他也没指望秦人会喜欢他,不需要。
    感性大于理性是项羽最终失败的原因之一,特别是在面对重大政治决策时,尤其明显: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可世上之事大部分都是另外一个样子——喜欢要装作没那么喜欢,不喜欢的要 装作喜欢,特别是政治。
    做人真他娘的累,项羽不想那么累。
    接下来的行动如果要用电视剧里的画面来表达的话,就是在昏暗的天空下,出现了项羽的背影,他接过部下递过来的火把,抛向了秦宫,大火三月不熄,之后是残垣断壁,空中乌鸦的叫声映衬出一片恐怖和凄凉的景象。
    史书上记载的也大概如此,其实也有点冤枉项盟主了,你想想,几十万大军进入咸阳,又都是对秦国充满仇恨的六国将士,曾经的失败者如今作为胜利者入城,面对曾经的仇人,杀人放火抢点东西是避免不了的。
    能抢谁不强,别人抢我也抢,最后几十万人都开始行动了,于是个人行动就变成了集体行动,项羽这个武林盟主就是再有盖世武功,也镇不住这场面,局势既然已经如此,那就顺便自己也抢点吧!
    至于火烧三月不灭,也是为了突显项羽所谓的残暴和对秦朝的仇恨,当然也没那么夸张。
    总之,烧杀抢掠的事是干了的,虽然这并非项羽的初衷,也不一定是他的主意。
    但你作为带头人,却没有出面禁止(能不能禁止又是另外一回事),反而还是参与者,主要责任是跑不了的。
    这锅你背定了。
    如此一来,关中民众很伤心,比起沛公的义军,这项羽实在不义。
    实际上此时项羽和刘邦的较量已经算是开始了,虽然现在的项羽握有主动权,但是这一局,他输了。
    项盟主当然也知道这一点,他也没打算嬴这一局,因为下一局,他有十足的把握。

    该烧的也烧了,该杀的也杀了,作为实际上的武林盟主,下一步就该确定整个武林的发展方向了。
    有人给项羽建议,说关中是块风水宝地,在此地建都可以成就大业。
    这个人无疑是嬴政的支持者,但项羽不是,所以就回了一句很经典的话,用今天的话说就是:一个人发达了如果不回家乡,就好比穿着华丽的衣服走夜路,没人看得见,那有什么意思?
    这就是所谓的衣锦还乡,混得好了才有脸回去见父老乡亲,这是项羽的执念。
    这句话可能不是项羽的心里话,他只是不想直接拒绝对方的提议,而给双方找了个台阶。
    很遗憾,那个人不明白项盟主的苦衷,他不但不认可盟主大人的话,退下后还说了一些讽刺甚至带有侮辱性的话。
    这是可以理解的,这么有远见的建议没被接受难免有点郁闷。
    听到了这个人的讽刺后,项羽更郁闷,但我们的项将军是不会生闷气的,他决定表达出来,将此人活煮了。
    这位兄弟不能说死得很冤,只能说很可惜,因为他还不了解项羽的处境。
    项羽不想在关中绝非只是想荣归故里那么简单,他很清楚,除了自己在关中不受待见外,还有一个法律问题,这就涉及到一个目前最让项羽头疼的人——楚怀王。
    熊先生虽然是挂牌的,但毕竟还挂着呢!
    如今秦国已经挂了,领导,表个态吧!
    于是派人去请示怀王下一步怎么安排,这个行为就已经把自己的野心和想法完全暴露出来了。
    这是项羽的底牌。
    意思很简单,不能按当初的约定办,但他又不想背上负约的名声,所以希望怀王认清形势,好好配合一下。
    熊先生的原则是,即使是挂牌的,也要挣扎到最后一刻。
    他的回答很不识趣,且简单干脆:如约(按之前约定的办)!
    这么回答可能很不识时务,但只能这么回答,因为这是个尊严问题。
    项兄弟也是明白这个道理的,所以这个结果应该也在他的意料之中,而且不管怀王如不如约,他也没想做这个关中王,这也是个尊严问题。
    但他还是很失望,也很生气。
    其实项羽和熊心都憋着一股劲:你最好给点面子!
    我就不给你面子。
    既然你不给面子,那我只能来横的了。
    于是项老大召集各头领讲话,大概意思就是:怀王当初是我们家立的,可在反秦的过程中他没出什么力,所以当初的约定无效。
    真的很横,但表面工作还是要做的,随即给怀王升了一级,为义帝。
    熊心虽然从王升级成了帝,但同时也从傀儡升级成了随时小命不保的傀儡:
    再不配合就让你升天。
    其实配不配合都得升天,后来项羽又不知从哪里听说帝王应该住到江河的上游地区,然后把熊先生迁到了今湖南南部的一个偏僻之地,最后让他永远的呆在了那里——干掉了。
    对怀王的态度和处理方式,让项羽在道德舆论上开始处于了下风,而且还树立了一个不好的榜样:今天你的拳头硬,就可以不把老板放在眼里,明天你手下的拳头硬了,也不会把你放在眼里。
    但是不要紧,还有机会,如果下一招走的好,还可以扳回一局,毕竟现在还是我说了算。
    此时所有的义军首领或代表都齐聚咸阳,所有的眼睛都盯着项羽。
    如果你能维持天下秩序,你还是我们的盟主,如果不能,那就……
    真正考验水平的时刻到了。
    就是如何跟那些土匪头子们瓜分蛋糕,其实摆在项羽面前的有两个选择,一个是像嬴政一样独吞蛋糕(帝制),一个是像周公一样合理的分配蛋糕(分封制)。
    但项羽最反对的就是嬴政那一套,所以他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分掉蛋糕,可在他这里,充其量只能算是分赃了。
    跟周公比起来,论打仗周公没得比,要论分东西,项羽还差几个档次,因为这是个技术活,周公都分的很多人不满意,别说你项羽了。
    项盟主虽然有自己的思路,但他并没有准备好,这可不比打仗。
    有人说项羽没有选择帝制是他的格局不够,其实这是个废话。
    因为项羽的理想从未变过,那就是推翻秦朝,回到过去,回到统一之前的霸主时代。
    项羽小的时候,楚国就灭亡了,那他从小到大受到的教育就是复国,在后来的反秦作战中,六国的贵族们也都是如此,而这种复国观念的基础就是仇秦,在这样的背景下,你怪他没选择帝制,那就是找茬。
    可能项羽也有一统天下的雄心,只是他选择了自己的方式,他认为霸主也可以一统天下。
    一直以来,项羽心目中最理想的政治模式就是霸主政治, 而他心目中最理想的霸主,就是他自己。
    前面说过,霸主政治就是由一位有实力的诸侯国来当霸主,以维持天下秩序。霸主没有任期限制,主要靠拳头说话,拳头有多硬任期就多长,不硬就分分钟让位,易位的法定程序就是战争。
    项羽就喜欢这样,可今天你的拳头硬,那以后呢?
