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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煮酒论史]血色神州——五代十国纪事(连载)[第218页]

作者:总老师麦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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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巴蜀抗命 三
    2020-086


    可是,这些人都已经回到西川,在孟知祥的庇护下,后唐皇帝的权力实际上已经管辖不了他们,诏书只以沦为一纸空文。不过,为了不与后唐皇帝撕破脸,孟知祥也不想公然抗命,就出来装好人,为士兵请命。他上书李嗣源,强调种种客观原因,西川将士的实际困难等等,请求赦免毛重威等人。

    冷静之后,李嗣源与安重诲不得不重新考虑现实,很显然,能否惩办闹事的西川军士,与洛阳的朝廷是否赦免毫无关系。孟知祥的反叛看来已经不是会不会发生的问题,而是何时起事的问题!此时后唐中央在蜀中尚无应对叛乱的足够兵力,那就不妨先安抚孟知祥,为重新布置兵力争取时间。于是,李嗣源卖给孟知祥一个人情,就当什么事也没发生,不再追究夔州兵变的事。

    不地,中央不追究你们的过失,你们是不是也应该对中央的宽大有所感恩?李嗣源宣布:将在南郊举行隆重的祭天大典,但是国库缺钱,所以向各藩镇摊派这笔预算外支出,蜀中富庶,理应出大头。安重诲派自己的心腹,客省使李仁矩入蜀,传达这项中央新指示,具体要求西川孟知祥捐钱一百万贯,东川董璋捐钱五十万贯。

    孟知祥接到指令,表示对中央的困难十分理解,但是呢,今年西川遭灾了,米价狂涨,税赋都收不上来,本镇经费开支已非常窘迫,军饷都不能按时发放了!不过,即便如此困难,西川也仍然会咬紧牙关,勒紧裤带,排除万难,为国分忧!这样吧,西川认捐五十万贯!

    孟知祥一口砍掉了一半,不过西川本来就不太可靠,那曾被安重诲夸奖为“忠义之士”的东川董璋会不会好说话一些呢?李仁矩又来到东川总部梓州(今四川三台)传诏,董璋先将他安置于馆驿,然后于第二天设下宴席,为其接风洗尘。至于捐钱的事么,等明天到了酒桌上再谈。

    谁知等到第二天,东川的文武官员都到齐了,众人在宴会厅等了很久,却一直不见主宾李仁矩出现。董璋感到奇怪,亲自赶到驿站找他,却见李仁矩抱着妓女,玩得正嗨,把今天该干什么事都忘了。爆脾气的董璋勃然大怒,马上命卫士上前,将李仁矩从床榻上纠下来,然后指着他的鼻子大骂:“你是不是只听说过西川杀李严,难道以为东川就不能杀个李仁矩玩玩!”

    李仁矩吓得涕泪直流,急忙跪下磕头如捣蒜,拼命哀求饶命,董璋才没有把自己的威胁变成实际行动。过了两天,董璋一想,李仁矩毕竟是中央派来的特使,还是不得罪的好,于是又派人向他道歉,还送了数量可观的红包。不过说到正事,我们东川比西川还困难,只能认捐十万贯。

    虽然董璋砍价砍得比孟知祥还狠,但李仁矩哪里还敢留在梓州同他讨价还价?一得到答复便赶紧逃也似地奔回洛阳。回到朝中,重获安全的李仁矩狠批董璋,说这位东川节度使嚣张跋扈,无视国法,简直比孟知祥还坏!用东川牵制西川是不现实的,国家应该尽快做出讨伐的准备!

    于是,后唐朝廷决定先对董璋下手。李嗣源任命著名猛将夏鲁奇为武信节度使,进驻遂州(今四川遂宁),又割出阆(今四川阆中)、果(今四川南充)二州设保宁镇,以李仁矩为节度使,围绕着东川,形成一个半包围。
    巴蜀抗命 四
    2020-087


    但李仁矩毕竟不是沙场老将夏鲁奇,就这样塞给他一个节度使的职务,去和董璋做邻居,感觉还是太冒险,夏鲁奇去了,他没敢去。最好还是和安老大说说,多拉点人带着军队一起上任。于是,稍后安重诲又推荐自己的大舅子武虔裕当绵州刺史(今四川绵阳,当时是东川的支州),让他和李仁矩一道,带着中央禁军去巴蜀上任。当时还盛传:等武虔裕到绵州站稳脚跟,他那位位高权重的妹夫就要从东川割出绵、龙二州,重新设立一个藩镇,让武虔裕也当上节度使。

    董璋感觉不妙,朝廷近期这一桩桩人事安排,明显就是冲着自己来的,绞索正在慢慢收紧,决不能等勒到自己脖子上才作反应!同样感到不安的,是西川的孟知祥。夏鲁奇镇守的遂州,李仁矩镇守的阆州还罢了,武虔裕镇守的绵州可是紧挨着西川,距成都只有二百余里,中央往那里调兵,醉翁之意不可能仅仅是一个董璋。

    原本董璋就是安排来牵制孟知祥的,所以之前东、西两川的关系并不友善。比如之前,董璋利用东川盐井众多,产量丰富,便组织盐商向西川倾销食盐,破坏西川的食盐收益。为此,孟知祥拿出今天美国总统的常用招数,在两川交界的各主要交通道口设置关卡,重重地征收关税,直到把东川的盐商们吓跑为止。

    但事到如今,同样的危机感使得两人不得不摒弃前嫌,团结互助了。董璋率先派出使节前往成都,替自己的儿子向孟知祥的女儿求婚。这种婚姻自然是百分百与爱情无关的,对两位家长来说,它要保障的东西比子女爱情重要多了。所以孟知祥马上答应下来,并派副手赵季良出使梓州,正式缔结了两川同盟。

    后唐长兴元年(公元930年)二月一日,赵季良从梓州缔约完毕回到成都,悄悄对孟知祥说了一段话,充分证明什么叫作盟约就是用来撕毁的:“董璋这个人贪婪、残暴,志向很大,智商却不高,我看我们和他的同盟不会维持太久,他终究会翻脸,成为我们西川的大患!”

    当然了,在盟约撕毁之前,两川同盟对双方来说都还是非常重要的。孟知祥和董璋联名上疏李嗣源,口气也强硬了许多:“两川军民,听说朝廷要在阆州建立藩镇,在遂、阆、绵三州派驻军队,都感到这是朝廷对我们的不信任,人人忧心忡忡,军民不安。希望朝廷能够撤销上述决定,将夏鲁奇、李仁矩等人调回中央,好安抚军心!”

    李嗣源当然是下诏抚慰:你们想多了,那些完全是正常的例行的人事调动,和你们没关系,你们的忠诚,朝廷一直是绝对信任的!但与此同时,中央调兵的脚步没有停下。不仅如此,李仁矩到阆州之后,拼命收集董璋谋反的证据,然后添油加醋地上报给中央,只盼着中央赶快出兵,为自己公报私仇!

