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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煮酒论史]血色神州——五代十国纪事(连载)[第216页]

作者:总老师麦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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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烟锁黄龙 十六
    2020-062


    阿保机的葬礼如期举行,众大臣们哭得死去活来,其中自然有表演的成份,但肯定也不乏真情:现在看起来,先帝比起先帝的老婆仁慈多了,那个时代至少大家不用天天担惊受怕。

    表情同样悲伤的述律平突然对哭泣中的众臣发问:“你们一定很相信先帝吧?”按常规思维,咱们既然身为忠臣,怎么能不想念先帝呢?在这个时候如果回答:“不想。”那通常就不是不想先帝,而是不想看见明天的太阳!更何况比起现在,过去的日子确实更让人怀念呢。于是众大臣几乎是不假思索,脱口而出:“当然想,怎么可能不想呢?”

    但众臣万万没想到,述律平对这套答案有另外的评分标准。只见契丹的摄政太后入情入理地接口道:“是啊,我想先帝在下面也一定非常想念你们!不如你们现在就下去找先帝吧,让先帝高兴高兴,而你们也可以免去思念之苦了。”

    然后不容分说,述律平的亲卫属珊军涌了出来,将她选好的目标一一拿下,再弄死给阿保机陪葬!按《资治通鉴》的说法,述律平玩弄这种清洗手法不止一次,先后被殉葬的宗亲、大臣们多达百人以上,可惜具体名单没有记载。按今天史家的推测,至少有两个重臣在清洗中被害,另外有两个人虽然被套了进去,但因为各种原因又死里逃生。

    被害了两个重臣中,一个是耶律铎臻,他的一句讥讽让述律平再也没有放过他的可能。另一个是康默记,他替阿保机修筑陵墓,但估计在此期间被述律平剥夺了兵权,于是陵墓修好了,自己也被埋了进去!

    第一个没死成的人,是中原的前义武节度使,北平王王处直的儿子王郁。当年,王处直为救张文礼,派王郁向契丹帝国求救,结果阿保机来了,却让李存勖打败了,王处直自己也让干儿子王都篡了位。王郁与从定州逃出来的弟弟王威从此就留在了契丹,他直接从属于耶律倍,显然不在述律平的亲信之列。到阿保机的葬礼之时,王郁的妻子(可能是李克用之女,李存勖的姐妹)一看情势不对,跪倒在述律平面前放声大哭,哀求放了自己丈夫,之后自己夫妇愿意南回中原,绝不给太后添乱!

    述律平就命人把王郁拉过来,欲擒故纵地问他:你想回中原吗?如果想回去的话,我可以放你们夫妇回去。王郁知道,这是自己最后一次机会,要说错一句话就必死无疑!于是他无比真诚地答道:“臣本来是唐主的妹夫,现在连唐主都让人害死了,臣夫妇哪里还回得去?如今天大地大也没有太后大,爹亲娘亲也没有太后亲!我只愿用下半辈子侍奉太后,为您尽犬马之劳!”述律平很满意王郁膝盖的柔韧度,她毕竟也不能一味杀人,也需要为奴才树立一个模范,于是赦免了他,还当众夸奖说:“汉人之中,只有王郎最为忠孝!”

    而第二个没死成的人,是之前在进攻渤海的扶余城之战中立下战功的汉将赵思温。在述律平最后一次故技重施时,赵思温被拿下,但他反抗激烈,坚决不肯去死。述律平就对赵思温说:“你在扶余城作战受伤时,先帝亲自为你调药疗伤,对你恩重如山,你怎么不想念先帝呢?”反正大不了一死,豁出的赵思温再也无所顾忌,直接与述律平怼道:“要说先帝最想念的人,哪里轮得到我们?肯定是太后您啊!太后如果下去陪伴先帝的话,那我马上跟着去!”

    不想述律平不怒不恼,心平气和地说:“其实我早就想下去陪他了,无奈孩子们还太小(此时耶律倍二十八岁,耶律德光二十五岁,这还叫‘太小’,有些大人物找借口真是不需要逻辑),我一时还离不开。不过,是应该送点东西去陪他了。”然后,述律平比“割发代首”的曹孟德狠多了,挥刀斩断了自己一只手!
    烟锁黄龙 十七
    2020-063


    如果按照常理推测,述律平既然对自己都可以这么狠,那么胆敢挤兑她的赵思温应该是死定了,死得不能再死才对!然而,诡异的是,连述律平的手都去地下陪伴阿保机了,赵思温硬就是没去,而且不仅是赵思温没有殉葬,述律平也到此为止,再没有用“想不想先帝”这种理由来杀人。更有甚者,等稍后耶律德光一继位,赵思温就“以功擢检校太保、保静节度使”。这就奇怪了,难道逼述律平砍手也算是功劳吗?

    还别说,这真有可能是功劳。有一个细节可能说明了赵思温得以不死的真正原因,当年他叛晋投契丹,请降的目标,是大元帅耶律德光。所以赵思温应该是耶律德光的心腹之一,或者说是述律平阵营的人。赵思温很可能是被述律平选中,来配合她演一出戏的人。之所以选中赵思温,大概是因为:一、赵思温是自己人,比较放心;二、赵思温是汉人,可以借他安抚契丹帝国人数众多的汉臣;三、赵思温是勇将,曾得到过阿保机的特别嘉奖,能够借他安抚先帝功臣。

    述律平在这一轮大清洗中杀人太多,让还活着的大臣们惊恐万状,惶惶不可终日,生怕什么时候大难也会落在自己头上。这种恐怖状态其实是不能长期保持的,弓拉得太满就可能绷断,人要被逼到绝境,什么事都有可能做出来。所以等述律平把她想清洗的目标清洗得差不多时,她需要做一件让人们印象深刻的事,结束杀戮,既让剩下的,她本来就没打算杀的大臣放下心来,安心工作;也让被杀的大臣家属们无话可说,毕竟连太后都那样了,你们还想怎样?