    堂堂的项将军早就想到了这一点,所以他在分蛋糕的时候就给自己划了最大(面积大)最好吃(地段好)的一块。
    好了,开始分吧!

    首先要解决的就是关中这块蛋糕,换句话说就是这块蛋糕该不该分给刘邦,刘邦就是让项羽感到第二头疼的人。
    不用那么头疼,项羽早就想好了,对于关中,刘邦想都别想。
    现在的谜底终于揭晓了,从项羽闯关那一刻起,他就没想让刘邦称关中王,当然他自己也没打算要。
    至于他是什么时候开始不想要的,就不讨论了,反正他也不喜欢关中。
    自己不想要,又不能给刘邦,就是说他不想如约,但又不想背上背约的名声,该怎么办呢?
    有人给项羽建议:所谓的关中就是秦地,那巴蜀(今四川及重庆地区)也属于秦地,很自然的也属于关中。巴蜀地区比较偏远,名义上又是关中,如果将刘邦封在那里,你既不背约,也不用担心刘邦会翻多大的浪。
    这个说法很扯,主意也很馊,属于自欺欺人的最佳案例,但在当时的项羽看来,没有更好的选择,刘邦既然不能封在关中,那把他封在关中以外的任何地方都是违约,最终的结果都是刘、项决裂。
    而封在巴蜀之地还可以忽悠一部分人,至少可以忽悠自己。
    反正项羽觉得这个主意还不错,这也说明此时的项羽已经不只是忌惮刘邦了,而是通过这段时间的接触和了解,刘邦已经很荣幸的成为了项羽的头号潜在对手。
    把他封到那个假关中,不但能保住自己的颜面,还能防止刘邦坐大,真是一举两得。
    但最后的事实证明,像刘邦这种牛人无论放在哪个角落也是可以牛起来的,除非压在五指山下,那是孙悟空。
    当刘邦知道自己被封在巴蜀之地时,自然是很生气,气到差点没控制住自己。
    一个人在很生气的时候,他身边的人就很重要了,萧何劝他忍辱负重,而张良已经开始行动了。
    张良又将目标锁定了项伯,他先把刘邦送给自己的金银财宝都送给了项伯,准确的说是贿赂。他希望项伯跟他的侄子说说好话,将巴蜀和关中之间的汉中地区也封给刘邦,汉中这块风水宝地大家都是知道的,关键是去关中去串门相当方便。
    张良已经在为刘邦将来入关做准备了,而项伯只知道刘邦现在要出关了。
    在重大利益面前,朋友是可以利用的,亲侄子也是可以出卖的……这样做是不对的!
    张良没觉得有啥,项伯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而且还很讲信用,收钱办事,其实就他和张良的关系,不谈钱也是可以的,但收了钱效率更高。
    如果说在鸿门宴上项伯只是挖了一个让项羽栽了一下的小坑,那这次就挖了一个足以埋掉项羽的大坑。
    项大叔现在的罪名是除了通敌,还有受贿,遗憾的是,他自己没意识到这一点,关键是他侄子也没什么感觉。
    可能是觉得理亏,感觉有点对不住刘邦,也可能是因为小时候不好好读书,对地理知识不够了解,项羽竟然爽快地答应了。
    巴蜀之地和汉中这块肥肉,就这样被买一送一的打包给了刘邦,封刘邦为汉王,建都南郑(今汉中),刘统领从此翻身成王了,虽然不是关中王,但好歹也是个王,即便偏了点,但地盘着实不小。
    从此以后,刘邦就不再属于楚,而是代表汉。
    就这样,一个不经意的任命促成了一个伟大的王朝、民族和文化的诞生,关于汉的历史正式开始了,但此时的汉充其量只能算个大地主。
    这一年是公元前206年,也就是汉元年。
    好了,刘邦的分好了,为了给刘邦上一道保险,项羽还将关中分给了章邯和司马欣等三位秦朝降将,是为三秦。
    事后证明,这道保险太不保险。
    该轮到广大的关东地区了,项羽的分封原则看似以功劳大小来分,其实是按和自己关系的远近来分。但这样说对项统领又有点不太公平,说得具体一点,就是跟自己入关的将领都有的分。
    可不管怎么分,都很有江湖分赃的风格:见者有份。
    项羽将天下一共分为十九块,哪十九块就不说了,我们只需知道,他自己的一块是块黄金地段,包括今天的河南、江苏的主要地区和安徽、山东部分地区在内的九个郡,属于膏腴之地,还可以扼制四方诸侯,国号西楚,都彭城,自称霸王,就是他梦寐以求的天下霸主,西楚霸王是也。
    然后把跟自己入关的主要将领都封了王,以顶替原来的王,把原来的故王就改封到了其他地方,尤其是燕、赵、齐三国。人家诸侯王当初派将领跟你入关抗秦,如今去了关中一趟回来就取而代之。
    这……这样办事是不行滴。
    大写的不服,那些故王有的服有的不服,但他们的部下统统不服,这些都是定时炸弹,是项羽亲自为自己埋下的。
    此时的项羽只知道,任务完成了,天下太平了,各诸侯王们都回去享用蛋糕吧!
