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煮酒论史] 细说唐朝（连载中）[第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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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煮酒论史]细说唐朝（连载中）[第4页]

作者:曾经很帅的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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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32）史思明把乌承思父子抓了起来，在乌承恩的身上搜出了李光弼给他的书札和想要赐给阿史那承庆的铁券。那份书札上写着：“承庆事了，即付铁券。不了，万不可付！”
    李光弼考虑的很周到，害怕阿史那承庆无功受?，特意写封信嘱咐一下乌承恩。但他绝对没有想到乌承恩如此不济，只一个回合就败给了史思明。
    乌承恩也很痛快，没有任何刑具伺候，就全部交待了，“是李光弼让我这么干的！”
    史思明立刻召集了文武将领，向西对着朝廷的方向哭道：“我诚心诚意的归附朝廷，忠心赤胆，不敢辜负皇上，可又为什么要害我呢？既然如此，也怪不得我了！”
    史思明下令，乱棍打死乌承恩和他的儿子。然后，史思明向李亨上表奏明此事。李亨自知理亏，只能把这事推到乌承恩的头上。“这事跟朝廷和李光弼没有关系，是乌承恩自已做主干的，打死他就对了！”
    可怜乌承恩父子被乱棍打死还替李亨背了个骂名。
    史思明召集部下的将领商议下一步计划，有的将领劝他说道：“审件事很明显就是李光弼干的，他想除掉你。只要李光弼活着，这事就会没完没了。干脆，就请皇帝处死李光弼。如果皇帝替咱们杀了李光弼，咱们也就安全了！不然……”
    这人没有再往下说，但所有人都知道这个“不然”指的是什么。反正已经当过一次反贼了，也不在乎再当一次。事已至此，唯有这样办了。
    史思明安排耿仁智、张不矜二人起草了奏章，“请求朝廷处死李光弼，以向河北百姓道歉。如若不然，我就带兵亲自到太原杀掉李光弼！”这封信威胁的意思很明显，要不按我的意思杀死李光弼，我就再次造反，皇帝你看着办吧！
    史思明看过之后，就要装进封套中。耿仁智却偷偷地把奏章上的字全部删除。这件事被掌笔的人告诉了史思明，史思明大怒，居然敢改我写的信，这不是犯上作乱吗？
    耿仁智被带到史思明的面前，史思明本想杀掉这个敢于乱改奏章的人，但因他跟随自己多年，所以不忍，“你跟随我快三十年了，今天的事我没有对不起你，你为什么这样对我？”
    耿仁智是最初劝史思明降唐的人，对于史思明要再次叛唐，他并不看好，才有之前的举动，这时见史思明质问，大声说道：“人终究会有一死，如果你听信馋言，再次背叛朝廷，即使多活十天半月，也是苟延残喘，还不如早点死去！别啰嗦了，快点动手杀了我吧！”
    耿仁智耿直彻底的激怒了史思明，史思明让手下乱棍打死了耿仁智。耿仁智的死状相当惨烈，脑浆流了一地。

    却说退守到邺郡的安庆绪，虽然接连战败，仍还保有河北七郡六十多座城池，铠甲兵器、物资粮草都很充足，也算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吧！只是安庆绪这小子，实在是个扶不起来的阿斗，每天不是修治亭台沼池，就是喝酒行乐。对于如何防守邺郡，重建霸业一点也不关心。
    而他的手下，高尚、张通儒等人又是争权夺利，互相不和。
    这些谋臣武将里，唯有蔡希德很有才干谋略，治军打仗在安庆绪阵营中无人能及，手下士兵精良善战，一直是叛军的主力。而蔡希德本人性情刚直，做事直来直去，不懂圆滑，这样的性格难免会得罪一些人，加之他手持重兵，这就引起了其他一些将领的嫉恨。
    张能儒等人就在安庆绪的面前诋毁蔡希德，没过多久，安庆绪找了个借口就把蔡希德杀害。然后任用崔乾祐为天下兵马使，统率安庆绪的大军。
    崔乾祐这个人刚愎自用，性格乖戾，动不动就拔刀杀人，叛军的将士渐渐的开始离心失德。
    公元758年九月，唐军郭子仪、李光弼等九镇节度使，带领二十万大军讨伐安庆绪，大有一举剿灭叛军之势。因为郭子仪、李光弼都是国之栋梁，平叛功臣，互相之间难以统率，就没有设置无帅一职。
    虽然没设置统军元帅，但李亨别出心裁的设置了一个观军容，他让太监鱼朝恩为观军容宣慰处置使，随军监军。别看鱼朝恩是个太监，他的官职可不小，叫做开府仪同三司，级别相当于宰相。
    从鱼朝恩开始，唐朝军中开始设置观军容。太监参与军事自此而始。
    郭子仪带兵从杏园渡过黄河，在获嘉打败了叛军将领安太清，斩杀四千多人。安太清跑到卫州，郭子仪带兵包围了卫州。
    安庆绪带着邺郡的七万多叛军到卫州增援，被郭子仪设计打败。安庆绪逃回邺郡，郭子仪带着九镇军队开始围攻邺郡。
    邺郡是安庆绪最后的根据地，如果邺郡失守，安庆绪就只有死路一条了。安庆绪面对围攻的唐军，只能孤注一掷，收集残部在愁思冈与唐军决战，再次战败，最终退入邺城坚守。
    在郭子仪的围攻下，安庆绪困顿无援，无奈向史思明求救，并向史思明开出一个诱人的条件，只要能解了邺郡之围，我就把皇位让给你来坐。
    史思明正与唐廷龌蹉不断，见安庆绪竟然以国相相许，大为心动。当年史思明跟着安?山造反，立下功劳无数，半个江山都是他帮安?山打下来的。
    安?山被杀，安庆绪上位，但在史思明的心里，安庆绪这个小毛孩子怎么配坐拥父辈打下的江山。唯有他自已才是最佳的人选！
    蛰伏在安?山的光芒之下这么多年了，现在该抡到我登场了。
    史思明发动范阳十三万兵力，南下救援安庆绪，先攻下了魏州，自称燕王。
    面对兵锋强劲的史思明，李光弼提出分兵在魏州迎战史思明，在魏州相持拖住他，让他不能相救邺城的安庆绪。邺城的安庆绪等不到援军，很快就会投降。
    这时皇帝任命的观军容宣慰处置使发挥作用了，他坚决不同意李光弼的计划，在魏州迎战史思明的计划就此搁浅。
    此时的邺城已围困三个多月了，城中食物全部吃光，连一只老鼠都值四千钱，就这价钱还买不到呢！郭子仪派人堵截漳水灌进城里，邺城里面的井、泉都向外溢水，很快城中就已大水漫灌。城内的人想投降，苦于水太深而出不来。
    邺城似乎指日可待，攻守双方都懒得再战。
    安庆绪内心唯一的希望就是史思明的援军。

    （133）唐军没有向魏州发兵，史思明大军一路南下，很快就到达邺城。史思明教各军离城五十里扎营，每营敲打三百面大鼓，远远的震慑唐军。
    同时，史思明在每营挑选出五百精骑，组成游击队，天天到唐军阵地反复骚扰。因为这些游击队都是优秀骑兵，机动性很高。白天如果唐军有所防备，就在晚上偷袭，如果唐军晚上防备，就在白天袭击。唐军出击，游击队就回撤。每次游击队出击都会满载而归，唐军的人马牛车，每天都有损失，唐军就连出门打柴割草都可能把命丢掉。
    唐军运送粮草的车辆和船只接连不断，史思明就派出一些勇敢强壮的士兵，换上唐军的衣服，假扮唐军接收粮草，并找个借口随便乱杀运粮的人，放火烧掉车辆粮船。叛军来来回回，也不知干了多少次，最终，那些运粮的人也分不清谁是叛军，谁是唐军了，只好一散了之。
    这种游击打法，让人防不胜防，弄得唐军非常崩溃，军心逐渐开始涣散。
    史思明见拢乱唐军军心的目的已经达到，带着大军直到城下，与唐军决战。
    唐军六十万大军在安阳河北摆开了阵势，史思明只带了五万人。唐军看到史思明只有那么一丢丢的军队，都笑了。就这么点人，我们排成队走过去，踩也能把这么几个人踩成肉泥！
    五万对六十万，平均一个人对付十二个！这场仗怎么看史思明也没有赢的希望。如果不出现什么奇迹，每个人似乎都看到了史思明的未日。
    可就在双方开战后，一个意外的情况出现了。
    史思明带着五万精锐奋勇冲击唐军的六十万大军。双方激战正酣的时候，忽然天空中刮起了一阵大风。这场大风刮得非常突然，之前没有任何征兆，几乎是平地而起。
    狂风卷着黄沙，遮天蔽日，就连大树都被风连根拔起，大白天的突然就变得黑暗起来，咫尺之间无法辨人。
    这种天气如果放到现在，我们都知道这是沙尘暴，完全是因为乱砍乱伐水土流失造成的。但唐朝时候，哪有人知道什么沙尘暴，还以为是老天震怒，降罪人间。
    双方兵马在这场沙暴之中都受到了惊吓，官军溃败南逃。史思明的军队则北逃。交战双方抛弃的武器辎重堆满道路。
    最狼狈的要数唐军，郭子仪等人一路跑了到了河阳。河阳和洛阳只隔着一条黄河，渡过黄河就是洛阳。洛阳城内的官民一听说唐军败退到河阳，吓得都逃离了洛阳，谁都不想再让叛军洗劫一次。
    为了保住洛阳，郭子仪让人切断了河阳桥。这一仗，唐军一万多匹战马，只剩下三千多匹。武器十万多件，几乎全部抛弃。
    两军都败退，这可便宜了安庆绪，他派人收拾了郭子仪营中的粮米，得到了六七万石，莫名其妙地发了一笔横财。
    被狂风吹得晕头转向的史思明正想继续逃跑，收到了探马报来的消息，唐军也溃败退去，而且退得很远，南接退回了洛阳附近。
    史思明收拢部队，又回到了邺城的南面驻扎下来。
    安庆绪曾经承诺过他，只要解除邺城之围，就让位给他。史思明拼了老命，与唐军作战，虽然最终帮助安庆绪解围的是一场莫名其妙的狂风，但毕竟唐军已退回洛阳了。
    邺城解围，安庆绪应该兑现他的承诺，把帝位让给自己了。史思明把大军带回邺城，就是想让安庆绪知道，“我这里兵强马壮，你如果说话不算话，后果会怎样，你自己可以惦量惦量！”
    数万大军虎视眈眈地盘踞在城外，这让安庆绪坐卧不安，他与崔乾祐、孙孝哲等将领商议，就想拒史思明于城外。几位将领反问道：“现在这个时候，你还能再背弃史王吗？”史思明已自称燕王，所以众将领都叫他史王。
    崔乾祐、孙孝哲等人都是统率过大军的人精，这些人清楚地知道，安庆绪这个公子哥失势只是时间的问题。
    与安庆绪相比，史思明无论从哪方面，都远远的强于他。
    论资历，史思明是叛军中除安?山之外，资历最老的将领。
    论战斗力，史思明几乎以一己之力，独撑北方战场，周旋在郭子仪、李光弼之间。
    论智谋，史思明在邺城之围搅得唐军日夜不安，几近崩溃。
    论勇略，史思明更敢以五万精锐独抗唐军六十万，虽然侥幸获胜（最终解了邺城之围，姑且就算是胜利），这份胆略也不逊于当代任何名将。
    一个是浪荡公子哥，另一个是老谋深算的战场之狼，应该怎样选择，安庆绪手下这些将领心里早就已经一清二楚！跟着史思明，还有机会与唐朝一搏。跟着安庆绪只有死路一条！
    史思明驻扎在城南，既不与安庆绪联络，也不出兵攻打唐军，只是每日里与手下将领举办派对，喝酒赌钱，日日欢歌。
    史思明的意思很明显，你不把皇帝的位置让给我，我就跟你在这耗着，不走了！
    安庆绪眼见着史思明大军在侧，如果自己再不明智一点把皇位让给他，保不齐史思明哪天一冲动，就带着大军攻进来，那时候自己有可能连命都保不住。还是主动点吧！
    安庆绪派安太清向史思明上表称臣，请求把玺印奉上。
    史思明表现出一种前所未有的谦虚，称臣就不必了，以后咱们两家就做兄弟之国吧！互相支持，互为屏障，鼎足而立，共同对付老李家那伙人！
    安庆绪得到了史思明的这个答复，当场乐得全不拢嘴，他本以为要把皇位让出来，史思明却要与他共分天下，这可真是求之不得的好事。
    安庆绪幼稚的实在不可理喻，他的这种心态能活到现在实在是个奇迹。
    与史思明这样的老狐狸共享天下，无疑是与虎谋皮。
    史思明是个“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的枭雄，怎么可能会与安庆绪共享天下。他所表现出来的一切，只不过是想把安庆绪骗到他的阵营中来。
    安庆绪大喜之余，就要与史思明歃血为盟。史思明爽快地答应了。“来吧！到我营中来，割手指头的刀我都为你准备好了！”
    安庆绪带着几个弟弟和三百骑兵，高高兴兴来到了史思明的军营。史思明安排士兵穿好铠甲拿着兵器，等着安庆绪的到来。
    安庆绪到了营中，史思明冷冷的目光逼视着安庆绪，一言不发。
    恐惧立刻如一把大手一样抓住了安庆绪，他“扑通”一声跪在史思明身前，叩着头道：“我不能挡住敌人，失去了长安和洛阳两京，并且被敌军包围。大王不忘太上皇的情谊，从范阳赶来相救，让我获得重生，这份恩情我实在无以为报！”
    史思明怒道：“丢失两京，算不了什么！你身为人子，却杀父夺权，这种事情天理不容，我要为老安报仇，你休要花言巧语来迷惑我？”
    全副武装的士兵上前，把安庆绪和他的四弟、高尚、孙孝哲、崔乾祐都拉出去砍了脑袋。
    安庆绪到死也没弄明白，史思明为什么不肯给自己留条贱命呢！
    他已经没有机会明白！这就是乱世生存法则，你有的，将会给你更多；你没有的，将会拿走你仅有的。
    杀掉安庆绪，史思明带兵进入邺城，收编了安庆绪的军队，把府库里的金银财宝都赏赐给了士兵。
    留下儿子史朝义把守，自己则带兵返回范阳。
    杀掉安庆绪的史思明，独自挑起了反唐的大旗，开始与唐军长达两年的对抗。
    只是这个凶狠残忍的叛军大头目，最终也难逃宿命般的轮回，与安?山一样，死在了自已儿子的刀下。

    （134）史思明与安?山一样，生于胡族，跟随安?山起兵造反，在这个尔虞我诈的乱世江湖中，造就了他猜忌多疑，残忍好杀的性格，手下人稍有不如他意，往往遭受灭族之灾。
    而史思明的儿子史朝义，则与史思明正好相反，谦恭谨慎，体恤士卒，很得手下将士爱戴。
    可史思明却偏偏不喜欢史朝义这个儿子！只因为史思明有个更喜欢的小儿子史朝清。所以时常想找史朝义的罪过，杀掉他，然后立史朝清为太子。
    史朝义奉命攻打陕州，多次被唐军打败。史思明对此非常的不满，就要按军法杀掉史朝义和他手下的将领。
    过了几天，又命令史朝义建筑三隅城，用来储存军粮，并限期史朝义一天内完成。史朝义找来工匠，加班加点干了一天，堪堪建完，只是没有抹平。
    史思明回来验收，见尚未完全建完，大怒骂道：“你等着攻下陕州，非得杀了你这个贼东西！”史思明也许只是随口一说，城已建完，只是一点点的收尾工作没做好，怎么可能因为这么一点小事就杀死自己的亲儿子呢？
    只是说者虽无心，听者却有意！史朝义一点也不想死，可史思明几次三番扬言要杀掉自己。这让史朝义寝食难安，异常恐惧。
    我可是你亲生的儿子啊！这么多年鞍前马后的跟着你出生入死，不传我皇位也就罢了，却因为屁大点的小事，就想要我的命！既然这样，也就怪不得我了！
    史朝义的部下将军骆悦、蔡文景很清楚地知道主子的危机，“咱们要不了几天就得死了，要不想死，就得赶紧想办法干掉你爹了！”
    干掉亲爹这件事，史朝义在心里想想是没问题的，但真要让他去做，却是另一回事了。弑君杀父这种有悖人伦的事，不到迫不得己，没人愿意干。
    史朝义默不做声，没有回答骆悦等人的问话。
    “如果王爷你还不能拿定主意，那我们可不能陪你在这等死了，还不如投降李家呢？”骆悦等人亮出了最后的底牌。
    是啊！已经退到了悬崖边上了，身后就是万丈深渊，再退就是粉身碎骨了。如果你再不做出决定，对不起，我们可不打算跟你一起陪葬。
    史朝义的手下做出选择很简单，大不了再换个主子，可史朝义呢？他是伪政权皇帝的儿子，投降唐军肯定是死，不反击老爹也是死。
    人的一生，会有许多次选择，史朝义所面对的，也许是最艰难的一次。
    皇位、帝国、大权其实都不重要，我就是想活下去！
    当天晚上，骆悦带着三百甲士，来到史思明居所鹿桥驿，史思明的心腹曹将军已被史朝义收买，其他卫士见曹将军没有命令，都不敢反抗。
    骆悦带着士兵到了史思明的床前，刚想动手，却不见了史思明。原来史思明正好内急，上厕所去了。骆悦带人急奔矛房，一路杀死守卫数人。
    史思明听到喊杀声，知道有人袭击，提着裤子翻过围墙，跑到了马厩，自己套好马骑着逃走。
    正好骆悦的卫兵追了过来，一个卫兵见到史思明，一箭射中了他的胳臂，史思明受伤掉下马来，被众人擒获。
    被抓到的史思明强作镇静，问道：“是谁这么大胆，敢作乱？”
    骆悦看着平日里不可一世的史思明，冷冷地说道：“你儿子！”
    “我早上说错了话，原该遭此劫难。只是现在要杀了我有点太早了，为什么不等我拿下长安呢？只怕大事去矣！”
    权力的游戏没有父子，没有亲情，只有生死和输赢。史思明一招不慎，满盘皆输，他知道史朝义一定不会让自己再活下去了，对于未完成的霸业，唯有对天长叹！
    骆悦用绳子勒死了史思明，尸体运回了洛阳。
    史朝义没有时间悲伤，因为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在等着他。他很快就接过了老爹的帝位，派人回到范阳，敕令张能儒等人，杀死了政敌，也是他的弟弟史朝清和史朝清的母亲。
    史朝义终于登上了权力的巅峰，但他马上发现，自己面临着与安庆绪一样尴尬的局面，没有人听他的命令。
    安?山、史思明手下原来那些桀骜不训的将领，根本不把他当成一盘菜。四分五裂的叛军已经成了一盘散沙。