    实际上,述律平也充分利用自己的断腕,让这一行为的价值实现了最大化。不久后,她在自己砍手的地方兴建“义节寺”,寺中修了一座“断腕楼”,并且树起石碑,详细记载此事,歌颂自己的义烈贞节,以永传后世(不过现在这座寺院,连同整个辽上京,都已经只剩下难以辨别的残迹了)!

    再说契丹帝国的合法太子耶律倍,随着那些与自己交好的宗亲、大臣们一个个人头落地,越来越接近孤家寡人的他,也越来越心惊胆寒;他仍然是太子,但不能继位;他仍然是东丹王,但回不了东丹;先是叔叔们挨着个上西天,然后又死了耶律迭里,现在连康默记、耶律铎臻都被逼殉葬!如果自己再不知趣,再不主动迎合母亲的话,那母老虎一毒起来,未必不食子!

    于是等阿保机的灵柩葬入木叶山,大势已去的耶律倍也正式向母亲和弟弟投降,主动向老妈上疏道:“今天下兵马大元帅,不但是先皇的爱子,而且不论功勋、德望,皆当世无双,中外之人都将天下治的希望寄托在大元帅身上,应该让大元帅继承大统!”

    看着大儿子服软,述律平很满意,不过这还不够,要让所有的大臣都认输,心服口服地接受自己的安排,那才是真正的彻底的胜利!

    为了达到这个全胜的目标,述律平决定捡出早已被阿保机扔进掷纸篓的契丹传统,举行一次有全体大臣参加的民主选举。
    烟锁黄龙 十七
    2020-063



    一天,述律平召集群臣、宗室、各部族十人等,让长子耶律倍和次子耶律德光都骑着马,立于大帐之前。然后,述律平仿佛很为难似的对众人说:“这两个儿子,我都非常喜爱,让谁继位都觉得亏欠了另一个,所以始终拿不定主意。这样吧,就由你们来决定,你们支持谁当皇帝,就上前抓住谁的马缰绳。最后看谁马前的人多,就由谁来当皇帝。”

    听着述律太后那无比真诚的语气,在场众人最近见识了太多老同事们的死亡和逃亡,早已不是傻瓜,都知道这位凶悍嗜杀的更年期大妈(本年述律平四十八岁)还有一句没直接说出口的潜台词:你们谁要是想去和耶律迭里、耶律铎臻、康默记他们作伴,就尽管站到耶律倍的马前去吧!

    众人想想,康默记他们现在呆那地方,虽然无疼无苦无烦恼,但能晚点儿去还是晚点儿去吧。于是众人的选择惊人的一致,争先恐后地奔到耶律德光的马前,热烈拥戴大元帅为我们的新主!而耶律倍的马前,连一个人都没有。在这次全票对零票的“民主选举”之后,耶律德光正式继位成为契丹的第二任皇帝,历史称其为辽太宗。太后述律平在名义归政,但仍然掌握着相当大的权力,基本上太后指东,皇帝不敢往西。

    耶律倍也总算被放还东丹国,继续当他的人皇王,但东丹囯已经不是他来时的东丹国。首先是迁都了,东丹首府由距契丹皇都两千里外的天福城,搬到了千余里外的东平府(后改称“南京”,契丹得到燕云十六州后又改称“东京”,即今辽宁辽阳。值得注意的是:辽阳并不属于原渤海囯的疆域,东丹囯的管辖范围可能已被大幅度调整,但我没找到相应资料),离上帝远了,离老妈和弟弟近了。另外,据说为了保护大哥的安全,贴心的弟弟耶律德光亲自精挑细选了一挑武士,充当耶律倍的护卫,挤走人皇王原先那些不够专业的卫兵。这样一来,耶律倍有没有更安全不好说,但述律平与耶律德光的心里,肯定觉得安全多了!

    耶律德光继位三年后,契丹帝囯在皇位传承方面又出台了重大举措。在太后述律平的压力下,孝子耶律德光被迫立自己的三弟,老妈最喜欢的小儿子耶律李胡为皇太弟,同时还把自己以前的职务“天下兵马大元帅”也给了这个弟弟。这样一来,那位朝野公认,能力低下的凶残纨绔也临驾于大哥耶律倍之上了!如果将来不出意外的话,他还将接手原本应该属于耶律倍的至尊之位!

    处于半软禁状态下的耶律倍感到了极度的愤慨与绝望:让给老二倒也罢了,老三算什么东西?他也配!

    耶律倍决定出走,离开母亲和弟弟给他安排的大牢笼。他找了个借口,要去渤海(真正的那个渤海,不是国名)边钓鱼,然后乘身边的卫兵不注意,乘船渡海,奔往大海的彼岸。在他临走前,还在海边的一块木牌上留下了一首诗,抒发自己的愤慨:

    小山压大山,大山全无力,羞见故乡人,从此投外国。

    我第一次读到这首“诗”时,把我惊呆了,这就是《辽史》中那位“聪敏好学”,“工辽汉文章”的耶律倍的作品吗?说句不够谦虚的话,简直连我都不如嘛。或者也可能他的原诗本是用契丹文写的,碰上个三流翻译才汉化成现在这样的三流打油?

