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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理咨询]你最委屈的时刻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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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避,硬抗,无能为力; 误解,偏见,忍受埋怨; 喜欢的人依旧不喜欢你; 心中的苦无法说出口,一瓶醇香的酒也像成了一罐醋 你人生中最委屈的时刻是什么时候…
在一个天下论文一大抄的时代,曾经顶着压力,花了一年半的时间,走遍了4省,读了各地地方志7本,花钱在知网买了41篇相关论文,最后发现了一个以前没有记载过的新方言岛,写出了4万字的本科毕业论文,想以此来为以后的学术道路铺路。
然后,牛逼的事情发生了。在毕业答辩时我的论文以超过第二名近十分位居专业第一名,在我买了正装准备牛逼闪闪的登台领取“省级优秀毕业论文”奖状时,我被告知这个奖给了系主任带的一个论文,并且为了让这件事情变得顺理成章,后来他们偷偷修改了我的档案,把我的答辩分数改低了十一分,我成了专业第二名。
当我亲眼看到“良”的评语被写在我的论文上并且封装完毕之后,我跑到系主任的办公室大闹一场,打电话拒绝了发表我论文的编辑,拒绝了到手的硕士录取通知书,再没看过有关语言学的一个字。
在我们身边,背着牌坊的婊子其实满地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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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11.11
不知不觉两年多了,偶尔打开知乎开到很多人的鼓励。谢谢你们,温暖的陌生人。有人问后来怎么样了,再讲讲我的狗血故事吧。后来在父母的安排下回到老家在一个事业单位安稳的工作了半年,被一眼就望到边的生活所折磨,安稳的啤酒肚高血压都出来了,然后就是鸡汤里面的剧情了,辞职,读硕,走遍中国,还瘦下来了,过得很好。谢谢。
就在今天
毕业答辩
老师给了我个及格
因为怀疑图不是我自己做的
说“这么精细,肯定不是她做的”
就给了个及格
我幸幸苦苦大半年的毕业设计
因为做的精细 落了这么个结果
一个老师 因为自己主观推断 就把别人的作品一票否决
我无言以对
孩子已经18天大了,他躺在床上,睁着一双大眼睛望着我。
老婆生他很辛苦,现在正在卫生间洗漱。
突然孩子把嘴撅在一起,发出了哭声,应该是饿了。
老婆说,她还得洗一会,让我先拍拍孩子。
我拍了,可是不好使,他还是在大哭。
只能等他妈妈洗漱好后再来喂他了。
可是他哭得嗓子都要哑了。
而且老婆的胸这些天都被这个小家伙咬破了。
我一低头,看到了自己的胸,也挺大的,突然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我掏出了我的胸胸,拿婴儿湿巾给我的咪咪头进行了消毒,然后对准了儿子的小嘴送了过去。
这时候,老婆洗漱完了,从卫生间出来后正好看到了这一幕。
她应该是受到了感动,感受到了我的体贴,她双眼含情,默默地对我说:
“ 住手,你个大变态。。。”


~~~
谢谢各位的提醒,以后不会用湿巾给咪咪消毒了,我会让孩子吃我的原味咪。
每次我弟哭我妈就会下意识以为是我弄得,有一年过年,大家聚在一块吃饭,我弟剥虾扎到了,嚎啕大哭,我妈大声的开始骂我,我当时都蒙了,过了一会我妈才反应过来,然后笑着和亲戚们说“这孩子从小就和她弟不对付,太不懂事了”亲戚们也开始指责我,好像我犯下了天大的罪,我姐把我带回房间打了一顿,也是在那年我真正的得了精神病,不过也好,他们现在谁都不敢靠近我,因为他们一惹我我就朝他们摔东西,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答主取匿了,感谢这期间大家的关心,美美得活着是我一贯的为人原则。我没有那么差,秋招春招都收到了很好的offer,最近也搭上末班车收到了国外的master录取,头发的事情所有人都没发现,现在也恢复的不错。
可惜没有那么好吧,对喜欢的地方,一些身边的人都看得更清,可大家都知道,看得清往往不会美。愿这段旅程到此为止,接下来的我也全力以赴。再次谢谢好心祝福的大家,愿各位诸事顺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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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了3个月,或者说怂了3个月,我还是想写下来。
2016年9月23日,我参加了北大法学院的保研考试,上午笔试下午面试,时间紧凑但感觉很兴奋,因为觉得自己一步一步的朝喜欢的事情前进。
9月26日,下午的专业课上查到成绩,面试正常分数85,笔试却只有70-,一瞬间脑子空空的,除了难以置信没有任何情绪。