    （135）十二章阉宦弄权

    公元762年十月，唐军拉开了反攻叛军的总攻。
    雍王李适被任命为天下兵马大元帅，在陕州会同各道节度使及回纥的军队，进军讨伐史朝义。
    皇帝本想任命郭子仪为副元帅，但太监程元振和鱼朝恩等人忌惮郭子仪功劳太大，就阻止了这一决定，改任仆固怀恩为李适的副元帅。
    此时的回纥军队非常强大，唐朝经历了安史之乱后，各州、县大部分都已成为废墟，回纥人也不太把唐军放在眼里。好在仆固怀恩的女儿嫁给了回纥的登里可汗，仆固怀恩从中斡旋，登里可汗给足老丈人面子，才同意帮助唐军平叛。
    李适到了陕州，登里可汗屯驻在河北。李适出于礼貌，带着下属官员前往河北拜见登里。
    这次见面，发生了一件让双方都很不愉快的事情。
    李适到了回纥营中，以正常的礼节拜见登里可汗。一直轻视唐朝的登里可汗见李适见到自己居然没有跪拜，相当不高兴，大声斥责李适为何不跪。
    这个登里生的有些晚了，如果他生在李世民、李治时代，这么猖狂，就得被李唐王朝杀死一百次。只是经历了安史之乱的大唐帝国，再也不是那个万国朝拜，四海臣服的盛世王朝了。
    就连原来不入流的回纥现在都敢上来踩两脚。
    跟着李适一起来的御史中丞药子昂据理力争，雍王不可跪拜可汗。
    “你们的天子与回纥结为兄弟，可汗就是雍王的叔父，晚辈跪长辈有什么不对的？”
    “雍王是天子的长子，又是我们军中大元帅，别有储君向你们可汗跪拜的道理！”此时的肃宗李亨已死，李俶登基。
    双方争论了很久，谁也不肯后退一步。最终，回纥人恼羞成怒，把李适以下药子昂、魏琚、韦少华、李进每人打了一百鞭。
    被辱打之后，回纥人还算讲情面，把众人放了回来。只是当天夜里，魏琚和韦少华都死了。
    对于唐帝国来说，这是一个奇耻大辱。两国交战还不斩来使呢，友邦之间，却污辱皇子，鞭杀大臣，回纥的做法实在是太没人性了。
    李适没有任何反击，而是选择了咽下了这口气，因为他知道平叛复国比个人的恩怨要重要得多。眼下大军就要发起对史朝义最后的总攻，需要借助回纥的力量。没有办法他只能选择隐忍！
    回纥人也没有再纠缠于这件事，跟着唐军开始围剿史朝义的叛军。
    昭觉寺一战，史朝义大败，丢下洛阳向北逃窜，后来自缢而死。
    史朝义被诛后，朝廷为了尽快平复叛乱，对安?山和史思明的部下采取了招降的办法，这些将领眼见己是无力抵抗，纷纷投降。
    张忠志被封为礼部尚书、赵州刺史卢淑、定州刺史程元胜、徐州刺史刘如伶、幽州刺史李怀仙、郑州节度使田承嗣等人都担任原来的职务。
    这场叛乱最后的解决，与其说是朝廷的镇压，倒不如说是妥协更切合实际。河北省这个中原最富裕，人口最多的地区，最终被任命为节度使的四个叛乱将领所掌握。
    重占洛阳的唐军，无法阻止回纥兵的狂躁本性，回纥在洛阳杀人放火，抢劫财物。洛阳城内被杀死的百姓达一万多人，大火连续烧了几十天都没有熄灭。老百姓再次承受了兵乱之苦。
    因为郑州、汴州、汝州等地均为叛军所占领。唐军朔方军、神策军夺回后，也把这些地方当做贼地，跟回纥兵一样开始烧杀劫掠，一直过了三个多月才算平静下来。
    此时战区的老百姓几乎家家倾家荡产，家破人亡。
    但无论如何，由安?山、史思明主导的这场叛乱，在燃烧了近八年的时间里，终于被扑灭。
    安史之乱给唐帝国带来最直接的后果就是形成了藩镇割据的局面，军队将领成为帝国政治的主要力量。而且因为平叛需要，大量边防军调入内地参与作战。少了边军的抵御，大唐的版图大幅缩水，基本丧失了对中亚的控制。更重要的是宁夏、甘肃等地陆续被吐蕃占领，做为帝国中心的关中地区，更容易受到吐蕃的威胁，而且这一后果很快就显现了出来。
    帝国已是日薄西山，不可避免地走向没落！

    （136）奸宦当道
    随着安史之乱的剿灭，一股邪恶的力量随着李唐王朝朝纲不振，内扰外患之际，迅速窜起，开始登上大唐帝国的政治舞台。
    宦官，将会在今后的历史中，以一种无比丑陋的方式出现在大唐的各种政治活动中，并一直伴随唐王朝的终结。
    首先登台的是唐肃宗非常宠信的“弼马温”李辅国。
    前面我们讲过，唐初的时候，太监不能当三品以上的官职。但这一规定在唐玄宗时期，被高力士所打破。高力士因为有功，被任为三品将军。
    但与李辅国不同的是，高力士有“千古第一贤宦”之称。而李辅国绝对算得上是“千古第一奸宦”。
    李辅国一直在太子李亨的身边，当初马嵬驿兵变的时候，李辅国就曾参与诛杀杨国忠。因为李辅国一直是太子的人，所以马嵬驿兵变背后的真正主谋很可能就是太子李亨本人。
    李亨到了灵武后，李辅国又极力劝导李亨即帝位。对于肃宗李亨来说，李辅国是有拥立之功的，所以对他委以重任。各方奏章、军符、玉玺等都由李辅国来保管。
    李辅国人虽奸诈恶毒，但办事却很谨慎周全，深得李亨的赏识。
    唐军收回两京后，李亨回到了长安，出于信任，又让李辅国掌管了禁卫军。就是从这时起，京师的兵权开始归属于内宫太监。
    禁军由宦官掌握，这是一个危险的信号，这为宦官发动政变提供了可能性。
    李辅国从此开始经常的居住在禁中办公，朝廷制书和敕旨，必须经过李辅国的认可，签名盖章后才可以发行。而宰相百官有事情想向皇帝上奏，都由李辅国来禀告。皇帝的意旨也由李辅国转交宰相和大臣。
    许多时候，制书和敕旨都是由李辅国口头草拟好了后，交付官员执行，然后再报告皇帝。本应由中书省制定，门下省审核的制书和敕命，现在完全由李辅国一个人决定。
    李辅国就这样在皇帝和宰相大臣之间，建立起了一道屏障，他成了二者之间的桥梁。
    李岘做了宰相，为了解除这一弊端，多次向皇帝李亨提及李辅国专权乱政的事情，建议削减李辅国的权力。
    李亨也意识到如果这样下去，李辅国将会对政权造成威胁，开始逐渐的把他的权力交还给中书和门下省。
    权力这东西，如果不曾拥有，也不觉得怎样。可一旦拥有，就想天长地久。失去权柄的李辅国，开始忌恨李岘。
    后来李岘因为一件不重要的小事被李亨贬为蜀州刺史。

    李隆基从蜀地回来后，一直住在兴庆宫。虽然现在已是太上皇了，但他身边仍有陈玄礼、高力士忠心之人侍奉。
    这些人都是朝中老油条，对宫中每个人的底细都知道的门清。在这些人眼中，也是存在一条鄙视链的。高力士等人在李隆基当皇上的时候，就已权倾天下，就连宰相皇子，对他都得礼让三分。那时的李辅国，只不过是一个养马的小太监，虽然现在已是炙手可热的大红人，但在高力士的眼中，李辅国顶多也就算一个暴发户。
    对于这样的品行低劣的人，高力士实在是羞与为伍，见了面，连正眼都不看他一眼。
    高力士、陈玄礼的鄙视，让外表风光无限，实则内心卑微的李辅国非常的恼火。有必要立立威了，让这些老家伙明白谁才是真正的主宰！
    要动高力士等人，就相当于向太上皇宣战。李辅国虽然胆子挺大，但还没大到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在李亨面前，自已是很红。可皇帝李亨是李隆基的儿子，李隆基真要发起怒来，要弄死他这样的一个有权的太监，肯定也不是什么难事。
    事情得做，但绝不能鲁莽！
    李辅国打算先试试李亨对李隆基的态度，然后再下手。
    “太上皇现在住在兴庆宫，每天都与外臣交往，陈玄礼、高力士等人要不利于皇上。咋办！”
    李亨不相信老爹李隆基会造自己的反。
    “太上皇是没这个意思，他手下的那些人可不好说了！”
    李亨还是没有相信李辅国的话。
    恰好这时，李亨病了。李辅国假传皇帝口谕，迎接李隆基到西内游玩。李隆基听说儿子邀请自己去宫内游玩，很是开心，带着高力士等人就从兴庆宫出发。
    一行人到了睿武门前，却被李辅国带着射生手骑士五百人拦住。这些士兵手持钢刀，吵吵嚷嚷的要让李隆基迁居皇宫内。
    李隆基年轻时舞刀弄棒的还可以，也曾经把头别在腰带里带兵搞过政变。只是这时年岁已大，见到兵刀持刀叫嚷，以为碰上了兵变，吓得大气不敢出一口。
    高力士毫无惧色地站了出来，怒叱道：“李辅国，你要干什么？”接着向众士兵高叫道：“太上皇问各位将士好！”
    这些将士赶紧下马跪拜，齐呼万岁。高力士又对李辅国说道：“你过来给太上皇牵马！”
    李辅国此时已完全被高力士的威慑力给震住，不由自主地上前为李隆基牵起了马。
    高力士确实是见多识广，只是几句话，就震住了场面，让众人服服贴贴地退了下去。
    李辅国在与高力士的较量中完败。
    只是李隆基却还是被带到了皇宫中的甘露殿居住，守卫也都换成了老弱病残。
    没过多久，高力士被放逐到巫州，王承恩被放逐到播州，陈玄礼被迫退休。李隆基身边的众人都被以各种理由逐出宫中，李隆基完全成为一个孤家寡人，郁郁寡欢，直到去世。
    李亨看着日渐萎靡的父亲李隆基，十分的内疚，追其根源，皆因李辅国。李亨开始厌恶李辅国，想要杀掉他，无奈李辅国手握禁军，因此犹豫不决。
    没多久，李亨也生了病，想杀掉李辅国这件事就此放了下来。

    （137）人心苦不足，既得陇复望蜀。已任兵部尚书的李辅国已执掌全国军权，但他仍觉得官职太小，跟自己这个身份不般配。尚书再往上就是宰相了，李辅国觉得以自己的能力，完全能够干个宰相！
    而且自古以来，还没有一个太监能做到宰相的位置上，如果真要梦想成真，那自己可就跟当年的武则天一样，开天辟地的头一遭了。
    其实像李辅国这种人，你就是让他当了皇帝，他都认为官太小，他应该上天当玉皇大帝。
    这种自恋的想法，在心里想想也就罢了，谁知他还真向皇帝李亨提了出来。
    李亨看着贪得无厌的的李辅国，真想上去给他两耳光，人心不足蛇吞象，你一个臭太监居然想干宰相的活。
    “以你的功劳和能力，当宰相本来也没有什么不可以的。但你看朝中上下，意见不一致，我也不好办呢？”李亨选择了心平气和的态度。现在是多事之秋，他不想让手握兵权的李辅国再起二心，找了个借口搪塞过去。
    李亨拒绝李辅国的理由，让李辅国也无话可说，毕竟自已在朝中的威望，他自已心中有数，不服从自己的朝臣还有很大一批。
    既然威望不够，那就找个人为自己摇旗呐喊吧！
    李辅国找到了仆射裴冕，让他来推荐自已当宰相。裴冕的威望足以服众，由他推荐的人，肯定能得到朝臣的认可。
    李辅国把这件事想的有些天真了，他没有弄清一个道理，一个人的威望不是捧出来的，也不是唬出来的，而是通过自身的品行，言传身教树立起来的。
    先不说裴冕会不会推荐一个太监来当宰相，就算是他推荐了李辅国，以李辅国的身份，就能众望所归的当上宰相吗？
    一个太监当上宰相，李让大唐帝国的脸面往哪里搁？难道这么大个帝国，连个有宰相才能的人都找不出来吗？偏要一个缺了关键部位的人来当宰相。
    这明显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但凡裴冕有一点点的智商，都不会干这种蠢事的。
    李亨却不这样想，他用李辅国不服众望为由拒绝了他。如果李辅国真要调动了裴冕发动群臣上书推荐他，那李亨可就不好再拒绝李辅国了。
    虽然这种可能性很小，但也不是没有，谁知道李辅国这样奸滑之人会使出什么手段来。
    小心驶得万年船，有些事不得不防。李亨叫来了大臣萧华，“李辅国相做宰相，如果众臣上表推荐他来当，我这里可就不好拒绝了，你去把这件事办一办。”
    李亨的意思很清楚，让萧华把事办了，可不是让他促进这事，而是让他想办法把这事搅黄了。
    萧华心领神会，出宫找到了裴冕，把皇帝李亨的担心对裴冕说了。
    裴冕一脸不屑地说道：“李辅国想当宰相这是不可能的事儿！我头可断，血可流，推荐他当宰相那是万万不能的。你让皇上放心吧！”
    得到了裴冕的承诺，李亨悬着的心算是放了下来。一个皇帝无法控制自己的宰相任命，也算是够荒唐了。
    李辅国知道了裴冕和萧华在背后捅了自己一刀，从此怀恨在心。这两个老东西，早晚得让你付出代价！