    开心的人不少,不开心的人更多,当不开心的人多于开心的人时,那最后的局面就是都不开心。
    项霸主把本是终结乱世的分封分成了乱世的开端。
    这一局表面上是项羽赢了,事实是他输了,输的很惨。
    名义上他已是西楚霸王,实际上他还身兼一项要职——拆弹专家组的组长,而且即将上任。

    『项羽为天下宰不平』

    分赃完毕,项羽也准备衣锦还乡去享受生活了,可项大王这种军事天才注定是享受不了生活的,他应该享受战争。
    如果他不想打仗,战争也会找上门来。
    项霸王回到彭城甚至可能刚出了函谷关还在回彭城的路上,各地的炸弹就相继发生了爆炸,引爆炸弹的不是别人,正是项羽自己。
    最先爆炸的是燕国,项羽新封的燕王去燕国就封,老燕王不走,其实这也怪不得人家,只能怪你项兄弟完全没有考虑这些老领导的感受,换做谁也不会走。
    不走就别走了,结果直接被新燕王干掉了,齐国和赵国的情况也大致如此。
    闹的地方很多,但闹得比较凶的是齐国,因为这一带有两个猛人:齐国国相田荣和地方豪强彭越。
    这两个人相当彪悍,但在这次分赃中没捞到什么好处,原因很简单,有功劳但是不听话,也没跟项羽入关,按照项羽的分封原则,两位兄台要是有什么额外奖励那就是见鬼了。
    所以他们很不开心。
    但还有一个比较重要的原因就是,这两个人也不省油的灯。
    先说说这个田荣,这位先生有能力有野心,但没什么格局。作为原齐国的贵族,当初和堂兄田儋一起反秦,最后兵败,田儋被杀,田荣被秦军围困东阿,还是后来项梁同志拔刀相助,田荣才安全的回到了自己的地盘,然后立了田儋的儿子田市为齐王,自任国相,这都没什么问题。
    可等到项梁打章邯需要齐国拉兄弟一把的时候,田荣竟然为了他们田家那些勾心斗角的破事儿拒绝出兵,完全忘记了上次被围在东阿时的狼狈样。
    这……太不够意思了。
    梁子算是结下了!
    等到项羽打完巨鹿后入关的时候,齐国的代表是一位叫田都的将领,结果这次分封,田都被封为齐王,之前的齐王田市被改封了。
    田荣虽然不太君子,但项羽这事也确实不怎么说得过去。
    说不过去归说不过去,但要论生气,还真轮不到田荣,因为他只是齐国的相,要生气也是齐王生气,你操的哪门子心。
    如果你这么想,那就太不了解田荣了,因为田荣不满的原因正是如此:你田都这种货色都能称王,而我堂堂田荣还在这当二把手,凭什么?
    现在知道我田荣有多伤心了吧!而这一切都是拜那个姓项的所赐。
    当田都率领大军回来准备请齐王田市挪个地儿的时候,看到的却是田荣的大军,结果还没摸到王位的边儿,就被田荣轰走而成了流寇。新齐王既然赶跑了,老齐王就别走了,不用怕,就在这呆着。
    但这田市实在不是什么英雄好汉,他很怕项羽,竟然偷偷的跑去封国了。
    这就彻底的碰到田荣的底线了,结果他一不做二不休,连田市也干掉了,最后再接再厉,把项羽封在齐国的另一个王也干掉了。
    如今三齐之地,尽入我手,谁敢称王?除了我。
    田荣自封齐王。
    绕了一大圈,原来是你自己想称王,这就没意思了!
    再来说说这个彭越,这位仁兄可不得了。
    彭越,昌邑人(今山东巨野),最早是江洋大盗级的人物。后来在秦末乱得一塌糊涂的时候被人拥立为带头大哥,随后拉起了一支千余人的队伍,刘邦西征的时候还跟他合作过。
    但他很聪明,一直都在老窝昌邑这一带活动,谁也不靠,哪里也不去,在这里闷声发起了战争财,等到项羽分赃的时候,彭头领的队伍已经发展到了万余人。
    可不能小瞧这万余人,在别人手里可能就是一万人当几千人用,可在彭越手里能当几万人用,没办法,能耐大。
    这么一个猛人带着一支没有归属的庞大队伍,竟然没被人当回事,当然也不满,你项羽算老几,有机会咱俩碰一下。
    会有机会的
    此时任何一个有实力的诸侯只要来伸一下橄榄枝,彭越就会被拉过去。
    田荣很合适宜的来拉了兄弟一把:跟我干吧!
    就这样,田荣和彭越暂时凑到了一起。而且一个成了最早反楚的力量之一,一个成了最后灭楚的力量之一。
    不给名份,咱就单干,不给蛋糕,咱就去抢,谁还稀得跟你项羽混?
