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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识库 -> 旅游天地 -> 三个年轻人造船从武汉沿长江顺流而下到达上海,没赚到钱、也没划进黄浦江,为什么这样的经历依然打动人? -> 正文阅读

[旅游天地]三个年轻人造船从武汉沿长江顺流而下到达上海,没赚到钱、也没划进黄浦江,为什么这样的经历依然打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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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趟旅程就这么结束了,钱基本花完了,没欠债,也没剩下。船后来被拉到上海一个朋友的野岛工作室那里,几个人商量,「准备把船在上海卖掉」。三个人也将各自开始…
三个年轻人——龚豪、子杰和园子园,造了一艘船,从武汉出发,经过近两个月的水上航行,到达上海。他们觉得,自己像是一封从武汉寄往上海的信。
顺流而下
木质船桨插入水面,又在臂力的作用下往后抬升出水面时,会发出「哗——哗——」的声音,在广阔的水面上,这声音给人一种安静的感觉。
这也是龚豪、子杰和园子园三人在独木舟顺流下长江的旅途里,最常听到的声音。
9月20日这一天下午两点,武汉刚刚从一场秋雨中迎来晴天,风力二级,江面波涛不大,「穿山甲」号正式下水。这是一艘木船,从武汉出发,顺流而下,直到1200多公里外的上海——长江的尽头。三个年轻人将下水的地点选在长江南岸的武汉青山江滩公园。十多个朋友赶来为他们送行。
这次出行,他们一共提了十几个包,装着各种物资,还带着一个铝合金船体框架,和两个长约4米的浮筒。之所以做这么多准备,一个原因是不久前,一个来自重庆的男人在长江上划船时遭遇了漩涡,船差点被吸了进去。经过铝合金框架的加固,他们有信心「穿山甲号」可以扛住长江上的暗流和漩涡。
从旅行前准备的物资中,多少可以看出他们对这段旅程的态度和认知。物资里有一些是必要且意料之中的,比如帐篷、睡袋、户外电源、防潮垫、露营灯、保温毯等等,但也有一些多少令人有些意外,比如他们买了五十斤红薯和土豆,装了整整一麻袋,「我们准备煮土豆充饥。」龚豪说。为了煮土豆,他们还带了16罐卡式气罐,一个折叠卡式炉,一把菜刀。他们也考虑到了饮用水的问题,解决办法之一,是喝江水——龚豪反复说,他是认真的,并且花40块钱买了两个过滤水泵,因为他查过资料,「长江已经多年保持了二类水标准」。为了应对生病,他们也准备了一些药品,比如为拉肚子准备的一瓶土霉素(兽用)。
不论如何,三人都准备出发了。又花了两个小时,下午4点,在朋友们的帮助下,「穿山甲号」终于装上了所有行李,被推上了一个布满了水葫芦的微型码头。在这期间,长江露出了它危险的一面,大约3点,江水骤然浪起,直接拍打到了岸边四五米的地方,差点把船头的户外电源打湿。几个人争先恐后地跳着往岸边奔逃,也给围观的人群带来一丝紧张的气氛。


「穿山甲号」出发时
上世纪80年代,「漂流长江」是轰动中国的大事件,多位探险家从长江源头出发,在跌宕而充满危险的长江上游漂流。有人因此丧生。相比上游的高落差,这三人选择的从武汉到上海的旅程要平缓得多,从武汉长江大桥附近开始,江面已经相当宽阔,能达到一公里以上,再往下,经过芜湖,江面宽度更是会超过2公里。所以子杰说,他们此行并不是冒险,「我们更像是一封武汉从水路寄往上海的信。」
下午4点5分,「穿山甲号」正式下水。接下来的日子,龚豪、子杰和园子园三人要依靠彼此。他们都穿着救生衣,救生衣背后,印着6个黑色字:「人类不行你行」。