    诗虽然写的不怎么样,但里面有个词写得很清楚,就当时而言,后唐与契丹彼此就是“外国”(同时的如杨吴、前蜀等,在中原王朝看来是“僭伪”,也就是地方伪政权),他们之间战争就是侵略与反侵略,不是什么内战。至于后来的历史如何发展,不能改变曾经的事实。如同我们不能因为A和B结婚了,成了一家人,就推导出A和B的上几代祖先也是一家人。
    @缘随风尽 2020-05-29 12:13:20
    老师更新的太慢了,什么时候出书啊,我要买一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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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承蒙朋友们关心,有可能真的快出了。

    
    
    
    树欲静 风不止 一
    2020-064


    耶律倍一行渡过渤海海峡,最终在登州(今山东蓬莱)上岸,投奔后唐,时间已是天成五年(公元930年)的十一月,李嗣源当皇帝的时间已经超过李存勖了。

    敌国的前皇位继承人投奔,这对后唐而言,这是给了本方一张在与契丹博弈时的可以打出去的王牌,当然是一件大好事。李嗣源大喜,以天子仪卫迎接耶律倍来洛阳,并赐名“东丹慕华”(姓东丹,名慕华),授职怀化节度使(空头官职,怀化镇设在瑞州,今江西高安,当时还是吴国的地盘)。稍后又赐姓“李”,改名李赞华,改任虔州节度使(还是虚职,虔州也在江西,也在吴国境内)。不过也就如此了,在此后的牌局中,后唐帝国一直揣着这张大牌就是没有用,直到六年后他变成一张死牌为止。

    就这样,契丹帝国内部,虽然没有后唐剧烈,但持续时间更长的权力更替斗争,终以耶律倍一派的几乎全败而暂告一段落。之所以说“几乎”,是因为此时谁都想不到,他们未来还有翻盘的机会。也正因为这一原因,契丹帝国自兴起以来那咄咄逼人的扩张速度,在这几年内略有减缓。不过,除了劝说卢文进反正外,李嗣源并没有抓住这几年的战略缓冲期,或是南征,或是北伐,象前任一样快速扩大后唐的疆域,为天下重归一统做出努力。甚至连契丹军队反攻平州,他都没有派兵去救援。

    对于李嗣源这样一位,在战场上摸爬滚打了大半辈子的马上天子来说,对外如此温柔爱和平,当然不是因为怯战。毕竟李存勖轻松灭掉前蜀,接着自己也亡国的教训还历历在目,更何况李嗣源自身皇权的合法性还要远远弱于李存勖,对后唐国内的统治能力,大大低于大乱开始前的李存勖政权。李嗣源对外不是不愿强硬,确实是不能也不敢强硬,后唐国内的局势不可能给他有前任一样多的犯错机会。

    李嗣源是庄宗末年天下大乱的受益者,但亲身经历其间的他,深知这其中生死一线,最后的成功是有多么侥幸。他不能指望自己会一直侥幸下去,如果不能尽快让天下恢复安定,那持续混乱的局势,同样极有可能将他那远比李存勖脆弱的权力根基顷刻摧毁!

    于是,李嗣源的治囯理念,与之前的李存勖时代相比,出现了近乎一百八十度的大转折。李存勖的政策是积极的,扩张性的,追求扩大版图,一统天下,同时让自身皇权无限膨胀。而李嗣源的政策是内敛的,收缩性的,尽可能保持现有(也不排除在条件有利时的小规模扩张),与民休息,同时警惕自己的权利欲,向藩镇势力、军人集团做出有限退让,缓和皇权与他们的矛盾,一切以维稳为第一要务。

    然而,要维稳也并不容易,天下之势并不如李嗣源所愿,一直有各种各样的乱子前赴后继,挑战着他所希望实现的安定。

    比如雄踞成都的西川节度使孟知祥,就是一个让李嗣源很不安的潜在危胁。孟知祥是李克用的侄女婿,李存勖的堂妹夫,与上一任天子关系密切,且素有贤名,知人善任。另有传说,李存勖失踪的几个儿子,很有可能是逃到孟知祥那里去了。光是这些情况,已经让人很不安了,更要命的是,除了个人能力外,孟知祥同时还掌握了非常雄厚的实力,有钱有粮有军队。

    在平灭康延孝之乱时,孟知祥就已拥有骑兵三千,步兵二万四千,军力已经不弱。在得知李存勖死后,孟知祥马上占有了前蜀的武库,得到武器盔甲二十万套,然后放开手脚大扩军。他增设左右冲山等步军三十营,编制兵力二万六千,沿长江增设左右飞棹等水军六营,编制兵力六千,并提拔了李仁罕、赵廷隐、张知业等人为大将,分别统领。至此,西川镇步、骑、水三军齐全,拥兵共计五万六千之众,已很接近当初伐蜀的总兵力。

    东丹王人马图

    
    树欲静 风不止 二
    2020-065


    当初,为了解决中原大灾而使李存勖政权面临的困难,李继岌和郭崇韬除了刮前蜀国库外,还向蜀中富民摊派,强令他们捐资助饷,得到了大量的金银、绢帛,总计折钱约五百万贯。这笔钱在部份犒赏军队,部分输送中原外,还剩下两百万贯留在成都,成了支撑孟知祥扩军的小金库。任圜曾一度接替被杀的郭崇韬掌管蜀中事务,深知内情,回到洛阳,就将这个情况告知了李嗣源。

    李嗣源一想,要强削西川已经扩充的兵力,容易撕破脸,不如来个釡底抽薪,拿走了孟知祥的钱袋子。孟知祥没了钱,自然也就没法维持这么多的兵力了。于是,李嗣源任命太仆卿赵季良为三川都制置转运使,负责将蜀中多余的钱物转运中原,而其中第一个重点项目,就是孟知祥手中的那两百万贯。

    赵季良,就是当初那位反问李存勖“殿下打算什么时候平定河南?”的魏博总录,长期从事税收工作,是个很有见识,很有能力的财政官员。碰巧的是,赵季良与孟知祥也有交情,是老相识,由他负责办这件事,可能阻力会小一点儿吧?