    董璋愤不能平,写信给在洛阳当宫苑使的儿子董光业,让他向朝廷转达自己的愤慨:“朝廷分割我的地盘设立藩镇,还不断往这里派兵,明显是要杀我!你去告诉安重诲,只要中央再派一个骑兵进入斜谷,我一定造反自救!在此,只能和你诀别了。”董光业也真是倒霉,摊上这样的老爸,想不死也不行了。

    两川反叛已是箭在弦上,西川军中却出现了不稳定的苗头。都指挥使李仁罕、张业因帮举办宴会,邀请上司孟知祥。有人向孟知祥告密说:那两位将军已经被朝廷收买,要在举行宴会的时候动手杀你!这李仁罕原是后梁降将,参与过灭蜀之战,在讨平康延孝叛乱中功劳很大,是孟知祥的得力干将,张业则是李仁罕的外甥,也以骁勇善战知名,这两个人如果倒向朝廷,即使不成功,也将是西川军的重大损失。
    巴蜀抗命 五
    2020-088


    好在孟知祥经过暗中调查,发现并无此事,马上逮捕了制造谣言的人,但消息已传扬出去,军中人心惶惶。于是,到了宴会当天,孟知祥故意不带一名卫兵,只身到李仁罕府上赴宴。正提心吊胆的李、张二将又惊又喜,李仁罕跪倒在孟知祥脚下,一时间感激涕零:“老兵只有一死,来报答明公的知遇大恩!”

    李仁罕大概不会想到,将来他会用一种意外的方式,来实践他此刻的承诺。孟知祥则自为毛重威等人请命之后,进一步在西川军中树立了自己的良好形像,西川各将领都将他视为一个值得为之效忠的好老板。

    与此同时,董璋在内部清除异己分子,为反叛做最后准备。要说在东川辖区内,谁最让董璋感到威胁,自然要新任绵州刺史武虔裕了。董璋装好心通知这位名义下属:“咱们东川还缺一个能干的军务总管,我向朝廷推荐,让你到梓州来当行军司马怎么样?”安重诲这位大舅子的智商也真是让人惊叹,他居然就上当了,乖乖来到梓州,然后被董璋囚禁。安重诲不看看人选合不合适的“内举不避亲”,使他布置在蜀地的棋子,还没正式开局,就被对手吃了一颗。

    安重诲于是继续往蜀地增派兵力,调将军荀咸义率军入蜀,增援李仁矩。得知这次军队调动的消息,宫苑使董光业非常焦急,他只好将董璋的书信交给安重诲的一个手下,请他转告安重诲说:“只怕这支军队还没有到达的蜀地,我的父亲已经反叛!我不是自己怕死,只是担心从此以后,蜀地会兵连祸结,不知要劳烦朝廷动用多少军马,才能恢复安定。如果现在停止军队调动,那我可以用我的命担保:我父亲绝对不会有二心!”

    安重诲对董光业的警告嗤之以鼻:你父亲不会有二心?才怪!于是,他对调兵部署不作变更,继续向蜀地集结军队。而董璋果然诚实守信,说到就做到,很快,忠于朝廷的昭武节度使李彦琦、保宁节度使李仁矩、武信节度使夏鲁奇等三镇同时向洛阳奏报:东川宣布脱离朝廷,集结军队,已经正式反叛!三镇兵力不敌,请求朝廷尽发兵援救。

    靠强硬政策捅下大篓子的安重诲似乎并不为此担心,甚至在朝堂上隐隐对李嗣源不够强硬有所埋怨:“臣早就料到董璋要造反(不知道当初夸董璋忠心耿耿,可以帮助朝廷预防孟知祥反叛的人是谁?),只是陛下太过于宽大,容忍他到今天!”李嗣源只好说:“我不能先辜负别人,但如果别人先辜负我,那就别怪我下手太狠了!”

    董璋造反当然不会是独自行动,他在第一时间通知了盟友孟知祥,两川将协调一致,对抗朝廷。孟知祥问计于赵季良,赵季良建议:鉴于剑州是东川的支州,可以让董璋先以一部兵力封住剑门天险,阻止朝廷援军入蜀,同时集中两川联军尽快拿下遂州、阆州,解决夏鲁奇、李仁矩,我们在蜀中就可以立于不败之地!孟知祥同意了这个方略,马上派使节前往梓州面见董璋,约定两川同时起兵,同时请董璋一定要保证剑门的安全。

    九月九日,应圣节,孟知祥召集文武,在成都举行了一次盛大的宴会。宴席上,孟知祥突然大哭起来,向着东北面洛阳的方向下跪叩拜:我们本不想反,但无奈奸臣安重诲在朝,步步紧逼,我们已经是不得不反了!

    自制地图:两川反叛时的巴蜀各藩镇

    
    巴蜀抗命 六
    2020-089


    九月十日,西川军兵分两路,大举出师。第一路,由都指挥使李仁罕为主将,汉州(今四川广汉)刺史赵廷隐为副,简州刺史(今四川简阳)张业为先锋,统兵三万余人,进攻遂州(今四川遂宁)的夏鲁奇。第二路,由牙内都指挥使侯弘实,先登指挥使孟思恭统兵四千余人,会合东川军主力,进攻阆州(今四川阆中)的李仁矩。

    董璋大概是太恨李仁矩那张挑拨是非的嘴,一起兵就把他当成了主要打击目标,大军直指阆州。阆州城内有个叫姚洪的将领,曾经在董璋手下做事,董璋便先派人送了一封亲笔信给姚洪,让他当自己的内应。不想姚洪一点也不给老领导面子,反而将送信人杀掉,尸体投茅坑,内应计划只能告吹。

    然而,董璋这次小小的失败,并没有能延长阆州几天的抵抗时间。听说东川叛军将至,已经抵达阆州的禁军将领认为:“董璋叛乱,蓄谋已久,他长期用恩惠收买军心,一旦发作,士气高昂,不可力敌。我军只能深沟高垒,闭城死守,只要抵抗十天,中央新的援军就能到达,到时候叛军锐气耗尽,又受到内外夹击,将不战自溃!”

    谁知没打过什么仗的节度使李仁矩,却骄傲的不得了,搬出了当年流行的地域歧视反驳之:“蜀地的军队,都是些怯懦厌战的胆小鬼,岂能与我中原劲旅对抗!”官大一级压死人,于是阆州守军只能按照节度使大人的命令,出城迎战。

    现实马上在李仁矩的厚脸皮扇了一个大嘴巴,出城的阆州守军,一看到对面人多势众的两川叛军,竟不战而溃!李仁矩慌忙逃回城,董璋紧紧追上,包围全城,展开猛攻。数日后,阆州城陷,董璋搜捕到李仁矩,将他和他在城中的家属全部杀光!