救生衣上印着「人类不行你行」
一个在长江游泳的大爷钻出水面,看着他们连连摇头:「这船连舵都没有,一个浪就不行了。」
此时的长江,呈现出一种半透明的青黄色,不远处,就是横跨两岸的天兴洲大桥。岸上的朋友们努力挥手,喊着「上海见」。其实,包括他们的父母在内,没有太多人觉得他们真的能做到,在造船的过程中,他们经历了资金的接续以及突发状况带来的不确定。但现在,江风吹过,「穿山甲号」顺流而下,缓缓离开岸边,直到慢慢在江面上成为一个黑点,龚豪短暂开了个直播,他一边划船,一边隔着屏幕对朋友们说:「天地之间非常平静,只有一条线。」
背景里,正是「哗——哗——」的声音。


江水中的穿山甲号
造船
一个生活随性、「目的感并不那么坚定」的乐天派,一个希望传达「开始行动」的重要性的中年人,以及一个正在探索未来方向的留学生。就是这样之前从没接触过造船的三个人——龚豪、子杰和园子园,聚在武汉东湖南侧邮科院小区的一处破旧院子里,打算造一艘船。
2025年的夏天,15平米的小院成了他们的工厂。院子里,原本摆着几个当凳子坐的树桩子、朋友送的雕塑、空闲时画的油画……三个人穿着拖鞋、短裤、有破洞的T恤衫,郑重其事地谈论要造一艘木船,顺流而下,划到1200公里外的上海。
计划中,这将是一段长约一个半月的水上旅程。此前,他们最多就是在东湖里划过船、游过泳,至于长江,对他们来说,只是一条「风浪会比东湖里大一些」的河流。他们不知道自己后面还会面对血吸虫、漩涡、暗礁、湍流、暴晒、泡水甚至长江上的「百慕大」……在做某件事之前,如果预知了太多困难,可能会失去出发的勇气。而现在,不知道这些的他们是幸福的。
这个疯狂的故事是从哪儿开始的?答案与龚豪有关。4年前,龚豪借了一艘船想顺长江去下游,结果事情还没开始,船先玩坏了。龚豪形容自己,有着「不坚定的目的感,和拖沓享乐、不稳定的生活」,在这个过程中,他也围绕这条船,和朋友们陆续组织了一些活动。只不过,木船绝大部分的时间里,都在院子里承受风吹日晒,以至于今年4月,当船的原主人张腾中找到龚豪打算要回船时,发现船肚子已经烂了个洞。
一艘船4万块,张腾中知道龚豪的经济状况,他开玩笑说「4万块,把他卖血都卖不出来」。但龚豪点子多,想出一个办法:造一艘新船来赔。他找来了子杰和园子园,问他们愿不愿意一起干。他说服张腾中来当他们的造船老师。至于那艘修好的旧船用来做什么,一个念头自然而然地浮现了:去上海。
就这样,三个人决定一起造船。几个人都结束了手头上的事,留足了几个月的时间——好在他们也都没有特别固定的工作——开始向着目标前进。
造船在一种活跃且抱怨的氛围中开始。张腾中觉得造船是一件需要高度认真和严谨的事情,可当他来到院子,发现龚豪几个人连工具都没准备齐全;而龚豪是个随性的乐天派,他觉得凡事总有办法,造船也一样。几个人面临的最大挑战,就是想办法让造出的船不漏水。曾经人们将大树挖空造成舟,但现在,更便捷、成本也更低的方式,是用大量木条来拼合成一条船。而拼合的关键,就在于木条与木条之间的无缝衔接。
造一艘4米以上的船,需要120根同样长度的拥有榫卯结构的木条。但买来的木条不够长,他们就要想办法把两根木条拼在一起,变成一根长约4.2米、宽约5厘米的木条——在开始造船的15天里,他们三人一直在重复做这一件事,直到攒够120根。