    如果这两个人属于不开心的那种人,那还有一个人就属于很郁闷的人,这个人就是陈馀。
    陈馀,大梁人(今河南开封),跟张耳是刎颈之交(曾经的),还在一起辅佐过赵王歇,后来在巨鹿之战中闹了点误会。陈馀一气之下退出了义军。
    陈馀和张耳的关系那是一言难尽,这么说吧!他们两个深厚的感情和后来决裂程度的彻底,成为了历史中的经典:好的时候可以同生共死,翻脸的时候就是你死我活。
    当陈馀还在生闷气的时候,张耳却因为跟项羽跑了一趟关中,而变成了张大王,关键还取代了赵王歇的地盘。把赵王歇轰到北边去做了个代王,自己却是个什么鸟常山王。
    最最关键的是,我陈馀的功劳也不小,却只分了三个小县城,而且还是项羽勉为其难封的,简直是奇耻大辱。
    这换作其他人也都会不舒服,更何况是有点才能的陈先生,主要是他也没那么大度,所以综上所述,他的心情比起前两位,没有最差,只有更差。
    接到任命的陈馀连饭都没来得及吃,就去游说田荣,说什么项羽为天下宰不平,如今乱局,项羽就是罪魁祸首,希望能借兵去攻打张耳。
    田荣就是一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人,二话没说就借兵给了陈馀,又赐给彭越印信,让他去打楚军。
    彻底地乱了。
    再说说这个陈馀,和张耳那点破事就不说了,反秦的功劳确实有一点,但你半途而废本身就有问题,没有入关不说,巨鹿之战后期的行动你也都没有参与,分的地盘虽然少了点,配你那点业绩是绰绰有余了,你之所以总是感觉那么不堪,只是你心里一直有个张耳。
    如今的局面都说是项羽造成的,也并不为过,至少他也要负主要责任。
    其实也不能完全怪项大王,首先见者有份的分赃方式并没有错,因为“见者”都有功劳。
    但他不知道,利益分配错综复杂,并不是所有的“见者”都有份,也不是所有的“不见者”都没份。 所谓的“见者有份”,也是在保证不影响既得利益者的情况下,让后来的“见者”都有份。
    可项大王不是这么认为的,在他看来,那些没功劳的王就应该像熊心那样被挂起来,没被废掉就已经不错了。
    但他忘了,项羽只有一个。
    现在好了,遍地狼烟,到处爆炸声四起,各诸侯之间打得一塌糊涂,解铃还需解铃人,如今还得项大王出山,可霸主只有一个。
    那就一个一个来,拆弹专家就带着他的专家组正式上任。
    打完了这里又要打那里,项羽的余生就是在这种东征西战中结束的,第一个目标当然就是北边的那个姓田的。
    田荣,有本事别跑。
    总之,霸王忙得很,一直都没停过,东边如此热闹,那此时汉中的刘大王在忙些什么呢?
    刘先生从来都不是个安静的人。

    第十一章:胜败已经注定

    『天才的加入』

    刘邦被封为汉王后,就心不甘情不愿的带着他的队伍经子午道去了汉中,在张良的建议下,刘邦进入汉中后,就烧掉了所经过的栈道,名义上是防止其他诸侯来犯,实际上更重要的目的是:项王放心,我刘邦以后就待在汉中了。
    这些招数也只能忽悠项羽,他也很吃这一套:那就好,最好别再让我看到你。
    既是不情愿的进去,就一定会如愿的出来,而且能进去就一定出得来,即便没有栈道。
    但现在的刘邦很郁闷,说是韬光养晦,鬼知道这晦要养到什么时候,张良又去了韩王那里,我要是一直在这山坳里待下去,那就不是养晦了,而是养老,这可不是我的理想。
    刘邦很迷茫。
    直到一个人的出现。
    此人就是被后人称为国士无双的韩信,一个天才,军事天才。其实兄台早就出现了,只是还没被发现。
    韩信,淮阴(今江苏淮安)人,在从军之前几乎被史书描写成了一个废人,当然,从军之后也废了很久,如果不是一个偶然的机会,他可能会废一生,可以说,他的人生在被刘邦重用之前几乎是白活的。
    小韩同志家里很穷,他不喜欢种地,又不会做生意(主要是没本钱),人品也不咋地,还不怎么说话,长大后就整天背着把破剑到处混吃混喝(我很好奇他是怎么长大的),说白了就是好吃懒做。后来有位好心的大娘不但不嫌弃,反而觉得他可怜,就偶尔给他点吃的。
    韩兄弟虽没什么能耐,却比较重义气,所以放下豪言:将来我发达了,一定会报答您老人家的。
    给点吃的就感动成这样,可见他混得有多差,在他到目前的人生里,除了这位大娘,估计就没人正眼看过他。
    综上所述,韩信几乎就是人见人厌,人人鄙视,人人羞辱的二愣子,因为他还有过一次特殊的经历——从别人的胯下钻了过去,没能力也就算了,还没尊严,彻底的完了。
    不管他到底有没有史书上记载的那么不堪,他的过去应该也是比较落魄和凄凉的,如果没什么特别的际遇,那他真的就废了。
    不过,有本事的人,往往都有一段很不堪的经历,因为这似乎更符合我们心目中英雄的形象。
    只有经历过最黑暗,才能绽放最耀眼的光芒。
    当然了,这句话毒鸡汤的成分比较多,有很多有才能的人,一辈子都在黑暗中度过,要等到下辈子才有可能绽放光芒,韩信是幸运的,他不用等到下辈子。
    韩信之所以能从别人的胯下钻过而不动声色,那不是懦弱,是不屑,只有心理极为强大的人才会不屑于侮辱,韩信就是这种人。
    他有远大的志向,也有着王佐之才,尤其是极高的军事天赋,在他心目中,一直有着千军万马奔腾不息,他需要一个被证实的机会。
    对韩信来讲,乱世和识得千里马的伯乐就是机会。