    姚洪也被生擒,董璋气愤地责问这个老部下:“当年你不过是个小兵,是我把你提拔出来,升为将领,今天为何要负我?”姚洪痛骂道:“老贼,你当初在李让家当家奴,每天打扫马粪,偶而赏你块肉吃,你就感恩不尽。而今,天子让你当节度使,什么地方对不起你?你竟然恩将仇报!我仍堂堂义士,宁愿为天子而死,也不会向一个无耻的家奴屈膝以求苟活!”

    被人直揭老底,董璋怒不可遏,下令就在公堂上架起大锅,命人将姚洪身上的肉一小片一小片割下来,大家一起吃涮人肉大餐!姚洪则骂不绝口,直至断气。

    九月二十四日,巴蜀战报传到洛阳,李嗣源正式下诏免去董璋的一切职务,将宫苑使董光业全族斩首(这倒霉孩子),调动各路大军,出兵讨伐。可能是李嗣源还不知道孟知祥已经和董璋联手造反,还幻想分化两川联盟,这次讨伐的纸面部署是这样的:以魏博节度使石敬瑭为东川行营都招讨使,统领朝廷大军入蜀,从北面进攻东川;以西川节度使孟知祥为西南供馈使,从西面进攻东川,同时为朝廷大军提供粮草;以武信节度使夏鲁奇为副招讨使,从南面进攻东川。

    这个计划自然是行不通的,它还没有传达到蜀中,计划中三大主将之一的夏鲁奇,就因为手中兵力微弱,已经被西川将领李仁罕、赵廷隐等包围在遂州城中。计划中的另一位主将孟知祥,又新征发了民兵二万,支援李仁罕,使围城部队增加到五万。夏鲁奇命部将康文通出击,试探围城部队的强弱,不想康文通直接出城投降,老将夏鲁奇的处境更加艰难。
    巴蜀抗命 七
    2020-090


    为防止以勇猛著称的夏鲁奇突围,西川军沿着遂州城外修筑起环形长墙,就是一只老鼠想出城也不容易了。与此同时,拿下阆州的董璋分兵进攻蜀地各州,主力则移兵北上,准备进攻利州。不料连续下了几天大雨,道路湿滑,使运粮的辎重车行进困难,董璋便率东川军主力返回阆州避雨,打算等天气好转再进兵。

    孟知祥听说董璋仍逗留阆州,大吃一惊,自己这亲家怎么连造反都造得三心二意?朝廷的讨伐大军正加紧赶来,这个时候你能自己玩暂停吗?孟知祥急道:“攻破阆州之后,就应该一鼓作气直取利州,昭武节度使李彦琦是个胆小怯懦的无能之辈,他知道李仁矩败亡,又见大军迫近,一定会望而逃!董公只要接收利州的仓储,根本不用从东川运粮。然后,以兵据守利州北面的大小漫天关,朝廷的讨伐军再多,也只能在崎岖的蜀道中望着天险兴叹,进不了蜀城,更无力救援夏鲁奇。就算暂时不进攻利州,也应该退守剑门关,董公却退到偏处一方,无法封锁蜀道的阆州,太失策了!”然后,孟知祥急致书董璋,愿抽调西川军奔赴剑州,助守剑门。

    董璋看罢书信不悦,就算我们是盟友,你也不能这么明目张胆地派兵来抢我的地盘吧?于是,董璋修书谢绝:“剑门的防备,已经万无一失!不用再加派军队了。”而实际上,剑门的东川守军只有三千人而已。经过讨价还价,董璋勉强同意西川派少量部队助防剑州,但不能入城,只能驻守于剑州东南的来苏村。

    十月,分兵略地的东川各偏师先后拿下合(今重庆合川)、蓬(今四川仪陇南)、巴(今四川巴中)、果等州,十一月,西川将领张武所率的偏师沿长江而下,连克泸州、渝州(今重庆),兵锋直指涪州(今重庆涪陵,出榨菜的地方)。显然,赵季良判断的不错,只要中央讨伐大军不能入蜀,蜀中仍忠于中央的藩镇虽多,军力却都比较弱,两川叛军如入无人之境。

    然而,就在两川叛军高歌猛进之时,董璋口中“万无一失”的剑门关却出事了。十一月,石敬瑭统率的中央讨伐军越过大散关,会合山南各军,进驻利州,从正面危胁剑门。十一月十三日,乘剑门三千守军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到正面,石敬瑭分出一支善于攀爬的精锐小队,由阶州刺史王弘贽带队,翻山越岭穿过人头山,绕道剑门关之后,伪装成东川援军奇袭剑门,一举拿下了这个蜀中第一天险!

    王弘贽的偏师立下大功之后,不顾疲劳,再接再励,又一举南下,乘敌不备攻克了剑州,等待大军到来。此时,驻扎于来苏村的西川军仅一千余人,主将庞福诚与部下商议:“朝廷的军队已经夺取剑门,如果再让他们占领剑州,开进平原地带,那两川都将将陷于险地。所以即使兵少,我们也必须救剑州。”当夜,庞福诚率军到达剑州城下。此时,剑州城内有王弘贽部,城外有后续到达的讨伐军安设的大营,数量都比西川军多得多。

    但庞福诚毫不畏惧,他把他区区的一千人马又分成了两部份:一部份潜伏在大营正面,一部份由自己率领悄悄爬上北山,绕到大营之后潜伏。等大营中灯火渐熄,多数人进入梦乡,庞福诚突然率军高声呐喊着杀下山,正面埋伏的军队的一起呐喊呼应。朝廷的讨伐军惊醒,发出前后都有敌人,黑暗之中又不知道敌人究竟有多少,惊慌之下,竟放弃大营,全军退往剑门关。

    城中的王弘贽部应为连续翻山战斗,十分疲劳,发现城外友军逃走,不知道敌人来了多少,也不敢孤守剑州,便城内放了一把火,全军退往剑门关。这样庞福诚以微弱的兵力,靠虚张声势,吓退中央军,又夺回了剑州。
    巴蜀抗命 八
    2020-091


    在成都,孟知祥得知剑门失守,气得大骂:“董璋这个笨蛋,果然把我给害了!”十一月二十一日,孟知祥紧急集结了五千精兵,命牙内都指挥使李肇率领急援剑州,并对他说:“你要倍道兼行,只要抢先进入剑州,死死地钉在那里,北方来的军队就没什么可怕的!”

