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煮酒论史] 直隶回合：北洋视角下的19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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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煮酒论史]直隶回合：北洋视角下的1900——1928京幾战事[第5页]

作者:优游之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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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板桥渔翁 2019-12-23 21:03:45
    我看过一篇翻译的剑桥中国近代史，学院派历史，据说其实是以美国的一个著名汉学家所著为蓝本的编著的，这个汉学家属于汉学界的领军人物，名字忘记了，反正北大的教授以加过他为荣的。
    那篇翻译我看到唐昭仪任总理，因为我怀疑翻译者故意把有的重要内容不翻译，到不是认为有假。
    比较印象深刻的是一鸦，二鸦，当然他们不叫一鸦、二鸦，他们写的历史我觉得不带偏见，他们其实只是堆积已被证据确认的事实，然后就是历史......
    -----------------------------
    应该是费正清主编的《剑桥中国晚清史》，兄台如果对以西方视角阐述的晚清历史感兴趣，还可以阅读马士的《中华帝国对外关系史》、柯文的《历史三调》、芮玛丽的《同治中兴》等书，你可以百度下这些书的简介，想要哪本我发给你。

    总理各国事务衙门


    横死街头的德国公使克林德


    神机营霆字枪队章京恩海

    上接396楼：

    老佛爷向来悲天悯人，她摇了摇头，本太后一片好心，放尔等蛮夷逃命而去，却如此不识好歹，非要在京城耗着等死，那就统统留下来充当我大清的人质吧。6月20日下午4时整，甘军奉命从北面和东面向使馆区开火，目标为奥匈帝国和意大利公使馆，正式打响了长达八周的使馆围攻战。

    6月21日，清廷出台了诏告天下的总动员令，亦即后世作为慈禧头条罪状而被口诛笔伐的那封著名的“宣战诏书”：
    ＂我朝二百数年，深仁厚泽，凡远人来中国者，列祖列宗罔不待以怀柔。迨道光、咸丰年间，俯准彼等互市，并乞在我国传教；朝廷以其劝人为善，勉允所请，初亦就我范围，遵我约束。讵三十年来，恃我国仁厚，一意拊循，彼乃益肆枭张，欺临我国家，侵占我土地，蹂躏我人民，勒索我财物。朝廷稍加迁就，彼等负其凶横，日甚一日，无所不至。小则欺压平民，大则侮慢神圣。我国赤子，仇怨郁结，人人欲得而甘心。此义勇焚毁教堂、屠杀教民所由来也。朝廷仍不肯开衅，如前保护者，恐伤吾人民耳。故一再降旨申禁，保卫使馆，加恤教民。故前日有「拳民、教民皆吾赤子」之谕，原为民教，解释夙嫌。朝廷柔服远人，至矣尽矣！然彼等不知感激，反肆要挟。昨日公然有社士兰照会，令我退出大沽口炮台，归彼看管，否则以力袭取。危词恫吓，意在肆其猖獗，震动畿辅。

    平日交邻之道，我未尝失礼於彼，彼自称教化之国，乃无礼横行，专肆兵监器利，自取决裂如此乎。朕临御将三十年，待百姓如子孙，百姓亦戴朕如天帝。况慈圣中兴宇宙，恩德所被，浃髓沦肌，祖宗凭依，神只感格。人人忠愤，旷代无所。朕今涕泣以告先庙，抗慨以示师徒，与其苟且图存，贻羞万古，孰若大张鞑伐，一决雌雄。连日召见大小臣工，询谋佥同。近畿及山东等省义兵，同日不期而集者，不下数十万人。下至五尺童子，亦能执干戈以卫社稷。

    彼仗诈谋，我恃天理；彼凭悍力，我恃人心。无论我国忠信甲胄，礼义干橹，人人敢死，即土地广有二十馀省，人民多至四百馀兆，何难减比凶焰，张我国威。其有同仇敌忾，陷阵冲锋，抑或仗义捐资，助益儴项，朝廷不惜破格懋赏，奖励忠勋。苟其自外生成，临阵退缩，甘心从逆，竟作汉奸，朕即刻严诛，绝无宽贷。尔普天臣庶，其各怀忠义之心，共泄神人之愤，朕实有厚望焉！＂