正在修复的旧船
当起初的兴奋过去,当造船逐渐成为一项重复、劳累的工作后,不断有新的问题袭向三人。他们发现,这件事远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甚至并不有趣。
龚豪、子杰和园子园,三人性格迥异,年龄跨度也很大。子杰最年长,今年40岁,广西人,长期在武汉漂着,作为艺术家,参与了不少艺术项目。至今他都对这个世界怀有强烈的好奇心。他做过的事情很杂——既做装置艺术,又搞城市研究,还做过编织,甚至盖过一座龙王庙。他琢磨的议题常常关于城市与自由,并且有一种能够通过行为寻找到意义的特殊能力。比如,2017年他的代表作《番薯游记种植计划》,是找来一堆番薯,放在艺术展上让人们在城市里去种,用以在拥挤的城市中找到一些空隙来容纳生机。如今,他又对造船产生了浓厚兴趣。在三个人中,他常常是最稳重的那一个,会仔细考虑细节,尽量让方案落地。尤其他希望能实现自己心中也早就有的那个愿望,它也与船有关,因此才能在后面与伙伴们一拍即合。
年龄居中的是龚豪,33岁,湖北监利人,也在武汉漂着。他毕业于湖北美术学院,上学期间,他看着身边的同学要么当了绘画老师,要么去了培训机构,觉得「不想找工作了」,他更愿意搞艺术,一直画画,「不过至今还没有人发现我的才华」。2017年,他在东湖边的老小区租了一间带院的房子,起名叫「穿山甲艺术空间」,因为「穿山甲跟恐龙一个时代的,能够抵抗岁月的流逝」。
和穿山甲这个隐喻一样,他在生活里也有许多山需要穿过,比如房租。尽管他的口头禅是「don't worry」,但实际上他应该worry的事不少,他的房租每个月800元,按月来付,但有时候还是付不起,只能先欠着,最长的一次欠了3个月,房东知道他搞艺术,也没有催他。这些年,他为了组织艺术活动,也经历过手头拮据的时候,「有段时间我很为此焦虑,但现在我也习惯了。」对于许多令人焦虑的事情,他都有一种豁达的乐观。相比等待,他更愿意付出行动,就像造船和长江漂流,「很多事情如果你只是等待,可能慢慢地就经过时间打磨,这个事情就不了了之了,就什么都没有,什么也不会发生。」
但要说到行动,最快的要属26岁的园子园,龚豪对他的评价是:「我是一个有行动力的人,但园子园要比我快太多了。」园子园地质大学毕业,出过国,喜欢游泳,在做船期间经常和子杰一起去夜游东湖,也喜欢潜水,在东湖水底摸到一个泳镜送给龚豪。他喜欢浅绿色,指甲会涂上浅绿色的指甲油,留一个小辫子,辫梢上系着一个浅绿色发珠。他平时话不多,但真发起脾气来也很猛烈,这时候,龚豪也不甘示弱,会对他说:「又抽疯了是吧?」
不管怎样,造船把他们连接了起来。对水和船,他们有共同的亲近,龚豪的家乡湖北监利水网密布,不远处就是洞庭湖,家里也曾有一条水泥船,靠它养家糊口。园子园在芜湖边长大,水性极好,和龚豪成为朋友就是因为常约在东湖跳水。所以当龚豪问他「一起划船得不得行」时,他答应得非常爽快。即便家里人对造船的反应是,「随便你,你别回来了」。
6、7月份是武汉最炎热的时候,也是造船最考验耐心和细致的时候。他们需要把120根木条弯成船形的弧度,根据榫卯结构的凸起和凹槽拼在一起,误差的容忍度很低,一旦错位,船就会漏水。在这个过程中,有更多的朋友加入了进来,他们为这个计划起了个名字,叫「顺流而下小组」。通过开放工作坊,他们既分享了造船的技艺,也为接下来的航行募集到一部分资金。
有几天,武汉的地面温度高达40度,把木条拼好后还要进行打磨,这时候必须带着工业防尘面具,以免粉尘吸到肺里。飞舞的木头碎屑溅起来,和汗水一起黏在身上,特别的痒。这是一段非常磨人的日子,跟龚豪此前「好玩」的预期很不一样,他发现,当你认真投入到一件事,它就「不再以好玩来定义」,光凭好玩,他们都没法坚持下去。
经历了长约40天的工作,120根木条拼好,上漆,打磨结束,在7月的下旬,两条长4米2的木船最终出现在龚豪的院子里。一条是全新的——用来赔偿,另一条是旧船翻新的——用来顺流而下。
他们终于有了一条属于自己的船,他们决定叫它「穿山甲号」,就像龚豪觉得穿山甲总是能穿过重重大山,并且抵抗岁月的变迁那样,他们也希望这艘船能够带他们穿越长江——更何况,活在陆地上的穿山甲进入水中,本身也是一件浪漫的事。