    没想到事关钱财,老朋友的面子也不管用了。赵季良带着李嗣源的诏书来到成都,孟知祥闻知大怒:“前蜀的库府,是以前王家人留下的,可以运往中原。但西川百姓缴纳的税赋,是要用来养活十万镇兵(别说现在没有十万,以后就有了)的,一文钱也别想拿走!”

    当然,老朋友的面子在拿人钱财以外的方面,还是很有用的。孟知祥直接劝赵季良留下来帮自己谋大事,别回去了。赵季良竟然就同意了,于是孟知祥保荐赵季良为西川节度副使,当自己的副手。后来《十国春秋》在为后蜀的开国功臣们立传时,赵季良位列第一。

    好了,弄巧成拙,钱没收回,还赔了一个赵季良,这让李嗣源对西川的情况更加不安,便问计于自己的头号谋士,时任枢密使的安重诲:对孟知祥应该怎么办?

    安重诲认为:蜀中虽有大大小小九个藩镇,但论实力,当以西川为第一,东川为第二,其余七镇皆不足道。所以西川孟知祥如有反意,那么最直接的办法,就是扶植东川的董璋与他对抗,让两镇在蜀中形成力量平衡,中央临驾于其上,那么就谁也不敢轻易造反了。为了这个目的,安重诲仿佛睁眼瞎似的,在李嗣源面前夸奖董璋:生性忠义,可以托付大事!

    话虽如此说,安重诲出于对董璋“生性忠义”的“高度信任”,还是安排董璋的儿子董光业为宫苑使,真接在洛阳皇宫上班。董璋真要有什么不轨举动,董光业就是人质。

    曾劝降王衍,为灭前蜀立下大功的泗州防御使李严,也看出李嗣源的忧虑,他认为自己与孟知祥交情深厚,又通晓蜀地情况,便自告奋勇,愿前往成都担任西川监军,确保孟知祥就算万一想反,也反不了。

    仿效前唐,在各藩镇遍设监军,是李存勖的做法。自李嗣源继位,为了讨好拥护他上台的诸藩镇,已经将这些监军全部都撤销了。不过西川的情况显然比较特殊,那就特事特办,李嗣源欣然批准了李严的请求,任命他为西川监军,去成都当一枚安全阀。
    树欲静 风不止 三
    2020-066


    李严的母亲听说儿子揽了这么一项危险的差事,非常担心,劝告他说:“你以前首先提出灭蜀的计划,蜀地人已对你恨之入骨,现在你还主动去成都,是想给蜀人一个报仇的机会吗?”

    李严一听,母亲这台词很耳熟啊。前蜀灭亡前几天,自己主动去成都劝降王衍,军中同行的很多人也是认为自己去不得,蜀人恨自己,一定会杀自己云云。可事实证明,那纯粹就是杞人忧天,王衍、王宗弼看见自己时,乖得跟孙子似的,别说图谋行凶了,讨好巴结都来不及,就差冲着自己摇尾巴了!何况这次要去见的,还是曾经救过自己的老朋友孟知祥呢(十多年前,李存勖想让李严给自己爱子李继岌当老师,李严不愿意,触怒了李存勖,差点儿被杀,经孟知祥劝解才躲过一劫)?因此,李严这次也就对母亲的危言耸听一笑置之,欣然上路。他没有来得及好好想一想:孟知祥是王衍、王宗弼之流的人物能比得吗?

    李严不知道,孟知祥听说他要来成都当监军,可完全没产生“有朋自远方来,不亦悦乎”的感觉。如今所有藩镇的监军都撤销了,偏偏要给成都派监军?这是赤裸裸的不怀好意啊!成都下属官员们也纷纷向孟知祥提议:上疏皇帝,就说西川拒绝监军!孟知祥说:“何必弄那么大动静,我自会处理。”然后还是派使节去迎接李严。

    就是使节迎接李严途中,总部位于遂州(今四川遂宁)的武信节度使李绍文死了,孟知祥马上宣布:自己曾接到过先帝李存勖的密诏,可以在蜀地便宜行事!然后,孟知祥遵照那份天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先帝密诏”,命自己的部将李敬周赶往遂州接管军政权力,然后再上疏李嗣源:李敬周已经是武信留后了,朝廷不会不批准让他转正吧?

    这是对李嗣源无言的示威,也是对李严的一种隐隐的警告:在蜀地,可不是朝廷说了算!但可能是孟知祥的手法过于烧脑了一点儿,李严完全没有感觉到。李严来到成都,孟知祥命大量军队全副武装,摆开阵式,让李严两侧从面带杀气的铁甲武士中穿行而过,希望这个老朋友能有所领悟,最好自己知难而退。

    谁知道李严的理解竟与孟知祥的暗示差了千万里,一点儿不害怕,还很高兴:用阅兵式入城!要不是至交老友,特别重视,怎么能享受如此国宾级的礼遇呢?于是,李严大大方方地进了城,以一位称职监军的敬业精神,开始了自己的新工作。接下来,孟知祥耐心地等了几天,每次见面都是和颜悦色,以礼相待,仿佛两人的友谊小舟还在地久天长。但实际上,孟知祥的怒气槽已经渐渐养满,见到李严仍没有一点儿来主动离开的样子,那好吧,既然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了!

    一天,李严带着自己的副手丁知俊,又一次来与孟知祥会面议事,孟知祥突然换了一副表情,冷冷问道:“以前,你奉命出使王衍,回去后建议先帝出兵伐蜀,先帝听了你的话,结果一场战争打下来,让生灵涂炭,两国共亡!你现在又来成都,你知道蜀地的民众都有多害怕吗?而且现在天下各藩镇都已经废除了监军,偏偏你要跑到西川来当监军!你能告诉我是为什么吗?”