9月26日晚,收到好友私信和联名邮件,得知某区间内的考生笔试成绩低出了巧合。


加到微信群后,坦白讲,我的情绪一下爆发了,尤其是看到一个简单的统计数据后,愤怒到达了顶点,是这样的一张图↓ 注:前120名是大致的录取范围


很明显,同学们开始怀疑阅卷标准的不统一,甚至可以说,我怀疑这场工作量巨大的阅卷工作,就这么按照考号,几十人一本的定好,由一个研究生或者博士生草草的完结。
这一晚,群里紧急商量了一下,决定由本校和清华大学以及离得近的几个学校的考生连夜整理资料,第二天一早去法学院陈情,赶在29日公布网上录取前争取到重新阅卷或者其他的机会。我们准备的资料分析,附在文末。
这一晚我彻夜未眠,说实话我从没想过如此狗血的剧情会发生在我身上,而对于第二天的“上书”,我预料到的99%的场面应该就是无功而返。
事实证明,日光之下没有新事。
27日一天,从法学院凯原楼教务处到陈明楼院长办公室,院长助理办公室,再到新太阳研究生院,得到了意料之中的“我们了解了,不过我们也只是普通行政人员,领导们都在开会,之后我们会转达的”推辞。
别人眼中自信自负的我,第一次在陌生人面前对自己的情绪毫无掌控能力。眼泪不经意间就哗哗往下流,本没有任何靠求眼泪博可怜的想法,却演了一天的窦娥冤。因此顺手劝一下大家一定别这样,这天过后我的两只眼睛各疾速增长了200度。
通过从上午八点到下午一点的纠缠,我们终于得到了和领导“喝茶”的机会,我们5个同学再次被请进了那天面试时使用过的陈明楼会议室。袁明副院长和三位微锁眉头的领导,以及两位选留的研究生坐到了我们对面。讽刺的是,其中一位选留研究生还曾是我相熟的学生干部。
只说结果吧,气度沉稳的袁明院长反复坚持“这样的成绩分布符合正常水平,我们不接受对信度的质疑,希望大家有机会能通过其他方式来到法学院”,这样的他期间说了一句,“要是现在时间充裕我们一定重新来阅卷,只是后天就要录取了,老师们压力很大”,我抓紧话头问“那您是承认这次的成绩有问题对吗”,反应过来的他立刻否认“没有,没有问题”。“老师,虽然重新阅卷会是个大工程,但这对于学生而言是关乎进学的人生大事啊,真的不能由学院退一步么”,“不能”。
先要说一声对不住知乎众,一般这种故事主人公都得有个好结局不是,抱歉,我没法给。信誓旦旦只想进北大法学院的我被这样的现实击的溃不成军,开玩笑说“所托非人”是么,呵呵。对父母对同学我都要装作若无其事,装作拿得起放得下,可我在第二周就突发了斑秃,并被检查出神经衰弱,屋漏偏逢连阴雨就是这样吧,连身体都说不了谎的我真的觉得很委屈,真的。吃药三个月的我,希望自己早日康复。
最后,故事的结局是我们这帮所谓懂事的(本校和清华为主),劝大家放弃了BBS和媒体爆料,让这件事安静的结束。
最最后,承认自己错了,怎么这么难呢。这是我从那时起萦绕心头的问题。另外,劝告大家不要报考北京大学法学院。一定要考的话,看看自己姓氏好不好,以上。
-------------------------陈情书原文分界线---------------------------------------
陈情书
尊敬的北京大学法学院各位老师:
我们是参与北京大学法学院2017年推荐免试攻读法律硕士(非法学)复试的学生,来自北大、清华等全国各高校,经过严格的材料筛选进入法学院复试名单。9月26日,贵院推荐免试攻读法律硕士(非法学)复试成绩公布后,众多同学发现成绩单中有几页整体成绩相差甚大。本着严谨的态度,我们对成绩单数据进行初步分析,粗略按照准考证号按每100名一组,共分为四组,发现T200—T300左右的同学笔试成绩整体严重偏低,与其他组学生的成绩形成了鲜明对照,不符合正常考试成绩的分布规律。






另附2016年相关数据作为对照参考,同样简单的采取准考证按序100名一段分析:


可以清楚的看到去年的笔试成绩及面试成绩分布均匀,无异常现象;
得到这一差异后,我们又再次将全体数据汇总,进行了更为精确的全面分析,并且将数据中的北大学生作为参考单独整理了数据,发现了同样明显的偏差。整理的线形图及箱形图如下


















经过分析我们发现,分布在180-310之间的同学的笔试成绩明显低于另外两组同学,而分布在180-310之间的同学的面试成绩与另外两组并没有明显区别,再简单筛出考生中清北两校生所占数量,可以发现分组本身是随机而正常的。故而,我们有理由相信,三组同学笔试成绩间的巨大差异应该是受到了不同阅卷标准的影响。
从以上结果可以看出,本次复试中的笔试成绩确实存在难以解释的分布问题,而这种异常可能关系着100个、甚至更多同学的研究生学术道路。
经过邮件联络,我们将所有对成绩抱有疑问的同学组建成微信群(以编号200-300的同学为主),很快得到了超过80位同学的响应(附部分同学考试编号及微信群二维码于文末)。我们的共同意见是本次复试成绩之间存在异常差异,故而叨扰贵院,希望得到教务处及法学院的官方回应。
鉴于该复试成绩不仅关系到众多同学的前途且涉及北京大学的学术形象与荣誉,我们谨代表80余位考生,提出以下几点请求:
1.
提供试卷批阅的相关信息,公布试卷批阅中的教师分工和学生分组情况,以及如此安排的缘由;
2.
复查试卷批阅和成绩汇总工作,核实是否出现疏漏;抽样检查试卷,检验评分信度;
3.
如成绩异常属实,希望贵院可以在时间允许的范围内(推免接受工作正式开始前),尽快重新批阅问题试卷并更正成绩;
4.