伙伴们一起在船台上组装木船
离开陆地
从决定造船那一刻开始,有个难题始终压在他们的心上,那就是资金问题。
尽管不用赔偿那4万元,到最后,造船也只需要大约5000元,龚豪还是很难拿出来。他没有工作,也就没有稳定的收入来源,上一次赚到钱,还是在老家的时候帮家里经营的小旅馆铲墙皮,家人给了他一万多块钱当工钱,可他一拿到钱就跑到了武汉。
他在家里待不住。「管束太多了,就觉得你永远是个小孩,什么事情你都搞不好。」家人总希望他回来管旅馆,每天就给客人登记,退房之后打扫打扫卫生,再就是赶紧结婚,生个孩子。龚豪说,有时候他也不知道自己想过怎样的生活,他还在摸索和尝试,但他很明确自己不想过怎样的生活,「就是管旅馆这样的生活」。
因此,他的日子有些窘迫。他发现了自己挨饿的上限,「饿三天还可以」。有一段时间他经常挨饿,多亏朋友们的接济。说是朋友,有一些只是萍水相逢。他说话有一种幽默感,待人也真诚,如果别人需要帮助,他常常不假思索地去帮忙,曾经一个按摩师哥们没地方住,他很痛快地让对方过来住了,也没要房租,后来,当他没钱吃饭挨饿的时候,这个哥们帮他最多。在武汉,他依靠这种与人最原始的联结维持到现在,也认识了一堆新朋友。
而说起资金状况,子杰和园子园差不多。组织艺术活动、参与艺术项目以及出售作品,是龚豪和子杰的收入来源之一,但这个收入并不稳定。至于园子园,刚刚毕业,还没有找工作。总之,这个项目的启动非常缺钱,而造船,包括后续的航行,又都需要钱,这是他们三个共同要面对的问题。
事实证明,办法总比困难多。他们想到一个广告位的主意,找来一张长5米、宽2米的白色画布,当成空白的广告位,500元一个位置。筹集资金是大家共同的任务。通过各自的人脉和朋友的帮助,他们得到了几十位赞助人的支持,其中不少是艺术家、书店和酒吧主理人。除此之外,也有他们认识的朋友们提供了捐助。他们把每个甲方的logo或是名字画到了画布上,最后整张画布画满了五颜六色的图案,挥舞起来像是一面旗帜。


像旗帜一样的画布,画着造船的经过与朋友们的支持
他们还做了一些周边产品来售卖,比如T恤和救生衣。T恤上印着他们2023年搞的一次与船有关的活动,叫做路上行舟。当时,疫情刚放开不久,几个人喊上当时过年没有回家的朋友,十几个人一起,扛着木船走过武汉的街道。在那个场景中,街道就如同是河流。「武汉是一个码头城市,依靠长江与其他地方链接,但疫情却隔断了这种联系。所以我们当时想通过这样一种方式,来重塑这种连接。」而这个T恤上的图案记录了这次陆上行舟的旅程。
这种种方式,解决了资金上的燃眉之急。
7月20日,「穿山甲号」第一次下水,在东湖上试航。某种意义上,东湖是武汉的精神地标,人们的日常生活也与东湖紧密相连。在那里,他们打算搞一个「下水仪式」——他们的确热衷于组织仪式——用这艘新造的船,陆续把朋友从岸边运送到湖里一座距离岸边一公里左右的废弃水泥跳台上,大家可以蹦迪、聊天、跳水,从下午3点一直到太阳落山。
那是天非常蓝的一天,年轻人们在跳水台上搭建了一个DJ台,当夕阳斜照在东湖的水面上时,在音乐声中,现场聚集了三四十人,有游泳路过的大爷,有玩浆板的爱好者,有人带来了自己六十多岁的老妈,还有的带上了自家的金毛狗……他们共同享受着这个远离陆地的时刻。
「穿山甲号」在往返超过20趟的水面划行中经受住了考验。它没有沉没,没有侧倾,最多的时候能载上4个人,外加4个背包,载重量超过了600斤。但这次试下水也的确发现了问题——航行中,用来加固船舷的木条脱落了,船上的凳子腿也被坐断了,以至于后来大家不得不直接坐在船底,每个坐船的人裤子都直接湿了一半。
不管怎样,他们相信,可以出发了。在船头,他们贴上了一首诗:
「艰难的生活永无止境,
但因此生长也无止境
世界被高高抛起时,
风会从下方穿过。」