    上接415楼：

    细读诏书不难发现，所谓“宣战”，应该理解为慈禧泄愤的嘴炮更为恰当。“大张鞑伐，一决雌雄。。。执干戈以卫社稷”这些口号喊着固然振奋人心，但狠话放出去了，备战的实质性动作却没跟上。一大把年龄了还这么冲动，老佛爷之后的昏招迭出一步步将大清推向不可逆转的死地。

    按说既然要认认真真的打一场，北京城内的战事就应由主战派老大载漪全权负责，但这位纨绔王爷对军事一窍不通，故而只挂了个总司令的虚名，具体作战指挥交给了荣禄。清军各部会同义和团人数已近二十万，其中正规军主要由荣禄自领的武卫中军、董福祥的武卫后军、载漪的虎神营和神机营等四支武装构成。红旗招展锣鼓喧天地围攻紫禁城东南的东交民巷使馆区、西北的西什库教堂，形成一大一小两个被割裂开的包围圈。

掉入人民战争汪洋大海的洋鬼子们面对喊打喊杀的阵仗，最初以为在劫难逃，连呼完了完了，只能死命支撑能拖一天算一天。公使团将百余名妇女儿童撤入使馆区最中央相对宽敞的英国使馆，其余各国使馆用作接纳寻求庇护的数千教民，走廊、阁楼、接待厅、舞厅、吸烟室、弹球房都塞得人满为患，就差在厕所里打地铺了。

公使团成立了由窦纳乐任司令的临时防务委员会，各国卫队统一编组调配，并给成年男子分发武器，将东交民巷大大小小的建筑物都改造成堡垒。紧接着卫队在使馆区外围抢修工事，并将大车推倒堆满沙包充当简易路障。在主和的肃亲王善耆默许下，日、意士兵进占毗邻使馆区的肃王府，以此为核心构筑的防御地带在围攻时起到了极大的缓冲作用。

在东交民巷巴掌大的地盘里，他们只能采取这些看上去杯水车薪的防御措施。按说面对百倍于已的大清军民，所谓街垒不比纸糊泥捏的道具牢固几分，无非是尽人事听天命，挨不了几炮就得灰飞烟灭。

最初的事态发展似乎印证了这点，拳民们好似火德星君附体，举着火把兴高采烈地冲在前面，甘军为他们提供火力掩护。短短半天时间，最靠外的比、奥、荷、意四座规模较小的使馆均被付之一炬。洋人们只能龟缩在剩下的七座使馆和肃王府内为即将降临的末日祷告着。

使馆区平面图，图上标注意大利、日本兵营处为肃王府

    使馆卫队匆匆设置的路障，很难想象如此简陋的“工事”能抵挡清军的“攻势”

    上接425楼：

    未等熊熊烈焰燃尽，就有细心者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虽说“炮声日夜不绝，屋瓦自腾，城中皆哭”，但看似绝望的修罗场中却并没有死多少人。6月21日，士气如虹的两大武卫军喊破喉咙“猛攻”一气，临了却是“以怯懦之状冲来，及予等枪发则皆逃矣”。收兵清点奋战一整天的战果：打死打伤洋人各一名。

    接下来的八周里，使馆区（不包括教堂）的伤亡数字只在7月4日一不小心突破了40人，其余时间隔三岔五死上一两个，大多在个位徘徊。很多史料将此等怪象归咎于武卫中、后军豆腐渣的战斗力，这也未免太瞧不起我大清官兵了。试想战力再渣，“日夜不绝”的炮弹又不是一堆热腾腾的馒头，砸进人堆里岂会毫发无伤？唯一的解释是炮弹真长了眼睛，成功避开了它不想去的地方。

    这并非凭空臆测，时任武卫中军炮队长的张怀芝乃是小站新军出身，借调给荣禄指挥对使馆的炮击行动。他在袁世凯手底下操练了四年多，不可能连几幢房子都打不中。多年以后已经荣升民国参谋总长的张怀芝在一次受访时揭开了这个谜团：