    李严这才发现气氛不对,大惊失色,急忙跪下,请求看在老朋友的份上,给自己留条活路。孟知祥向他一作揖,叹道:“我是想饶了你,奈何众怒难犯!”话音刚落,卫士涌出,将李严拿下,斩首!看见上司顷刻间死于非命,丁知俊吓得魂不附体,双腿颤抖几乎要站不起来。孟知祥语气平和地对他说:“以前李严出使王衍时,你就是他的副手,也算他的老朋友了,就帮我把他埋了吧……”

    杀了朝廷派来的监军,孟知祥上疏李嗣源,随意给死人捏造了一个罪名:“李严假传圣旨,谎称陛下召我入朝,由他来接任西川节度使。他还擅自许给士兵重赏,想收买军心,图谋不轨!我当机立断,已经将这个乱臣贼子处决了!”

    树欲静 风不止 四
    2020-067


    李严被杀很快在蜀地引起了连锁反应。原本朝廷派内八座使杨令芝到成都公干,走到鹿头关时闻知李严丧命,赶紧掉转马头飞奔而回。李嗣源有一个老部下朱弘昭,因为与安重诲关系不太好,经常被安重诲打发到外地任职。在李严出任西川监军的同时,他也正好被派到东川董璋身边,任节度副使。两个人官职虽然不一样,但李嗣源希望朱弘昭起到的作用,与李严是差不多的。所以在听说成都发生的事情后,也是心惊胆裂:号称“忠厚长者”的孟知祥可以杀李严,那“生性忠义”的董璋同样可以杀自己!朱弘昭忙上下活动,设法让旁人劝董璋放自己回洛阳汇报工作,才仓皇逃离梓州(今四川三台,东川总部所在地)。

    而李嗣源得知这一严重事件后的反应,堪称绥靖政策的典范:急忙派了客省使李仁矩前往西川,好好抚慰孟知祥:朝廷是非常信任你的,李严罪有应得,你千万不要因为杀了个监军,就对朝廷的诚意有什么误解啊……

    总之,一场大案过后,警方没有追究凶手,只是担心凶手杀人后会不会落下什么心理阴影!李严替朝廷做事,落得个死了也白死!想想在李存勖当政的绝大多数时候(最后在大乱开启后不算),只有藩镇千方百计地讨好中央,哪有中央卑躬屈膝地给藩镇陪笑脸?后唐帝国中央政府的威信,可以找块豆腐一头撞死得了!

    不过,李嗣源之所以对孟知祥软弱到如此程度,既不是因为他年纪大了缺钙,也不仅仅因为新政府合法性不足,实力有限,而是在其他地方,出现了更严重的麻烦。

    原来,早在天成元年(公元926年)六月,也就是李嗣源登上帝位仅仅两个月,荆南节度使,南平王高季兴上疏新天子,请求将位于长江三峡的夔(今重庆奉节)、忠(今重庆忠县)、万(今重庆万县)三州划给荆南。理由嘛,非常的正当:第一、夔、忠、万三州在唐朝时原本就是荆南镇的辖地,后被伪蜀的王建的抢走了,现在伪蜀已灭,理应拨乱反正;第二、灭蜀前李存勖答应过将三州还给荆南,在灭蜀之战中,高季兴也是出了兵的,没功劳也有苦劳,也该兑现先帝的承诺,论功行赏了吧?

    为了避免高季兴闹事,在南方生出新乱子,李嗣源接受当时两宰相豆卢革、韦说的建议,同意了南平王的请求,不过他附加了一个条件:夔、忠、万三州的刺史仍由后唐朝廷任命,南平王不能插手。

    高季兴接到李嗣源的诏书后很不高兴:说好给你一块糖,却又规定你不准吃!这和没给有什么区别?

    愤慨之下,高季兴觉得李嗣源靠逼死李存勖,非法夺位,后唐内部反对他的人应该还很多,正是自己扩张的良机。好,那就豁出去赌一把,要不来的东西,咱们可以找个机会自己抢来!
    树欲静 风不止 五
    2020-068


    准备了半年之后,乘着夔州刺史潘炕(与前蜀前宰相潘炕同名同姓的另一个人)去职,新刺史西方邺尚未到任,高季兴集结军队,突袭占领这座名义上归自己管辖的军事重镇,并且对后唐朝廷派驻于此的军队大开杀戒!

    拿下天险夔州之后,高季兴毫不松懈,马上派军队逆江而上,进入四川盆地,又夺取了李嗣源许给他的忠、万两州。至此,高季兴的实控地盘增加到七个州府(江陵、归、峡、复、夔、忠、万),虽然也没有大到哪儿去,但已经是五代南平国势力的顶峰。

    既然已经从后唐帝国的盘子里虎口夺食,同李嗣源撕破脸估计是难以避免的事,高季兴就索性完全放开手脚,做事不再有什么顾忌。

    当时后唐有一批从蜀地收来的财物,价值约四十万贯,由押牙韩琪押送,欲走长江水路出川,再送往洛阳。高季兴夺取川东三州之时,这支财宝护送队刚刚进入三峡。高季兴就派人在西陵峡截住了这支队伍,把财宝全部抢走,将韩琪等人全部杀了灭口!

    这起恶性大案发生后,后唐中央派人到江陵调查寻问,高季兴痞子气十足地回答说:“韩琪他们的船只是进三峡之后消失的,三峡上下茫茫千里,多的是险滩急流。如果想知道船翻人亡的具体原因,那应该去问长江的江神,我怎么能知道?”