艺术家辛未委托制作的船头文字
江上的日与夜
当真正划着「穿山甲号」进入长江,孤帆远影的诗意,很快就被臂膀的酸胀和日复一日的重复动作所取代。下水仪式后的兴奋感只持续了几天,旅程的核心很快变成了最简单的两个字:划船。
划船一般是在白天,太阳最大的时候,这是个极度消耗体力的重复劳动,太阳也毒,他们戴了帽子,但胳膊露在外面,手臂逐渐被晒脱皮。划船的速度也是变化的,在平缓的水流中,需要持续发力才能保持航速;遇到顶头风或逆流,每一桨都变得异常沉重。时间一长,疲惫感袭来。
他们逐渐发现,「长江越靠近中间,水流速度越快,划起来就越省力。」有时候划着划着,他们就划到江水中间,享受一把「顺流而下」的感觉。他们当时还不太清楚,长江里也有类似陆地上的交通规则。江水从正中间一分为二,所有的船只一般靠右侧行驶——这样去上游和去下游的船只就能够错开。划到江水中间去,不仅违规,而且危险。
最危险的是一次夜航。他们划到了九江的鄱阳湖湖口区域。「那个季节,湖口的水比长江要少,江水会往湖口里灌,加上风大,浪也大,因为怕被吸进去。」园子园说。他们选择绕远路——往北划,躲开湖口。这个选择造成的代价,是他们不得不横穿江面,才能靠岸停船。太阳已经落山,江水在夜晚呈现出一片黑色。园子园记得,穿过江面时,他们的小船与一艘大船擦身而过,那艘大船远远看过去就是一个巨大的不断逼近的黑影,大船打着绿色的灯光提醒他们,他们则拼命划桨往前冲。
那天,他们一共划了6个小时,精疲力尽。之后,他们再也不敢在夜晚划船。


暴雨前夜,园子园水下捆扎做防水
在江面上,像「穿山甲号」这种独木舟造型的船还是相当少见,有时候,海事局的人站在岸边的船上拿大喇叭喊他们靠岸,有时候直接就坐上巡逻艇朝他们快速逼近。这时候,旅程通常不得不中断几个小时,「要去海事局停在江边的船上接受教育。」
被教育了几次之后,几个人逐渐知道了「交规」,也了解了各地一些比较独特的规定,比如黄石段的「横驶区」,船舶并非普遍的「靠右行驶」,而是有特定的单向通行规定。他们也慢慢学会了用长江航行的专用APP看航道、水深和交通情况。
出发前,他们把漩涡列入主要危险,但真正遇到漩涡,他们反而觉得「还行」。「水面上,可以看到一个巨大的、不停旋转的漏斗,船到边缘,能明显感觉到一股吸力,像有只手在下面拽你,但其实水流不那么快。」几个人奋力向外划水,脱离了漩涡。他们逐渐有了信心,后来,有时候他们干脆把船停在一个漩涡上面,船身随着漩涡慢慢旋转,他们就那样在漩涡上转着圈打了个瞌睡。
也有发生矛盾的时候,尤其是在划船出力、人又比较累的阶段。用龚豪半开玩笑的话说:「园子园那个劲儿一上来,就直接往船上一靠,说『我划不动了』,然后真就不划了。」这种时候,龚豪往往就急了,而子杰作为最年长的人,常常扮演调停者的角色。吵得最激烈的一次,划累了,船在风浪中几乎停滞不前,三个人吵了起来,龚豪撂下一句狠话:「马上靠岸了,把船砸了,各回各家!」
但子杰和园子园也知道这是气头上的话。何况子杰已经准备好了后面的行程,「船要是真砸了,所有计划和关系都没法交代」。而在船上,要面对的问题是,就算吵架,几个人也无处可去,不得不跟同伴待在一起,最后,他们各自说几句狠话,但手上的桨还在划。
三个人后来回忆,这一路没少吵架,但「该吵吵,该划划」,比吵架更重要的是,穿山甲号依然在江水中前行。
后来,他们发现,相比在长江里划船,更大的不确定性反倒是关于如何靠岸。
「因为我们这一路之前都没有踩过点,你不知道要在哪里靠岸,也不知道靠岸的环境是个什么样的,这些都是未知数。」有的时候,为了靠岸,他们甚至要提前预留一个半小时来做准备。在阳逻时,靠岸的地方是野地,他们就拿工兵铲把植物清理掉,搭上帐篷就睡了。但这个方法后面也不能一直用,「因为有些地方会涨潮,晚上就被淹了」。
后来,他们干脆把每天的靠岸当成一种惊喜,「几乎总有奇遇,因为你要跟不同的人,或者不同的空间打交道。」龚豪说。