    “一日，诏谕荣禄炮轰东交民巷，荣禄立召子志（张怀芝字）轰击。子志不奉命，问荣禄：‘太后真欲毁使馆耶？上谕给中堂，怀芝走卒，不知有上谕。果决意轰使馆，请中堂发手谕。’荣禄局促曰：‘太后不闻炮声，吾不能复命。’子志笑曰：‘太后欲闻炮声，此易事耳，今夜当有炮声。’荣禄喜，语子志曰：‘汝退。好小子，有出息。’子志为荣禄所激赏，自此始。”

    时人李岳瑞在《春冰室野乘》一书中对这出闹剧阐述得更为详尽，“今天津总兵张怀芝，方为武卫分统，奉檄率所部入都。荣相以城垣逼近使馆，居高临下，最便俯攻，即饬怀芝以所部登城，安置炮位。炮垂发矣，怀芝忽心动，令部将且止毋放，而急下城诣荣相邸，请曰：‘城垣距使馆仅尺咫地，炮一发，阖馆立成齑粉矣，不虑攻之不克，虑既克之后别起交涉，怀芝将为祸首耳。请中堂速发一手谕，俾怀芝得据以行事。’言之数四，荣相终无言。怀芝乃曰：‘中堂今日不发令，怀芝终不能退。’荣相不得已，乃谓之曰：‘横竖炮声一出，里边总是听得见的。’怀芝悟，即匆匆辞去。至城上，乃佯言顷者测量未的，须重测始可命中。于是尽移炮位，向使馆外空地射击一昼夜，未损使馆分毫，而停攻之中旨下矣。”

    除了移动炮位，清军炮兵在标尺上也做足了文章，“以炮弹准否全在表尺，表尺加高一分，炮位放出必高出一尺之外，密嘱炮手准表尺所定部位，略加高二三分，轰然发出，势若雷奔电掣，已超过该馆屋脊。”

    上接432楼：

    这正是：惊雷滚滚吊炸天，雷大雨小软绵绵，一片两片三四片，飞入夷窝都不见。

    其中的奥妙实则是慈禧在下一盘很大的棋。这位将江山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天朝掌权者，不仅有着杀伐决断的政治手腕，本质上更是个洞明世事的狡黠老太婆，一双金莲小脚颤颤巍巍行走在和战之间的钢丝上。攻打东交民巷一来显我国威，二来将这群洋鬼子关在笼子里当作筹码，谈判时可进可退。故而必须把握好分寸，太较真了逼洋人拼个鱼死网破，老佛爷要那一地冷冰冰的尸体有何用？

    在这种微妙心态左右下，一道道看似悖乱实则大有玄机的上谕发给参战各部，忽而是“奋勇力战，杀敌致果。。。如有临阵退缩，畏葸不前者，即在军前正法，并将统兵严治其罪”，忽而又是“岂有纵令兵民迁怒使臣之理。。。其余各国使臣，朝廷苦心保护，幸各无恙。”“且中国即不自量,亦何至与各国同时开衅,并何至恃乱民以与各国开衅？。。。现仍严饬带兵官照常保护使馆,惟力是视。”

    至于到底是“奋勇力战”还是“苦心保护”？给个眼神儿下面的人自行体会吧。

    当然不开窍的也大有人在，大老粗董福祥起初就没能领会上意。前文说过，攻击使馆的行动刚一开始，他就遵照载漪指示，从杨村调回了马福禄的3000步骑兵参战，导致西摩尔逃之夭夭。甘军缺少大炮，董福祥兴冲冲跑去找荣禄，请求荣司令多调拨几门大炮给他，准备狠狠轰洋鬼子。

    荣禄原本对董福祥、对甘军颇多照顾，但老董这段时间和载漪走得太近，故而越看他越不顺眼，没好气答复道有事别找我，缺炮你就用枪打！皇太后不是器重你吗？还有啥不懂的，直接问她去！