如教务处无法在9月27日中午12:00点之前给予合适解决办法,我方申请将问题反映至校长公开信箱及北京大学研招办处,并考虑在未名BBS等论坛登出公开信,以盼解决。
北京大学法学院是众多报考学子的理想殿堂,北京大学更是一贯以诚信考试原则与良好的学术声誉闻名,百余位考生此刻依然相信推免考试会做到公正与公开,并急切的期待法学院的官方答复。
期待回复的百余位考生 敬上
2016/9/27
好久之前的答案居然有四百多个赞,知乎透明专业户真是感激涕零。更新答案的原因除了修改错字之外,就是回答一下大家评论里的一两个问题。
有人说X可能就是随口一说,并没有证据表明他也捐钱了。因为后来在我怀春的少女之心的诱导下,我有留意观察x,确实是个很暖又很笨的人啦,讲讲关于X的二三事吧,这些事除了供我在回忆青涩的初中时光里反复咀嚼外,说给大家,也算是某种安全的倾诉吧。
不知道大家上学的时候,全班同学有没有团购过饮水机,总之我们班里购入了一个饮水机,大家每学期都交钱买桶装水喝。本来,按照初始规定每天都会由值日小组的同学负责扛水、换水。后来因为X经常扛水,换水,大家一看水机没水了就习惯性的叫他来换。他在高个子的男生里人缘还挺好的,别人叫他,他有的时候是一个人去扛水,有的时候顺便叫上身边的朋友一起扛。这是我后来才注意到的。他就这样一直给大家扛了两年多的水。
还有一次,学校第二天要接待市教委的检查,我们学生会的成员,在放学后去开会。(没错,我是学生会的小头目,咳咳,正一正胸前的红领巾。) 当时会开的挺久的,等我回到教室的时候发现门已经锁了,我的书包还有书都没来得及收拾。我就试图撑着窗台,踩着墙,从靠近走廊一侧的窗户进去。我个子矮,腿又短,跳了几次都跳不上去。这时候我有点着急了,本来开会耽误了时间,这下回家更晚了,我妈肯定得骂死我。我们教室在一楼靠近大门处,隔着一条很窄的跑道就是篮球场,一伙人在打篮球,里面就有X。我挺想去找他帮忙的,但是一群人在,我又不太好意思。
没过一会儿X跑进教学楼来上厕所。经过我的时候我本来想叫住他,后来又没好开口。他本来都跑出去了,又折返回来,问我站在教室门口干嘛。我就把我的东西被锁在教室里的事情告诉他了。
哦。他看了看我,然后就跑走了。
我@$%^%&&*&(^#$%#
我当时就忍不住哭了。(对我就是个泪点超低,战斗力持久的爱哭鬼。)一边哭一边继续跳墙。
正在跳着,一只手拍了拍我。说 ,你让开,我来吧。
X噌的一下就撑起来,从窗户翻了下去。
我跟他们说不玩了……诶,你怎么那么傻回家都不带书包啊,哈哈哈哈。
当然不是啊,我是为了人民群众去开会好吗……我在心里小声逼逼,没有说出来(学生会这种高级货你们这种学渣说了也不会懂,狗头)
水杯你带不带啊?
语文书拿吗?
字典拿不拿?
数学同步装上吗?
……
除了课桌以外的每一样东西他都问了一遍,我还记得他把桌罩也给我塞到书包里了,还把我装着鼻涕纸的垃圾袋也拿出来扔了……
我在外边突然想起来什么,叫他顺手拿两根白粉笔。
我接过书包谢过他,让他先走。我拿起粉笔把我俩踩在墙上的脚印涂了。(第二天检查卫生墙不干净要被扣分的。这就是我一个共青团员的自白_(:з」∠)_)
诶,给我一根。X从我手里要过一根粉笔,跟我一起涂墙。涂完了,X沙雕一样在白墙上用白粉笔写下了“XXX(我的名字)做”。一边写一边还说,我给你“做好事,留个名”哈。(这件事发生在捐款风波后不久_(:з」∠)_)
看不出来吧。X得意的说
当然看得出来了……我无情的用手把他写得字给抹掉了。
冬天下雪,天气很冷。
我记得那天是班主任的课,她一进门就看见X换了座位。X本来应该坐在最后一排的暖气旁,但是他跟一个原本不挨着暖气的女生换了座位。班主任本来就不喜欢X(X是个学渣),大声吼道:X谁允许你换座位的,给我换回来!
X站起来,没有换,特别诚恳的跟班主任说:“老师她有点不舒服,我就跟她换了。”
换座位跟老师说了吗?!都随便换座位班里不乱套吗?!换回来!
我(坐在第一排)扭头看X,并没有要换回来的意思,急中生智(好像这两件事都在自夸啊_(:з」∠)_)举手站起来小声跟班主任汇报说,换坐女孩肚子不舒服,怕冷,想换一上午座位,已经跟我说过了,本来想跟您说,结果打铃上课了没来得及。
班主任虽然不再生气了,可是她也没有要X坐下。X就这样站了一节课。ε(┬┬﹏┬┬)3
说一件初中时发生的事吧。现在想起来还是委屈满满。
初中时我是副班长,有一次生病请了半天假。下午来上学,发现班里多了一个捐款箱,问了问同桌,说是给贫困山区捐款,最后还要评比看哪个班捐的最多。年少的我是很容易热血上涌的,先听闻给山区贫困儿童捐款,就已经爱心泛滥不已了,遑论身为班长的我对集体荣誉感的承担理所应当。我兜里的五块钱(那个时候大家零花钱也不多,捐个五块十块就算了不起了,毕竟学费才三十块啊。)是我第二天的饭钱,当时我家生意失败,要债的天天堵门,三四十块的学杂费我都要在我妈难看的脸色中艰难讨来。五块钱对我而言,简直就是天文数字。
但我还是捐了,趁课间大家都不注意的时候。毕竟做好事这种事对于我们这些腼腆的人来说还是越低调越好。钱入捐款箱的那一刻,我觉得自己仿佛发出万丈光芒,照亮了四海八荒,无数先贤明哲涌入我的脑海,嗯,这就是一个君子,一个班干部,一个共青团员和社会主义接班人应该有的觉悟吧。
下午班会,班主任进来把捐款箱给了财物委员让她统计一共捐款多少钱。并且大声的问,还有没有要捐款的同学?
我环顾四周,面有得意之色。
既然没有了,张x(正班长的名字)你把捐款人名单给我。
what ?!!
一万头草泥马在我心中呼啸而过。
子不是曾经曰过,做好事不留名吗!!为什么还有捐款人名单这个东东啊!
我心中隐隐觉得不妙。狠狠瞪了一眼正在挖鼻屎的同桌,他汪的你怎么没告诉我还要登记名字啊。同桌悠悠地说,你也没问啊。
(? ○ Д ○)?
子又曰过,身正不怕影子斜。我自问心无愧。
班主任念完名单上的名字,一脸义愤地吼道:没有捐款的站起来!
零零散散站起来三五个同学,都是平日里的所谓差生。
林汉你站起来! 班主任脸上阴云密布。
名单上没有你的名字,你为什么不站起来?
我捐款了,捐了五块钱。
我没有丝毫退让地大声说。从小到大我最恨别人冤枉我,我没有错,我不能退步!我心想。
那为什么名单上没有你的名字?
不是做好事不留名吗,我上午没来,也不知道要登记。
同桌已经在悄悄拽我的衣角了,算了,他小声告诉我。
你还是班长呢,当着全班人的面撒谎,你捐了?谁看见了?