    （138）蹊跷的权力斗争
    公元762年四月初五，唐玄宗李隆基在神龙殿去世，享年七十八岁。
    李隆基继位之初，励精图治，任用贤臣，虛怀纳谏，一手开创了一代盛世，为大唐帝国带来了无尽荣耀。到了晚年，又变得贪图享乐，不思理政，宠信奸佞，又一手缔造了安史之乱，把如日中天的帝国拉进了暮气霭霭的穷途。
    就在李隆基去世的同时，李亨也是卧病在床，听说老爹去世，痛哭不止，病情变得重了起来。
    李亨病重已是无力回天，这种时候正是重新构建新势力的最好时机，各派势力开始蠢蠢欲动，宫中立时变得波谲云诡，暗影重重。
    这次的利益角逐一共有三派参与：太子派、后派、监派。
    太子派人少势单，只有太子李豫（李俶改名李豫）一人。
    后派核心就是张皇后，骨干越王李系兖王李僴（现）。
    监派核心自然就是太监李辅国，骨干是程元振。
    后派和监派原本是一枝，张皇后和李辅国二人最早的时候狼狈为奸，害死了广平王李倓。又想构陷李亨的智囊李沁和太子李亨。后来李沁退隐，李亨低调做为，二人的奸计没有得手。
    以利相交，利尽人散。张皇后和李辅国二人因为利益走到了一起，也因为利益互相仇视。到了李亨晚期，张皇后和李辅国已是水火不容。
    眼看着李亨就要不行了，张皇后心里很是着急。李辅国手握禁军兵权，皇帝一死，自已这个太后可就朝不保夕了。如果再不做打算，一切就都晚了。
    面对危机，张皇后决定摒弃一切恩怨，与太子联手，共同对付李辅国。
    为了利益，有时候敌人真的会变成朋友，而朋友也可能因利成敌。
    张皇后找来了太子李豫，“李辅国这个死太监掌握着禁军，皇帝的制敕都由他来发布，当初太上皇迁居西宫都是他干的。这个死太监罪孽深重，他现在所忌恨的就是咱们二人。皇上已快不行了，而李辅国与程元振打算作乱犯上，不杀就会祸及咱们二人。”
    张皇后想把太子诱骗到自已的阵营。从内心来讲，李豫极其憎恨李辅国，恨不得扒了他的皮，生吃他的肉。但这绝不代表他就会站到张皇后的队伍里。
    太子李豫并不傻，当前的局势他一清二楚，李辅国手握禁军，与他做对，胜算根本就没有。自己无论有多恨李辅国，都不能表露出来。
    局势如棋，稍有不慎，就会引来杀身之祸。只要隐忍着，顺利地登上帝位，一切会加倍奉还给你的！
    “陛下的病情危险的很，他们二人都是陛下以前的功臣，一旦不禀告陛下而杀死他们，恐怕陛下会受到惊吓的！”
    李豫以老爹身体为由，拒绝了张皇后的提议。这种危险的事，爱干你干，我才不跟你一起陪葬呢！
    说完李豫一刻也不停留地离开了张皇后。如此危局，李豫必须自保。宫中耳目众多，谁也不敢保证李辅国会不会知道自己与张皇后会面。
    对于张皇后来说，她与李辅国之间是你死我活的较量，谁都没有退路的。既然太子不干，那就再找一个肯干的。
    张皇后又叫来了越王李系，把对李豫说过的话又对李系说了一遍，并加了一句，“太子不敢干的事，你敢干吗？”
    也不知是她的激将法起了作用，还是李系真心为了江山社稷，总之李系答应了张皇后。
    “我干！”
    李系找来另一个太监段恒俊，让他挑选了两百多个身体强壮的宦官，集中到长生殿，把武器和铠甲分发给他们。
    张皇后与越王李系一切准备就绪后，假传皇帝命令召太子李豫进宫。注意这里，张皇后与李系准备好甲士，却召李豫进宫，而不是召李辅国。
    历史在这里给我们留下了一个悬念。据《旧唐书》代宗本纪中记载，张皇后是怕李豫功劳太大不好控制，联合李系等人想要废除太子，才伪诏召太子李豫进宫。
    而《新唐书》代宗本纪与《资治通鉴》中的记载基本一致，张皇后的最初目标是想拉扰李豫，共同除去李辅国。但后来的记载却都诡异地变成了召李豫入宫。如果这样看来，张皇后的目标就由最初的除掉李辅国变成除掉太子李豫了。
    这是一个让人疑惑的地方，张皇后的本意是除去李辅国，为什么到行动的时候，却把予头指向了太子李豫了呢？
    历史的真相只有一个。《旧唐书》里记录的很有可能是真实的，张皇后的真正目标就是李豫。因为三本史书对于张皇后发伪诏召李豫进宫是出奇地一致，所以我更倾向于《旧唐书》的观点。张皇后真正的目标其实是李豫。
    只是《资治通鉴》和《新唐书》为什么会把张皇后最初的目标锁定为李辅国，对不起，我也无法解释！
    总之，李豫是接到了让他进宫见皇上的命令，赶紧赶到了宫中。
    张皇后的一切行动都被李辅国的小弟程元振掌握，程元振马上把这个消息告诉了李辅国。李辅国带着卫士埋伏在陵霄门。李豫到了陵霄门，就被程元振拦住。
    “张皇后与越王李系作乱，请太子殿下不要进去！”
    李豫不相信，“皇上病重召我，怎么能因为怕死而不进去呢？”
    “殿下要以国事为重，绝不可以进去！”
    程元振说完，派出把太子带到了飞龙厩守护起来。当夜，李辅国、程元振带兵进入宫中，逮捕越王李系、兖王李僴等一百多人，囚禁起来。
    张皇后当时正陪着奄奄一息的李亨在长生殿。李辅国也不顾忌李亨的死活，带人从长生殿抓走了张皇后。李亨眼见着李辅国在面前作乱，却毫无办法。
    两天后，李亨连吓带气，驾崩于长生殿。
    李辅国见李亨已死，马上杀掉张皇后、李系和李僴。
    公元762年四月二十，太子李豫在唐肃宗灵柩前即帝位，就是唐代宗。
    高力士遇到赦免回来，走到朗州的时候，听到了李隆基去世的消息，号哭悲恸，吐血数升而亡。
    在剪除了张皇后的势力中，李辅国算是功劳最大。如果不是李辅国及时的制止了李豫进入皇宫，李豫很有可能被张皇后所控制或杀掉，整个政局就不知会有一个什么样的发展了。
    无论怎样，李辅国帮助李豫顺利地登上了帝位。这样一来，李辅国更加的骄横，居然公开地对李豫说道：“皇上你只管待在宫中，外面的事情就由我来处理好了！”
    李辅国的这种做法无疑是在挑战李豫的底线。我是皇帝，却要我什么都不管，由你来管。那你来当这个皇帝好了！
    李豫虽然心里非常的不爽，但现在还不敢发泄出来。原因无非就是京师的禁卫军，掌握在李辅国的手中。

    (139)无头悬案
    下面，我们有必要介绍一下唐朝的禁卫军制度。
    唐朝护卫京师的军队分为南衙、北衙两个部分，其中南衙十六卫，分别为左右卫、左右骁卫、左右武卫、左右威卫、左右领军卫、左右金吾卫、左右监门卫、左右金牛卫。
    北衙六军分别为左右羽林军、左右龙武军、左右神武军。
    南衙十六卫、北衙六军分别设一个正三品的大将军，二个从三品的将军。其中南衙主要护卫皇宫，北衙则守卫京师。南衙中的左右监门卫掌管宫门，左右千牛卫是皇帝的贴身护卫，左右金吾卫主要负责夜间巡逻警卫。
    就是这样一支军事力量，却牢牢地掌控在李辅国的手中，这让李辅国有了干坏事的底气。
    反观李豫，虽然在安史之乱中被封为天下兵马大元帅，但他所能调动的军队都在外线与史思明、史朝义作战，远水难解近渴，这部分军队无法帮他解决内患。
    就是在这样的一种形势下，李豫无奈地向李辅国低了头。因为他实在惹不起李辅国！
    平时，李豫不但不敢直呼李辅国的大名，还得以尚父相称。尚父的意思就是像父亲一样的长辈。李辅国也大言不惭地照单全收，把皇帝当成了一个小晚辈。
    从那以后，宫中朝中无论大事小情，都由李辅国来决断，群臣入宫上朝，都要先拜见李辅国后才去见皇帝李豫。李辅国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反倒是一副心安理得。
    李豫默默地关注着李辅国，在心里已经一千一万次地宣判了他的死刑。
    只是时机末到，我还要继续地忍下去！
    李辅国，你等着！

    权高位重的李辅国，此时已攀上了中书令的高位，终于如梦以偿地当上了帝国宰相。想起了那些曾经阻碍自已上位的人，是时候给他们一个温柔的回报了！
    那个萧华，曾经劝裴冕不要推荐我做宰相，虽然在我的运作下，已被罢免了宰相一职，还在朝中担任礼部尚书。这样的人，应该远离权力的核心，让他去峡州做司马吧。
    当年看不起我的主管内侍省事务的朱光辉，内常侍啖庭瑶，这次我给你们安排个辟暑胜地，都流放黔中吧。
    弄倒了对手，下一步当然是安排自已的人上位了。李辅国的贴心小弟程元振在扳倒张皇后的事件中也立了大功，就让他去当左监门卫将军。
    这个宫职就是左监门卫的二把手，负责进出宫门的守卫。他把程元振安排到这样一个重要的岗位，就是想让他死心踏地地跟着自已干。
    只要依附于我，官是会越做越大地。
    只是李辅国没有想到，程元振跟他一样，也是个无比贪心的人。他已经为自已规划好了人生，那就是取李辅国而代之。
    程元振的职场格言就是“谁有都不如自已有！”跟着李辅国是能吃香喝辣。但那又能怎样，他只能永远做李辅国的一条狗。
    程元振可不想永远当狗，他想当牵着狗的那个人。如果想做人上人，只有干掉李辅国。
    说干就干，程元振迅速行动起来，找个机会，偷偷地给李豫出了个主意。
    “对付李辅国，就得温水煮青蛙，小刀割肉慢慢拉，一点一点地削减他的权力。”
    李豫望着一脸奸诈的程元振，原来李辅国的集团也不是铁板一块，是时候反击了，“你说的对，就这么办！”
    有了程元振的依附，李豫再不势单力薄。李豫下令解除了李辅国的元帅行军司马及兵部尚书的职务，由程元振接替元帅行军司马一职。
    李辅国的其他职位保持不变。这个看似微小的改变，实际上是剥夺了他的兵权。枪杆子里面出政权，李辅国所为人忌惮的无非就是前任皇帝唐肃宗李亨给他的兵权，没了兵权，李辅国跟一条咸鱼也没什么分别。
    李豫不动声色地解除了李辅国的兵权，让长安城内的老百姓额手相庆。李辅国还没等有所反应，李豫又给了他一击，“宫中事务繁忙，您老身体又不好，我在宫外给你安排了一处豪华住宅，从现在开始你就搬出去住吧！”
    李豫和颜悦色地说出了这番话，可李辅国却分明地感觉到了寒冷。回到家中后，李辅国预感到自己已经失势，主动写了，请求辞职。
    李豫看到了李辅国的辞职信，马上免去了他中书令的宰相职务，进封为博陆郡王，官拜司空。这一招其实是明升暗降，夺走了他手里的实权。
    李辅国爵位提高了，就想到中书省原来自已办公的地方，给皇帝李豫写一封感谢信，没想到在中书省的大门外，他被守门人拦住了，这个守门人理直气壮地拒绝了李辅国，“你已经不是宰相了，不能进中书省的大门！”
    此时李辅国脑中一定闪过很多这样的语，“人走茶凉、过河拆桥、吃饱了骂厨子、拜完佛打和尚……”
    这也怨不得别人，作为一个退体的糟老头子，本就不招人待见，还非得要回到原单位摆谱，这不是自找其侮吗！
    被打更老大爷怼得懵逼的李辅国，气急败坏地找到了皇帝李豫，“老奴该死，侍候不了皇上了！就请让老奴到地下去侍候先帝吧！”
    别急，会的！我会送你去见先帝的！

    某夜，月黑风高。
    前中书令、权倾朝野的李辅国的高宅大院内，溜进了一名刺客。这个刺客悄无声息地潜入李辅国的寝室，一刀刺死了李辅国，割下了他的人头和右臂，人头被扔进了茅房，那条右臂却再也没见到。
    第二天，李豫祭祀爷爷李隆基，在一大堆祭品中，赫然就有一条血淋淋的右臂。李辅国曾经弄权羞辱过李隆基，李豫终于把这个场子找了回来。
    为了给李辅国一个全尸，李豫找人用木头给他刻了一个，将在他身体上，跟随身体一起下葬。
    没有人知道那个刺客是谁，也没有人去追查这件事。
    直到许多年后，梓州刺史杜济在一次喝醉了酒后说道：“那件事是我干的……”
    很多人以为杜济说的是一句酒后疯话，没当回事。
    杜济是以一介武夫直升为牙门将，最终任梓州梓州刺史，没人知道他曾经立过什么功劳，只是感觉他的晋升是如此的迅速，好像是在坐着火箭向上窜……

    （140）这是个更不靠谱的
    程元振接过了元帅行军司马的官职后，禁兵的兵权又落入他的手中。他同时还兼任着右监门军大将军，无论谁想进出皇宫，都必须有他的允许。如果程元振不点头，那些大臣想见皇帝李豫都难。
    这个程元振是个更堪的人，他的所作所为与李辅国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对帝国造成的伤害，更是远远超过李辅国。
    与所有的奸佞小人一个套路，程元振上任的第一件事，是先对自已的看着不顺眼开刀。
    程元振看着不顺眼的人有很多，但他把来瑱排在了第一个。原因很简单，来瑱在襄州任刺史时，程元振有件事想让来瑱帮助办一下，来瑱很直接的回拒了他的请求。于是来瑱就在程元振在仇人名单中挂了号。
    来瑱也是一个猛人，他有个绰号叫“来嚼铁”。什么意思呢？就是说他这个人很硬，能把铁嚼碎。
    在安史之乱中，来瑱表现的相当优秀。镇守颍川时，叛军攻城，他带着士兵死守城池，甚至亲自上阵，控弦杀敌。死在他手下的叛军很多很多。
    后来鲁炅在叶县战败，来瑱又奉命镇守南阳，叛军攻打南阳几个月，也未能攻下。南阳兵少粮少，人心不稳，来瑱亲自安抚士兵，组织训练，最终打退叛军。
    程元振掌权的时候，来瑱已任兵部尚书，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也就是相当于宰相了。
    程元振向李豫密告，说来瑱这小子不服朝廷管理，有反叛之心。
    来瑱在任襄州刺史的时候，就曾违反过朝廷的命令。一个有着突出才能，而又不太好管理的大臣，是很危险的。对这样的人李豫还是很忌惮的，正好程元振凑材料打了他的小报告。李豫就免了来瑱的官，没过多久就在鄠县赐死。
    来瑱死亡的消息迅速传开。各地节度使听说来瑱死于程元振之手，都很震惊。其中最为震惊的要数同华节度使李怀让了，因为他也得罪过程元振。
    李怀让是个牛逼人物，得罪就得罪了，你还能把我怎么样？想整我，门都没有。
    李怀让根本没给程元振整他的机会，因为他自杀了，能整他的人就剩下阎罗王爷一个人了。
    程元振的第三刀确向了辅政大臣裴冕。裴冕是三朝的元老，有拥立唐肃宗李亨之功。程元振告发裴冕属下的一个小官贪污，并把这件事连累到裴冕的身上。李豫把裴冕贬为施州刺史。
    程元振扳倒的三个人没有一个是简单的，来瑱是一代名将，李怀让是手握重兵的节度使，裴冕是辅政大臣。朝野内外，无不为程元振的手段而感到恐惧。一时间，人人自危。特别是带兵在外的将领，每每想起要进京面对太监程元振，都会不寒而栗。
    每个人都在心里默问：这样的朝廷还值得我们去效忠吗？

    弄死了两个仇人贬走了一个三朝元老后，程元振干了一件更蠢的事情，这件事情几乎差一点再次颠覆帝国的政权。
    公元763年七月，吐蕃入侵大震关，攻占了河西、陇右的全部土地。
    唐朝自李渊建国以来，历经太宗、高宗三代的治理，才打通了西域，开拓边疆，设置了都督、府、州、县等机行政机构。
    唐玄宗时期又设置了朔方、陇右、河西、安西、北庭等节度使统治西北地区。
    唐朝中央政府每年征兵戍守，边军开荒屯田，畜养牛马，各节度使之间守望相助，保证了西北边疆的稳定。
    安史之乱后，守边的精锐部队都被征调回国中平叛。留在西北的边境将士势单力薄，渐渐的又被胡虏所侵占。几年的时里，西北的几十个州相继沦陷。邠州以北，凤翔以西都被胡虏所占。
    吐蕃的边境与唐朝都城长安，距离已是相当的近了，吐蕃没事打场马球，就可能打到长安门口。这就为吐蕃进犯提供了非常便利的条件。
    这就好像邻居家非常的富有，住着豪华的大别墅，只是没有保安。主人有事没事还会哼唱一曲“我家大门常打开，开放怀抱等你……”
    隔壁老王膀大腰圆，一脸凶相，关键是还特别的穷，有上顿没下顿的。当老王家没粮的时候，就会想起热情好客的邻居，于是老王今天去邻居家偷袋面，明天去抢桶油，弄得邻居家不得安生，每天鸡飞狗跳的。
    李豫就是那个好客的富翁，而吐蕃就那个老王。没得商量，只能吃大户了！
    吐蕃入侵，边疆警报文书，八百里加急地送到了程元振的手中。
    程元振看到了边关的加急文书，根本没有当做一回事，顺手扔在了一边，也没有向李豫报告此事。
    吐蕃一路打到泾州，泾州刺史高晖开门投降，并作了二狗子汉奸，为吐蕃带路，成为可耻的带路党。

    （141）十月份，吐蕃大军过了邠州，李豫才听到吐蕃入侵的消息。而邠州离长安仅有三百里，几乎就是现在北京到天津的距离，可谓一步之遥。
    李豫听说敌人都已经干到家门口了，赶紧下诏任命雍王李适为关内元帅，郭子仪为副元帅，出兵防守咸阳抵抗吐蕃。
    此时的郭子仪，由于也受程元振所排挤，加之安史之乱也接近了尾声，被罢免了兵马副元帅的职务，任唐肃宗陵墓使。也就是为李亨守陵，这是典型的卸磨杀驴。
    所以说做为驴子要想不被杀，磨就慢慢地拉，最好的办法就是在死前的最后一秒钟把磨拉完。
    这个道理三国时候的司马懿理解的最为透彻。
    面对诸葛亮的空城计，老奸巨滑的司马懿会看不出来诸葛亮内心的那份紧张吗？一个指挥千军万马的将军，面对一座城门大开的城池，会无动于衷吗？
    一面是害怕城中有埋伏，一面是活捉诸葛亮的诱惑。司马懿最终选择了全身而退。难道司马懿就没有别的选择了吗？
    有，完全有第二种选择。如果担心城中真的有伏兵，可以先派出一小队军士进去刺探。中了埋伏，损失不太。没有埋伏，活捉诸葛亮，多么简单的道理！我都能想得到，为什么司马懿为什么想不到？
    不是他想不到，这只老狐狸一定会想到。他在城下徘徊了很久，也想了很久。
    进，还是不进？
    进去了，有埋伏，无非就是牺牲若干士兵的性命。一将功名万骨枯，一个身经百战的大将军，不会太在乎牺牲部分士兵的性命的。
    但如果城里没有埋伏呢？这才是他最怕的。假如活捉了诸葛亮，蜀国就完蛋。蜀国一完蛋，他司马懿也就没有什么用处了，跟着就会完蛋。这叫鸟尽弓葳、兔死狗烹，又叫卸磨杀驴。
    留着他吧！只有他活着，我才有价值，撤！
    这就是防止卸磨杀驴最好的手段，把对手留下来，才会有自己生存的空间。
    郭子仪并非不懂这个道理，只是他实在是一个忠臣，内心除了一个忠字外，再无其他。所以接到了李豫的任职命令后，二话没说，走马上任。
    而且他这个关内兵马副元帅，几乎是光棍一个赴任。因为他不任天下兵马副元帅已经很长时间了，原来的部下四分五裂，在哪里的都有，仓促之间无法集结。
    最终，副元帅郭子仪只能带着临时召集的二十几骑，也就是他的全部家当，出发到了咸阳。
    而他的对手吐蕃，带着吐谷浑、党项、氐等各族大军二十万，从司竹园流过渭水，沿着山边扑了过来。
    郭子仪见形势实在危急，立刻派判官中书舍人王延昌回京奏报，求救兵增援。王延昌快马加鞭地赶到了京师，却没有见到皇帝李豫。
    因为程元振不想让他见到李豫。
    就这样，唐朝失去了最后一丝的机会。
    好在唐朝还有个别勇敢的人，把吐蕃的进军速度阻了一阻，才没让吐蕃大军快速杀到长安，为李豫争取到了最后一点时间。
    这个人是渭北行营兵马使吕月将，吕月将率领精兵二千人在盩厔（周至）西边打败了吐蕃军队。唐军虽然初战胜利，但二千人在二十万大军的面前，实在是萤烛之火。
    吐蕃再次进攻盩厔，吕月将率兵力战不屈，最终士兵全部阵亡，吕月将也被俘。
    盩厔就是“南不识盩厔，北不识盱眙”的那个盩厔。
    吐蕃继续进军，很快渡过了便桥。李豫此时正在练兵，他乐观地认为以郭子仪的能力，完全可以拒敌于咸阳之外。郭子仪的求救使者王延昌没能把最危急的战报送到他的手中。
    李豫变成了一只睁着眼睛的瞎子。就这样被程元振给玩弄于股掌之间。
    听到吐蕃转瞬就到的消息，李豫已再没有补救的措施了。敌人到了家门口，还能怎么办？学习学习他爷爷李隆基，赶紧跑吧，再不跑那可真来不及了……
    十月初七，李豫匆忙地逃离京师长安，奔向陕州。唐朝天子，第二次被动地放弃都城，再度流亡。
    长安城中的百官听说皇帝跑了，也纷纷隐藏起来，六军也不再履行职责，都找地方逃命去了。
    整个长安城内几乎乱成了一锅粥。
    听说了长安城的情况，郭子仪立刻赶回长安。等他到了长安的时候，李豫早已人去楼空。