    强抢三州,强夺中央财物,两件事一起发作,气得李嗣源七窍生烟。高季兴的实力远远不如孟知祥,都敢对中央登鼻子上脸!如果对如此程度的严重冒犯还姑息纵容的话,中央也就再没什么威信来号令天下了。所以对高季兴,一定要狠打!而且必须从重从快从严!至于孟知祥嘛,至少他现在还没有明目张胆地造反,就先安抚为上了。

    李嗣源于是下诏,剥夺了高季兴的一切官爵,贬为庶民,同时布署军队,发动了他当上皇帝以来的第一次大规模军事行动:任命山南东道节度使刘训为南面招讨使,忠武节度使夏鲁奇为副,统军四万南下进攻江陵;任命东川节度使董璋为东南面招讨使,未上任的新任夔州刺史西方邺为副,率数量不详的巴蜀之兵沿长江东下,收复夔、忠、万三州。

    对于小小的荆南来说,这两路大军如果能充分发挥战斗力,已经可以算是牛刀杀鸡了,毕竟之前李存勖灭前蜀的主力部队也才六万。但尽管如此,李嗣源好像并不完全放心,还想借用湖南的力量,开辟讨伐荆南的第三战场。

    李嗣源的一份诏书送到潭州(今湖南长沙),传令给楚王马殷,请求楚军北上会攻江陵,同时为后唐讨伐军提供部份粮草。马殷不喜欢高季兴,但有这么一个危害有限的弱邻当北面屏障,隔开强大的中原王朝,对楚国来说其实也不是坏事。不过后唐不是能轻易得罪的,所以马殷决定做做样子,只是派大将许德勋率军进驻岳州(今湖南岳阳),摆出一付即将北进的架式。

    天成二年(公元927年)四月,刘训、夏鲁奇所率的讨伐军主力,一路没受到太大抵抗,便直接进抵江陵城下。但江陵城经过高季兴的特别加固,已经是一个很坚实的军事要塞,高季兴避免野战,闭战坚守,讨伐军没有能力将其轻易拿下,战事陷入相持。这时,长江中游已经暑气逼人,地势低矮的江陵一带下起了连绵多日的大雨。糟糕的天气,使蚊虫滋生,城下的讨伐军大营内疫病流行,连主帅刘训都病倒了。不仅如此,李嗣源发动的这次讨伐虽然声势不小,准备却非常不充分,很快就出现了军粮短缺的问题,大军又病又饿,士气低落,作战自然也不力。
    树欲静 风不止 六
    2020-069


    眼见后唐军队在江陵前线的表现没有出现一丝亮点。李嗣源决定派高季兴的老同事,已经升任枢密副使的倒戈将军孔循前往前线督战。李嗣源给孔循的指导思想是这样的:如果能取胜便好好打,如果一时没有取胜的把握,那么就利用孔循与高季兴的老交情,劝说高季兴低一下头,认一下错,给国家留点儿面子,国家也保留他在江陵的统治,体面的结束战争。总之,战争还没打几天,李嗣源就已经存有敲退堂鼓的打算了,与李存勖时代那个强大自信,不打则已,打谁都要揍死的后唐形成鲜明对比。

    孔循来到前线,先是发动一轮对江陵的猛攻,不出意外,高季兴的防守固若磐石,唐军白白损失兵力,没有任何进展。于是改派人进城游说高季兴:只要承认错误,重新上表称臣,给天子一个台阶下,大军就可以撤走,并且保你永镇江陵如何?

    但高季兴大概见唐军的表现不过如此,嗓门也大了起来,不同意,而且据说用辞语气都非常傲慢,让后唐天子下不了台。没办法,战争只能继续打下去。

    缺粮的问题依然困扰着唐军,李嗣源担忧前线,又看出楚军行动不积极,便派人以赐马殷鞍马、玉带的名义,催促楚国:暂不出兵也罢,但要马上为刘训大军制作军服一万套,并输送军粮应急。

    虽然楚国的主要任务由作战变成了后勤,楚王马殷对李嗣源安排新工作依旧拖拖拉拉,不肯用心办理,只是派中军使史光宪前往洛阳朝贡,顺便向后唐皇帝解释楚国的难处。什么地痟民贫,国小力弱,还要东抗强吴,所以不是不配合,实在力有不逮之类。

    马殷派使团,本想推卸责任,可万没想到,这次出使产生了意外的后果。

    李嗣源接见史光宪后,回赐马殷骏马十匹,美女二人,让使团带回。史光宪途经荆南界内时,竟然又让客串大土匪的南平军队给劫了,史光宪等人被扣押,李嗣源送来的骏马、美女被高季兴笑纳!这下子让马殷真的火了,高赖子不作死不行么?马殷觉得楚军不能只坐在一旁磕瓜子了,必须要有所行动,起码得给高季兴一个难忘的教训。

    高季兴之所以到处抢东西,目的之一,可能是为了递投名状,交保护费。与后唐决裂后,小小的南平国不可能独自求生,必须另找一条大腿来抱,于是南平使节带着刚刚抢来的东西,乘舟东下,前往吴国称臣。

    此时吴国的内政已经交给徐知诰,军事、外交大权仍在权臣徐温掌控下,徐温对高季兴的主动投靠兴趣不大,发表政见说:“治理国家要重视实利,不能醉心于虚名。高氏向后唐称臣已经好几年了,突然叛唐投我,名不正言不顺。而且江陵距离洛阳并不遥远,唐军步骑轻易可至,我们的水师战船要逆江而上,却十分困难。如果接受高氏的臣服,我们就有了保护他们的义务,一旦到了紧急时刻,我们无力救援,只会白白折损国家的威信。”

    于是吴国皇帝杨溥,遵照徐温的意见,只接受高季兴的礼物,不接受高季兴的称臣,反而建议:南平王应该保持忠贞,继续作好后唐的臣属。真不知道高季兴得到吴国的答复时会做何感想?