没有人站起来为我作证。看来我真是低调┐(─__─)┌
眼泪已经在我眼中打圈了,可是我知道我不能哭。
不是有名单吗?上面不是统计了谁捐了多少钱吗?把名单上的钱和捐款箱的钱一对,不就知道我有没有说谎了吗? 我坚持道。
班主任已经怒了,本来全班也不过才捐了不到二百块钱,作为年级主任的她已经很丢份了,而沉浸在捍卫清白的情绪中的我丝毫没有意识到何为“分寸”。这两个字在我日后的人生中把我虐的体无完肤,痛彻心扉。
她把手中的书摔在我脸上,把我拽出去罚站。另外几个没捐款的同学也被一同罚站。
也许,对一个自认为是好学生的孩子而言,最可怕的惩罚就是让她接受和坏学生一样的惩罚。
自尊被践踏,忘我被抹杀,奉献被忽略。那一刻我觉得自己傻透了,悔透了,丢人透了。我甚至无法向我那个被贫穷压迫到焦虑易怒的母亲吐露自己半分的委屈,而之前幻想中自己的光辉形象也瞬间垮塌成汹涌的洪水从眼眶中奔流而下。
教室里,班主任对班干部不能发挥带头作用的痛心疾首的批判,恍如隔世。
捐款最多的同学在讲台前得意而谦虚的发言:
只要少吃两根可爱多,我们就能省出五块钱,我们衣食无忧,少吃一点零食没什么,但是五块钱,可能就是贫困儿童一天,甚至一周的饭钱……熟悉而陌生的掌声和表扬。
五块钱,是衣食无忧的孩子们的锦上添花。
同样捐了五块钱,对我而言是接下来一天的挨饿,是妈妈恨急交加的打骂,是我所能奉献的全部财富。而陪伴我的除了洗刷不掉的吝啬之名和几个一起罚站的坏学生之外,还有无人知晓的委屈。
我真傻,真的。
子不是还曰过,穷则独善其身吗。
兼济天下是富人的使命,你没有资格。
十四岁的那年我再也没有幻想过当一个正义的侠客。当个养活的起自己的普通人独善其身就好,我想。
然而故事的结尾并没有那么悲观。
比窦娥还冤的我一直哭了半个小时,站在我旁边的“坏学生”x对我说,我相信你捐了,你别哭了。
你……呜呜呜,真的呜呜呜,相信吗?
对啊,不过捐五块有点傻,是不是挺后悔啊。
呜呜,后悔,捐一块就好了呜呜呜呜呜π_π
都这样了还捐一块啊,不愧是好学生啊,境界真高。我反正挺后悔捐了十块钱的。
我暂停了呜吼,惊讶地看着他。
我捐了十块钱。他懒懒地靠在墙上,看着我。本来是想放学去网吧的,但是我没零钱捐,从捐款箱找零挺丢人的。
你为什么不说啊?我问他。
懒得说,反正经常罚站,其实罚站挺好的,不得痔疮。
他还告诉我,马上要到课间了,要是觉得罚站很丢面子可以假装去上厕所,然后课间结束再回来。
我很感谢他。
十四岁那年我并没有因为那场当时看来毁天灭地的冤枉而改变自己做君子做大侠做社会主义接班人的理想。还明白了所谓的好学生坏学生,不过就是被外界强加的一种偏见。而从小就被偏见思维束缚可是大大不妙。
也许在x的世界里,他是一个大隐于市的剑客,漫不经心,云淡风轻,深藏功与名。
我气爆炸了要开口骂人前还要在心里想一下怎么说能不让人生气,骂之前口气还软3分,然后再骂出来,想想我怎么这么委屈自己?
被我爸打流产后,我妈变了。
爸爸动手,我妈亲手给他递菜刀。
「来来来,朝这儿砍!杀了我,你那些侄子都别想考公!」
奶奶嫌我是女孩儿,我妈坐在门口骂街。
「生个闺女,没活路啊!一口白米饭都不让吃啊。」
爸爸和奶奶被村支书叫过去严肃教育。
我妈却哼着小曲,笑嘻嘻对我说:
「小草,与其委屈自己,不如逼疯别人!」
1
我啃着手里的玉米面窝窝头,看着堂哥手里的鸡腿流口水。
鸡腿肉掉在桌子上一块,我立马伸手抢过来塞进嘴里。
我奶奶的筷子狠狠抽在我手背上,骂道:「讨吃鬼!」
就那么指甲盖大小的鸡腿肉,太香了,香得我觉得窝窝头都不噎嗓子了。
我二婶儿看见我嘴馋的模样,骂了句:「真是没教养!桌上的东西都捡着吃。」
我二婶儿啊,在县里上过班,讲话总是让人听不懂。
教养是啥,我也听不懂。
反正看她表情,不是啥好词儿。
我没吭声,盯着堂哥手里的鸡腿,心里念叨着他再掉一块。
在饭桌上,只有堂哥能吃肉,吃白米饭。
而我只能吃窝窝头,配上很咸的白菜帮子。
吃完饭,二婶儿抱着堂哥回屋睡觉了。
我奶奶瞪着我说:「去洗碗,再摔了碗,明天你就吃猪食。」
我低着头没说话,收拾着碗筷。
出了门,我把藏在兜里的一个白面馒头拿出来。
馒头是真香啊,我咽了咽口水,忍着不吃。
我又从锅里舀了一碗稠粥,偷了一个鸡蛋。
端着饭,我去堂屋找我妈。
前些天,我爸喝醉酒打了我妈一顿。
没想到我妈那个时候竟然怀了身子,流了好多血。
她躺在床上,烧了好几天了。
昨天我去找她,怎么叫都叫不醒她。
进了堂屋,我看见我妈坐在炕头,表情呆呆的。
走近了,我听见她念叨着:「卧槽!我这是猝死后穿越了?老天爷啊,我这穿的人也太惨了,这记忆里,就没有一点好事儿啊。」
「妈?你咋了?」我吓了一跳,赶紧走过去。
我妈看着我,忽然抬手摸着我,不停地流泪。
她一把抱住我,轻轻说了句:「姐,你安心走,我会照顾好小草的。」
一开始我妈抱我抱得很紧,她说完这句话,身子忽然就松软了。
我怕她是病得厉害,中了邪,赶紧给她白面馒头。
「妈,你快吃,吃了有劲儿,病就好了。」
我妈接过馒头吃了一口,我肚子不争气地响了。
我赶紧说:「妈,你吃,我要去捉泥鳅喂鸡了。」
鸡吃了泥鳅以后下的蛋又大又圆,一天不喂就不行。
我妈揪住我,她仔细看了看我,莫名其妙地就哭出来了。
「好好一个小姑娘,都快瘦成猴了!」
她下了土炕,拉着我去了厨房。
厨房的碗柜里,还有半只鸡,那是我奶奶留给我爸的。
我妈拿出鸡,又从米缸里挖了米焖饭,还炒了四个鸡蛋给我,放足了油。
我妈骂骂咧咧的:「吃他娘的!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架!」
厨房里,冒着香气,我肚子叫唤得越来越厉害了。
可是我害怕。
「妈,妈!」我往窗外看了一眼,声音都在发抖,「咱们要是偷吃了鸡,爸爸会打死咱们的。」
我妈没说话,塞给我筷子,让我吃。
我太馋了,也太饿了,没忍住,跟我妈一起吃起来。
真香啊,我原来也能吃上鸡腿啊。
油汪汪的鸡腿肉,狠狠咬一口,满嘴都是油。
鸡蛋搅拌上大米饭,再淋上一勺鸡汤。
香!太香了!