    董福祥碰了一鼻子灰出门，站在大街上很是郁闷，也不知是哪个缺心眼的，献计说军门勿忧，没炮咱们就向义和团学习，来个火攻东交民巷。

    6月23日，甘军汇合拳民冲向使馆区，寻找目标准备放火，之前公使馆已被烧了四座，剩下七座洋兵层层把守，一时间不得靠近。他们决定采取迂回战术，够不着使馆就先点自家的房子，一把火烧光了毗邻英国使馆的翰林院，院内珍藏的800余册《永乐大典》、36000册《四库全书》以及无数孤本古籍被付之一炬。眼看火就要烧过来了，英国公使馆的洋人们忙不迭开枪驱散放火的大清军民，跳过围墙跑过来灭火，以免殃及池鱼。

    大火熄灭后，“灰烬中的大堆的残骸、木本与残枝败叶一齐飞散，装点着这个帝王中国的辉煌书馆的废墟。”救火的洋人们没有白忙，顺便抢了不少珍本战后运回国，当作宝贝藏进了大英博物馆、美国国会图书馆、日本东洋文库等处。

    上接442楼：

    大清还有宗人府、六部等等要害机关紧挨着东交民巷，如若任凭甘军和义和团这样嗨下去，非得把这些衙门都点了不可。荣禄赶紧叫来董福祥训斥一通，严令甘军收手不得再胡闹乱来。俺烧洋鬼子还有错?自认为遭受上官打压的董福祥越想越不忿，还真跑到仪鸾殿去向慈禧诉苦，又因为吵着老佛爷清修，被骂了个狗血淋头。

    被连浇两盆冷水的董福祥终于意识到自己冲动的错误，迷途知返来了个急刹车，传令所部继续攻击使馆时，只能退得远远的放枪，不许再往前冲跟着拳民瞎掺乎，大炮更是严禁乱放。于是“董军攻使馆，十馀日不得下”。主战的王爷们急了，催促甘军加大攻击力度，董福祥直接以一句“令我添兵攻取使馆。我兵已损伤不少，岂可再调”搪塞过去。

    荣禄拉得住董福祥，却无法约束连天王老子都不怕的义和团，只能背后对这些搅局者下黑手捅刀。于是使馆区内的洋人看到了令他们大惑不解的一幕：“当予等被攻之时，在城上可以看见极离奇之事，前门大街有中国马队追逐红衣之拳匪而杀之”。

    按下围着洋人磨洋工的武卫军暂且不表，另一个包围圈里，不解朝廷风情也拒绝走过场的两支御林军——虎神营、神机营在刚毅指挥下，非要和洋鬼子拼个你死我活。他们与义和团精诚合作，提前五天在西什库教堂打响了一场历时两个月的“奋勇力战”。

    虎神营乃是端王载漪一手招募组建的部队，成军于1899年3月20日，据说“虎神”之名取“虎食羊（洋人），而神治鬼”之意，听上去虽然响亮，其实就是一群穿上军装的八旗子弟和市井之徒，他们最辉煌的战绩莫过于壮士恩海当街击毙克林德。

    成立于1861年的神机营不仅历史比虎神营更为悠久，血统也更为纯正，只招募和爱新觉罗家沾亲带故的“红带子、黄带子”天潢贵胄。这支部队有一大特色，出操时无论官兵“每人都用一个家（仆）人，出起队来，各人都带着家人走。每一个家人，都代他老爷带着一杆鸦片烟枪，手里不是拿了鹌鹑囊，便是臂了鹰。”

    6月15日，亦即火烧老德记、仪鸾殿会议的前一天，“西什库攻坚战”的大戏鸣锣开场。刚毅亲临一线，摩拳擦掌参加了义和团对教堂的总攻。尽管樊国梁悲悲戚戚的警告促成了使馆卫队进京，但列强抽不出更多兵力来他和他的教众，驻防西什库的只有法国、意大利海军陆战队员41名，指挥官为意大利海军中尉奥利维利。