在一个阴天,穿山甲号在武穴靠岸
有一天,他们在安徽池州的阜康村靠岸,划了一天船之后,龚豪突然觉得,非常想喝冰可乐。他从没有哪个时刻像那一刻那样渴望一罐冰可乐。某种程度上,脑海中的那罐冰可乐,成了划船这种重复而机械的日常中美好事物的象征。
天色已晚,龚豪和园子园翻过大堤,走了七八公里,走进一个寂静无人的村庄。村庄似乎还停留在上个世纪,命名还是沿用着「生产队」的称呼,他们从3队一直走到了11队,「全是空的屋子,就剩一些老人」。他们意识到,这样的地方,不可能有可乐卖——老人很少喝可乐。好不容易找到一家店,卖的只有三样:泡面、香烟、白酒。这是这个村落里老人们需要的东西。
最后,他们抵押了手机,借了一位老人的电动车,最终在一家远离上岸处的小卖部买到了可乐——还不是冰镇的。但他们觉得「挺值」,因为见到了长江沿岸的另一种生活。「那天晚上还有点薄雾,从全黑的大堤一翻过来,路灯是那种朦胧的光,照着空无一人的街道,非常魔幻。」园子园说。
第二天太阳升起后,这种魔幻感便消失了,村庄变回普通的皖南村落模样。但为了一瓶可乐深夜奔走的经历,成了这段长江旅程里非常神奇的一段记忆。


三人在岸上刚吃完早餐(左起子杰、龚豪、园子园)
长江的尽头
船过南京,江面越来越宽,两岸的景色也彻底变了。自然的土坡和芦苇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水泥护岸、巨大的吊机、成排的厂房和码头。运煤船和集装箱船越来越大,「穿山甲号」在旁边小得像片叶子。空气里有股柴油和尘土的味道。
「在武汉,江边是公园,是人;在这里,江是条大马路,是工厂的流水线。」这是他们共同的感受。他们从唐诗里知道的地名,现在大多变成了码头和工业区。有时候会有点恍惚,好像他们在两个不同的时代里穿行。
一艘小船漂流在江水中,大部分时候是孤独的。龚豪一直觉得这次行动是一封寄往上海的信,但他们也想过,如果到不了终点呢,这封信还算寄出了吗?