    @黄龙12011 2022-04-17 10:33:09
    皇帝出逃次数最多的朝代应是唐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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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面还有的

    @neration 2022-04-17 10:57:49
    追更追更，加油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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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必须地

    （142）
    良将不在，小丑登台。就在李豫仓促离开京师长安的同时，一个叫王献忠的射生将军率领着四百骑兵偷偷地溜回了长安城。
    王献忠回到长安，绝对不是向大唐献忠，而是想向吐蕃献忠。在长安城内，他找到了丰王李珙等十多个王爷，逼迫他们向西而行，准备迎接吐蕃大军。
    王献忠想带着这些王爷投降吐蕃。但是很不幸，还没等出长安城，在开远门内遇到了快马赶回的郭子仪。

    郭子仪见到了挟持了亲王的王献忠，冷冷地问道：“王献忠你什么意思？”
    王献忠在郭子仪咄咄逼人的威势之下，有些无措，“现在皇上向东逃走，国家已经没有君主了。您是元帅，兴亡废立就在您的一句话了，不如另立个皇帝吧！”
    这是要造反呢！郭子仪是一心忠于唐朝的柱臣，看着想要反叛的王献忠，他很想一刀杀了他。但他身边仅有二十几骑，而王献忠却有四百多人。敌众我寡，不不能冲动。
    丰王李珙见郭子仪不说话，有些着急，“郭老令公您是怎么样的，何不说出来呢？”李珙的话语里露出了急不可耐的心态。
    李珙是玄宗李隆基的儿子，当年他哥哥李亨就是抓住了李隆基西逃蜀中的机会，登基为帝，篡夺了帝国的权柄。今天，李豫放弃长安跑了，这与当年何其的相似，同样的故事似乎又要重演。而那个能代替李豫的人为什么不能是我呢？
    郭子仪一眼就瞧破了李珙的小心思，训斥了李珙之后，把这些人送到了潼关。

    李豫向东奔逃的时候，观军容使鱼朝恩率领着神策军从陕州来迎接李豫。仓皇的李豫终于有了军队的倚仗，住在了神策军的军营。
    这支神策军后来被调回长安，成为一支由宦官掌控的禁军，在晚唐时期掀起了一阵阵的血雨腥风。
    李珙在潼关见到了李豫，李豫并没有因为他有异心而杀他。只是李珙实在没有城府，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群臣怕他作乱，向李豫请求除掉他，后来李珙自杀而死。
    潼关这地方离长安实在太近，很不安全，李豫带着众人又各东退，一直到了陕州才停下了后退的脚步。
    李豫一跑，长安城成了一座空城。吐蕃大军没费吹灰之力就进入了长安城。带路党高晖和吐蕃大将马重英找出邠王李守礼的孙子李承宏立为皇帝，设立了百官，像模像样地干起了皇帝的工作。

    统治中原并不是吐蕃的终极梦想，这群土鳖的梦想是能够经常来长安零元购。在长安城中，吐蕃士兵将官不但疯狂地抢夺府库和百姓的财物，还顺手烧毁了很多房舍楼阁。
    可怜长安百姓，刚刚从安史之乱的噩梦中醒来，又陷入了吐蕃人的蹂躏。
    这伙零元购的人群中，不但有吐蕃的身影，还有一群让百姓更加痛恨的人——溃散的唐军。
    这些人在危难的时候不能保家卫国，征战沙场。在抢劫老百姓这方面，却丝毫不逊于吐蕃人，甚至远远的超过他们。因为溃兵比吐蕃人更熟悉情况，抢起来更方便快捷。
    郭子仪带着自己好不容易凑上的三十多骑，沿着山边东行。经过蓝田，遇见了元帅都虞候臧希让和凤翔节度使高升，这才得到了一千多士兵。
    郭子仪怕吐蕃军队东追，威胁到皇帝，在七盘驻守了三天。这三天也没见到吐蕃大军追来，才继续东行到了商州。一路走一路收集残余部队，这才有了四千多人。
    因为郭子仪在军中威望很高，待下宽厚，这些士兵都心甘情愿地追随郭子仪。郭子仪任命太子宾客第五琦为粮料使，专门负责军中食粮草料。唐军威势才逐渐的强大起来。
    身在陕州的李豫实在不想再向东逃，又害怕吐蕃大军追击过来，就给郭子仪下了一道诏书，让他到陕州来驻守。
    郭子仪给李豫回了封信，态度很坚决，“不收回长安，我都没脸见你。陛下你就等着好消息吧！”
    其实李豫真的想多了，他把自己皇帝身份看得很重要。其实在吐蕃人的眼里，去追一个跑得比兔子还快的皇帝，远不如抢劫金银财宝、美女工匠来得更实惠。
    这些人哪有心思去追李豫，他们打算在长安城内收集大量的士人、工匠、美女，然后就回国了。
    吐蕃人的想法，李豫和郭子仪并不知道。郭子仪想了解吐蕃军队的情况，派出左羽军大将军长孙全绪率两百骑侦察。
    长孙全绪有点小聪明，知道自己人马不足，到了韩公堆，白天敲鼓，遍地插旗。到了晚上就点起无数火堆。明明就有二百人，愣是造出了二万人的恢宏气势，把吐蕃军唬得一愣一愣的。
    长安城内的唐军奸细又到处放风，“郭令公从商州率领大军铺天盖地的向长安杀过来了！再不跑就来不及了！”
    吐蕃是一个淳朴的民族，这些人打仗斗殴绝对勇猛无比，但在智谋方面，却与中原人士相差太远。简简单单的一个虚张声势，就把他们吓破了胆子。
    吐蕃大军口袋里装得满满的，再在长安城中待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了。家里老婆孩子热坑头还等着呢，回吧！
    很快，吐蕃大军就从长安撤了出去。
    带路党高晖被吐蕃人无情地抛弃在长安。这样一个连自已国家都会出卖的人，当他的利价值被榨干后，就是废物一个。吐蕃人觉得杀他是对刀的污辱，自会有人收拾他。
    高晖听到吐蕃人撤走，赶紧率着自己手下三百多骑兵向东逃去，到了潼关，被守将李日越抓住，确了脑袋。
    就这种智商的人死得真是一点也不冤枉。高晖明知道李豫已经逃向了东方，皇帝在哪里，勤王的军队就会聚集向哪里，他还往东逃，这不是鱼向网里钻吗？不被抓才是怪事。
    郭子仪凭着自已的威名，兵不血刃的夺回了长安，再次为唐帝国立下了不朽之功。
    夺回了长安城，赶走了吐蕃大军。朝中有识之士开始认真反思这次失败的原因。原来无比强盛的帝国，为什么会被一个胡虏弄得皇帝仓皇东逃，颜面尽失呢？
    太常博士柳伉给出了一个答案。
    柳伉给李豫写了一份奏折，细细分析了这次丢失京师的各种原因，分析的很透彻，很动位，在这里我就不一一细述。
    总结柳伉这份奏折的中心思想就一个，“这件事得由程元振负责，不砍他的头，对不起全天下的老百姓！”
    这件事程元振真的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这个死太监专权毒辣，在外征战有功的武将，他都想害死。长安丢失，李豫发诏征召各节度使勤王，李光弼等人都是因为忌恨程元振弄权，残害忠良，所以都不肯来。结果让皇帝李豫变成了光杆司令。
    柳伉的奏折对皇帝李豫触动很大，但程元振对他有拥立之功，所以李豫并没有杀了他，只是把他削了官爵，赶回乡里。

    （143）重新回到长安的李豫，并没有吸取太监专权的教训，又任命太监鱼朝恩为天下观军容宣慰处置使，总管禁卫军。鱼朝恩回来后，把神策军也带回京师。这支本是戍边的军队转眼成了宫中禁军，跟随皇帝驻扎在禁苑中，地位已经在北衙六军之上。
    鱼朝恩再次成为皇帝身边最炙手可热的实权人物。只是这个人才能平庸，特别好大喜功，很喜欢把自己装扮成一个有学问的人。
    唐朝的太监一般都是出身贫苦，真正有钱有势的人，怎么可能舍得自己家的孩子净了身去宫里当太监呢？那可是断子绝孙的事情啊！
    所以这个阶层的人，大部分都是文盲。鱼朝恩是个另类，他在太监这个群体是算是有点文化的。这就成了他炫耀的资本。
    掌握了禁军大权之后，鱼朝恩经常招揽一些趋炎附势的文人书生，给他讲授经书史籍，教他写写文章。估计这些教他的文人都没太当回事，可鱼朝恩却很在乎。刚刚能写明白篇文章，也就是初中生作文那种水平，就敢拿到朝中大臣面前大吹特吹。
    李豫对鱼朝恩的恩宠如日中天，他说自己文章写得好，哪有人敢说不好，只能奉迎着他说好。一来二去，每个人都说鱼朝恩是个有才能的人，就连皇帝都相信了。
    鱼朝恩的事例告诉我们一个道理，一个人只要有着迷之自信，是很容易成功的。只要自己不尴尬，那么尴尬永远都是别人。
    鱼朝恩后来因为实在太能装逼了，就连李豫都有些受不了他。宰相元载收买了鱼朝恩的心腹，他的一举一动都被元载掌握。鱼朝恩的丑事事无巨细的都被汇报给皇帝李豫。
    李豫对鱼朝恩更加的憎恶。
    为了除去鱼朝恩，元载把皇甫温调为凤翔节度使，因为凤翔离长安很近，皇甫温被元载留在京师，策划铲除鱼朝恩。计划谋划好后，元载向李豫做了详细的汇报。
    李豫只说了一句话，“好好干，别把命搭上！”
    鱼朝恩毕竟是手握神策军的实权人物，如果一击不中，谁都不能保证恼羞成怒的鱼朝恩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
    李豫不能不为自己的安全考虑。
    寒食节，李豫在宫中置备酒宴，请近臣饮酒。喝完酒后，鱼朝恩要回神策军营，却被李豫留了下来。李豫责备鱼朝恩有异心，鱼朝恩大声地跟皇帝李豫争论起来，言词之间很是傲慢，丝毫也没有把皇帝放在眼里。
    元载安排的手下周皓立马带人把鱼朝恩抓了起来，当场吊死。鱼朝恩没有想到自己的死期这么快就来临了。
    因为鱼朝恩有功于李豫，李豫下诏书罢除了鱼朝恩的军权，然后对外宣称鱼朝恩奉诏书后自缢而死。
    《旧唐书》中记载鱼朝恩的死亡是自杀的，“朝恩还第，雉经而卒”。这里与《资治通鉴》的记载是有出入的。我更倾向于《资治通鉴》的说法。
    按照《旧唐书》的说法，李豫对待鱼朝恩一直是“恩顾如常，以旧恩不之则”，就是说李豫并没有责怪鱼朝恩。这与他后来突然自杀，实在说不过去。
    皇帝都不怪你了，你还自杀干什么？
    这大概是因为鱼朝恩在吐蕃进犯长安，李豫东逃时，带着神策军护驾立有大功。如果由李豫纵容元载诛杀鱼朝恩，有杀功臣的嫌疑。
    所以《旧唐书》采用了鱼朝恩自杀的说法。

    唐中期从唐肃宗李亨开始，宦官逐渐的掌控了禁军的军权。这一制度一直延续到唐朝末期。难道这些皇帝就不知道太监掌权的危害吗？
    李亨李豫父子都在安史之乱中任过天下兵马大元帅，自然知道军权的对于帝国的重要性。把军权交给太监，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的。
    因为他们没有可以信任的人。
    安?山造反，节度使不能信任。
    马嵬驿兵变，禁军将领不能信任。
    皇族李璘反唐，宗室不能信任。
    对于带兵平叛的郭子仪、李光弼、仆固怀恩等将领，李亨等人既要用他们来对付安?山和史思明，又要处处防备他们尾大不掉。
    正是在这样一种矛盾心里作祟之下，皇帝们才选择了让太监带领禁军。
    太监毕竟是皇帝身边的近侍，每天都跟皇帝在一起，表面上看他们的忠心要远远的超过那些武将。
    而且太监是家奴，在皇帝的眼中，他们也闹不出什么大事来。
    但让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到了晚唐，宦官却成了一股足以影响政权格局的力量。
    皇帝的兴废甚至都由这些没有把的宦官来决定。

    （144）仆固怀恩的疑惑
    仆固怀恩，是突厥下属的铁勒九部之一仆骨部人。因为后来音译有误变为仆固，仆固其实是部族的名，后变为部族首领的姓。
    仆固怀恩相当勇猛，可以说是中唐时期第一猛将。在平复安史之乱中，他的功劳甚至超过李光弼。最后剿灭史朝义的就是仆固怀恩和他儿子仆固玚。
    仆固怀恩这个人很有特点，平时不太爱说话，属于沉默寡言类型的。但特别固执，敢于抗上，如果有不同看法，他会不顾任何人的情面，当场说出来，甚至不惜与上级翻脸，发起火来谁都敢骂。
    对于部下，仆固怀恩要求极严，就连自己的儿子也不例外。在与安?山的战斗中，他的儿子仆固玢战败，投降了敌人，后来又偷偷地溜回来。
    仆固怀恩大骂了仆固玢一顿，然后杀了他。仆固怀恩的大义灭亲让他所有的下属明白了一个道理：在战场上，只有站着死去，没有跪着生。
    就这么一个猛人带出的队伍，战斗力可想而知得有多强悍。而且每当有战事胶着或对唐军不利的时候，仆固怀恩往往都会赤膊上阵，冲锋在前，力挽狂澜。
    仆固怀恩最初追随郭子仪，后为李光弼副手，自始至终的参与了剿平安史之乱的战争。安?山、史思明手下的能打的武将，基本都与仆固怀恩交过手，没谁能在他那里占到便宜。
    在跟随还是太子的李豫收复两京后，由于他的功劳大，被封为丰国公。
    干掉了史朝义，安史之乱彻底荡平。为了尽早平叛，皇帝曾经下了一道旨意，只诛首恶，协从不问。也就是说除了史思明、史朝义必须给我干掉外，他们的下属只要肯投降，全部赦免，并且官复原职。
    因为平复安史之乱的收尾工作都是仆固怀恩和他儿子仆固玚干的。史思明原来那些悍将薛嵩、张忠志、李怀仙、田承嗣都向仆固怀恩投降。
    后来来瑱被程元振害死后，仆固怀恩立马想起了一句话，“狡兔死，走狗烹。高鸟尽，良弓藏。”
    当今朝中，奸宦当道，自己功高震主，鱼朝恩、程元振等人嫉贤妒能，不会容忍自己功劳和地位超过他们的。看着投降自己的叛将，仆固怀恩决定把他们留在河北。于是上书奏请将河北分成了几个大镇，让四人分别镇守。
    这也算是为自己留了一条后路，如果真有一天皇帝听信鱼朝恩等人的馋言，要除掉自己的时候，河北四镇就是他造反的老本。
    安排好了叛军将领的事，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任务在等着仆固怀恩。
    中国有句老话叫“请神容易送神难！”说的是有些事，开个头很容易，但要想顺利结尾却是难上加难。这句话送给为了平叛而请来的回纥真是再恰当不过了。
    这伙打着平叛的零元购雇佣军差一点没把洛阳拆了。虽说他们为了剿灭叛军出了不少的力气，但李亨为此付出的代价也实在是太高了。
    这是一伙瘟神，走到哪里，就把死亡散播到哪里！如果当年评选“最不受欢迎的人”，回纥很有可能会超过安?山和史思明，排名第一。
    因为安?山、史思明占领了洛阳城，老百姓有还可能保住自己那点可怜的财产。但回纥一来，就不是能不能保住财产的问题了，而是能不能活命的问题。
    这些人在大唐境内多待一天，都是对老百姓的折磨。
    把他们礼送出国是当前最迫切的外交任务。可让谁去送这伙瘟神又成了一个问题。当初雍王李适带着药子昂、魏琚、韦少华、李进等人与回纥可汗相见，最终闹个不欢而散，药子昂等人每人挨了一百鞭。魏琚和韦少华都被打死了。