    孟知祥的话是这么说,但要对抗石敬瑭的统领的中央大军,光靠李肇这五千人是肯定不够的,西川军的主力此时尚在围攻遂州,所以孟知祥在同时派人急赴遂州前线,命留李仁罕部继续围城,赵廷隐部一万人马则立即掉头北上,支援剑州方向。时值隆冬,天寒地冻,要士兵们离开已修筑好的温暖营房,到北边与强大的敌人对抗,很多士卒都非常沮丧,不愿前行。赵廷隐便流着泪向部下们训话:“现在北边来的军队声势浩大,那些人可不是善茬,如果咱们不能奋力作战,把他们打回去,就等着家破人亡,妻子儿女都变成人家的奴隶吧!”从这段训话来看,后唐灭前蜀时,真没给蜀人留下什么好印像。果然,士兵们的同仇敌忾之气被激发了出来,军心重新振作。

    孟知祥还担心,朝廷可能分出一支偏师,沿阴平故道入蜀,又派将军李筠(本文中的李筠二号,将来还有个更重要的李筠三号)率军四千赶赴龙州(今四川平武东),封住阴平道的南口。事实果然不出孟知祥所料,石敬瑭果然早已分出一支军队出文州(今甘肃文县),想沿着三国时邓艾走过的道路,出其不意,突入蜀地。因孟知祥已有准备,这支偏师受挫北归。

    与此同时,董璋也急了,他急命王晖率军三千奔往剑州,先后与庞福诚、李肇、赵廷隐会师。接着,董璋本人也率东川大军进至剑州东南的木马寨,与剑州守军互为犄角,两川联军重新构筑起一道防线,阻止了朝廷大军的南下。

    十二月三日,石敬瑭所率的讨伐军陆续到达剑门关,完成集结,十二月六日,向剑州发起进攻。剑州守军并没有闭城固守,诸将中兵力最多的赵廷隐沿城下后山布阵,引诱石敬瑭来攻,另派五百名弓箭手设伏于路侧山道,李肇、王晖两部在河桥布阵(由于我找不到剑州古地图,很难了解对这样安排的用意,我猜李、王两部驻守的河桥大概能阻止朝廷军绕路,使其只能正面进攻赵廷隐部)。
    石敬瑭以步军主力进攻赵廷隐,以骑兵抢夺河桥,实现侧后迂回,然而却两都碰了壁。步军进了埋伏弓箭手的射程,两面受击,道路又不够宽阔,大军无法展开,无从发挥兵力优势,只得先收兵撤退。撤退中因人多路窄,不少士兵坠落山崖,损失数百。骑兵攻击河桥,狭窄的道路使骑兵也没有了速度,在李肇部强弩连射中也败下阵来。交战到日暮,石敬瑭引兵后撤,赵廷隐会集各军追击,朝廷军又一次被击败,只能再次退回剑门关。

    石敬塘对于这次出征,本就有些心不甘情不愿,现在又打了败战,大军无法入蜀就地征粮,所有粮秣只能依赖关中和汉中盆地供给,再翻山越岭远程输送。往往出发时的一石粮,到达剑门已不足一斗,军民劳苦,怨声载道!
    自制地图:两川反叛上

    
    巴蜀抗命 九
    2020-092


    现在的情况显而易见,平定两川的难度要比打服南平、平灭王都高多了。地方军方面,武信节度使夏鲁奇带去的人马太少,被困遂州,自身难保,宁江节度使西方邺正好病死了,剩下没反的蜀中各藩镇,再没有一个能打,可为内应的。中央军方面,虽然身经百战,但还是第一次担任主帅的石敬瑭,表现很让人失望,拿下剑门,却仍不能入蜀,也算是开了先例。

    那现在该怎么办?是不计成本,投入更多的人力物力,把战争打下去?还是知难而退,找个双方都能接受的台阶,比如找个人出来承担责任,把罪过都推给他,然后让战争结束呢?如果让先帝李存勖来回答这类问题,毫无疑问,肯定是打,打赢为止!但对于亲眼见证了李存勖如何失败的李嗣源,将战争持续下去的决心是不好下的。历代征蜀,果然都不吉利!

    十二月十三日,李嗣源与群臣商议石敬瑭送来的战报,以及关中各地物资损耗的报告,不禁叹息道:“还有谁能为我做事?看来我只能亲征了!”这话的弦外之音让安重诲非常不安,正因为他一番扇风点火的操作,才使得原先的两川割据演变成今天的两川反叛。如果讨伐两川的战争不能打赢,要追究责任的话,他肯定是第一个中招。

    而且,这一年多来,安重诲能够越来越清晰地感觉到,李嗣源对他的信任正在一步步下降,两人曾经深厚的友情正在一天天消逝。这个时候,不能不主动站出来承担责任了!于是,安重诲自告奋勇:“臣执掌枢密,却使得国家军威不振,这是臣的失职!臣愿亲往剑门督战,以期扭转战局。”好吧,李嗣源可能正等着安重诲这句话,就同意了。安重诲向李嗣源叩头辞行,这一刻,他可能不会想到,这就是他和李嗣源之间的诀别,几十年友谊的终点……

    前面说过,李嗣源对老友安重诲的信任正一步步下降,之所以出现这种情况,细细考究,其实大部份原因还在安重诲自己身上。安重诲的人生哲学大概就是:与人斗,其乐无穷!而且,他的战斗力实在是太强了,通常都是到处树敌,多线开战。

    比如说,就在后唐朝廷半秘密半公开地筹备着讨伐两川之时,作为中央政府主要负责人的枢密使安重诲,却还在一心二用。在他的工作日程中,有一个与平定两川不相上下的重大项目:没有条件创造条件,好好修理一个和自己有过节的人。

    这位被安重诲列入打击黑名单的目标,也是一个很有份量的人物,对付起来有相当的难度。因为他同样是李嗣源最铁杆的心腹之一,论同皇帝的亲密程度,甚至可能比安重诲都尤有过之。他就是李嗣源唯一有记载的养子,追随义父数十年,出生入死,屡建战功的李从珂。

    安重诲与李从珂的矛盾,据说源自五年前发生的一次斗殴。那时,李嗣源在镇州担任成德节度使,经常召集亲信部下们聚餐。在一次酒宴上,李从珂与安从诲大概喝多了,彼此不知为什么事吵了起来,越闹越僵,从动口发展到动手。但论起动手,平常只是动笔动口的文职干部安重诲,怎么可能是冲锋陷阵的沙场猛将李从珂对手?要不是周围人拦得快,安重诲见机不妙逃得也快,弄不好他当晩可能就变成残疾人士了。

    第二天,李从珂酒醒,十分后悔,主动去见安重诲赔礼道歉。安重诲虽然表面接受了道歉,但小肚鸡肠的他已将这笔账记下了。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时侯一到,嘿嘿,你懂的。
    安重诲之死 一
    2020-093



    不过,安从诲肯不计代价地拿掉李从珂,仅仅是因为两人打过一架,我觉得这种解释过于单薄了,极可能还有更深层的考虑。

    这一年(长兴元年,公元930年),李嗣源已经六十三岁,按当时人的平均寿命来看,继续执政的时间应该不会太长了,继承人的问题解决已是迫在眉睫。在君主制时代,李嗣源的合法继承人,自然只能从他的儿子中挑选。