「好呀!我说烟囱咋冒烟呢!原来是你这个丧门星在偷吃!」
我奶奶站在厨房门口,扯着嗓子吼道:「老大!你媳妇带着这个讨吃鬼,在偷吃呢。我看你就是打她打得轻了,才让她胆子这么大。」
2
我爸出现了,他看了一眼饭桌,沉着脸抄起了鸡毛掸子,咬牙切齿地说道:「好呀你个懒婆娘!居然敢偷鸡吃,今天不打死你,明天你就敢偷男人了。」
我怕得腿都在抖,挡着我妈,哭求道:「爸,是我要吃的,别打我妈,她经不起打了!」
我原以为我妈会吓得下跪,哀求我爸。
可是我没想到的事情发生了。
我妈抄起菜刀塞到我爸手里。
她站在院子里扯着脖子吼道:「王贵,你别用鸡毛掸子啊!用菜刀,给我个痛快!砍!就朝着脖子砍!杀了我,你那些个好侄子、好外甥,都别想考公了!」
考公,这两个字,我听懂了!
我们这儿的人,一旦考上那个公,就能当官,能光宗耀祖。
东村一个远方表哥,就是考了这个公,他爹妈走路都抬着头,说话都硬气三分。
「反了你了!」我爸手里的菜刀扬了起来。
他还没下手呢,我妈把厨房门口的鸡血,往身上一泼。
她躺在家门口,又哭又闹:「杀人了!杀人了!王贵杀人了!」
刚吃完午饭,大家都在家门口闲聊,一听我妈喊杀人,都聚集过来。
我爸正好举着菜刀冲了出来,所有人都轰的一声炸开了。
没一会儿,全村都知道我爸要杀人,砍了我妈一身血。
这事儿闹大了!
村支书都来了!
「关起门打媳妇,谁也管不了你。但是动刀子杀人,这就是违法了!」村支书气道,「王贵,咱们村要是出个杀人犯,家家户户抬不起头!」
村支书这话讲得没错,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一旦村里出了杀人犯,别人喊我们都是:「奥,你是杀人犯村里的!」
我妈躺在地上,疼得直哼哼。
我姑姑也赶来了,急急忙忙地说道:「哥,你这是要害死咱们一家子啊。」
村支书黑了脸说道:「淑萍,你要是管不住你哥,惹下这大事儿,咱就离婚。刚刚县里都给我打电话了,问咱们村杀人是咋回事儿。咱们儿子可是在城里念书,坏了他的名声,毁了我这个位置,我跟你们王家人没完!」
我爸平时就知道动拳头,也没啥脑子辩驳。
他急得直嚷嚷:「没有啊,我可没有杀她。」
我奶奶也急了:「那刀子,是这个疯婆娘自己塞到王贵手里的。」
我妈哼哼的声音越来越大了:「是呀,我疯了,要自己男人砍死自己,这传出去谁信呀。反正我也不想活了,我要去县里告,去市里告,去北京告!就说男人动刀子,支书包庇大舅子,不给我主持公道。」
村支书跟我姑姑,狠狠地骂了我爸一顿,让我爸安抚好我。
我姑姑说:「让嫂子养好身体!过阵子村里锣鼓大会,让她到县里亮亮相,也破了谣言。否则的话,咱们谁都不好交代。」
经过我妈这一闹!我爸爸跟我奶,都不敢动手了!
我们吃了半只鸡,四个鸡蛋,三碗白米饭,居然没挨打!
这日子,我可是想都不敢想。
晚上,我妈烧了好多热水,给我洗澡。
这在平时,根本不可能,敢用柴火,我奶第一个打死我俩。
「给泥猴子洗洗澡。」我妈给我搓着泥,看到我身上以前被我爸打的疤,抿了抿嘴。
我觉得像做梦一样,飘飘忽忽地说道:「妈,这日子咋这么好呢。能吃肉,还不用挨打。」
我妈不知道为啥,又哭了。
她一抹眼泪,志气满满地说道:「这算啥!妈要带你过好日子,往后谁也不敢打咱们。咱天天吃肉,吃白米饭。不光吃得好,妈还要送你去上学。」
我听了,觉得我妈说得太玄乎了。
我问她:「妈,你今天咋想的啊,万一我爸真砍你可咋办啊。」
我们洗干净了,躺进被窝里。
我妈一边摇扇子,一边跟我说:「这就叫策略。」
小小的堂屋里,燥热得很。
我妈摇着扇子,带来一丝清凉。
她跟我讲什么是以退为进,什么叫狐假虎威。
我妈说着说着,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她睡梦中嘟囔一句:「唉,我这是二十五岁,无痛当妈啊。好闺女,妈一定好好养你。」
我看着她睡着的模样,却有些害怕了。
我妈,连个小学都没有读过,咋懂这么多道理呢。
这里面的魂儿,到底还是不是我妈?