    刚毅虽贵为尚书，这次行动却轮不到他发号施令。总指挥乃是大学士启秀力荐的一位专门从五台山请来的得道高僧。这尊大神道行之高深从其派头便可见一斑，对着庄亲王也敢大咧咧地直呼其名载勋，就连王爷最钟爱的宝马都被他毫不见外的要出来开（骑）上了。

    行动当天，大和尚煞有其事地排出数百名孔武有力的精壮汉子打头阵。为吸引观众，他还临时搞了场选秀，精挑细选数十名红灯照的漂亮妹妹，“韶年女子，手携红巾，足著小红履，腰系红带，下垂及足，额有红抹，掩映粉黛，口诵神咒。”

    下午三点，参演人员聚齐，大和尚跨马横刀，摇晃着一颗硕大的光头，带着这群帅哥美女威风八面地杀向教堂。刚毅亦以红布缠腰缠头，领着数千拳民和虎神营官兵，毕恭毕敬紧随其后。由于载澜临时打退堂鼓，神机营很遗憾的错过了这场好戏。

    冲到距教堂200米处的甬道上时，大师翻身下马，手上的道具换成高香一束，叩首三次念念有词遍请九天神佛，据说如此便可破掉西洋教士的护体邪术。作法完毕大师再度上马，带领兄弟姐妹们喊着号子继续冲锋。

    奥利维利指挥的洋兵已在教堂外构筑好工事，见拳民杀至下令排枪齐射，当即打死十几人。枪响处高僧应声落马，大光头被收不住脚的人潮乱哄哄一通乱踩，顷刻间光环褪尽，只剩满脸黯淡的血污。

    大神这就遽归道山了，偶像的幻灭令数千拳民的勇气瞬间坍塌，山呼海啸的口号化作惊恐的惨叫，大伙儿水银泻地般转身就跑，留下了四十余具尸体。可怜还没来得及表演的少女天团，“红灯照幼女有被践而死者，蹂花碎玉，殊可惜也。”

    刚毅也刚不起来了，表示他的老胳膊老腿现在很疲软，被几千精壮大汉裹在当中赛跑，差点儿没被活活踩死，只见他“立不能稳，足不能动，力抱门柱而立。一老阍人不知其为宰相也，曰：‘你老先生如此年纪，亦学此道，何自苦也！’”

    一场喜洋洋的进军变成血淋淋的出殡，好不容易捡了条命的刚毅怒气冲冲地抱怨拳民：“公等在涿州时，皆言何如，今若此，天下事不足言，吾与之俱受其戮矣。”

西什库教堂俯瞰

    上接452楼：

    堂堂大清御林军被几十杆洋枪挡在教堂外面，刚毅和他效忠的王爷兄弟们未免颜面扫地。正如之前所说，这几位的积极性远非荣禄可比，安了心要和洋鬼子大干一架。怎奈他们统领的八旗子弟实在不争气，关键时刻没几个敢顶着洋枪往上冲。于是清军只能采取远程攻击的笨办法，拖来十四门大炮，既有康熙年间的老古董——神威无敌大将军炮，也有刚刚进口的克虏伯，分别安放在西什库周边的毛家湾、惜薪司、旃檀寺、西安门等处。各种实心弹开花弹纷纷飞向教堂，轰塌了钟楼楼顶，大堂顶部十字架也被击落，甚至有弹片直接钻进樊国梁的卧室，“将卧榻上之枕头击碎”。

    可惜这边的炮兵态度上虽不像张怀芝那般磨洋工，但业务技能是真不行，大多数炮弹打得太高，房顶掀了不少，却始终未能有效击穿教堂主体坚固的大青砖外墙。除此之外，当初朝廷给教会划的这块地儿也没选好，教堂西、北两面背靠高大结实的皇城城墙，正好形成一道坚固屏障，减轻了不少防守压力。