    与此同时,另一路唐军的表现倒还不错。这一方面是西南面招讨副使西方邺指挥作战很积极,毕竟他的主要职务是夔州刺史,拿不下夔州就没法上任;另一方面大概高季兴刚刚取得夔、忠、万三州,对这三州的统治还不稳固。于是西方邺率水师沿江而下,在三峡大败南平水师,后援被切断的夔、忠、万三州守军迅速投降。高季兴处心积虑大半年才抢到手的三州,还没捂热乎,又还了回去。
    树欲静 风不止 七
    2020-070


    为表彰西线副帅西方邺的功绩,后唐以夔、忠、万三州设宁江镇,以西方邺为宁江节度使。不过西方邺并没有因为升职,而工作更积极,他拿到了他需要的东西,就没有继续进军,吃力不讨好地去啃江陵城那块硬骨头。

    因为就在稍前,啃硬骨头崩坏了牙的东线主帅刘训,先是被李嗣源贬为檀州(今北京密云)刺史,未上任又改流放濮州(今山东鄄城),山南东道节度使一职由与李嗣源关系更亲密的老将安元信接任。显然,这与赏罚分明的大原则是有距离的,更像是李嗣源、安重诲在有意找机会清理那些,不十分可靠,又有可能清理掉的大员(孟知祥那类清理不掉的没办法)。因为此时正被安重诲引为心腹,实际已接手刘训指挥权的孔循就什么事没有,还得到了一个显赫的新职位:东都留守。

    比刘训更倒霉的,是两位之前已经让安重诲排挤成司户参军(大致相当于市民政局长)的前宰相豆卢革和韦说,为追究当初将夔、忠、万三州划给高季兴的责任,两人被赐自尽。

    在这一番操作后,后唐对高季兴的讨伐实际上暂停了,夏鲁奇率东线讨伐军后撤,退到襄阳。李嗣源只是加封马殷为楚国王,希望借用楚军对高季兴保持压力。高季兴见情况有所好转,派人致书夏鲁奇,试探能不能与后唐恢复宗藩关系,结果被李嗣源拒绝,命夏鲁奇不得接受高季兴的书信。这相当于提醒高季兴:我只是暂时不打你,咱们的账还没完呢!

    那为什么暂时不打了呢?除了初战不利外,更重要的是后唐内部让李嗣源感到存在安全风险的地方太多了,有不少比高季兴的威胁更近,更急迫。比如说:孔循的新职务是什么?对,东都留守。但东都汴梁现在还有一位地方大员宣武节度使在那里坐镇,而这位宣武节度使,就是以前李存勖心腹中心腹,在最后关头出卖主子的朱守殷。

    先帝任命的两个宰相被杀了!先帝的妹夫任圜,尽管平安带回伐蜀之师与蜀地的钱粮,为新朝立下大功,但在担任了短短一年的宰相后,也被贬为磁州刺史!不久前,连刘训都被革职流放了!种种迹像表明,李嗣源和安重诲正在有计划的,先易后难地清除那与李存勖关系密切的人,一旦孔循来到汴梁,自己这个很招人恨的先帝心腹将被置于何地?

    接着,十月初,李嗣源突然离开洛阳,宣称要巡幸汴梁!当时有风声说,李嗣源此举,是打算亲征杨吴。这种说法也许是李嗣源、安重诲放出的烟幕,怎么看都不像是真的。所以民间又出现另一种说法:李嗣源将仿效汉高祖诈游云梦擒韩信的故事,拿掉朱守殷!

    朱守殷毫不怀疑,李嗣源的目标肯定是自己。于是在部下孙晟的建议下,朱守殷马上集结军队,登城守卫,拒绝皇帝来访。十月九日,李嗣源抵达荥阳,听说朱守殷正在备战,便派宣徽使范延光先行前往汴梁,向朱守殷解释慰问,争取削弱他的戒备。范延光则认为,朱守殷已经不可能回头,没必要再做这些假动作了,说:“如果不尽早发动奇袭,每拖一刻,汴梁的城防都会坚固一分。不如让我带五百骑兵,打他个措手不及!”

    李嗣源同意了,朱守殷的判断果然是准确的,但他能否因此救得了自己呢?当天傍晚,范延光率轻骑出发,一夜疾驰二百里,第二天天还没亮,就已经奔到了汴梁城下。但很不巧,范延光的骑兵正好与朱守殷的一支巡逻队相遇,奇袭没有成功。朱守殷大惊,他不敢出战,急忙闭城固守。
    树欲静 风不止 八
    2020-071


    稍后,石敬瑭率一支军队赶到城外,支援范延光,合兵将朱守殷困在城中,朱守殷想逃也来不及了。十月十一日,李嗣源亲至汴梁城下,开始攻城。朱守殷本无将略,军事履历败多胜少,在军队中毫无威望,担任特务头子迫害众人,以及身为李存勖心腹却又在最关键时刻背叛李存勖的经历,让他的名声又极差,虽然身在重镇,但与孟知祥是不能类比的。更何况,这次来征讨的还是李嗣源本人!

    于是,还没怎么交战,城上军民便纷纷缒城而下,向天子投降,朱守殷根本拦都拦不住。汴梁城显然不可能守住了,朱守殷干脆放弃徒劳的抵抗奔回家,先砍死自己的一家老小,再吩咐左右把自己的脑袋一并砍下!在限制孟知祥的势力无果,对高季兴的讨伐不成功之际,李嗣源算是成功捏爆了一个软柿子,清除了一个距离京城很近的潜在危险。

    就在这次军事行动期间,随李嗣源一道出征的安重诲向皇帝李嗣源建议说:“现在国内局势不稳,皇上又离开都城,要防止有些对朝廷不满的失意政客可能会乘机起事。比如磁州刺史任圜,就不用再留着了吧!”