    据不同的史书记载,李嗣源有四到五个儿子活到成年,他们分别是:李从审、李从荣、李从厚、李从璨(四子说称此人其实是李嗣源侄子)、李从益。其中长子李从审(庄宗赐名李继璟),似乎是个很不错的继承人,史书上称其“忠勇沈厚,摧坚陷阵,人罕偕焉。”但是很可惜,他已经让元行钦给杀掉,不可能再参与皇位的角逐。李从璨、李从益皆是庶子,且年纪还小,所以真正有竞争力的,只有同为夏皇后(长兴元年追封)所生的两个儿子:李从荣与李从厚。

    论年长,最优先的自然是李嗣源的次子秦王李从荣。与文盲父亲的个性截然不同,李从荣更喜欢舞文弄墨,经常与身边幕僚作诗应和。由于身份高贵,时时享受左右的肉麻吹捧,让李从荣自以为自己的诗才独步一时,得意洋洋地编著了一部《紫府集》,收录了他的诗作竟达一千余首,光论数量,已经和李白、杜甫都差不多了。不过,这位高产诗人的真实水平可能并不怎么样,因为他的一千多首诗没有一首留传到今天。

    李嗣源虽然对写诗一窍不通,但他对儿子文才的判定可能比李从荣自己还要客观一些:“以前庄宗皇帝就爱作诗,但我觉得,练武长大的武将家孩子,比不得那些书生从 文,写些自己不拿手的诗,白白让人家暗地里耻笑,你最好不要仿效。”李从荣当然是没把父亲的话当回事,这是个青春期逆反心理很强的孩子,长辈越希望他怎样做,他就越不肯怎样做。

    而且,舞文弄墨并没有让李从荣变得温文尔雅,相反,他性情粗野,动辄对左右打骂甚至杀戮,与大多数朝臣关系恶劣,这些做法使得他在朝野的人望很低,很多大臣认为:李从荣如继位,定是一代暴君!所以,更多人希望他的弟弟能代替他当皇位继承人。

    李嗣源的第三子或第五子李从厚,据说与年轻时的李嗣源长得很像,因此深得父亲宠爱。仿佛为了与二哥形成对比,李从厚是个好脾气,表现得低调内敛,谨慎孝顺,敬老尊贤,在朝野的名声比李从荣好得多,以至于李从荣的手下在劝谏李从荣时,都常常说:您要再不好好表现,皇储便会是李从厚了。为了防止二哥的嫉恨,李从厚对李从荣也极为恭顺,从不做违逆兄长的事,竟使得两兄弟之间,至少在表面上关系还不坏。

    就李嗣源而言,估计他对两个皇子都不太满意,李从荣过于粗暴,不孚人望固然让他担心,李从厚过于顺从人意,缺乏主见,同样不利于在乱世坐稳江山。结果李嗣源就一直拖着,没有明确谁是自己的继承人。

    这种长期分不出胜负的对弈,最让对局者忧心,都希望能通过开挂来出奇制胜。于是在私下里,李从荣、李从厚都竭尽全力讨好父皇的第一重臣安重诲,希望安重诲能为自己美言助力。

    这样看来,将来登位的不管是李从荣还是李从厚,都得感安重诲的恩,安重诲是否可以高枕无忧了呢?不然,还有一个重要人物不能忽视,他就是李嗣源的养子,安重诲的眼中钉,此时官拜河中节度使的李从珂。如果论功绩,论在军队中的威望(这条在乱世尤为重要),那么前面李嗣源所有的儿子,包括已经去世的李从审在内,都比李从珂差得远。

    当然,在正常情况下,李嗣源有这么多正牌皇子在,皇位不管怎么传也传不到李从珂手里。但是,在当今这个不那么正常的时代,很多不正常都有可能在特殊条件下转化为正常。不说别的,如果养子真的完全没有机会当皇帝,当今天子又怎么可能是李嗣源?万一李从珂凭借自己在军队中的影响力,在将来的某一天成为新天子,那对安重诲而言肯定是一场灾难!
    安重诲之死 二
    2020-094


    因此,为了老朋友李嗣源一系的皇统不受挑战,更为了自己的权力在后李嗣源时代保持平稳,对于李从珂这个潜在的危险因素,应该找个合适的时机,将其解决掉!

    不过,以上虽然是我的推测,极可能也是安重诲的真实想法(《五代史阙文》中记载,安重诲在临死前说:“我死而无恨,只可惜没能为官家杀掉潞王,将来他必然是朝廷的大患!”),但肯定没有与他的老朋友李嗣源达成共识。所以这个计划不能明目张胆地干,只能瞒着皇帝,使用阴谋。

    也许是从孟知祥策动毛重威兵变那件事上获得了灵感,安重诲也制造一次遥控兵变,拿掉李从珂!安重诲便利用自己身居枢密,勾通内外的便利,假借皇帝的名义,制作了一道密诏。然后悄悄发给李从珂的手下,河中牙内指挥使杨彦温,内容高度保密。

    长兴元年(公元930年)四月的一天,李从珂出城,到郊外马场检查战马的饲养情况。杨彦温随即宣布奉旨接管河中军政,并关闭城门,阻止节度使李从珂回城。

    李从珂大吃一惊,回到城下,敲打城门,呼叫杨彦温出来。虽然把长官坑了,杨彦温还是保持着礼貌,登上城楼与李从珂见面。李从珂怒问:“我一向待你不薄,你为什么要造我的反?”杨彦温向李从珂下拜:“我怎么敢忘记公的大恩?只是枢密院发来诏书,命您速去洛阳朝见,由我代管河中,我只是依旨办事。”

    李从珂身边没带着几个兵,要反攻河中有困难,而且如果这的确是天子诏书的意思,自己更不能公然违抗。于是李从珂退到河中东面的虞乡县,派人将河中发生的突变上报中央,等候处分。

    李嗣源收到李从珂的报告,顿时起疑,问安重诲:“杨彦温说他接到枢密院发出的诏书,这是怎么回事?”安重诲面不改色心不跳,谎话说得真的一样:“这明显就是反贼在胡说八道,胡乱攀扯,不值一驳!我看应该马上出兵讨伐,决不能招安,助长这些叛匪的气焰!”