    上接462楼：

    清军在远处负责开炮，近战则交给了义和团的人山人海。别看这些天他们闹得欢腾，要知道京城再乱，那也是天子脚下首善之地，一大堆防止擦枪走火的规矩远非天津可比，掌握着朝廷军事大权的荣禄更不像裕禄那么好说话，直接拒绝了义和团配发洋枪的要求。于是将西什库围得水泄不通的拳民只能继续请出火德星君，他们抱来干草蘸上煤油，念着咒语举火而进，但始终无法突破教堂前那条狭长的死亡甬道，“未至楼下被洋人气枪伤毙”。拳民又“向大门发火箭，并以火油灌入火龙注射之”，同时用陶罐装药，点火绳后投向教堂。里面的教民忙得不亦乐乎，水盆、水桶、钩杆、水龙等等工具一起上阵，将大大小小的火苗火星全扑灭了，“以故无一处被火延烧者。”

    火攻不灵，拳民祭出最狠的一招：深挖地道，往里面填炸药埋地雷。“在不间断的进行攻击的六十天里，发生过四次中国人开挖地道进行的爆炸，中国人一直在不知疲倦地大规模挖掘地道。四次爆炸中有两次非常厉害，许多生命丧失。”（明恩溥：《动乱中的中国》）据美国传教士李佳白回忆，其中最猛的一次“引爆了在北角孤儿医院那里埋的地雷，结果一次就炸死了80人。”但由于掘进距离有限，地雷战依然未能伤得教堂主体建筑分毫。

    拳民在这场与教民的持久战中什么招都用上了，付出累计殒命600人的代价，在西什库教堂的脆皮工事前一次次撞得头破血流无功而返。圈外的冲不进来，圈里的同样也出不去，被困得死死的三千教民日子一天比一天难熬。围困期间，堂内储存的为数不多的粮食及宰杀的骡马肉类，优先保障外国军人、教士，中国教民起初每人每天还能分到八盎司（1盎司=28.35克）的食品，到了后来只能减少到两盎司，不得不剥树皮挖草根充饥。围困期间包括法国少尉亨利在内的十名意、法士兵阵亡，被打死和饿死的教民则多达四百余人，其中包括一百二十名妇女儿童。比炮弹和饥饿更可怕的是教堂外昼夜不停的“令人心惊胆战的吼叫声，对他们而言，那简直就是被推向地狱之前的一场死亡预演。”

2019最后一顶，谢谢所有看帖的、顶贴的、支持的、吐槽的、拍砖的朋友，祝新年快乐！
顺便汇报下本贴的预期，如蒙不弃，我有把握完成至少不低于六十万字，愿这个贴子能成为您2020茶余饭后的一点儿消遣。

    上接468楼：

    正经想打的主战派有心无力，连座教堂都啃不下来，可以和洋人正面掰下手腕的荣禄又只会躲在背后耍手腕。京城微妙的战争状态持续到7月9日，对载漪、载澜哥几个和刚毅彻底失望的慈禧不得不启动第二套方案，请出远离朝廷中枢大半年的李鸿章补锅：“着授李鸿章为全权大臣，即日电商各国外部，先行停战。”

    其实早在6月15日，时任两广总督的李鸿章就已接到“迅速来京”的谕旨，但他坚持朝廷必须“先定国是”，亦即“先清内匪，再退外兵”，否则就不进京趟这潭浑水。6月21日朝廷发出“宣战诏书”，李鸿章回了八个字：“此乱命也，粤不奉诏”，同时联合两江刘坤一、湖广张之洞、闽浙许应骙四大总督，以及山东袁世凯、浙江刘树棠、安徽王之春等巡抚，积极推行大家各扫门前雪的“东南互保”。督抚们此举看似“犯上”，却得到了荣禄“尚希密为布置，各尽其心”的暗示，他同时向这些外地的盟友承诺“现在兵民交愤，在京各使馆势甚危迫，我仍尽力保护。”

    上接484楼：

    十四、那里没有一个中国兵

    单看帐面兵力对比，得意忘形的联军未免太不将对手放在眼里了。我大清此时仍能集结四倍于联军的八万重兵据城而守，步枪大炮应有尽有，实力远未削弱到不堪一战的地步。得到通州陷落的噩耗，慈禧指派荣禄任总指挥，节制正牌的杂牌的各路人马，撒胡椒面般草草完成了北京各座城门以及枢纽要地的排兵布阵：