    如果是太平之世,韩老弟就只能每天自言自语的在那里看千军万马(蚂蚁)来回冲杀了,可就算是到了乱世,没有伯乐,那也是白搭。
    韩兄弟的运气很好,在他这大好年华里,竟然碰到了乱世,但他刚开始并没有碰到伯乐。
    项梁起兵来到淮河以北后,韩老弟就很积极的揣着他的理想从军了,当然也背着那把破剑:头可断,血可流,破剑不能丢。因为这是他最后的家当和尊严。
    从了军的韩信跟以前还是有很大区别的:每天可以吃上饭了,仅此而已。
    因为当了兵以后,他还是看不到希望,仍然没有人正眼看他,其实他也不在意别人怎么看他,他只在意一个人——能欣赏自己的人。
    军营对他来讲只是一个平台,一个可能遇见伯乐的平台,但这种高人哪是想有就能有的,除了运气,还需要耐心,等待的耐心。
    同时他也在祈祷,在这个过了今天就不一定看得到明天的乱世,希望在遇见阎王之前能遇见伯乐,机会很快就到了:项梁战死了。
    因为在项梁死了之后,他就归到项羽帐下了,而且还调动了工作岗位——侍卫,至少离领导近了。
    韩信也明白一点,想要碰到伯乐,就得展现出千里马的潜质,在这方面,韩兄弟还是比较主动的,于是借着接近领导的便利,给项羽出过不少点子。可惜他的运气实在不怎么样,因为他碰到的是项羽。
    人微言轻是其一,更重要的是,以项羽那种高傲的性格,加上自认为天下无敌的本领,怎么会听得进你一个侍卫的计策,太没面子了,关键是他不需要。
    那只能说明,我该跳槽了。
    今天你对我不睬不理,明天我让你追悔莫及。


    后来还是随军入关见识了一下大场面,顺便借机了解一下,看哪个公司更有发展前途,在他看来,秦虽然灭了,但乱世还没有结束,还有机会。
    经过观察之后,他发现大大小小这么多公司,竟然没有一家适合自己的,就在他准备退伍仗剑走天涯的绝望之际,突然听说,在这众多的土匪头子当中,有一位头头虽然有点匪,但是心胸豁达,礼贤下士,愿意给有能力的人更多的机会,比如像他这样的。
    这个土匪头子就是沛公刘邦。
    其实韩信的要求也不高,他的理想虽然是统帅千军万马,驰骋沙场,但他现在只希望有展现的机会就好,再不济能上前线就行,他坚信,刘邦就是他要找的人。
    当项羽还在给诸侯们热热闹闹的分蛋糕时,韩信就已经背着行李悄悄的跳槽到了刘邦的公司,像他这种小角色,别说是跳槽了,就算是挂了,也没人在意他,然后他就随军跋山涉水来到了汉中。
    从关东到关中,再到汉中,韩老弟的表现很稳定——从芝麻官做到绿豆官。
    看来这个公司也不怎么样,然而接下来让他万万想不到的是,以他丰富的从军经历,在这么个小公司里,很快连这么个小官都做不了。
    终于有一天,他等来了一个彻底解脱的机会 —— 砍头。因为犯了法要和十几个犯人一起被斩首。
    这个时候奇迹就出现了,可能是老天感觉他这么多年能活到现在不容易,这么快就让他去见阎王有点对不住他,也可能感觉他是个人才,就这样挂了还是有点可惜,于是给他导演了一幕狗血剧的情景。
    奇迹总是出现在最后一刻。
    前面十几个人都杀完了,该轮到韩信了,刀斧手也已准备就位,当他用生无可恋的眼神准备看一眼最后的夕阳时,却看到了夏侯婴(刘邦的老乡兼铁粉),然后就发泄了两句豪言壮语,准备就义,不用说大家都知道了:刀下留人。
    就这样,韩信不但没死成,还见到了高层,机会终于来了。
    史书记载,韩信在与夏侯婴交谈过后就被引荐给了刘邦。这个过程虽然有点扯,引荐韩信的人也不一定是夏侯婴,但肯定是有高层的引荐,要不然也不会爬得这么快。
    其实这次的引荐爬得并不算快,但却使他遇到了真正的伯乐,与其说是伯乐,倒不如说是他人生中的火箭,此人就是萧何。遇到萧何后,韩信就相当于坐上了火箭。
    韩信刚被引荐给刘邦的时候,刘大王并不觉得此人有什么过人之处,于是就给了他一个管后勤的官,韩信郁闷到了极点,我这辈子难道就跟打仗无缘吗?不是当侍卫就是搞后勤?上个前线这么难吗?
    郁闷归郁闷,毕竟捡了条命,还升了官,先干着吧!
    萧何这个人一向都是比较重视后勤的,最后一来二去就跟韩信有了接触,经过交谈,萧伯乐断言:此人就是世间罕有的千里马,一定要向汉王推荐。但因为太忙,这事就给耽搁了。
    此时的汉军不单是刘邦有点郁闷和迷茫,整个军队都是如此。因为绝大部分将士都是从关中和关东过来的,在这偏僻之地耗着,有啥意思,于是很多人都跑了。
    这些人里面也包括韩信,他认为干这后勤就是浪费生命,因为混的再好最后还是个搞后勤的,于是也跑了。
    萧何听说韩信跑了,二话不说也跑了,但不是逃跑,而是去追逃跑的韩信。
    让后世津津乐道的“萧何月下追韩信”的故事上演了。都说这个故事是虚构的,我看不一定,萧何追韩信可是追了好几天的,为了快点赶上,白天追到了晚上,然后在月光下赶赶夜路也是很正常的嘛!
    好了,不扯了,萧何追韩信的时候可是没来得及跟刘邦讲的,这很严重。于是所有人都认为萧何也跑了,这下完了,刘邦彻底绝望了:他都走了,以后该怎么办?
    过了几天,萧何回来了。刘邦又生气又开心,骂道:“连你也跑?!”
    萧何说:“如果大王身边最后只剩下一个人,那就是我萧何,我只是去追逃跑的人。”
    刘邦问:“是什么人这么大的面子值得你去追?”
    萧何:“韩信。”
    “骗鬼吧你,那么多将领跑了你不去追,会去追一个搞后勤的韩信?”