    （145）李豫思来想去，还是得让仆固怀恩去办这件事。一是仆固怀恩跟回纥一样都是铁勒部族，有共同语言，能聊到一起去。二是仆固怀恩是回纥登里可汗的老丈人，女婿脾气再不好，想打老丈人的时候也得好好想想。
    出于这两点考虑，李豫最终决定由仆固怀恩来完成这项工作。
    接到命令的仆固怀恩马上赶到了太原与登里可汗见面。
    河东节度使辛云京知道回纥人有零元购的爱好，虽然有他老丈人仆固怀恩跟着，但谁也保证不了这些土匪进入太原城会不会手脚发痒，再放把火把太原点了。自已防守太原，得对太原老百姓负责，干脆还是别让他们进来了！
    仆固怀恩到了太原，就见太原城门坚闭，辛云京不但没有出城迎接，连个慰问的人都没见到。
    这让仆固怀恩很生气，他是奉诏送回纥出京，路经太原，于情于礼你辛云京也该出面意思一下。这小子却给仆固怀恩吃了一个闭门羹。
    仆固怀恩当时就向李豫上奏了一本，把事情经过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李豫也没把这事当成什么大事，搁置一边，没了下文。
    这就深深地伤害了仆固怀恩那颗一心报国的忠心。
    由此可见，领导对下属的建议意见，即使不采纳也要及时的给予回复或肯定，“你说的很有道理，这件事在下次常委会上要重点议一议！”
    这样不但能保护下属的工作积极性，还可以拉近彼此的距离。至于以后用不用他的建议，就看你这个当领导的心情了。
    既然皇帝不管，那就自己想办法出了这口气吧。你一个小小的节度使，看我这个天下兵马副元帅能不能治了你。
    仆固怀恩带着朔方的几万大军驻扎在汾州，派他儿子仆固玚带一万人驻扎在榆次，李光逸驻扎在祁州，李怀光驻扎在晋州，张维岳驻扎在沁州。简简单单地对太原形成了个包围。
    仆固怀恩拉开阵势的真实用意就是想吓唬吓唬辛云京，也向皇帝李豫施施压。相当于拳击选手上台前，先秀一下肌肉。“你们别不把我当回事，我要发起怒来，连我自己都害怕！”
    但这件事在辛云京的眼里，可就是一件天大的事情了。我也是朝廷任命的节度使，你仆固怀恩竟然要攻击自己人，这不是明摆着要造反吗？
    这时正好太监骆奉先出使太原，因为骆奉先也是实权派的太监，辛云京用心巴结他，并对骆奉先说仆固怀恩要造反，不信你看，辛云京把仆固怀恩的兵力部署图指给了骆奉先看。
    骆奉先曾任仆固怀恩的监军，与仆固怀恩的关系也很好。离开太原后，就到了仆固怀恩的军中。
    老友到来，自然得是好酒相待。仆固怀恩和骆奉先喝着小酒，聊着家常。仆固怀恩的老妈也参与了酒宴，这个老太太一点也没拿自己当外人，对骆奉先说道：“你跟我儿子相约为兄弟，又去亲近辛云京，你咋想地？”
    骆奉先也没把这话当回事。酒酣耳热之示，仆固怀恩显示出了少数民族的本色，站起来跳了一曲舞。骆奉先也喝得高兴，就给了仆固怀恩一些财物做为彩头。
    “明天是端午节，别走了，咱们再痛快地喝一场！”仆固怀恩很高兴，就想留下骆奉先再聚一天。
    骆奉先大概是真的有事情，坚决不同意。仆固怀恩就把骆奉先的马藏了起来。
    到了半夜，骆奉先找不到马，想想仆固怀恩老妈说的话，惊出一身冷汗，“莫不是要害我于此，才藏起了我的马？还是逃吧！”
    当天夜里，骆奉先翻墙逃走。
    仆固怀恩听说骆奉先跑了后，大吃一惊，本来是开个玩笑，真心想留他多待一天。骆奉先一逃，这件事就变了性质。他赶紧骑马追上了骆奉先，把马还给了他。
    骆奉先到了长安，马上向皇帝李豫报告：仆固怀恩要造反。同时，仆固怀恩的奏折也到了皇帝的案头。仆固怀恩的奏折很简单：请求杀掉辛云京和骆奉先。
    李豫再次采取了和稀泥的作法，双方都不追究，双方都不得罪。
    仆固怀恩自从安史之乱以来，连年征战，全家族为国捐躯四十六人。为了和亲，女儿远嫁回纥。在安史之乱最关键的时候，亲自出面劝说回纥出兵援助唐朝平叛。带兵收回两京，诛灭史朝义。
    这番功劳无人能比。此时却受到了不公正的待遇，内心愤懑苦闷，想来想去，决定给皇帝李豫写封信。这封信的内容很长，就不一一叙述了，就挑最关键的地方，给诸位看官列示一下。
    “我有六个罪过，一是平定同罗的叛变，二是为了整治军纪杀了儿子，三是把女儿嫁给回纥可汗，四是和儿子为了国家拼死拼活，五是安抚收编的各节度使，六是劝说回纥为唐朝出力，又送他们回国。我有这六个罪过，应该杀头。”
    “本来我想回去侍奉皇帝，但来瑱无缘无故被杀，现在各节度使都在担心恐惧，就是怕被你身边的宦官陷害。我两次汇报骆奉先的事，皇上也不处置，反而更加宠信他们，这都是因为这些死太监蒙蔽了皇上。而地方奏报到朝廷的事，你都让程元振去处置，而不是交给宰相，这更让我们这些在外的臣子惧怕。之前郭子仪已被陷害了，现在又来害我！”
    “如果皇上再不接受忠言，江山就要换主了。我想回到你身边，但将士们不同意。我要借口到绛州去，请皇上派人到绛州来看望我吧！到时候我和他一起回去。”
    仆固怀恩这封奏折可谓是胆大至极，把自己建立的功劳都说成了罪过，这分明是在怪罪皇帝奖罚不明，就这一件事，完全就可以砍了他的脑袋。
    然后又指责皇帝亲近小人远忠臣，这跟骂皇帝是个昏君没什么区别了，哪个皇帝愿意让别人说自己昏庸呢？
    这是一封大不敬的奏折，如果换做肃宗以前的任何一个皇帝，凭这份奏折，仆固怀恩即使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李豫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内心一定是非常愤怒的，“仆固怀恩，你可以说你的功劳，可以骂我身边的人是小人，但你不能诅咒我的江山……”
    仆固怀恩如此忤逆李豫，难道李豫就真的不想杀仆固怀恩吗？他是不是不想杀，而是真的不敢杀！
    确切地说，李豫已经没有杀仆固怀恩的实力了。

    （145）是你逼的我
    此时的仆固怀恩手中掌握着朔方精兵，又是精锐中的精锐，实力甚至超过李光弼。面对这样一个举足轻重的人物，李豫如何能硬得起来。
    所以面对仆固怀恩充满怨气和指责的奏折，李豫只能是装作视而不见，选择隐忍。
    按照仆固怀恩的要求，李豫派裴遵庆到仆固怀恩处宣示旨意，以示慰问。见到了裴遵庆的仆固怀恩就如见到了亲人一样，抱着他痛哭，申诉冤情。
    裴遵庆借机劝仆固怀恩回朝当面向皇帝李豫谢恩。仆固怀恩答应了裴遵庆，但在他的副将劝告下，马上又反悔。
    最终仆固怀恩没有按照李豫的意愿回到京师。对皇帝说出那么许多大逆不道的话，他怕离开军队的庇护性命不保。
    仆因怀恩不听皇帝的调遣回朝，这让李豫内心很是惶恐。如果他要真的造起反来，那将会是另一个安?山，帝国已是千疮百孔，再也经不起折腾了。
    还是想办法和平解决吧！
    李豫叫来了刑部尚书颜真卿，想派他去朔方行营，再召仆固怀恩。颜真卿拒绝了皇帝，“吐蕃进攻长安的时候，我想去召仆固怀恩，那时他一定会来勤王，可你不让我去。现在他进不能立功，退不能舍弃兵卒，怎么会回长安来呢！说他造反的只有辛云京、骆奉先、鱼朝恩几个人，其他的大臣都说他是冤枉的。如果他真是冤枉的，不如派郭子仪去代替他的朔方节度使，这样就可以避免战争。”
    李豫一想，如果想要对付仆固怀恩，也只能请郭子仪出马了。于是，任命郭子仪为关内、河东兵马副元帅、河东节度使、朔方节度使。
    就要李豫调遣郭子仪之际，他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仆固怀恩眼见李豫不肯杀死骆奉先、辛云京，自己前途未知，开始调兵攻打太原。
    他派出的将领是他儿子仆固玚。仆固玚在太原城与辛云京大战一场，最终失败退回，转而围攻榆次。
    仆固玚围攻榆次十几多天没有攻下，后来军中兵变，偏将白玉、焦晖率领士兵杀了仆固玚。
    仆固怀恩带着三百人渡过黄河向北逃走。
    郭子仪到达汾州，仆固怀恩的士兵开始归附于他。看到老领导，这些跟着他出生入死的部下，感动的痛哭。
    郭子仪的老搭挡李光弼也犯了与仆固怀恩一样的毛病。在李豫逃往陕州的时候，调他到长安迎击吐蕃，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李光弼也拒绝了皇帝的调遣。吐蕃退后，李豫又调任他为东都留守。李光弼又找理由拒绝赴任，带兵回到徐州，后来病死军中。
    手握重兵的各方势力，都不服从中央命令，这让一心为国事操持的郭子仪也是很是担心。权衡再三，郭子仪上表建议李豫罢免解除节度使的权力，并请求解任自己关内兵马副元帅的职务。
    李豫没有同意。他深知郭子仪的这个建议是为了帝国的长治久安。郭子仪是个大公无私的人，可以交出兵权，其他人呢？就连与郭子仪齐名的平叛大功臣李光弼都不受皇帝调遣，更何况那些从安史阵营中投降过来的节度使呢。
    只有一个郭子仪放下兵权又有什么用呢？

    仆固怀恩一念之差，由原来平叛大功臣沦为反贼。
    叛国是一条不归路，走上去了，就无法回头，只能咬着牙走下去。好在我还有一条命，只要命在，就还有翻本的机会。
    想把失去的再拿回来，就得有本钱。仆固怀恩还是有本钱的，很大的本钱，但不是他带着的那三百人。
    仆固怀恩的本钱就是嫁给回纥登里可汗的女儿。女儿是爸爸的贴心小棉袄，危难时候当然要帮爸爸一把的。
    女婿登里可汗很快就为仆固怀恩凑上了翻本的本钱，组织回纥吐蕃共十万大军，跟着仆回怀恩杀向唐朝。
    收拾了仆固怀恩留下的残局后，郭子仪回到了朝中。气还没喘均呢，又接到泾原奏报：仆固怀恩带着回纥、吐蕃十万大军杀过来了。
    李豫刚刚被吐蕃人蹂躏过，那种弃京师而逃的惶恐、耻辱和无奈的感觉，依然清晰地刻在脑子里，无时无刻地侵蚀撕咬着他的灵魂。
    吐蕃人又来了！那就在这里用你们的鲜血来洗刷我的耻辱吧！
    郭子仪奉命再次出京抗击吐蕃。走之前，他与李豫有一番对话，这次对话再次坚定了李豫对抗吐蕃的信心。
    “仆固怀恩这次不会有什么作为了！”
    “老令公此话怎讲？”
    “仆固怀恩对待部下缺少恩惠，之所以能够入关劫掠，也不过是顺应将士们东归的心意而已。他是我的偏将，所以他统率的士兵也是我的老部下，只要我出面，这些人还会归附于我的。”
    事实正如郭子仪所料，仆固怀恩军先是在宜?被唐将白孝德击败。后又被郭子仪大军所震慑，不战而退。
    第二年，仆固怀恩又纠结了回纥、吐蕃、吐谷浑、党项等几十万联合大军再次入侵。
    仆固怀恩主导的这次的入侵，是中唐以来，规模最大的一次异族进犯。
    联合大军兵分三路，吐蕃军队从北道进逼奉天，党项军队从东道进逼同州，吐谷浑军队从西道逼盩厔。回纥大军跟在吐蕃军队后面，最后是仆固怀恩率领的朔方军部分叛军。
    三路大军浩浩荡荡直奔唐朝而来，大有一举吞灭唐帝国之势。此时的仆固怀恩心情一定是非常愉快的，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了。到了长安城，揪出骆奉先，非得把他千刀万剐了，方能解了心头之恨。
    只是这个愿望仆固怀恩永远无法实现了。因为半路上，仆固怀恩忽然得了重病被抬了回去，没多久就死在了鸣沙。
    仆固怀恩一死，他手下的将官没有威望能够接替他的位置，最终四分五裂。
    仆固怀恩虽然死了，但他带来的灾难还没有过去。吐蕃大军已到了奉天。奉天就是现在的陕西省乾县，在西安的西北方，距离西安不到八十公里。
    吐蕃为什么总是能如此迅速而准确地插入唐帝国的心脏地带呢。因为吐蕃与唐朝实在是太近了，吐蕃进犯唐朝就像到邻居家串个门那么简单。
    唐朝初期，吐蕃与唐朝之间有一个吐谷浑做为两国的缓冲地带。自从吐谷浑拜唐朝为大哥后，吐蕃想进攻唐朝就必须先过小弟吐谷浑这一关。如果越过小弟吐谷浑直接进攻大唐，就很有可能被吐谷浑切断了后路，所以吐蕃不敢轻易地到唐朝地界免费旅游。
    吐蕃想要收拾吐谷浑，可他后面的大哥实力强大，随时都会给予各种援助。
    这跟今天的俄罗斯与北约的局面很相似。乌克兰做为一个缓冲区，替大哥俄罗斯抵挡住了北约的东扩。如今美欧那些个不要脸的国家，非要乌克兰加入北约。如果这一阴谋实现，俄罗斯就会如中唐时期每天都受到吐蕃的骚扰的唐朝一样，直接面对北约的威胁。
    所以俄罗斯不遗余力地要制止乌克兰加入北约，为的就是自身的安全。没有人能容忍自己的身边卧着一只豺狼。
    后来吐蕃在高宗李治时期收编了吐谷浑，唐朝就彻底地暴露在了吐蕃的攻击范围之内。
    安史之乱前，陇右节度使哥舒翰在临洮郡设“神策军”，主要职责就是防备吐蕃。
    安史之乱后，神策军被调入内地参与平叛作战，后被太监鱼朝恩所掌控，最终成为京师禁军。
    而西北的边防少了精锐军队的驻守，形同虚设，才造成了吐蕃等异族的乘虚而入。
    面对近在咫尺的吐蕃大军，唐帝国的命运再次站到了风口浪尖之上。

    @黄龙12011 2022-04-21 20:02:27
    主要是安史之乱后，陇右被吐蕃占领，吐蕃只需越过陇山就到关中平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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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的

    @BEPAL 2022-04-22 14:15:05
    留爪慢慢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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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

    @柚子柚子233 2022-04-22 14:15:20
    安史之乱后由盛转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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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史之乱后，李豫并没有积极地去消灭叛党，而是采取了招安的形式。造成了降将后来尾大不掉的局面。