3
我妈从前大字不识得几个,可现在却能说出好多大道理。
我怀疑那里面的魂儿不是我妈,但是我也不敢漏了馅儿,得再观察观察。
我这个妈,是真虎啊。
她插上门,搂着我睡到晌午,任凭我奶骂街也不动弹一下。
恰巧我爸接了个活儿,去邻村帮人盖房子了,不然又得打她。
上午我二叔从县里回来了,二叔在县里有个正经营生,是给家具城做工的。
他每个月回来几次,都带着肉。
我奶最喜欢二叔,总是夸他长得好,有出息。
二叔回来,我奶就催着我妈做饭。
我妈嘀咕一句:「就是挑软柿子捏。」
我听了,默默地帮她烧火。
在这个家,我二婶儿是不下厨房的,她每天就是看看书,带着我堂哥到处转转。
二婶儿原来是县里的人,可惜她爹死得早,她妈重病一场也没了。
我二叔命好,娶了二婶儿这个县里人。
我私心觉得,我二婶儿是瞧不上这个家的。
当然,我也不懂她凭啥看不起我们家。
毕竟她自己一穷二白的,要钱没钱,干活儿都不利索,连个鸡都不会喂。
我妈嘴上骂我奶,但是干活儿还是很利索。
看她干活的那个架势,我又开始疑心,难不成她还是我妈?
只是鬼门关走了一遭,变聪明了?
她烧好了一桌子饭菜,我帮她端到了堂屋去。
「小草,快过来吃。」我妈给我盛了满满的白米饭,塞给我筷子。
我奶一看,当场就给了我妈一个耳光,骂道:「哪有你这么糟践粮食的,不是还有粗面窝窝头,干啥吃白米饭。」
她说着,抢了我的碗,塞给了我堂哥。
二叔跟二婶儿,低头吃饭,没说话。
堂哥拿了一个猪蹄,美滋滋地啃着,还朝我做鬼脸。
我早就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怕我妈再挨打,扯了扯她的衣袖。
没想到我妈眉毛一横,笑了:「啥意思啊,小草吃米饭,就是浪费粮食?」
我奶理直气壮地说道:「咋的!你还跟我摆脸色啊,生了个女娃娃,天生的讨吃鬼,赔钱货!我告诉你,能让你上桌吃饭,就是我们老王家对你的恩德了。」
「恩德?」我妈抓了桌上另外一个大肘子,往我怀里一塞。
我傻了!
其他人都傻了!
我妈站起来,猛地掀了桌子,哗啦啦的,饭菜全都砸在了地上。
「既然不让我们吃米饭,那你们都别吃!」我妈抓住我的胳膊,麻溜地就往外跑。
我奶反应过来了,去厨房拿上擀面杖,就追着我妈打。
「快吃快吃。」我妈拉着我一路狂奔,路上催着我啃肘子。
村里的人,跟看猴儿似的看我们。
我一边跑,一边啃。
这是我长这么大,第一次吃猪肘子!
我妈煮的肘子,放了糖,吃着有淡淡的甜味儿。
我不知道为啥,吃着吃着就眼泪就流出来了。
这两天,我竟然吃了两次肉。
「你这是口水从眼睛里流出来了?」我妈笑话我,给我擦了擦嘴。
我呜呜地哭:「妈,我奶经常说,吃得越多,死得越快。我吃这么好的肉,是不是快死了啊。」
「听她放屁,她一顿吃两碗饭,咋没阎王收她呢。」我妈骂了一句。
转眼间,我们就跑到了我姑姑家。
4
我妈拽着我在泥塘里滚了一圈儿,往地上一坐,开始嚎啕大哭。
我姑姑听见动静出来,她一出门,就看见我奶举着擀面杖冲过来,要打我妈。
「小姑子!这日子没法儿过了啊!」我妈扑过去,抱住我姑姑的腿,「生个闺女,没活路啊!咱们整天骂小草是个赔钱货!是个讨吃鬼!一口白米饭都不让吃啊。」
「咱们女人啊,真是命贱!」
「小姑子啊!你说妈也生了你这么个赔钱货,你是不是也不能吃白米饭啊。」
我妈哭着,又对我说:「小草,快去你姑厨房瞅瞅,看她是不是天天吃糠野菜,啃黄面窝窝头。」
满村的人都在围观,大家看好戏一样。
「让你胡说八道!我打死你这个丧门星!」我奶奶气得要打我妈。
我脑子一转,扑通一下子倒在了地上,也大哭着:「妈!我要死了!都怪我,不该偷吃荤腥。可是我太饿了,我梦里都在啃树皮啊。」
没想到我哭得太用力,哇地一声吐出来,有肘子还有我啃的半个窝窝头。
我姑姑推搡着我妈:「有啥事儿!进屋说!」
「围这么多人,干啥呢!」村支书的声音传过来。
大家立马让出来一条路。
我瞄到村支书带着一个男人一个女人,走了过来。
「没法活儿了啊,我的小草啊。」我妈过来抱住我,哭得歇斯底里:「妈带你去城里要饭,也比待在这个家强啊。都说妇女能顶半边天,可是伟人的话被你奶奶当成了屁,你奶奶虐待咱俩啊。你爸才把我打得流产,你奶又不让咱们吃饭,这日子,咋过下去嘛!」
「小赵,这就是你说的误会?」那个男人黑了脸说道,「你们村杀人的事情,你跟我说是谣言。县里派我下来走访调研,没想到你们村还有这种虐待妇女儿童的事情。还申请模范村?我看你,想都别想了。」
村支书连忙说:「误会,刘科长,真的是误会。」
「这位妹子。」另外一个大婶儿过来把我妈扶起来,严肃地说道,「你有啥委屈,都跟我讲。我是县里的妇女主任,有任何问题,都会帮你解决的。」