    按照一般记载,任圜之前就是因为与安重诲产生矛盾,被排挤出中央的。而两人的矛盾,源于任圜太能干,让安重诲相形见绌。安重诲的人生目标与郭崇韬前辈差不多,都是辅佐知心主公,以天下为己任,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没准备给哪位同事留出和自己平起平坐的空间。

    开始时,这个目标看起来触手可及。李嗣源刚当上皇帝,就发现皇帝不是好干的,自己大半辈子都在实践如何在战场上砍人,从来没学习过如何当皇帝。专业不对口是个大问题,比如面对大量的公文、奏疏,以及将以他名义下发的诏书时,从没进过扫盲班的皇帝一个字也看不懂!这种睁眼瞎的状态,如何了解天下的情况?又如何知道诏书写得是否符合自己的意思?有没有人作弊?李嗣源必然要有一个他可以绝对信任的人,来当他的眼睛。

    这个充当皇帝眼睛的人当然就是安重诲了,起码安重诲觉得,舍我其谁?虽然安重诲的文化水平,也不过就是刚刚从扫盲班毕业,但多年充当李嗣源的中门使的经历,使他很快升任枢密使,走上了郭崇韬前辈曾经走过的路。依靠对内外信息的自然垄断,安重诲在很大程度上左右了李嗣源的执政方针。

    可没过多久,任圜回来了,还是带着军队,带着大量钱粮来入股的。一回洛阳,任圜就被任命为工部尚书、同平章事、兼判三司,同时掌握了行政权和财政权,其职务权力完全可以同安重诲分廷抗礼。

    看起来,李嗣源虽然与安重诲是老交情,但也没有打算完全依靠安重诲,还是要多方提拔人才,要知道论文化,论才干,任圜其实都在安重诲之上。不过,这件事还有另一种可能性:李嗣源此时厚待身为李存勖妹夫的任圜,只是为了暂时安抚人心,并非真的信任任圜,或看中任圜的治国才能。毕意,李嗣源虽然缺文化,却一点儿不缺看尽沧桑的人生阅历。
    树欲静 风不止 九
    2020-072


    但至少任圜将李嗣源一时的器重看作了知遇之恩,一入相便丝毫不避嫌疑,以国家为己任,大刀阔斧干起来,史称其“拣拔贤俊,杜绝幸门”,数月间,任圜让朝政稍稍走上正轨,朝中吃闲饭的人少了,办实事的人多了,但任圜因此得罪的人也多了,尤其让此时李嗣源手下的第一红人安重诲格外不爽。

    人事安排,从来都是最容易招致朋党非议的,虽然任圜有没有朋党意愿不好说,但安重诲是肯定要发展朋党,给自己人安排位子的,不攻击任圜,焉能为自己的行为提供正当性?比如,安重诲将主动向他卖身示好的孔循提拔为枢密使,然后又通过孔循的推荐,让原后梁宰相郑珏(就是当初在后梁灭亡前夕,建议朱友贞献出传国玉玺以纾解大祸的那位搞笑大臣)又当上后唐的宰相。

    不过豆卢革和韦说两宰相被罢免,还需要再找一个人补缺,任圜觉得剩下这个名额应该由自己来推荐,不能再找个不靠谱的人了。任圜打算推荐的宰相人选,是曾上疏李存勖,呼吁保民应先于保军的李琪,为此他先与各部门,包括安重诲打好了招呼,各方都同意了。但没想到正式上朝,没等任圜开口,安重诲不守信用,抢先推荐了绰号“没字碑”的礼部尚书崔协入相。

    崔协出身名门清河崔氏,之所以拥有这个绰号,不是他想碰瓷武则天,而是此人从小不爱学习,虽是书香世家,文化水平却和安重诲差不多,在作官期间,屡屡因不学无术闹了很多笑话。任圜急了,坚决反对崔协入相,语气越来越硬,给出的理由让更多人听到不舒服:“我已经没什么文化了,怎么能再让一个没文化的人进中书?岂不是让天下人看轻我们这届朝廷!”

    在这一届后唐中央政府的核心圈内,任圜其实已经是最有文化的那个,最没文化的还在最上边坐着呢。李嗣源虽以为人宽厚著称,也不代表人家没有自尊心嘛。安重诲则“关门放狗”,召唤出孔循,孔循当着众朝臣的面怒斥:“天下事一也是任圜说了算,二也是任圜说了算,任圜算什么东西!”内容虽然有点儿颠倒黑白,但也算为不满任圜的众人狠狠出了口恶气。

    不久后,任圜被贬,满腔抱负化为飞灰;李琪遭池鱼之殃,心灰意冷,告老还乡,数年后死于家中;崔协成功入相,但他没福,一年后暴病身亡。

    这时,安重诲又提起任圜的事,要乘这个曾与自己争权的对手掉井里的好机会,再扔块大石头!李嗣源竟然就同意了,安重诲起草了诏书,直接诬陷任圜与朱守殷勾结,意欲谋反,故赐其自尽!平常负责给诏书修改润色的端明殿学士赵凤(当年刘守奇那位心腹)大惊,流着泪进谏安重诲:“任圜是众所周知的忠义之士,怎么可能谋反?安公您为私怨滥杀好人,如何能治理好国家!”但是,赵凤的反对没用,首先,安重诲不可能放弃唾手可得的胜利,其次,要杀任圜也并不仅仅是安重诲的意思。朝廷使者到达磁州,任圜招集全家老小,与他们畅饮诀别,而后从容受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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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1-07-13 13:30:42  更:2022-11-05 01:29: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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