    （146）收拾残局的人
    大太监鱼朝恩在此时充分发挥了一根搅屎棍的功能，建议皇帝李豫到河中去躲避，也就是再当一次缩头乌龟，放弃长安城。
    一日早朝，百官等了很久也没见皇帝的人影。却见鱼朝恩带着十几个禁军，拎着明晃晃的利刃，突然出现。
    “吐蕃屡次进犯京城附近，皇帝想到迁到河中，各位意下如何呀？”说完，不停地摆弄着手中的刀子。这姿势大有谁不听话，就挨个放血的意思。
    百官被鱼朝恩的嚣张跋扈吓得不敢开口言语，既然没有人反对，那就是默认了。鱼朝恩对百官的态度很满意，识时务者为俊杰，这个道理似乎大家都懂得。
    鱼朝恩正要收工找皇帝汇报迁移的事全票通过，就见朝班中闪出一位姓刘的给事。刘给事朗声说道：“难道你要造反吗？现在驻扎在京城附近的军队很多，不齐心协力的抗敌，却突然要胁迫天子，抛弃宗庙社稷逃走，这不是造反是什么？”
    刘给事的这份大义凛然瞬间就秒杀了鱼朝恩的嚣张气焰。
    此时的唐军主力都已部署在长安四周。郭子仪驻扎在泾阳，李忠臣驻扎在东渭桥，李光进驻扎在云阳，马璘屯兵便桥，李抱玉屯兵凤翔，李日越屯兵盩厔，周智光屯兵同州，杜冕屯兵坊州。
    长安城周围都是唐军的主力，皇帝为什么还要跑呢？
    鱼朝恩如被刺破的气球，惊慌沮丧的退了下去，从此再没有人敢提迁徙的事情。
    已经到了奉天城外的吐蕃大军，终于碰到了一个硬骨头。
    朔方兵马使浑瑊负责防守奉天，浑瑊的打法有点不讲道理，不太符合传统。吐蕃兵到城外列好阵，按照江规矩，两军见面得有一个开场白，或自报家门，或互相谴责，或主将出来叫嚣：“来将报上名来，我吐蕃大军刀下不杀无名之鬼”之类的。
    吐蕃军队已经准备好了开场白，就等唐军出城交待完了开干。浑瑊带兵出城，而且就带了二百名骑兵，疾驰向前。
    吐蕃一看就这么点人，以后唐军是来投降的呢？可眼见着那一队唐军骑兵速度越来越快地冲向阵营，而且一点停下的意思也没有，这才发现有些不太对劲。这伙人是来打架的，不是来投降的。
    浑瑊带着二百铁骑如狂风一般卷进吐蕃阵营。这二百人如同下山猛虎，好似出海蛟龙，奋起神勇，只杀得吐蕃军队人仰马翻，哭爹喊娘。吐蕃大军在二百骁骑的反复冲击之下，倾刻溃败。
    这一战，二百人不但分毫未伤，浑瑊还活捉了一个吐蕃的将军，挟持而回。
    奉天城内的守军面对铺天盖地的吐蕃大军，本是没有信心，这时在城头看见浑瑊带着二百骁骑，如同天神下凡一般杀进杀出吐蕃军，立时勇气大增。
    没有勇气和信心的军队，就是一盘散沙，如多米诺骨牌一样，一个倒下会引发所有人倒下。
    而有了勇气和信心的军队就是一群虎狼。攻，则势不可挡。守，则坚如磐石。
    浑瑊带出来的朔方军，就是这样一支虎狼之师。稳稳地守住了奉天城，看着城下越堆越多的吐蕃士兵尸体，带队的首领无奈之下，收兵回营。
    浑瑊又趁机偷袭了吐蕃军，杀死一千多人。
    在奉天城下，浑瑊与吐蕃前后交战二百多次，杀敌五千多人。吐蕃军被浑瑊打得一点脾气都没有，只能夹着尾巴逃走。
    退到邠州的吐蕃军队，在这里遇到了回纥大军。在奉天吃了大亏的吐蕃军队，有了回纥的撑腰，一扫失败的阴霾。跟着回纥又杀了回来，包围了泾阳。
    防守泾阳的郭子仪严令部属，坚守不战。
    这时仆固怀恩的死讯传到了吐蕃和回纥军中。这些少数民族联合军队是团结在仆固怀恩的大旗下进犯唐朝的。仆固怀恩一死，这些人没了主心骨，都开始盘算着要当大哥。
    内斗大概是这些民族的通病吧！只要有可能，他们会抓紧一切时机，开展人民内部斗争。
    郭子仪敏锐地嗅到了这丝气息。他知道，任何形式的联盟都绝对不是铁板一块，只要找到哪怕一个头发丝那样的缝隙，就可以撬开一个大裂缝。
    郭子仪决定利用双方的矛盾分而化之，派牙将李光瓒等人找到了回纥首领，并约定要与回纥共同攻击吐蕃。
    这些回纥将领曾与郭子仪一同剿灭安史叛军。所以对郭子仪很是尊敬和佩服。
    吐蕃在奉天没有占到便宜，但在回来的路上，大肆掳掠，收获很大。对此，回纥很是眼红。只要干掉吐蕃，这些战利品就可以据为己有了。
    只是回纥人有些疑惑，因为仆固怀恩说郭子仪已经死了，回纥人才敢跟着仆固怀恩进犯唐朝的。
    “郭令公真的在这里吗？如果真是郭令公，能不能让我们见见他？”只有见过面才能确认是真是假，回纥人还是挺谨慎的。李光瓒见回纥和吐蕃的联盟似乎有松动的迹象，赶紧回来向郭子仪做了汇报。
    郭子仪思前想后，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亲自前往回纥军营与回纥首领见面。
    “敌从我寡，硬拼是无法取胜的。从前我们和回纥结盟的友谊还在，不如我去说服他们，最好能避免干戈。”
    郭子仪的部下要挑选五百精锐骑兵做为他的卫队跟随，郭子仪制止了。
    就在郭子仪想要出城之时，他的儿子郭晞拉住马缰绳，“您是国家的主帅，怎么能只身犯险呢？这岂不是用生命做胡虏的钓饵吗？”
    郭子仪一鞭子抽开了郭晞的手，“你懂什么，如果真要开战，你我父子二人都要死在这里，国家就会陷入危险。我去与他们交涉，如果成功了，就是天下苍生的福气。让开！”
    郭子仪义无反顾的走出了城门。这时，郭子仪已是一个六十七岁的老人。为了帝国的安危，年近古稀的他毅然决然地走向了未知的命运！
    既然一定要有人为帝国负责，那就是我吧！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郭子仪单枪匹马的走向敌军阵营。
    回纥带兵的首领是可汗的弟弟药葛罗，他拿起弓搭上箭也来到了阵前。
    郭子仪取下了头盔，露出了花白的头发。又扔了手中的长枪，脱下了铠甲，继续骑马向前，直到回纥众将都看清了郭子仪的面容。
    “果然是郭老令公！”回纥各部首领都纷纷下马向前，跪拜在地。
    郭子仪也下马，走到药葛罗的面前，与他握手，用一种长辈的口吻责怪道：“你们回纥可是有大恩于唐朝的，唐朝报答你们也不薄，为什么要背叛盟约来侵略我们呢？这可有多愚昧！仆固怀恩背叛国家，抛家弃母，这样的人对你们的国家有什么用处。现在我孤身来见你们，要杀要剐，随便你们！”
    郭子仪的话说的有理有力有节，让回纥人无法反驳。
    药葛罗答道：“仆固怀恩欺骗我们说天可汗已经驾崩，令公您也去世，中国已经没有了君主，因此我们才同他前来的。现在知道仆固怀恩是在撒谎，我们怎么敢再与令公交战呢？
    药葛罗的话，充分蔑视了契约精神。盟约不重要，重要的是签盟约的人。如果人不在了，盟约就是废纸一张，我们可以随时翻脸。
    此时此刻，郭子仪也无心再去指责药葛罗，吐蕃大军还虎视眈眈地在旁边等着瓜分唐朝呢！
    必须团结回纥，否则帝国就将再次陷入深渊。
    “吐蕃人不讲道理，趁着我大唐国内动乱，不顾及两国感情，吞食我们边疆土地，焚烧京都属县。他们所抢的财物无法计算，牛马羊等家畜，漫山遍野，这些东西原本应该属于你们的。干掉他们，这些财富就是你们的了，机不可失啊？”
    郭子仪知道跟这些人讲感情就是浪费唾液，用利益引诱他们效果才最佳，所以谈话直接奔主题：吐蕃那里有大量的财物，咱们在这里费口舌干什么，干脆去抢他们吧！
    药葛罗答道：“我们被仆固怀恩所骗，实在很对不起你了。现在愿替令公效力，攻打吐蕃来谢罪。但有一件事，还请老令公答应，仆固怀恩的儿子，是我们可敦的兄弟，希望给他留条生路，不要再为难他了。”
    郭子仪仔细一想，仆固怀恩已死，他的儿子也兴不起什么风浪，饶他一命也无仿妨。“这件事不用请示皇帝，我就可以答应你！保证不伤他性命。”
    二人商议完毕，郭子仪的亲兵拿出酒来。郭子仪倒满一杯酒，“大唐天子万岁！回纥可汗万岁！如果有违此约，郭子仪死于阵前，家族灭亡！”
    药葛罗也端起酒杯，“我的誓言和郭老令公的誓言一样！”二人把酒一饮而尽。
    郭子仪回到军中，吐蕃听到唐军和回纥结盟，连夜带着大军逃走。
    药葛罗带着回纥军队追了下去。郭子仪派部将白元光率领精锐骑兵配合回纥军队，在灵台县的西原上，大败吐蕃军队，杀死上万吐蕃军。接着又在泾州再次击败了吐蕃。
    吐蕃本来是想跟着仆固怀恩来捞点好处，不想半路被回纥反杀，这可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147）第十三章藩镇掘起
    失控的权力
    就在李唐诸王将相全力平叛的时候，东北方叛军的老巢平卢暗曾经发生过一件“小事”。这件事在那个匪患连年，天下震荡的时期，甚至都没有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但就是这件事，却预示着一个特殊的利益集团，开始以一种极不寻常的方式登上了大唐帝国的舞台。
    公元758年十一月的某一天，在这大唐的历史中是极为普通的一天。平卢节度使王玄志没有任何征兆的死掉了。
    虽然是平叛死的关键时期，需要这些将领，但死了一个节度使真的不算什么大事。因为战事胶着，平卢又是一个非常关键的地方，皇帝派出了使者到平卢安抚众将。
    这个使都还带着另一个重要任务，就地选材，重新任命一个新的节度使。
    王玄志没了，但平卢这地儿的工作还得有人干。
    皇帝的意思很明显，让使者看看军中谁的呼声最高，众将士拥护谁，就任谁为节度使，继续扛起平卢地区平叛的大旗。
    因为是战争期间，按照战时的规则，王玄志的儿子接替节度使的可能性最大。但在这里却出了差儿！
    高丽人李怀玉本是偏将，为了抢夺节度使的位置，他把王玄志的儿子杀了，然后推举侯希逸为平卢节度使。原因很简单，他和侯希逸是表兄弟，侯希逸的母亲是李怀玉的姑母。
    于是，朝廷就任命侯希逸为平卢节度副使。
    废立之权不由皇帝操控，这是一个危险的开始！
    李怀玉把潘多拉的魔盒稍稍的翘起了一个缝隙，而皇帝却不加思索地把它打开！
    节度使由军士废立由此开始。
    皇帝是掌握权柄的人，生杀予夺，奖罚废诛，都应该由他来决定。尤其是任命将帅，统辖藩镇这种事关全局的人事任免，却由军中自行推荐任命，这无疑是把权力交给了强势军人。
    而且杀人者李怀玉并没有受到应有的处罚，还得到了认可，这是用奖赏来鼓励恶行。这样的做法誓必会让那些怀惴狼子野心，窥窃帅位的人争起效仿，以后的事实也正是如此。

    河东节度使邓景山上任后，核对米粮收支情况，其中有一个副将私分吞没了不少的粮食，按罪就当处死。
    这时有很多将军为这个副将求情，邓景山都大义凛然地拒绝了。后来这个副将的弟弟给邓景山送了一匹好马，邓景山才饶了那个副将一命。
    这一饶不要紧，那些为副将求情的将军都不干了，你奶奶的！我们这么多人的面子还不如一匹马，你把我们的面子当靯垫子呢？
    这些将军一商量，跟着这样一个贪财枉法的领导混，也不会有什么前途了，干脆干了他吧！之前有这种先例，皇帝也没把行凶的人怎么样。
    几个人意见统一后，找个机会就把邓景山杀掉。此时正是用兵围剿史朝义的关键之际，皇帝不想再激起兵变，就以邓景山安抚士卒失当引起叛乱为由，不追究任何人的责任。
    这些将军见杀了节度使也没有什么大事，就一起推荐代州刺史辛云京为节度使。居然也获得了批准。

    朔方将士们因为饥荒，粮食的军饷都给不足，朔方等诸道行营都统李国贞屡次向朝廷上书，说明情况。皇帝此时正全力平叛，也拿不出更多的粮食来供给朔方军。
    没粮没钱的将士开始抱怨，这时又有一个人跳出来煽风点火，这个人叫王元振，他想篡权作乱，向士兵假传命令，“明天要修理都统的房子，你们都带好工具到门口等候！”
    “我们是战士，不是修理住宅的民工！如此待我，干了他！”
    军队被王元振煽动起来，开始造反打砸抢，并且抓住了李国贞，把士兵吃的饭端到了李国贞的面前，责问道：“你天天给我们吃的如猪食的东西，还想让我们给你修理房子？”
    李国贞其实是相当的冤枉，食物不好是因为朝廷没有拔付粮食。就算李国贞再有能力，国家不给拔付，这兵荒马乱的年月，让他到哪里弄精食去。
    “粮食的事，我已向朝廷奏请多次，各位都是知道的。至于修房子这事，可是真没有！”
    李国贞平素待人宽厚，在军中也算口碑不错。将士也知道他多次向朝廷争取粮食，这时听他说没有修房子的事，怒气渐消，就要散去。
    那个唯恐天下不乱的王元振突然说道：“今天这事，如果咱们不杀李国贞，就死无葬身之地！别跟他啰嗦了，赶紧动手！”说罢，拔出佩刀，一刀砍死了李国贞。
    李国贞是李唐宗室淮安郡王李神通的曾孙，本人刚正有才，却这样不明不白的被杀于军中。
    这种杀死长官却无处罚的事，一旦开了先河，就无法收场。
    镇西、北庭行营的士兵屯驻在翼城，听说了朔方李国贞的事，也杀死了节度使荔非元礼，推荐副将白孝德为节度使。
    朝廷也批准了！
    一时之间，各地节度使互相见面第一句话都是，“哎哟！老王您还活着呢？”
    “嗯！活着呢，老李你怎么样？你那个副手小王最近没有什么动作吧？你可得小心点！”
    “还说我呢！我听说你那个偏将对你也很有想法，说你前年打麻将没少赢他钱？你也得注意点……”
    直到后来郭子仪回到朔方军中，收捕了王元振和他的同党四十多人全部处死。辛云京听到这个消息后，也处死了杀死邓景山的几十人，这种杀上司的风气才得以遏制。

    之所以会接二连三的出现下级将领杀死上级取而代之的事件。是因为以皇帝李豫为代表的中央已经失去了对地方武装势力最基本的控制。
    最初，为了更好的协调调动各方力量剿灭叛乱，中央政府把地方的政权、军权、财权都统一交由节度使管理。这些军事强权在与安?山、史思明的斗争中迅速掘起，占据着主要战略要地，支配地方行政，掌握的军队总数接近八十万，变成了王朝尾大不掉的隐患。
    在这个乱世中，有枪就是草头王。要想生存下去，枪杆子才是硬道理。所以取得兵权的那些节度使，没人愿意再放下手中的枪杆子。
    而由中央控制的军队，仅有战斗力几乎为零的禁军。这些军队与那些久经战场的藩镇军队相比，简直不堪一击。
    整个中央政府，全完依赖于忠于唐王朝的节度使的军队来维系。

    （148）有枪便是草头王
    平息叛乱，正值用人之际，对于军中的这些暴乱行为，李豫只能默默忍受。他本以为平息了暴乱之后，可以逐步的解决节度使权力过大这一问题。可随着时间的推移，李豫发现，这个问题已严重地威胁到了李唐政权的稳定。
    帝国的权威在这些执掌一方的节度使眼中已是荡然无存，皇帝李豫只是一种摆设罢了。
    从安?山阵营中投降过来的承德节度使李玉臣、魏博节度使田承嗣、相卫节度使薛嵩、卢龙节度使李怀仙收集安?山、史思明的残余部卒，加以训练，修建城防。每个节度使都有强兵几万，文官武将都节度使自行任命，不受朝廷节制。
    最重要的是这些节度使不再向朝廷纳贡缴税。
    税收代表着一个国家的主权，是一个国家的主要资金来源。国家的公共建设、官员的俸?、士兵的军饷这些都需要税收来支撑。一旦税源如果枯竭，政权也就不可能稳定。
    这几个节度使占据着河北省大部分地区，而河北又是粮食主产区。这几个人的不纳税行为几乎就是挖了皇帝的墙脚。
    更可恨的是，这几个不稳定分子居然还与山南东道节度使梁崇义、平卢留后李怀玉互相通婚，结成了一个利益联盟。
    李怀玉协助候希逸夺得了平卢节度使的大位后，又驱逐了候希逸，成为平卢的实际掌权者。皇帝赐了李怀玉一个很有寓意的名字——正己，摆正自己的位置。
    这些节度使只是表面上是唐朝的藩臣，实际上已是独立王国。他们与中央政府只不过是维持一丝名义上的君臣关系罢了。