「青天大老爷啊!真的是大老爷来了!」我妈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激动地说道,「咋还有这种大好事儿呢!我要写信感谢你们替我们娘俩做主啊,往县里写,往市里写。不是还有啥子记者,我要去城里找他们。告诉大家,我们县里的官儿,是真做主啊。」
我妈这么一说,我看到,那个大叔跟大婶儿对视了一眼。
那个男人的表情更柔和了,过来主动把我抱了起来。
「叔叔,你真的是电视里演的青天大老爷吗。」我怯生生地说道,「你来了,我跟我妈是不是能吃白米饭,能不挨打了。」
站在边上的妇女主任哭了出来,她还特意换了个方向哭,一边哭一边对我说:「孩子,你放心。我们这次来啊,就是解决问题的。」
「咋!当官的也不能管我们家务事啊!」我奶奶还不服气,嚷嚷着,「谁家婆婆不打骂媳妇两句了,她生不出男娃娃,还有理了?」
我姑姑立马把她扯住,不让她再说了。
他们带我们去了村委,说了一大堆话。
临走前,我妈再三说,她会给县里写信,感谢刘科长跟妇女主任。
这两个人走的时候,表情挺好。
等他们一走,我当村支书的姑父,狠狠把茶杯砸在了我奶奶脚下。
他瞪着我姑姑说道:「咱俩也别过了,你回你们老王家吧!」
我妈叹了口气说道:「她姑父,你啊,也别着急上火。毕竟这事儿,小姑子没做错啥。」
我奶奶恨恨地说道:「都是你这个搅屎棍!还有脸说!」
「你这是啥意思?」村支书姑父,好像听出点啥,看向我妈。
我妈抱着我,咧嘴笑:「我刚刚可是看见了,那两个人啊,是带了记者下来的。她姑父,我闹大了,这事儿才有人关注啊。在村里做事儿,最怕的就是没人知道,你说是不?」
我姑姑黑了脸说道:「你是嘴里喷粪,这是啥好事儿。」
「对啊,就是好事儿!」我妈一拍我的大腿,「坏事儿变好事儿,政绩这不就来了?」
我大腿被她拍得生疼,脑瓜子嗡嗡的。
这肯定不是我妈,我妈胆儿小,从不敢在我姑父面前说这么多话。
5
我这个假妈,也不知道私下里跟我姑父讲了啥,把他哄得团团转。
「她姑父,你放心,一个月后,县里的表彰信肯定会下来。」我妈信誓旦旦地说。
我姑父撂下话说:「淑萍,往后你妈跟你哥再敢动手打人,不给她饭吃,那咱俩的日子也别过了。你收拾铺盖回娘家,咱儿子也不认你!」
这可是重话啊!吓得我奶奶跟我姑姑脸都白了,哪个还敢不答应。
回家的路上,我妈想拉我的手,我躲开了。
她看了我一眼,也没说啥。
回家以后,我妈找我二婶,拿了笔跟纸。
我二婶不情不愿的,我妈直接上手抢了。
我这个妈,咋能这么牛呢。
不给饭吃,就掀翻桌子。
不给笔、纸,就直接抢。
我听见我妈嘀嘀咕咕:「与其委屈自己,不如逼疯别人。」
我听了,觉得颇有些道理。像村里的疯婆子,人人都嫌,人人都怕,过得倒是舒坦。
我奶骂她:「小学刚毕业,大字不识几个,还学人家写信。真是猪鼻子插葱,装相!」
我奶奶这个大嘴巴,满世界说我妈装相,学文化人写信。
村里人还来看热闹,阴阳怪气地笑话我妈,说她肚子里没墨,尽作怪。
我妈反驳说:「我这是要给市里的报纸投稿的!什么写信,不懂别瞎说。」
她这么一说,连我那个话少的二婶都开口了。
二婶拉拢着脸说道:「大嫂,你就这样的,别侮辱了文学!」
哎哟,听听,文学这俩字,多高尚呢。
仿佛说出这两个字,我家的鸡屎都变香了。
这么多年,我二婶就是靠着文学俩字,在我家当菩萨呢!
她高中毕业,天天做着文学梦,我二叔每次回来,都把她写的信拿去投稿。
可来来回回这么多年,也没见她发表过一篇。
村里本来见我二婶是高中毕业,想请她到村小学教书。
结果我二婶去了两天就不去了,嫌村小学的学生蠢笨,掉价。
我呸,还掉价,她啥价啊!
「我这样的咋了?」我妈扬了扬手里的稿纸,往地上呸了一声,「没有我这样的,你这清高的高中生,能每天一睁眼就能吃上饭?你那些脏衣服,是谁给你洗的?地里的活儿,又是谁给你干的!」
我妈越说越气,嗓门都拔高了:「我告诉你,从今往后谁家的活儿谁自己干!我们各家都有三亩地,别指望我去给你种。从今往后,我做饭你就得洗碗。否则的话,你给老娘喝西北风去!」
我奶急道:「你别蹬鼻子上脸啊,少说两句。我听女婿的,不打骂你,可是该干的活儿,你一样不能少!眼看着就要秋收了,你别想偷懒。咱家那六亩地,可指望你了。」
这一次,我妈没有说那么多话。
她掷地有声地问了三个字:「凭什么!」
是啊!凭什么!
这三个字,像是一道惊雷一样,在我脑子里炸开。
我妈说得我二婶脸都白了!
可我却听着痛快!
我二婶嫁进来这八年,就因为二叔在县里干活,就因为她生了个男娃,在家啥也不用干。
还有我奶,听说她从前也是干活的一把好手,可现在全指望我妈!
播种的时候,六亩地啊,我妈一个人从早忙到晚。
她在地里忙一天,回家以后连口饭都没有。
我奶打麻将不见人影,我二婶关起门来自己吃。
至于我那个爸,活着跟死了没甚差别。
地里的活儿是一点不干,仗着自己的泥瓦匠手艺,混点烟钱酒钱。
他觉得自己了不起哩,觉得自己挣了不少钱,可他啥时候拿回来一分钱!