张家港落潮后,在滩涂上拖船靠岸
而那些与人连接的时刻,似乎让这封信有了收件人。这是他们之前从未想到的。
在扬中,他们差点把船丢了。因为要去岸上参加活动,他们把船临时拴在江边,几天后回来,船不见了。报警才知道,是被当地的护渔员夫妇拖走了。那是一个几乎搬空的渔村,阿姨和她的老伴住在临时搭建的工棚里,船就扣在旁边的仓库。
沟通很顺利。这位芳华阿姨听说他们是从武汉一路划来的,眼睛都亮了。她女儿嫁到了城里,平时就老两口守着江边。取船时,阿姨一定要加他们三个的微信。从此以后,每天早上,他们的手机都会准时响起,是阿姨发来的问候:「早上好」,「注意安全」,「今天风大」,一天不落。她总说:「你们以后一定要再来,阿姨给你们做河豚,我们这里河豚最有名。」
一路上,他们得到了不少像阿姨这样来自长江沿岸的陌生人的牵挂。在镇江,他们住进一家60块钱一晚的旅店。房间很大,老板娘忙前忙后给他们烧热水,问他们从哪里来,到哪里去。听说他们是划船来的,她脸上升起了一种复杂的表情。他们还记得老板娘的话,她说自己长这么大,还没出过江苏省,家里老人身体不好,孩子在上学,旅店也离不开人。她羡慕他们能这样「到处跑」。
第二天临走结账时,她送他们到门口,反复说:「你们这样真好,真的好啊。」走出去一段,龚豪回头,看见她还站在旧旧的招牌下望着。
11月15日,手机上的导航地图显示,绿色的内河航道符号到了浏河口就消失了,前面是一片代表海区的蓝色。从地理上说,他们到了「长江的尽头」。
那一刻没有想象的那么令人激动。因为他们的船被拦在了宝山附近的水域,没法真正「进入」上海的中心。上海海事局的人告诉他们,根据规定,进入黄浦江需要提前10天申请。
他们试图沟通,等待答复的那几天,船就停在宝山一段偏僻的江滩旁。三个人住在上海市区,每天通过手机查看潮位,推算船是否安全。空闲时,他们算了算账。众筹的钱早就用完了。途中在南京、乌镇、上海接的几次讲座或布展的零活儿,让他们挣了一些路费,但也花得差不多了。子杰还没有彻底核算,但「经费肯定是见底了」,因此,他们也没办法在上海待太久。
最终,海事局通知他们,不允许进入黄浦江。他们未能完成预想中抵达外滩的最后一程。那天下午,他们回到宝山江边,江水浑浊,对岸的楼房隐在薄雾里。没有庆祝,也没有特别的失落。
子杰想起他最初的比喻:「我们像一封从武汉寄往上海的信。现在,信投递到了上海的邮局。只是进弄堂、送上门,还得按这里的规矩来。」
旅程结束了,但痕迹留了下来。三个人的皮肤都晒得黝黑,胳膊上还有晒伤后脱皮的痕迹。龚豪重了10斤,园子园和子杰也更壮了。更深的改变不容易看出来。龚豪觉得,自己解决具体麻烦的能力强了点,不只是修船,还有和人打交道、在规则里找路。子杰觉得,以前在书里读到的「长江」和亲身体验过的,完全是两回事。园子园说:「这段划完了。我不太想过这种一直漂着的日子了,接下来想稳一点。」
这趟旅程就这么结束了,钱基本花完了,没欠债,也没剩下。船后来被拉到上海一个朋友的野岛工作室那里,几个人商量,「准备把船在上海卖掉」。三个人也将各自开始新生活:龚豪和子杰继续琢磨他们各自的下一个艺术项目,园子园则打算找份工作,或者再去尝试点别的。


抵达上海后,穿山甲号停放在野岛工作室院内
回想起刚进入上海的时候,长江在入海口缓缓铺开,汇入更大的海。那艘叫「穿山甲」的木船搁在滩涂上,等着下一次潮水。它从武汉来,到上海止,载过三个年轻人,和一段不短的江面。
而这趟漂流,与其说是一封寄往上海的信,不如说是一封由长江写给他们的信。信的内容关于勇气,关于联结,关于在充满不确定的时光里,如何创造并抵达一个远方。


出发第一天,在穿山甲号上拍下的夕阳


文|易方兴
编辑|槐杨
图|由受访者、李郁、鑫鑫、陈世友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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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5-12-30 10:12:49  更:2025-12-30 10:14: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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