    萧何解释道:“那些将领一抓一大把,而韩信,天下抓不到第二个,如果大王想留在汉中享福,那我现在就让韩信走,如果您想图谋天下,非韩信不可。”
    “这是什么话,我还得回我的家乡呢!可我看韩信这个人也没你说的那么邪乎!”
    “如果大王想往东发展,就必须要重用韩信,而不是随便打发他,要不然您发展不了,他也发展不了,而且还会跑。”
    刘邦让步了:“那就卖你个面子,给他个将军做吧!”
    萧何契而不舍:“他照跑不误。”
    刘邦不解:“想咋地!难不成让他做大将军?”
    “大王英明……”
    “这?……”刘邦有点无奈:“真有这么厉害?”
    被你说得像神仙下凡一样,那就先试试吧!


    在萧何的力荐和请求之下,刘大王怀着忐忑的心情,搞了个隆重的仪式,正式任命韩信为大将军,实现了韩信半辈子以来的愿望。
    就这样,从上顿没得吃就愁下顿的万人之下的闲散人士,短短时间就一跃而成为了想怎么吃就怎么吃的万人之上的大将军。
    其实刘兄的心里是真没底,这韩信实在是看不出有什么过人之处,到底怎么样,可能只有那小子自己知道。
    而且封了韩信做大将军,像樊哙和周勃那些跟我出生入死的兄弟们又得郁闷一阵子了。
    管不了那么多了,韩老弟,来来来,萧大人把你说得天上有地上无,你总得跟我说说你有什么绝密武器吧!
    相信通过这次交谈之后,刘邦一定会相信一句话:人不可貌相。
    韩信到了刘邦这里,先谦虚了一番,接着跟刘邦分析了一下天下大势,然后又聊了一下与项羽的区别,最后得出一个结论:项羽残暴,必输;大王仁义,必赢。
    总结:大王,您一定可以消灭项羽而夺得天下,但要夺天下,必须先夺关中。
    这简直说到刘邦的心坎里去了,迷茫了这么久的刘先生顿感眼前一亮,豁然开朗:你简直就是上天送给我的礼物呀!
    对韩信的任用,刘邦将自己那套用人风格体现得淋漓尽致。但前提是你得有看人的能力,刘老江湖具备这种能力。
    除了看人之外,还得有冒险精神,因为这韩信没有任何指挥作战的经验,不管是萧何说他厉害还是他自己说得很厉害,那都是仅限于理论之上,没有实践的理论都是纸上谈兵。
    刘邦当然也不傻,后来他也花了很长时间去了解韩信,直到对方在独当一面之前。
    即便如此,要去完全信任一个人,是需要极大的勇气和风险的,刘邦虽然不太放心,但他要让所有的人感觉到他很放心。
    成功是有原因的。
    如果要问刘邦是什么时候开始真正有图谋天下的想法和计划的,那就是在韩信来到之后。在此之前,他可能也想过,但更实际地可能只是想要回他的关中王。
    汉元年(公元前206年)八月,刘邦根据韩信的谋划,在萧何等文臣武将的辅佐下,准备夺取关中。
    汉中到关中只隔着一道秦岭,过秦岭有多条山道,当初进汉中的时候走的是最东部的子午道,这条道是最近也是最险的。所谓险是除了这条道本身很险,还因为这条道太显 —— 关中那边盯得紧。
    而且来的时候把栈道都烧掉了,没法走,主要是汉军也没打算从这走。
    既然最东边的走不通,那就走最西边的故道,这条道非一般人能想到,而关中已经没有非一般的人了,汉中有。
    所谓故道,就是曾经走过,后来没走,今天准备走,是为陈仓道。
    关中以章邯为首的三秦,没人会算出汉军会走这条又远又偏又绕的道,而且还这么快,更没算出汉军加入了一位军事天才。
    其实说到底就是,他们压根就没想过汉军会出来,会这么快出来。
    要的就是你想不到。
    这就是历史上的暗度陈仓,有没有明修栈道还不好说,但陈仓确实是暗度的,从陈仓道进入关中就是章邯的地界了,对章邯来讲,这些汉军简直就是从天而降,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结果正如韩信所料,三秦传檄而定。
    争夺天下,将从这里开始。
    这是一个伟大的战略布局:以关中为根本,往东以天下为目的。这个战略似乎很熟悉!没错,以前叫秦,现在叫汉。
    正是有了这个根本,刘邦在后来多次被项羽打得满地找牙之后也能迅速地恢复元气,而这也是他和项羽的最大区别——稳定的后方。
    后方之所以能稳定,是因为有一个稳定甚至伟大的战略伙伴——萧何。
    当刘邦从汉中进攻关中的时候,萧何经营着后方汉中和巴蜀,当刘邦进攻关东的时候,萧何的经营场所又变成了关中。总之,只要萧大人在,前线要啥有啥。
    如果说韩信是军事方面的天才,那萧何就是搞后勤方面的天才,当初刘邦刚进关中的时候,他的这种才能就体现出来了。 别的将领都在抢金银财宝,萧何在抢他所认为的财宝—— 所有与法律、地图和户籍等有关的文献资料,以此来了解天下的地形状况与人口分布等等。
    对萧何这种高手来讲,这些就是财,也是才,宰相之才,所以在刘邦成为汉王之后,就让萧何做了相。
    有了如此优秀的助手坐镇后方,我就可以放心的出去干仗了。
    项老弟,我们马上又要见面了,可惜我们不再是战友,而是对手,你死我活的对手。

    『决战彭城』

    当初张良送刘邦进入汉中之后,就准备回到韩国,继续着他们张家的伟大事业——效力韩王成。