    吐蕃入侵的时候，同华节度使周智光也奉命北上抗敌。在澄城北方大败吐蕃军队，并乘胜追击到了鄜州。
    到了鄜州的周智光，突然不再追击吐蕃败军，因为他在这里还有一笔旧帐要算一算。
    鄜州防御史杜冕，此时正在坊州驻防，家属都留在鄜州。杜冕和周智光一向不和，到了鄜州的周智光，想起了以前二人之间的种种龌龊，决定在此来个了断。
    进入鄜州后，周智光杀死刺史张麟，又把杜冕的家属全部抓住。接着周智光干了一件耸人听闻的残忍之事。
    他把杜冕全家八十一口人不分男女老幼，全部活埋，然后焚烧坊州房屋三千多家，撤离坊州。
    这八十一人不是穷凶极恶的吐蕃敌人，而是手于寸铁的八十一条鲜活的生命。是与周智光一样同朝为臣的杜冕的家人。什么样的仇恨能驱使周智光做出如此没有人道的事来？
    对于周智光的滔天罪行，李豫没有任何的惩罚。为了保护杜冕免受周智光的二次伤害，把他调到了梁州避难。
    回到了华州的周智光更加肆无忌惮起来。朝廷征召他，一律不去，大有老子天下第一的气势。
    因为周智光所在的华州、同州是京师的东大门，藩镇向朝廷缴纳的各种贡品必须经过周智光的辖区才能运送到京师。周智光利用地形之便，没事就抢点皇帝的贡品，扣留由水路运来的粮米。那些押送的官吏使者也常常成为他的刀下之鬼。
    周智光的所作所为，除了没有正式的造反，其行径与反叛唐朝也没有什么两样了。但羸弱的中央，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周智光在自己的鼻子低下犯上作乱，丝毫没有办法。
    坏事做的太多，周智光自知罪孽深重，于是就纠集了一群亡命之徒，纵容这些人抢劫老百姓财物。
    陕州节度使皇甫温与周智光互相看着不顺眼，这一天陕州监军张志斌回京师经过周智光的辖区。周智光在宾馆招待了张志斌，有可能是招待人员有所怠慢，惹恼了的张志斌。
    监军都是皇帝指派的官员，属于军队中的太上皇。平素大爷装惯了的张志斌依仗着自己是皇帝的亲信，冲着周智光发起火来。殊不知周智光是一个连皇帝都不放在眼里的人，怎么会在乎一个死太监！
    周智光冲着张志斌就是一通大骂，“你妈的死太监，仆固怀恩本来不想造反，就是你们这些孙子刺激的。我本也不想造反，今天就因为你，我他妈的反了！”
    张志斌没有想到周智光敢与自己顶嘴，有些懵逼。正想着如何对付周智光，就见周智光一摆手，上来几个士兵不由分说地把张志斌绑了起来。
    “把这个没把的死太监给我切成刺身，我他妈的要生吃了他！”
    张志斌连救命都没有喊出来，就被跺成了肉片，让周智光当成下酒菜吃了。
    李豫知道了这件事后，不但没有惩罚他，还给他加官进爵。只是周智光根本不领皇帝的这个人情。
    李豫派宫中使者余元仙拿着左仆射的任命书来同州宣读。周智光听说被任命为左仆射后大骂道：“我是有大功于国家的人，不授予我平章事，却只授了个左仆射！而且同州华州这地儿方太小，不足以施展我的才华，应该多给我几个州！”
    然后周智光又开始一个一个的数落朝中大臣的罪过，余元仙只能尴尬地站在那里默默地听着。
    “这里离长安城只有一百八十里，我他妈的晚上睡觉都不敢蹬脚，就怕一不小心踏破了长安城的城墙！至于挟天子以令诸侯这样的事，目前也就我周智光能做到！”周智光相当嚣张，口气大得似乎能一口吞下长安城。
    听到这话的余元仙，吓得两腿发抖。周智光这是大逆不道要造反呢！居然胆敢说出为样的话来。之前张志斌的下场余元仙也听说过，如果周智光真的要造反，那自己很容易被拿来杀头祭旗。
    好在周智光没有再说什么，反而赠送余元仙绢绸百匹，放他回到了京师长安。余元仙把在同州的经历原原本本的向李豫做了汇报。
    李豫对于周智光是一忍再忍，可这孙子实在不识好歹，非要往绝路上走。
    好吧！那我就成全你。
    忍无可忍的李豫最终决定除去周智光。
    李豫下密诏给郭子仪，让他讨伐周智光。郭子仪命令大将浑瑊、李怀光带兵驻扎在渭水旁边。
    不怕叫得欢，就怕秋后拉清单。一向嚣张的周智光本以为自己是无敌的，有着几万人的军队拥护，怎么也能和郭子仪斗个旗鼓相当。只是他没有想到，他手下的将士早已与他离心离德。
    郭子仪的军队一到，周智光的大将李汉惠就从同州率领部下向郭子仪投降。
    李豫下诏贬周智光为澧州刺史，最多只能带一百人马上到澧州赴任。同时任兵部侍郎张仲光为华州刺史，大理卿敬括为同州刺史。
    大军压境，贬职诏书已下，去不去澧州，你看着办。
    去，一切都好说！不去，刀枪侍候。
    这次周智光没有往日的气焰了，也不再说睡觉不敢伸腿之类的风凉话了。因为他的脑袋就要保不住了。
    华州牙将姚怀、李延俊为了立功，杀死了周智光，把他的人头献给了朝廷。
    唐军在郭子仪的带领下，甚至没动干戈就拿下了周智光。事实证明，这个人是个外强中干的纸老虎，最大的能耐就是趁火打劫，欺负欺负普通老百姓。在真正的优秀将领面前，根本不堪一击。
    淮西节度使李忠臣听说皇帝要搞掉周智光，就借着收复华州的名义，率领部下从潼关到赤水的二百里之间，大肆劫掠。老百姓的财物和牲畜被一扫而光。就连当地官吏都在被抢范围之内。
    甚至有些官吏衣服都被这伙人扒光，只能用几张纸剪成衣服蔽体，很多人连续几天都吃不上饭。
    这些官军简直与强盗也没有什么分别了！

    @ty_144481282 2022-04-25 10:01:43
    作者看看有没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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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问题，没有复核。

    （149）乱哄哄你方唱罢我登场
    总算是搞定了周智光这个肘腋之患。李豫本以为可以长出一口气了，可更大的麻烦还在等着他呢！
    严武，中书侍郎严挺之的儿子，剑南节度使。这个人对付吐蕃很有一套手段，在与吐蕃交战中，曾击败过吐蕃精锐七万大军。有他防守的剑南道，很少有吐蕃军队来犯贱。
    唐肃宗末年，蜀中曾发生过动乱，山匪打家劫舍，断绝道路，很是猖獗。严武为了平乱，推荐崔旰任利州刺史。
    崔旰办事干净利落，到了利州三下五除二就把这些匪人全部干掉。
    崔旰这样的能人当然得到了严武的赏识。但利州并非武武的管辖区，爱惜人才的严武后来用贿赂的手段，从崔旰的上司山南西道节度使张献诚手中，把崔旰挖到了他的辖区汉州，任刺史。
    崔旰不负众望，在与吐蕃的作战中表现出色，接连攻陷多个吐蕃城市，夺取土地数百里。
    崔旰本以为在严武的关照下，可以跟着他升官发财，飞黄腾达。可惜严武是个短命的家伙，四十岁时死于一场大病。
    此时的崔旰已是西都兵马使，这个职位相当于藩镇的储帅，掌握军队。如果不出什么意外的话，节度使一旦挂掉，应该由都兵马使接替。
    严武死后，就出现了意外的情况。崔旰没有当上节度使，因为都兵马使不至他一个人，而是有好几个。
    另一个都兵马使郭英干和都虞候郭嘉琳推荐郭英干的哥哥郭英乂为节度使。
    而崔旰和他的下属则想推荐大将王崇俊为节度使。
    这时朝廷任职文书到了剑南道。被任命为剑南节度使的是郭英乂。
    郭英乂心胸狭獈，难以容人。这样的人当了领导，下属往往会很遭罪。到了成都没过几天，郭英乂找了个借口随随便便就把王崇俊杀了。
    这个时候长官随便杀个人是没有什么惩罚的，一个将军死了就死了，没人会为死者喊冤的，因为皇帝自顾尚且不及，哪有时间和心情去处理冤假错案。
    因为崔旰推荐了王崇俊，崔旰也成了郭英乂的眼中钉、肉中刺。
    “回成都来吧，给你加官进爵！一切都为你准备好了。”郭英乂想把崔旰骗来成都，送他去阎王爷那报到。
    崔旰知道，自己回成都与踏入地狱没有什么区别，王崇俊的今天就是自己的明天。
    如果不回去，后果恐怕也好不到哪里去。郭英乂是上级长官，剑南节度使，违背节度使的命令跟造反是一个下场的。郭英乂只需向皇帝上一道奏折，说崔旰不听调遣，私通吐蕃，就可以要了他的命。
    官大一级压死人！
    “不行啊！长官，我在防御吐蕃，一旦离开，吐蕃军队就会乘虚而入了！”思前想后很久后，崔旰选择了抗命。
    抗命可能会被安上个造反的帽子，但回成都必死无疑。这样的两条路谁都会选。
    郭英乂见崔旰敢违抗命令，大怒之下，断绝了粮饷的供应，想要困死崔旰。然后亲自率兵，以帮助崔旰防御吐蕃为由，想要围剿崔旰。
    郭英义兵多将广，又占据着道义的一方，牢牢地把握着舆论。而崔旰缺钱少粮，只能钻进深山里打游击。一切看起来都有利于郭英乂，抓到崔旰似乎只是时间的问题了。
    郭英乂甚至幻想着把崔旰的小心脏挖出来是烤着吃，还是炒着吃了！
    转折就在一个不经意间发生了。
    这天，突然下起了大雪，山谷里的积雪有几尽深。崔旰常年在这里作战，对气候适应得快。而郭英乂却没有料到出门会遇到如此恶劣的天气，由于准备不足，士卒和马匹冻死无数，战斗力骤降。
    崔旰利用这场大雪的带来的优势，突然发起了攻击。郭英乂大败而逃。
    收集残卒后，郭英乂带着仅剩的一千多人返回了成都。这城败仗，彻底地摧毁了他的信心。
    回到成都的郭英乂骄纵奢侈，不知到爱惜士兵，对待下属严酷暴虐，下属对他多有怨恨，军心离散。
    崔旰打败了郭英乂士气大振，带着五千多人进攻成都。在成都西城，再次大败郭英乂。郭英乂独自骑马逃到简州。被普州刺史韩澄杀死。
    崔旰进入成都后，屠杀了郭英乂的全家。
    邛州牙将柏茂琳、泸州牙将杨子琳、剑州牙将李昌巎听说崔旰赶走了郭英乂，占了成都，都想混水摸鱼，捞点好处，各自出兵攻打崔旰。蜀中大乱。
    蜀地号称天府之国，富饶无比。安史之乱也没有波及到蜀中地区。逃过了数次劫难的蜀地老百姓，却陷入了内战的苦难之中。
    后院起火，李豫不能不管，调山南西道节度使张献诚兼任剑南东川节度使，任命崔旰为茂州刺使。本以为这样就可以摆平蜀中的动乱，没想到张献诚和崔旰二人又干了起来。
    张献诚也不是崔旰的对手，战败后仅独自一人逃生，连军队的旌旗、符节都被崔旰夺去。
    苦命天子李豫倾全国之力才平复了安史之乱，还没坐稳龙椅，又被吐蕃赶出长安。打败了吐蕃，周智兴又开始穷折腾一番。好不容易干掉了周智兴，蜀中又乱成了一锅粥。
    这可真是按下了葫芦又起了瓢！
    为了平息蜀中的战乱，皇帝李豫派黄门侍郎平章事杜鸿渐兼成都尹、山南西道、剑南东川西川邛南等道副元帅、剑南西川节度使。
    李豫的想法很简单，把这些个官让杜鸿渐一个人来当，谁也别惦记，政令都由一人出，这样就很容易控制住蜀中大动荡的局面。
    杜鸿渐从骆谷出发，有人给他献计，“您不如驻扎在阆中，一面安抚崔旰，不让他起疑心，一面让张献诚和各路军队骚扰他。等崔旰的力量消耗得差不多了，就会投降服罪！”
    崔旰是蜀中所有军事力量中最强的一支，接连打败郭英乂和张献诚。如果想要剪除崔旰，打消耗战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杜鸿渐正在考虑要为要采取这个措施，崔旰派来的使臣就已经到了。这个使臣言语谦卑，礼数周到，最重要的是使臣还带来了崔旰的一点小心意——锦缎数千匹。
    这可是一笔价值不菲的礼物！富庶地方的大员果然出手不凡，一招就打动了杜鸿渐的心。
    在杜鸿渐的心中，崔旰很有才能，是个可以交一交的朋友！他决定前去成都，与崔旰好好的喝几杯。
    到了成都，杜鸿渐每日的任务就是喝酒开派对，把政务事务全部交由崔旰去办。
    为了让崔旰和柏贞节、杨子琳和解，杜鸿渐上表分别任命二人为邓州刺史、泸州刺史。还多次向朝廷推荐崔旰。
    因为此前崔旰夺取了张献诚的旌旗符节，一直没有还给张献诚，于是朝廷就任命崔旰为成都尹、西山防御使、西川节度行军司马。
    后来杜鸿渐调回朝廷，崔旰又接替了他的剑南节度使。蜀中军政大权，就这样的落入崔旰之手。
    对于崔旰的任命，李豫真的是出于一种无奈。蜀中乱局都是由崔旰太过强悍所致。无论是郭英乂，还是张献诚，都无法压制崔旰。
    崔旰成了一只打不死的小强。有他在，蜀中无论谁任节度使都会是这种乱局。唯有让他来当，才会安宁。
    没有办法，在这儿他最强，只有他能镇住这个场子！
    所以李豫也只能用他来任节度使。
    蜀中几乎是整个唐朝最为富庶的地方之一。这里不但地形险要，物产丰富，最重要的是中央还不怎么管这里。
    崔旰迅速成了最富有的蜀中土皇帝。他把收刮来的钱财大肆用于贿赂官员，结交权贵，特别是重点巴结朝中掌有实权的宰相元载父子。
    崔旰的弟弟崔宽充当了剑南道驻京办主任的角色，专门为他行赂铺路，自己也很快升到了御史中丞的位置。崔宽的哥哥崔审也升任为给事中。
    崔旰在蜀地时间长久，军队逐渐强大，人也开始变得穷奢极欲，就连他部将官吏的妻妾都被他奸污。
    对此，李豫一直采取克制隐忍的态度，不敢向他问责。
    崔旰的官职也是一路飙升，直至尚书左仆射。

    （150）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在投降唐军的叛军将领中，实力最强的就要数田承嗣。田承嗣被封为魏博节度使，魏博与成德、范阳合称“河朔三镇”，就是今天的河北省大名一带。
    魏博的兵力大约十万左右，是唐朝东部的军事重镇。他本来只统辖魏、贝、博、澶四州，后来又把相、卫二州是夺取，辖区变成了六州。
    相、卫二州原来归另一降将，相卫节度使薛嵩统领。薛嵩去世后，他的弟弟薛萼本想要承继节度使之位，但朝廷却又派了李承昭任相卫节度使。薛嵩的衙将昭义兵马使裴志清在田承嗣的诱使下，发动兵变，赶走了薛萼，归附于田承嗣。
    田承嗣声称救援裴志清，于是带兵袭击占领了相州。薛萼则逃到了洺州。
    魏博这里是河北重地，离东都洛阳距离很近。田承嗣在这里搞事情，对洛阳的威胁可就太大了。于是赶紧派出使臣孙知古到魏州去安抚田承嗣，并给他带去了皇帝的诏谕，“守好各自边界，不要到处搞事情！”
    手握重兵十万的田承嗣是个惯于用实力说话的人，想让他听话其实很简单，只要在战场上干得过他，他自然乖乖听话。如果没有这个实力，一切都是枉然。
    皇帝李豫恰恰就没有这个实力！他所能做的只能是道义上的谴责。只是这对田承嗣造不成丝毫的损伤。
    没有约束的田承嗣，派大将卢子期攻取洺州，杨光朝攻打卫州。
    卫州刺史是薛嵩的亲族薛雄。田承嗣为了收编薛雄，多次诱骗他投降，“跟着我干，前途很光明！如果不同意，后果很严重！”
    薛雄很有个性，坚决不同意。他很快就尝到了严重的后果！田承嗣见诱骗不成，派出杀手把薛雄杀了。然后大军占领卫州，又杀了薛雄全家。
    就这样，田承嗣又占据了相、卫、洺三州。这些州的各级官员，都由田承嗣来任命，各州的精兵良马都集中到了魏州田承嗣的麾下。
    孙知古不但没有完成皇帝交给他的使命，反而被田承嗣所挟制。
    田承嗣带着他检阅了磁、相二州。一路上孙知古看到的尽是血淋淋的场面。每到一处，田承嗣的手下将官们，不是用刀划破面颊，就是割下耳朵。用这种极其自残的手法，强烈要求田承嗣做他们的统帅，大有朝廷不答应，就誓不罢休之势。
    孙知古被吓得无法反驳。
    田承嗣违抗皇命的行为让李豫大为不满，这是典型的给脸不要脸。既然你欺负我没有兵，那我就让有兵的人干你。
    公元775年四月，李豫下诏，贬田承嗣为永州刺史。调李宝臣及河东节度使薛兼由北进逼。李正己与淮西节度使李忠臣由南进逼。如果田承嗣肯去永州赴任还则罢了，如果再敢违抗皇命，所有人一拥而上，把他剁成肉饼。
    这些节度使里，许多人都希望田承嗣被弄死，有的是跟他有仇，有的则想从权力的重新分配中捞一份好处。
    成德节度使李宝臣的弟弟李宝正娶了田承嗣的女儿。在魏博，李宝正与田承嗣的儿子田维做游戏的时候，所乘的马不小心撞死了田维。这属于姐夫和小舅子之间的恩怨，田承嗣一怒之下，把李宝正抓了起来，并将此事告之了李宝臣。
    李宝臣见弟弟惹了祸，也不好说什么。但他以为再怎么说李宝正也是田承嗣的女婿，又是不小心撞死的田维，纯属人民内部矛盾，大不了狠打李宝正一顿出出气，也就了结了。
    所以李宝臣也没太在意这件事，只是向田承嗣赔礼道歉，表示是自己教育弟弟不严，同时给田承嗣送去了一根木棒，请他责打李宝正。
    田承嗣也没有客气，把人民内部矛盾直接上升为你死我活的阶级斗争，用李宝臣送的木棒很残忍地打死了李宝正。
    李宝臣听说此事后大怒，我他妈的让你教训一下意思意思，你居然把我弟弟给打死了，此仇不共戴天，必须得报。
    就在田承嗣屡次违抗皇命后，李宝臣联合李正己上表请求讨伐田承嗣。
    正是这两个节度使极力怂恿李豫干掉田承嗣，才给了李豫出兵的勇气和信心。
    五月，田承嗣手下的大将霍荣国在磁州举城投降。接着李正己攻取德州。李忠臣率四万大军进攻卫州。
    六月，田承嗣另一个将领裴志清率领军队投降了李宝臣。田承嗣亲率大军围攻冀州，被李宝臣军打败，田承翤烧毁辎重逃走。
    貌似强悍无比的田承嗣大军在唐军的四方合围之下，很快分崩离析，部属将领大都有了投降之心。
    大势已去的田承嗣本以为自己已是山穷水尽，将会以一种失败者的身份耻辱地死去。可事情在柳暗花明处却有了一丝转机。
    李宝臣、李正己两路大军在枣强会师，合兵进围贝州。两军犒劳士兵的标准不一样，成德军的奖赏比较优厚，而平卢军的则较差。
    因为没有合兵前，平卢军并不知道自己的待遇差，合兵后一比较，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成德军：“哥们，我们今年奖金税后分了二十万，你们今年奖金给多少？”
    平卢军：“不到二十万……”
    成德军：“不到二十万是多少？”
    平卢军：“八千多一点，还是税前！”
    其实奖励这种事情不怕分的少，就怕有比较。同样不远千里的出征，同样不计生死的付出，为什么人家分的那么多，咱们分的这么少？这不明摆着不把咱们当回事吗？
    不行，这得找领导说道说道去！平卢军的怨气，开始影响军队的斗志。
    李正己见军心有所动摇，怕生军变，带军退出战场。
    李宝臣听说李正己退兵，也带兵退了。与朱滔合攻沧州。
    李忠臣见二军撤出包围，也只能放弃围攻卫州，退到阳武县。
    有了转机的田承嗣马上派卢子期再次攻打磁州，就在马上攻破磁州之时，李宝臣与昭义留后李承昭合力救援磁州，大败卢子期于清水，并活捉了他。卢子期被押送到京师后砍了脑袋。
    接着河南诸将又打败田承嗣的侄子田悦于陈留，田承嗣再次被逼上了绝路。
    此时的田承嗣意识到，以魏博一己之力，独抗若干镇的节度使，想要取得胜利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唯有一种可能的保全之策，分化敌军。这些节度使，各有各的需求，组成的抗田联军也并非铁板一块。只需找到他们的痛点，就有办法分而化之。
    田承嗣突然想起了一个人。这个人如今正在自己的监狱里吃着牢饭呢！
    这个人是李正己派到魏州的使臣，当初被田承嗣扣押后拘了起来。田承嗣很有礼貌地把此人从监狱里请了出来，换上干净的衣物，好酒好菜地招待一通，把他送回了李正己的军营。跟随这个使者回去的还有魏博地方的境内户口、甲兵、谷帛数目的清册以及田承嗣的。
    “正己老弟，我田承嗣今年已是八十有六了，还能活几年。我这儿子没有一个成器的，侄子田悦又懦弱无能。咱两家离得这么近，我这里的一切，将来还不都是你的，我只不过在替你守着罢了。你还何亲自来进攻呢？”
    同时，田承嗣命人画了一副李正己的画像，挂在房子里，每天上香供奉，就如供奉先辈前人一样。
    这种“拍马屁灌鸡汤迷魂大法”一经施展，威力无比，古今中外没有几个人能抵挡得住。
    李正己接到了田承嗣言辞恳切、态度谨卑的信后，又听说田承嗣把自己像祖宗一样的供起来，相当高兴。这样一位粉丝，咱们怎么忍心去伤害他呢？停止进攻，按兵不动。
    南路诸军见主力李正己不动，没人敢动。于是田承嗣南方的压力骤轻，他开始集中力量对付北方的李宝臣。