    李嗣源虽然是个实诚人,可人家又不傻,虽然在安重诲的一再坚持下,同意两路出兵讨伐河中叛军,但还是留了个心眼,嘱咐出征的副将药彦稠(这次出征的主将是西都留守索自通,引兵从长安出征,见不到李嗣源):“等收复河中,切不可杀死杨彦威,一定要将他活捉送到洛阳,我要亲自审问。”

    然而,安重诲极可能遣人给讨伐河中的主将索自通,打了方向相反的招呼,使李嗣源的命令变成一纸空文。索自通率领着讨伐军,只用了几天时间就攻克河中,俘虏了杨彦温,然后在第一时间将这大呼冤枉的“叛军首领”砍头,传首洛阳!李嗣源见自己的旨意被公然违抗,十分愤怒,将失职的药彦稠大骂了一顿。

    但我想冷静之后的李嗣源应该清楚,这件事不能怪药彦稠,甚至也不能怪索自通。很明显,在他们背后,有一个比他们更重要,更有权势的人,正在设法将自己架空!可是,重诲啊!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安重诲之死 三
    2020-095


    这时,李从珂已经回到洛阳请罪,李嗣源责备了他一番后,命他先回家闭门思过,其实也是让他先避避风头。但已经取得了第一阶段成功的安重诲,自然要乘热打铁追穷寇,不能轻易放过打击目标。要不乘机彻搬倒李从珂,那第一步的胜利还有什么意义?至于具体招数么,就让两位宰相冯道、赵凤出面弹劾李从珂好了。

    冯道在天成元年(公元926年)丁忧期满,回到洛阳,对他印象极好的李嗣源亲自提名,先任端明殿学士,在罢免了豆卢革、韦说之后,与崔协一道升任同平章事。

    升到宰相的冯道,保持了他一贯的忠厚长者之风。有一次,李嗣源与冯道闲聊,说这几年年景不错,也没有发生特别大的战乱,天下之事总算能让人稍稍放心了。冯道听罢,就给李嗣源讲了个小故事:“以前我在先帝幕府,受命出使中山,经过井陉口时,见道路崎岖难行,生怕摔倒,就紧紧抓着马辔,一步也不敢大意,终于平平安安出了谷口。等到了平地,我觉得已经安全了,就放开辔头任意奔驰,结果没跑多远就摔了下来。我认为对治理天下者也是这个道理,千万不能因为形势有所好转,就放松自己的警惕。”

    李嗣源深以为然,又问:“今年丰收,百姓的日子应该过得不错吧?”刚刚从乡间回来,并将自己家产分给乡民的冯道,很郑重地答道:“农民的日子很苦,遇上灾年,忍饥受冻,甚至沦为饿殍;遇上丰年,谷价又会大跌,卖粮完税,根本攒不下钱。所以不论灾丰,农民的日子都不会太好。臣记得先朝进士聂夷中有一首诗是这样写的:二月卖新丝,五月粜新谷。医得眼前疮,剜却心头肉。诗虽然写的并不高雅,但道尽了农家的艰辛,掌管天下之人,不能不对此有所了解!”李嗣源听了,感叹良久,命人将聂夷中的诗记下来,时时念诵给自己听。

    李嗣源执政时期,着力整顿吏治,酌情减免税赋,尽量节约用度,不肯发动大的战争等等减轻百姓负担的做法,可能或多或少,都与他和冯道的这次对话有关。

    不过冯道虽然是位好人,却绝不是宁折不弯,铮铮铁骨的硬汉。自从在刘守光刀下死里逃生之后,冯道面对强权,就只有委屈求全,明哲保身了。比如这次接到安重诲的密嘱,不管其要求合不合理,权倾天下的安枢密是得罪不起的!

    另一位宰相赵凤,虽然曾力劝安重诲不可杀任圜,但那真的是一句善意的提醒,并非与安重诲有什么矛盾。实际上,赵凤与安重诲交往颇深,是安重诲推荐他任端明殿学士,参与撰写诏书,长期在安重诲领导下工作,就在一个办公室,天天见面。等崔协死后,经安重诲推荐,赵凤接任同平章事。因此,对于安领导,赵凤非常尊敬,非常维护,安领导要求的事,自然义不容辞。

    于是,杨彦温传首洛阳的当天,冯道、赵凤联名上疏,指控河中节度使李从珂:治军无方,酿成兵变,以致丧城失地!对于这样严重的失职行为,如果不加以惩处,岂不是给其他藩镇树立一个极坏的榜样?

    李嗣源召见了两位宰相,很严厉地对他们说:“我儿只是被奸人陷害,现在是非曲直还没有搞清楚,你们怎么就能把罪责都算在他的身上?天地之大,就不能给我儿留一条活路吗!我想,奏疏上的话应该不是你们两个人的本意吧!”

    冯道听出了轻重,不敢再说话了。而赵凤不愧是安重诲一手提拔的心腹,撞了南墙也没回头,第二天再次上疏,请求严惩李从珂。结果自然再次李嗣源驳回。
    安重诲之死 四
    2020-096


    眼见李从珂打而不死,安重诲有些坐不住了。第三天,他顾不得避嫌了,亲自出马:听说冯道、赵凤两位都提议要处理李从珂,我认为他们的建议是非常正当合理的,陛下您既为天下之主,就应当大公至正,不能因为私情就对某些人从宽发落!

    李嗣源知道,真正的幕后主使人出场了,但你们一个是我最信任的老朋友,一个是我从小看到大的好儿子,相煎何苦太急!李嗣源一时说不出什么大道理来反驳安重诲的高调,只得回忆起革命家史:“朕还是个军中小校的时侯,家里很穷,多亏了从珂这孩子出去捡拾马粪,辛苦挣钱来补贴家用。难道朕今天身为天子,连他都不能保吗?你如果非要处置他,那就随你处置好了!”

    安重诲听出李嗣源已经动怒,忙缓和了语气:“这是陛下父子之间的事,情涉骨肉,我一个外人怎好插嘴。该如何惩办李从珂,只望陛下裁决!”李嗣源答:“朕让他回家闭门思过,已经裁决过了,难道还要再重复一遍吗?”

    “李从珂清除计划”到此受阻了,但安重诲已经不能罢手,如果让李从珂躲过这一难,将来很可能满血复活,自己就会有大麻烦了!所以只能追加计划,不达目的不罢休。

    在安重诲安排下,平定“河中兵变”有功的索自通,顶替掉李从珂,成为新的河中节度使。索自通工作努力,知恩图报,上任没几天,就在河中收缴了一批武器,派人送到洛阳。索自通宣称:这些都是李从珂在任之时,瞒着朝廷私自打造的兵器!想他李从珂掌控大藩,手握重兵,却还在私下扩张武力,其居心之叵测,岂不让人细思极恐,触目惊心!

    如果“治军无方,丧城失地”还治不死你,那么搬出在历朝历代都是杀无赦,斩立决,没得商量的“谋反”大罪,你还能跑得了吗?