    韩王成是个可怜的同志,作为正牌的前韩国宗室,本想在这乱世恢复祖宗的产业,奈何能力有限,在反秦活动中没出多大力,又加上张良跟刘邦混的缘故,所以不讨项羽的喜欢,项大王就没让韩兄弟去封国,而是带到彭城后送他去了天国。
    等到刘邦开始闹腾时,项羽就立了一个叫郑昌的自己人为韩王,以抵御汉军东进。
    最伤心的就数张良同学了,用报国无门来形容他此时的感受一点都不为过。
    当年嬴政何等猛人灭了韩国,我都敢去暗杀,别说今天你项羽了,此仇不报,我就不叫张良。
    当然张良不会再像当年那样冲动,他需要借助一种强大的力量才能灭掉项羽,这个力量就是刘邦,他毫不犹豫的回到了刘邦这里,从此不离左右,为了自己的事业(灭楚)和刘邦的事业(统一天下),尽心尽力的辅佐着刘大王。
    刘邦安排好关中后,就兵出函谷关,去实现他心目中那宏伟的理想。
    出关以后,刘大王感觉良好,好像没有想象中那么难,因为他首先面对的都是几个小虾米。
    还是老一套,先谈一谈,谈不拢再打,打到你投降为止,出关后第一个搞定的是河南王,投降。
    下一个,韩王昌。
    这个不打肯定是不行的,刘邦就命战国时韩襄王的孙子韩信去攻打韩王昌,后者投降。刘邦就立韩信为韩王,提示一下:此韩信非彼韩信。
    为了区分我们的军事天才韩信,这个韩信以后就称韩王信。多说两句这个韩王信,后来刘邦称帝后,就把韩王信封到北边跟匈奴成为了邻居,再后来这哥们因为各种原因投降了匈奴,使得刘老大在第一次对外战争中就蒙受了羞辱。
    这是之后的事了,现在大王很风光。
    一连串的胜利让刘邦有些意外,意外之后还有惊喜:项羽送来了两份大礼。
    要指望项霸王突然大发善心,主动给你送东西是不现实的,无意的丢给你倒是有可能的,前提是他认为这些东西没有价值。
    第一份不是东西,是一个人。一个奇人:陈平是也。
    陈平,阳武(今河南原阳)人,家里穷,读不起书,但又喜欢读书。
    陈胜起兵后,陈平开始跟着魏王咎混,后来投奔项羽。可项羽太厉害,也自以为很厉害,使得项羽阵营变成了人才的火葬场,陈平在项羽这里,可能就比普通人强一点。
    如今刘邦东征,又碰上殷王司马卯(河南王和韩王北边的一个小诸侯王)反楚,陈平受到了牵连,害怕项羽怪罪,加上在鸿门宴上一睹过刘大王的风采,感觉还是老刘靠谱一点,于是就跳槽到了刘老板这里。
    陈平在项羽那里都快生了锈,在刘邦这里却成了闪闪发光的利剑,甚至是在关键时候能帮上大忙的神器。
    用人真的是个技术活,非常高超的技术活。
    这也说明一个问题:即使你能力不凡,没有平台也只是个凡人;但如果你真的很不凡,平台迟早会有的。
    第二份大礼是一个消息,一个“悲惨”的消息:义帝熊心死了。
    如果说第一个消息带给刘邦的是一个优秀的人,那么第二个消息在带给刘邦千军万马的同时,还使刘邦成了正义的化身和道义的守护者。
    前面说过,义帝被迁到南方不久,就被当地的诸侯干掉了,不管是不是项羽的杰作,他也是要负主要责任的,在当时诸侯王还没有选边站的情况下,这是项羽的巨大破绽。
    刘邦当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于是马上把这个新闻通过媒体(使者)昭告天下,然后加点柴火:杀义帝就是弑君,而且这肯定就是项羽干的,项羽就不是人。
    舆论的力量是强大的,他能让全天下的人都支持你,也能让全天下的人与你为敌。
    当然,光凭刘邦那两把刷子是发现不了这个破绽的,因为他身边有高人,高人还告诉他:马上扛起道义的大旗,召集诸侯,共同讨伐项羽。
    史书上只称这位高人为董公,没有留下名号,董先生也不用感到委屈,因为以后很多为刘邦支高招的人都是某公或某生,有的还是某人,连姓都没留下,没办法,刘大王太吃香。
    在董公的指点下,刘大王先上演了一出为义帝发丧的大戏,为了把戏做足,刘兄裸露着左臂痛哭流涕,像死了爹的那种,因为哭的越很,来的帮手就越多。然后再泪流满面的举着拳头说一些“为义帝报仇呀,项羽逆贼人人得而诛之”等等。
    整个流程下来,刘大王已经被打造成了一个与邪恶势力作斗争的英雄。
    完了,威风八面的项霸王短短几个月就变成了逆贼,而且之前跟在项羽后面屁颠屁颠的虾兵蟹将们,如今都出现在了刘邦的屁股后面,这就是政治。
    他们之所以这么快就变脸了,当然不是为了正义,而是利益,为了利益,兄弟都可以插一刀,别说你这个临时盟友了。

    『决战彭城』

    当初张良送刘邦进入汉中之后,就准备回到韩国,继续着他们张家的伟大事业——效力韩王成。
    韩王成是个可怜的同志,作为正牌的前韩国宗室,本想在这乱世恢复祖宗的产业,奈何能力有限,在反秦活动中没出多大力,又加上张良跟刘邦混的缘故,所以不讨项羽的喜欢,项大王就没让韩兄弟去封国,而是带到彭城后送他去了天国。
    等到刘邦开始闹腾时,项羽就立了一个叫郑昌的自己人为韩王,以抵御汉军东进。
    最伤心的就数张良同学了,用报国无门来形容他此时的感受一点都不为过。
    当年嬴政何等猛人灭了韩国,我都敢去暗杀,别说今天你项羽了,此仇不报,我就不叫张良。