    武卫中军30个营驻东便门、西华门、棋盘街；
    武卫后军（甘军）25个营驻广渠门、朝阳门、东直门；
    虎神营、神机营的39个营，外加绿营散布于内城九门、外城七门并协防武卫军；
    八旗前锋营、护军营防御紫禁城。

    这些犬牙交错分布于各处的部队，组合成一台即将开动的战争机器，看似一头庞大的巨兽，实则由一堆良莠不齐的零部件七拼八凑而成，很多充数的士兵和稻草人没啥区别。荣禄名为统筹全局的总司令，除了自己的武卫中军却指挥不动任何一支部队。早早另有打算的慈禧心里明白战力最强的还得数宋庆、马玉崑麾下败退的毅军，故而未将其投入京城战场，而是留驻南苑待命，以备最后的“机动”之用。

    人数虽然凑了不少，但这支松松垮垮的大军从提督到每一个士兵，精气神已在无休无止的败退和劳而无功的围攻中降至冰点。有的翩若惊鸿，神经脆弱如惊弓之鸟；有的矫若游龙，随时准备脚底抹油溜之大吉。大家想得最多的不是如何拦截敌军，而是怎样才能跑在友军前面，还要在跑路前尽量把荷包填满。8月12日起，两支武卫军开始以备战的名义大肆征用民间骡马车辆。老百姓白花花的银子更是他们的目标，甘军以征集军费的名义，仅在城北天益泰一家店铺内就搬走了两万余两。

    再多的银子也买不来胜利，朝廷为了激发作战勇气，在匆忙的检讨中将之前战事的失败归咎于这些年推行的西式练兵，腐蚀掉了老祖宗艰苦朴素的传统，于是决定正本清源鼓舞人心，恢复“以礼仪为干橹，以忠信为甲胄”的王道，将洋人的那套东西扔进垃圾堆：“前因兵勇改练洋操,以至服饰一切,均用洋式,贻误匪浅,当经谕令各省,一律仍归旧制。”

    手忙脚乱也只能这样了，八万之众好似一团团烂泥糊在北京的城墙上，在分崩离析的心态驱使下，投入了清军战史上最重要也是最耻辱的一战。

清末北京平面图

    8月13日上午联军刚刚开完战前会议，下午俄军便蠢蠢欲动。眼见没几场大仗可打了，利涅维奇中将对联军总司令一职更是牵肠挂肚，开始拨弄起他的小算盘。各国军队承包的内城东直门、朝阳门，外城东便门、广渠门由北而南一条直线下来，有高有低攻击难度各不相同。利涅维奇很清楚自家斤两，若是依作战部署老老实实攻打最北端雄伟坚固的东直门，难免碰个鼻青脸肿。一不小心被那几家抢先进了北京，非但当不成司令，战后分赃时好地方好东西都只能捡别人剩下的。他最看好的突破口是划给美军的外城东便门，决定来个先下手为强，抢得“先入关中者为王”的头彩。

    8月13日下午14时，心怀鬼胎的俄军由四个步兵连外加一个半哥萨克骑兵连组成先遣队，携带两挺机枪和四门火炮，在参谋长华西列夫斯基率领下，避开其余各国联军的视线，比计划时间提前两天，向北京进军去吃独食了。仅凭一支几百人的先遣队就敢单挑八万人守卫的大清帝都，可以想象这些老毛子气焰已嚣张到了何种程度。

    午夜时分，第十团第七连连长戈尔斯基大尉率部抵达东便门。东便门本应叫“东偏门”，这座北京外城东端拐角上略显寒酸的小城门，正好处在朝阳门与广渠门的中间，扼守住了内外城结合之处，守军系武卫中军前路统领孙万林所部。戈尔斯基惊奇地发现城门外的警戒阵地上“哨兵在露天睡觉，另一些睡在瞭望所里”，不得不佩服这些清军士兵确实心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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