    然而,又出乎了安重诲的预料,这一铁拳威猛挥出,却仿佛打在了厚厚的棉花堆上,连个响都没听清楚。因为谋反固然是不赦之罪,但那几件来历不明的兵器,能不能成为李从珂谋反的铁证,却大可商榷。在这关键时刻,又有重要人物站到了安重诲的对立面,充当李从珂的保护伞,终致使安重诲功败垂成。

    安重诲的新对手,是此时事实上的后宫女主花见羞(王德妃),以及依附花见羞的宦官首领孟汉琼,从某个角度上讲,这组对手也是安重诲自己创造出来的。

    本来,安重诲是花见羞得以嫁给李嗣源的大媒,花见羞对他还是比较感激的,也常常在李嗣源面前为媒人说好话。比如李从厚大婚,最初选择的是安重诲的女儿,就是花见羞出于报恩向李嗣源建议的,但这个好意让安重诲自己给拒绝了,花见羞才又推荐了孔循的女儿。可没想到,没过几天,原本好得跟一家人似的安重诲与孔循就翻脸了,枢密院一道诏令,把李从厚的岳父挤出中央,这其实也相当于间接打了花见羞的脸。

    就在李从珂被杨彦温驱逐的前几天,习惯于大把花钱的花见羞想重新装修一下皇宫,向国库索要的一批绸缎,打算用来制作地毯。安重诲听说了这件事,认为国家还不富裕,不能乱花钱,他不顾自己马上就要动手收拾李从珂,此时应该多交朋友少树敌,还是公事公办,甚至有点儿上纲上线地训诫了花见羞一番:“你记不得前朝皇后刘玉娘是怎么死得了吗?”这次警告让花见羞又惊又恨又怕,孔循的事已经让她担忧:安重诲要收拾谁,是从不考虑往日交情的。

    花见羞本是个八面玲珑的人,自嫁入李嗣源家门,就把讨好李嗣源身边的所有人,争取一个也别得罪当作自己的行动准则,所以她和李从珂的“母子关系”相处得很好,也不想开罪安重诲。可现在,安重诲不留余地的所作所为,逼得花见羞无法中立,非站队不可了,那么与其和不讲交情的安重诲站一起,不如同对自己很尊敬的李从珂站一队,何况她也看得出来,皇帝丈夫在内心是不想伤害这个养子的。

    于是,花见羞在宫中与安重诲见招拆招,在她的多方保护之下,李从珂的“谋反”大罪一直得不到认定。
    安重诲之死 五
    2020-097


    闭门思过的李从珂也在设法自救,他待罪的私宅位于皇城东侧的清化坊,与礼部郎中吕琦(就是那位刘守文心腹吕兖的儿子,后来的北宋名臣吕端的父亲)是近邻。吕琦正好也与安重诲不对付,在朝中百官大多像避瘟疫躲着李从珂之时,只有吕琦还时不时去李从珂家中探望。于是李从珂与吕琦结成密友,有什么琢磨不定的事,都请吕琦帮他拿主意。

    吕琦具体为李从珂出了些什么主意,今天已经无法知晓,但当时想弄倒安重诲的人肯定不少,所谓来而不往非礼也,安重诲想用捕风捉影的谋反嫌疑搞掉别人,也就有人也用同样的手法想搞掉他。

    八月四日,就在安重诲积极布置,准备讨伐两川之际,有两名中低级军官李行德、张俭突然向李嗣源奏报,称接到一个叫边彦温的知情人密报:安重诲正以即将南下征讨吴国的名义,悄悄调集军队,他还秘密与吴国间谍来往,同时又找人给自己算命,他究竟想干什么,实在让人不敢深思!

    这件事如果属实,性质就比几件来历不明的兵器严重多了。李嗣源忙召来安重诲对质,调查此事。经调查,倘若《新五代史》留下的记载没有问题,那么此事的真相缘自一起非常狗血的诈骗案。

    据说在早先,有一名自称是吴国密使的人来到后唐,经户部尚书李鏻的引见,与安重诲见了面。这位“吴国密使”语出惊人,声称吴国新上台的掌舵人徐知诰,其实一直心向中原,他愿意让吴主废除帝国,向后唐称藩,现在只要“得安公一言以为信”,大事即可办成。安重诲大概认为:徐知诰以徐温养子身份继掌大权,在淮南根基不稳,处境艰难,所以他向中原靠拢是可信的。而且,不费一兵一卒就能让吴国臣服,这样天大的馅饼从天上掉下来,不接住岂不是大傻帽?于是,大喜过望的安重诲给徐知诰写了密信,表示对他的弃暗投明非常欢迎,同时拿了一条据说价值千贯的名贵玉带作为信物,交给“吴国密使”带回,进一步约定吴国去帝号称藩臣的具体事宜。

    然而这位“吴国密使”离开,一年多过去,再也没有任何回音,不清楚是徐知诰反悔了,还是那位“密使”压根就是皮包公司的业务员(个人觉得后者的可能性更大)。感觉受到了愚弄的安重诲很怒,但又不能公开,否则堂堂的大国枢密使上小骗子的当,传出去面子往哪儿搁?安重诲虽然找了个由头,把向他引见密使的李鏻贬为行军司马,但还是积愤难消,总想找个机会,敲打一下吴国,出出这口恶气。

    结果,现在好了,没等他动手,先被人举报了!听完对事件始末的调查陈述,半信半疑的李嗣源,询问身边的两位侍卫都指挥使安从进和药彦稠怎么看?两人表示:“这件事明显是奸邪小人企图离间陛下君臣。安重诲侍奉陛下长达三十年,是陛下让他位极人臣,得享富贵,他怎么可能会造反呢?我们愿以全家性命做保!”李嗣源最终相信:安重诲不至于造反,但瞒着自己搞小动作可以实锤。

    考虑片刻,李嗣源下令斩了告密人边彦温,召安重诲相见。表面上,两个老朋友饱含热泪,共话当年中,再次言归于好。但李嗣源对安重诲的信任,其实已经回不到当初了。我觉得,李嗣源之所以肯放过此事,不再追究,最大的原因可能已经不是他和安重诲之间几十年的战斗友情,而是讨伐两川的战争马上就将打响,这种时候不能轻易更换枢密使,让朝廷方面自乱阵角。

    安重诲之死 六
    2020-098


    然而,刚刚涉险过关的安重诲一派并没有就此罢休。八月十一日,由宰相赵凤出头,发起反击:“臣听说最近有奸邪小人,公然诬告社稷重臣,企图动摇国家的根本!虽然他们的阴谋已被挫败,但这些小人还没有完全得到惩处!”于是,为了安抚安重诲,李嗣源又下令逮捕了李行德和张俭,一并诛灭全族。但李嗣源也将此案到此画上句号,不管李行德与张俭上面还有没有幕后主使,都不许再追究。

    个人认为,边彦温、李行德、张俭这三个小人物都不大可能是这次事件的主要策划者,只是由于史书不载,我们不能准确指认谁是藏在他们身后的主谋。那个人有可能是花见羞,有可能是孟汉琼,甚至有可能是李从珂或吕琦。只要这些人还在,还能在李嗣源面前说上话,光是杀了三个小卒子,不可能让安重诲感到安全,因为他已经越来越清晰地预感到,李嗣源对他的宠信不会维持太久了。那要怎么办?