    当然张良不会再像当年那样冲动,他需要借助一种强大的力量才能灭掉项羽,这个力量就是刘邦,他毫不犹豫的回到了刘邦这里,从此不离左右,为了自己的事业(灭楚)和刘邦的事业(统一天下),尽心尽力的辅佐着刘大王。
    刘邦安排好关中后,就兵出函谷关,去实现他心目中那宏伟的理想。
    出关以后,刘大王感觉良好,好像没有想象中那么难,因为他首先面对的都是几个小虾米。
    还是老一套,先谈一谈,谈不拢再打,打到你投降为止,出关后第一个搞定的是河南王,投降。
    下一个,韩王昌。
    这个不打肯定是不行的,刘邦就命战国时韩襄王的孙子韩信去攻打韩王昌,后者投降。刘邦就立韩信为韩王,提示一下:此韩信非彼韩信。
    为了区分我们的军事天才韩信,这个韩信以后就称韩王信。多说两句这个韩王信,后来刘邦称帝后,就把韩王信封到北边跟匈奴成为了邻居,再后来这哥们因为各种原因投降了匈奴,使得刘老大在第一次对外战争中就蒙受了羞辱。
    这是之后的事了,现在大王很风光。
    一连串的胜利让刘邦有些意外,意外之后还有惊喜:项羽送来了两份大礼。
    要指望项霸王突然大发善心,主动给你送东西是不现实的,无意的丢给你倒是有可能的,前提是他认为这些东西没有价值。
    第一份不是东西,是一个人。一个奇人:陈平是也。
    陈平,阳武(今河南原阳)人,家里穷,读不起书,但又喜欢读书。
    陈胜起兵后,陈平开始跟着魏王咎混,后来投奔项羽。可项羽太厉害,也自以为很厉害,使得项羽阵营变成了人才的火葬场,陈平在项羽这里,可能就比普通人强一点。
    如今刘邦东征,又碰上殷王司马卯(河南王和韩王北边的一个小诸侯王)反楚,陈平受到了牵连,害怕项羽怪罪,加上在鸿门宴上一睹过刘大王的风采,感觉还是老刘靠谱一点,于是就跳槽到了刘老板这里。
    陈平在项羽那里都快生了锈,在刘邦这里却成了闪闪发光的利剑,甚至是在关键时候能帮上大忙的神器。
    用人真的是个技术活,非常高超的技术活。
    这也说明一个问题:即使你能力不凡,没有平台也只是个凡人;但如果你真的很不凡,平台迟早会有的。
    第二份大礼是一个消息,一个“悲惨”的消息:义帝熊心死了。
    如果说第一个消息带给刘邦的是一个优秀的人,那么第二个消息在带给刘邦千军万马的同时,还使刘邦成了正义的化身和道义的守护者。
    前面说过,义帝被迁到南方不久,就被当地的诸侯干掉了,不管是不是项羽的杰作,他也是要负主要责任的,在当时诸侯王还没有选边站的情况下,这是项羽的巨大破绽。
    刘邦当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于是马上把这个新闻通过媒体(使者)昭告天下,然后加点柴火:杀义帝就是弑君,而且这肯定就是项羽干的,项羽就不是人。
    舆论的力量是强大的,他能让全天下的人都支持你,也能让全天下的人与你为敌。
    当然,光凭刘邦那两把刷子是发现不了这个破绽的,因为他身边有高人,高人还告诉他:马上扛起道义的大旗,召集诸侯,共同讨伐项羽。
    史书上只称这位高人为董公,没有留下名号,董先生也不用感到委屈,因为以后很多为刘邦支高招的人都是某公或某生,有的还是某人,连姓都没留下,没办法,刘大王太吃香。
    在董公的指点下,刘大王先上演了一出为义帝发丧的大戏,为了把戏做足,刘兄裸露着左臂痛哭流涕,像死了爹的那种,因为哭的越很,来的帮手就越多。然后再泪流满面的举着拳头说一些“为义帝报仇呀,项羽逆贼人人得而诛之”等等。
    整个流程下来,刘大王已经被打造成了一个与邪恶势力作斗争的英雄。
    完了,威风八面的项霸王短短几个月就变成了逆贼,而且之前跟在项羽后面屁颠屁颠的虾兵蟹将们,如今都出现在了刘邦的屁股后面,这就是政治。
    他们之所以这么快就变脸了,当然不是为了正义,而是利益,为了利益,兄弟都可以插一刀,别说你这个临时盟友了。
首页 本页[1] 下一页[2] 尾页[2] [收藏本文] 【下载本文】
  煮酒论史 最新文章
谈谈历史,看上至千年每个朝代的和平时期
亚历山大是中国人?
秦桧是不是被诬陷,乃至千百年来一直替人背
对越作战解放军老兵的回忆(整理版)
酒鬼也来说说《山海经》
历代研究《穆天子传》西行线路的死穴
连载长篇原创《一本正经说晋朝》
保卫司马南
(第四篇)透过《燕云台》追寻辽朝之往昔
一个国家如果有几万年历史,不会造飞机火车
上一篇文章      下一篇文章      查看所有文章
加:2022-06-14 23:07:58  更:2022-09-13 12:16:08 
 
娱乐生活: 电影票房 娱乐圈 娱乐 弱智 火研 中华城市 印度 仙家 六爻 佛门 风水 古钱币交流专用 钓鱼 双色球 航空母舰 网球 乒乓球 中国女排 足球 nba 中超 跑步 象棋 体操 戒色 上海男科 80后
足球: 曼城 利物浦队 托特纳姆热刺 皇家马德里 尤文图斯 罗马 拉齐奥 米兰 里昂 巴黎圣日尔曼 曼联
  网站联系: qq:121756557 email:121756557@qq.com  知识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