家里能攒下点钱,都是我妈种地养鸡的血汗换来的!
我妈性子软,不会讲话。种地、洗衣服、做饭,样样都是她干。
她干这么多活儿,没有落下一句好话,反而动辄被我奶跟我爸爸打骂。
以前就因为她劝我爸洗洗脚再睡,被我爸打得鼻青脸肿,还说什么:「死女人!还敢嫌弃老子了,你是啥城里大小姐啊,还洗脚!老子要不要再洗个澡啊!」
他没钱了,还问我妈要,口口声声说:「老子挣钱养家糊口,跟你要几个花花怎么了!」
我妈受了那么多罪。
今天,终于有人替她问了一句。
凭什么!
6
我听了,不知不觉地不觉地流泪。
我蹲在墙角处,默默地擦着眼泪。
我奶被我妈问住了,急道:「什么凭什么!谁家儿媳妇都是这么过来的!我年轻的时候,不也是受罪受过来的。」
我妈走过来,摸了摸我的头,对我奶奶说:「谁都是这样过的,但我偏不能这么过。因为我这条命,是别人换来的。我如果继续这么窝囊地过下地过下去,对不起那条命。」
我听了,猛地抬头看向她。
她这是啥意思!她这是承认,我妈的壳子里换了个人?!
我妈拉着我,去把手里写的东西交给了我姑父,让他寄出去。
我姑父一看,脸上就笑了:「你这篇稿子写得有觉悟啊!」
我妈在稿子里,夸政策好、县里的关怀到位、村里的干部做实事,才让广大妇女脱离苦难。
我们没有回家,住在田埂上,望着已经黄了的玉米。
眼前的六亩地,是我妈一垄一垄尽心伺候的。
我妈曾说:「小草啊,等收了玉米,卖了钱,妈就送你去上学。妈没文化,吃苦受罪。你将来一定要读书,考上大学,不能过妈这样的日子。」
那个时候,我觉得考大学很遥远,问了她一句:「那我要是考不上大学咋办啊?」
村里,只要读书,就奔着考大学。
可是能考上的,没几个。
如果读书就要考大学,我是害怕的。
我害怕,辜负了我妈种的地。
我妈想了想说:「考不上也没啥,将来做你想做的事儿,过你想过的日子就行。」
我听了觉得舒心点,问她:「妈,那你有啥想做的事儿吗?」
「我想做的事儿,就是你能过上想过的日子。」我妈说这话的时候,底气不足,「唉,妈没文化,说不出啥好听的话。小草,你别嫌弃妈。」
我想起春天的时候,我跟我妈也是坐在这里聊天。
我想她了。
我呆呆地流着泪,心口疼。
这个假妈,能说会道,能让我俩吃饱饭,不挨打。
我原先那个妈,胆小怕事,紧张起来说话都结巴。
可她为了我,也是敢豁出去的。
她为啥被打得流产了呢,是因为想送我去念书啊。
我眼看着就快九岁了,可是始终没能去念书。
我经常偷偷坐在我二婶屋下面,听二婶教我堂哥背诗、写作业。
我妈默不作声地把我带回屋子里,偷偷塞给我一颗糖。
我也埋怨过:「为啥你不是二婶呢,为啥我不是男孩儿呢。」
我妈说不出好听的话,只会跟我说:「小草,妈没本事。」
是啊,她是没本事。除了洗衣服做饭种地,啥也不会干。
我以前特别想换个妈,可现在真的换了,我又想她。
再没本事,她也是我妈,是处处为我着想,怀胎十月生下我的妈啊!
我哭够了,我身边的人搂住了我。
她说:「小草,让你吃饱穿暖、读书写字、念大学过好日子。这是她心里的执念,我能感觉得到。也许这也是为什么,我会来到这里的原因。」
我吸了吸鼻子,只说了一句:「我妈不能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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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学三年级的时候,语文老师留了一个作业:回家跟爸爸妈妈学做一道菜,然后写篇作文。
我回家之后跟我妈讲,我妈说好啊我教你做个鸡蛋羹吧,我认认真真地跟她学完,又独立做了一次。
这是我学会做的第一道菜,放的盐有点多。
那天晚饭,我爸特高兴,一边用勺子大口吃着我做的蛋羹一边说:“闺女呀,下回少放些盐啊。”
然后我写了篇作文。
那个时候我的每篇作文都是会被当做范文,老师念给全班听的,但是那天没有。语文老师念了一些炖鱼,烧排骨,做红烧肉的,其中一篇炖鱼的我记得在一本作文范文书上读到过差不多完全一样的。
我没在意,觉得比起这些我的鸡蛋羹确实不太精彩。
但是最后,语文老师说了一句:“这次大家写得都很不错,但是某位同学,竟然学做的菜是鸡蛋羹。”
全班同学顿时哄然大笑,其中夹杂着几句怪腔怪调地:“谁呀?居然做鸡-蛋-羹-”。
嘲笑、讥讽像潮水一样淹没掉我。
我觉得自己好像站在了讲台中间,老师领着所有同学围着我,一边指着我大笑,一边说:“看啊这个傻逼只会做蛋羹。”
我是真心实意去学,去做,然后写出来的。虽然不够华丽好看。也不至于比不上假模假样抄来的辣鸡,更不至于被拎出来当着所有人的面遭人嘲讽。
后来我再也没做过鸡蛋羹,我爸说闺女再给爸爸做一次鸡蛋羹吃呗。我说不要。
我没跟他们讲为什么,实在太难过了,难过到不想说,可能一开口要说就会哭出来。
我慢慢会熬皮蛋瘦肉粥,会烙葱花饼,会烧茄子,会做糖醋排骨。
就是没有再做过鸡蛋羹。
再后来,我想,三年级的时候,我十岁。十岁的孩子,也就比灶台刚刚高点,我的那些同学,有几个当时真的学会炖鱼,烧排骨,做红烧肉了?
甚至现在真的会做这些菜的能有几个?
然后更加委屈。
妹妹报考大学,我给提供建议,提了自己的母校。
老爸神色淡然的说,你妹妹高中最差的学生才考你们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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