    九月,两川战事正式打响,军队、粮饷频繁调动,正是枢密院工作最繁重,最紧要,最不能轻动的时候,安重诲突然向李嗣源撂了挑子,请求辞去枢密使的职务!在这个时间点上,李嗣源当然得挽留:“我从来就没有怀疑过你,诬告你的人都已经被我杀掉了,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安重诲的请辞看起来非常诚恳:“臣出身寒微,幸而遇到陛下,得以升至今天的高位,可也招来了太多的嫉恨。这一次要不是陛下明察秋毫,臣全家恐怕一个人都活不下来!然而,臣能力太低,担当的责任又太重,只怕终有一天,抵挡不住这些流言,大祸及身!臣现在只求在那一天到来之前,陛下能给我一个小镇,让我早点儿退休,能够平平安安地渡过晚年。”

    以安重诲一惯强势的性格,和他选择的时间点来看,个人觉得他不大可能是真的想退休,而更像是兵行险着,以退为进,通过展示自己的不可替代性,来重新加固自己在李嗣源心中的地位。李嗣源估计也是这么想的,于是表示不准,好了好了,戏演足了,好好做事吧。但谁料到安重诲不听,不顾李嗣源的一再挽留,还是坚持要辞职。几轮下来,李嗣源也被惹火了,大怒说:“好吧,随你便!难道你不干我就找不到人了吗!”

    李嗣源又是一个没想到,此时还真没有人敢接安重诲的班。李嗣源召见了范延光,范延光便力劝皇帝应该挽留安重诲,并且说:“安重诲要是走了,朝中有谁能代替他?”李嗣源说:“你不就可以吗?”范延光像触电似的连忙推辞:“臣入值中央的时间还太短,才能也远不如安重诲,怎么能担当这样的重任?”

    李嗣源只好放弃了用范延光代替安重诲的想法,叫孟汉琼去一趟政事堂,告诉那些大臣们关于安重诲辞职的事,以及商议一下由谁来接替安重诲。

    政事堂内,忠厚的冯道叹了口气,对众人说道:“你们如果真的为了安令公好,那还是让他辞掉枢密院的职务吧。”安重诲的忠实铁杆赵凤好像没听出这句话的份量,马上不加思索地反对:“冯公您这话说得不对,国家大臣岂能轻易罢免?”然后,由赵凤领衔,上疏天子,强调安重诲是国家柱石,不可轻动!

    在范延光、赵凤等重臣的坚持下,李嗣源不得不又一次收回成命,请安重诲留任枢密使,安重诲也总算没有再推辞,看来事实已经证明,朝中确实少不了我啊!然而,这一轮操作在李嗣源眼中又会是怎样一付景像?这么多大臣不怕得罪自己,只怕得罪安重诲!连安重诲辞去的职位,都没有一个人敢接任!这样的人在朝,岂是君王之福!
    安重诲之死 七
    2020-099


    君臣间的友谊之舟已经沉没无影,李嗣源之所以继续容忍安重诲的原因,不是由于有这么多大臣站在安重诲一边(李嗣源看得出,那些大臣之所以站队安重诲一边,多数是因为他们害怕安重诲,而非衷心支持安重诲),而是因为两川讨伐战正在进行中,不能轻易换人。

    从某种意义上说,此时安重诲的命运已经与两川战局直接挂钩,如果顺利平定两川,安重诲还可以凭借功绩暂时维持住自己的地位。但如果弄巧成拙,战事不顺,李嗣源将实在没有理由再忍耐一个到处树敌,时时惹事生非,且要挟君上,与自己离心离德的臣子!

    那么两川战局会如何发展呢?从前文我们已经知道,打得那叫一团糟。到长兴元年(公元930年)末,李仁矩已经兵败被杀,夏鲁奇被困死在遂州城中,石敬瑭统率的讨伐军主力则被堵在了剑州,连连受挫于赵廷隐。安重诲针对两川的种种布置,即使不说彻底失败,也输了个八九不离十了!

    面对如此糟糕的局面,激反两川的安重诲自然责无旁贷,所以就如前文所述,他不得不自请出京,奔赴前方督战。安重诲很担忧,如果这一仗打输了,那自己的政治生命基本上也就可以画上句号了。于是他一离开洛阳,就急如星火地派出特使到处催促各藩镇执行军令,严厉赏罚!京西各藩镇无不惊恐万分,大家原本对出钱出粮支援前线的诏令,执行地拖拖拉拉,现在全都加班加点,各种物资昼夜不停地向利州输送,只求别让安重诲抓了现形!

    长兴二年(公元931年)正月,风尘赴赴的安重诲到达凤翔,凤翔节度使朱弘昭连忙出城迎接。

    朱弘昭也是李嗣源的老部下之一,最初,他因为与安重诲的关系不太好,经常被安重诲打发到外边担当各种苦差事。他曾被安重诲推荐去东川担任节度副使,如果不是他见机快,设法逃脱,险些沦为董璋的刀下之鬼。

    从东川脱险之后,朱弘昭痛定思痛,意识到:没有抱紧安重诲的大腿是自己前半生的重大失误。于是,朱弘昭改弦更张,将尊严一扔,极力向安重诲靠拢,向一名安家的合格狗腿子看齐。例如,在王建立弹劾安重诲,李嗣源与安重诲第一次翻脸之时,正是朱弘昭站出来为安重诲说话,使皇帝与枢密使重归于好。稍后的事实证明,这次站队是成功的:几轮明争暗斗后,安重诲仍就权倾天下,王建立则被夺去了一切权力,退休养老。而朱弘昭也赢得了安重诲的信任,官场处境大为改善,得以出任凤翔这样的大藩镇节度使。

    可能因为这段时间都身在凤翔,朱弘昭并不清楚此时安重诲在朝中处境的变化,只是根据以往的经验做出下意识反应:安重诲是需要好好巴结,千万不能得罪的大人物!虽然听说现在朝中又有人在弹劾他,但也许不过第二次王建立事件罢了,多半撼不动安重诲这棵大树。

    于是,凤翔城外的朱弘昭仿佛哈巴狗附身,无比亲热地在安重诲的马前又是下跪又是叩头,然后无比尊敬地将安重诲迎进城,就住在自己家。朱弘昭的妻子儿子也都出来迎接贵客,环绕着安重诲纷纷下拜,口称恩公。心情郁闷的安重诲没想到到了这个时候,朱弘昭还对自己如此亲热,如此毕恭毕敬,以为是患难见到了真情,不禁大为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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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1-07-13 13:30:42  更:2022-11-05 01:29: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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