    （151）只要不死就有救
    此时的李宝臣军中，出了一件让他很尴尬的事情，李宝臣的心态也起了微妙地变化。
    皇帝李豫为了嘉奖李宝臣的功劳，派了一个宦官马承倩做为使臣来到了李宝臣的军中宣诏。
    这个马承倩是个很受宠的太监，皇帝的红人。
    按照江湖惯例，只要太监一出现，往往就会坏了大事。
    这次也没例外，宣读完嘉奖的诏书后，马太监就要回朝了。做为东道主的李宝臣自然不会放过接近皇帝红人的大好机会，到马太监的住所去拜访一下，顺便贴心地为马承倩备上了一份小礼物——细绢一百匹。
    李宝臣大概觉得这份礼物足以打动马太监的心。
    让他没有想到的是，马太监是个见过世面的人，把这一百匹精美的细绢看做是打发要饭的叫花子了。大骂了李宝臣一通后，当场把这些礼物扔到了大街上。
    大街上人来人往，好多人都看见了李宝臣的尴尬场面。这让李宝臣的面子碎了一地。
    李宝臣手下的兵马使王武俊为此愤而不平，“将军现在立了大功，马承倩不过是宫中的一个宦官，就敢这样对你。如果平定了敌人之后，用不着你的时候，一道诏书就可以解除你的兵权。到那个时候，将军就是普通人一个罢了。我看，倒不如现在放田承嗣一马，有他在朝廷就会有忌惮，这样将军对朝廷来说，才有存在的意义。”
    王武俊的想法，与当年司马懿在诸葛亮的空城计中放过诸葛亮一马的道理是一样——养寇为己。
    为了把李宝臣拉到己方阵营中，奸诈狡猾的田承嗣又生了一计。范阳是李宝臣的故里老家，李宝臣常常想把范阳据为己有。田承嗣让人找了块石碑，刻上了两句谶言，“二帝同攻势万全，将田为侣入幽燕。”
    这两句话翻译成白话就是，二帝（指李宝臣和李正己）合力建业的形势最为万全，能与姓田的合作就能入主幽燕。
    这块石碑刻好后，被埋在了李宝臣的境内。过了几天，一个看风水的先生找到了李宝臣，对他说道，你的辖区内有王者之气，并带着人挖出了这块石碑。
    李宝臣看到了那块石碑后，心情是难以抑制的激动，“我说最近一段时间，我怎么总是梦到黄色的东西？原来是这么回事！”
    田承嗣的使者恰巧在这个时候来到了李宝臣的大营，“李公你与朱滔合力攻取沧州，即使攻下来，这地方也是归国家所有，而不是李公你的。如果李公你能豁免田承嗣的罪行，他愿意将沧州这地方双手奉上，还愿意跟着李公您一起拿下范阳。以你精良的骑兵打前锋，田承嗣的步兵在后面增援，还怕打不下来范阳吗？
    李宝臣也没有想想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巧合之事，只觉得这个使者说的正与谶言相符，就同意了与田承嗣联合攻取范阳。
    只要肯动脑，办法总比困难多。自此，田承嗣彻底地策反了唐军的两大主力，扭转了之前的被动局面，开始占据了主动。
    李宝臣正与朱滔合围沧州，受到了田承嗣的利益诱惑后，立即决定在朱滔的身后捅他一刀子。为了稳住朱滔，他派出使臣对朱滔说：“您老英明神武，面像如神，希望您能赐给我一副您的画像，这样我们就可以每日里看看您！”
    于是朱滔就画了一副画像送给了李宝臣。李宝臣把这副画像挂在了飞射堂里，和手下的将士们一起观看，并时不时的在下属面前夸朱滔，“这老东西看起来还真挺像神仙！”
    过了几天，李宝臣估计手下人已经熟记了朱滔的形象，就选出精兵二千，连夜奔驰三百里，偷袭了朱滔的营地。
    这二千精兵出发前，收到了李宝臣的一个命令，“看到射堂里画像上的人，给我往死里打！”
    朱滔本来正与李宝臣并肩作战，李宝臣的突然反水让他很是措手不及，仓皇迎战中，被李宝臣打败。朱滔因为来不及披挂整齐，穿着便服开始逃跑。
    这下反倒救了他一命。本来李宝臣的人只认得穿着官服的朱滔，换上便服后众人难以辨认，才让朱滔成了漏网之鱼。
    李宝臣乘胜带兵直取范阳，朱滔派雄武军使刘怦驻守留府。李宝臣见范阳有了防备，没有田承嗣的接应，也不敢轻易进军。
    田承嗣这个老狐狸听说李宝臣终于中了圈套，与朱滔二人打了起来，马上带着大兵返回了魏州。
    李宝臣这个棒槌还痴心妄想让我帮他打下范阳，可笑可可笑！
    田承嗣走的时候还没有忘记嘲讽一下李宝臣。
    “我这河内突然有紧急军务，所以不能跟随你去打范阳了。对了，我还要告诉你个秘密，你挖出来的那块石碑，上面的谶文是我让人刻上去的，就是想跟你开个玩笑，没想到你还当真了！”
    这无疑是在骂李宝臣是个傻瓜。李宝臣接到了这个消息后又羞又怒，可有什么办法呢？要怪也只能怪自己太过愚蠢了。既然已经得罪了朱滔，再也无法与他联合攻击田承嗣了。
    为了防止朱滔报复，李宝臣派张孝忠为易州刺史，率领精骑七千，专门防备朱滔。
    解除了危险的田承嗣也意识到了跟皇帝李豫作对是没有好下场的。自己虽然兵强马壮，但抵不住其他节度使的围攻。
    这些节度使未必是真心愿意为皇帝出力，但干掉他，这些人都能从他的领地里分一杯羹，这才是他们愿意为皇帝出力的主要原因。
    田承嗣终于想明白了这个道理。胳膊终究是拧不过大腿地！田承嗣派遣使臣入京上表，向皇帝李豫承认了错误。
    李豫见几道节度使讨伐田承嗣，仍无法干掉他，弄得这些节度使之间还不断地发生龌龊。也没有办法，只能就坡下驴，选择原谅了田承嗣，赦免了他的罪行，恢复官职，所有跟着他造反人的罪责一律不加追究。
    虽然皇帝李豫选择了原谅田承嗣，但做为一个反复无常的人，田承嗣并没有老实实地当他的节度使。而是时不时地刺激一下李豫那本就脆弱的小神经。

    公元776年五月，汴宋留后田神玉去世，都虞候李灵曜杀了兵马使、濮州刺史孟鉴，再次掀起了一场动乱。李豫派李勉兼理汴宋等八州的留后职务，任李灵曜为濮州刺史。李灵曜根本没有卖皇帝李豫的面子，不受诏令。
    田承嗣听说李灵曜起来闹事，立刻与他勾连，派兵打败了李勉。
    李豫无奈，只能改任李灵曜为汴宋留后。
    当上留后的李灵曜更不把中央的命令放在眼中，开始自行任命各州县的官员，他想效仿河北诸镇的节度使，来个大权独揽。

    （152）这一幕幕的闹剧反复的上演，好不容易平熄了安史之乱的唐帝国让这些手握重兵的藩镇大吏，再次折腾得千疮百孔。面对到处冒烟起火的帝国，李豫身心俱疲。
    唐帝国没有哪一任皇帝的经历能够与李豫相比，这是一个命苦的皇帝。福没享受多少，灾难却一样也没落下！
    当孙子的时候，碰上安史之乱，跟着爷爷李隆基逃离长安。然后又跟着老爹李亨四处流离失所，好不容易当上了太子，又差点毁在李辅国和张皇后的手里。历经劫难当上了皇帝，又被吐蕃再次赶出长安。终于把外敌全部搞定，本以为可以做个太平天子。家里又四处着火，这些节度使轮番上演逼宫夺权的大戏。
    李豫没有更好的办法，还是老规矩，只能用节度使来对付节度使。李豫调淮西李忠臣、永平李勉、河阳三城使马燧、淄青节度使李正己率兵讨伐李灵曜。
    第一阵，李灵曜主动出击，击溃了李忠臣和马燧的联军。李忠臣就想逃回淮西，被马燧制止。二人组织军队再战，在汴州大破李灵曜军。同时李正己攻下了郓、濮二州。
    田承嗣这时又充分发挥一根搅屎棍的作用，派其侄田悦率兵救援李灵曜。田悦被李忠臣的军队打败溃逃。
    李灵曜见几路大军已经合围而来，选择弃城逃路，在韦城被抓。后来被押到京师长安砍了头。
    平息了李灵曜的叛乱后，唐军进入汴城，马燧深知李忠臣为人暴戾，没有跟随进城，把功劳全部让给了李忠臣。李忠臣进城后，果然把功劳全部据为己有，宋州刺史李僧惠想与他争功，李忠臣找了个宴会的机会，把李僧惠干掉了。
    对于田承嗣的反复无常，李豫决定不再纵容他了。大军转而围向魏博。田承嗣见李灵曜没闹起来，还把命丢了，而李豫又把矛头对准了自己，赶紧再次向李豫上书请罪。
    “服了，请皇上饶我一命！”
    田承嗣几次臣服，又几次反叛，这样的人留着终究是个祸害。趁着大军围缫李灵曜的机会，一次性解决掉田承嗣绝对是最好的选择。
    可不知道什么原因，李豫再次的选择原谅了田承嗣。这是一件很让人费解的迷案。

    经过这几轮的兼并和融和，现在我们再看一下当前大唐帝国最主要的几个节度使的势力范围。
    平卢节度使李正己，原有淄、青、齐、海、登、莱、沂、密、德、棣十州。李灵曜被干掉后，各节度使攻得的土地各自据为己有，李正己又弄到了曹、濮、徐、兖、郓五个州。一共统辖十五个州，兵力十万，在各节度使中综合实力排名第一。
    魏博节度使田承嗣，占据魏、博、相、卫、贝、洺、澶七州，兵力五万。
    淮西节度使李忠臣，占据恒、易、赵、定、深、冀、沧七州，兵力五万。
    襄州节度使梁崇义，占据襄、邓、均、房、复、郢六州，兵力二万。
    这几个节度使各自盘据一方，牢不可破，虽然表面上仍奉大唐正朔，实际上根本不听王命。所有治内的官吏任用、税赋收取、生杀予夺等事情，都由节度使自行决定，朝廷连根针都插不进去。
    这些人名义上还是李豫的大臣，实际上己是独立王国了。李豫宽厚仁慈，完全听凭他们的所作所为（上宽仁，一听其所为)。
    真实的情况是李豫已经无法控制这些藩镇大吏了，也只能任由他们胡作非为。
    两年以后，魏博节度使田承嗣逝世，他有十一个儿子，但这些儿子都不成器。侄子田悦很有才干，田承嗣死前让田悦主持军事。李豫就任命田悦为魏博留后。
    李忠臣这个人贪婪残暴，而且特别好色，手下将士的妻女有长得漂亮的，李忠臣一定不会放过。淮西的军政要务，李忠臣都交给妹夫副使张惠光。张惠光更加暴虐，军中将士、州中百姓深受其害。
    李忠臣的族侄李希烈实在忍受不了李忠臣和张惠光的残暴，伙同其他大将杀了张惠光，赶跑了李忠臣，夺取了淮西军权。
    李忠臣逃回长安，李豫因为他有功勋，任他为检校司空，同平章事，留在了长安。任李希烈为淮西留后、蔡州刺史。

    让皇帝李豫闹心的事不仅只有外地的各位军界大佬，就连京师长安内，也有不稳定因素。
    回纥有一伙使臣一直居住在长安，因为帮助了李豫收复两京，平复叛乱，在京师内，回纥人的地位被捧得很高。这些人对于唐朝人来说，都是些野蛮粗鄙之人。
    他们所做的事也确实没有辱没了野蛮人的称号。
    鸿胪寺，相当于现在的外交部，是唐朝政府接待外宾的地方。一千四百年前的唐朝，那可是世界政治、经济和文化的中心。而且唐朝的对外政策一直是开放包容的，许多欧州、西亚人都会慕名来到长安。
    为了向各国友人传递一个友好的信号，这些远来的外国友人就会被安排在鸿胪寺，由唐朝政府统一接待。
    这一天，回纥的几个使者酒足饭饱后，想看看长安城的夜景，就从鸿胪寺走了出来。
    这几个人酒后乱性，在半路上碰到了美丽女子，就要抢回去当老婆。
    鸿胪寺的主管人员听说后，赶紧赶过来制止。这几个人借着酒劲当场痛揍了主管人员。
    这些回纥使者仗着为立过战功，而唐帝国已是昨日黄花，不复往日的强盛，可以随便污辱。几个人打得兴起，回到使馆调来三百骑兵，开始攻击长安城内的金光门和朱雀门。
    因为当天宫门关闭，这些人才没闹出更大的动静来。如果这些人借着酒劲杀进宫内，把李豫干了，再换个皇帝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李豫听说了这件事后，马上派出宫中使者前去晓谕劝慰闹事之人，才算平息。
    这些回纥使者见如此折腾都没有什么惩罚，开始变本加厉。
    某天，回纥人在光天化日之下杀人。主管官员抓住了这个人，李豫下令释放，不加追问。
    某天，回纥人在街市上刺杀了一个百姓，肚破肠流。主管官员抓住这个，这次把他关在了万年县的监狱里。没想到回纥的首领赤心带人奔驰而来，冲进牢狱，杀伤狱卒，抢劫了罪犯扬长而去。
    李豫仍没有追问罪责，一次次的纵容换来的却是回纥人越来越肆无忌惮。这些人在长安城里，成了一个特殊的阶层。

    （152）佛教的再度兴起
    唐玄宗李隆基执政初期，为了增加财政收入，曾经对佛教进行过打压。还俗了一万二千多人的僧尼，收缴寺庙的土地，对没有许可的寺院全部拆除。并把对寺庙的管理转到鸿胪寺来管理。
    因为鸿胪寺是管理与藩邦的外交事务的，相当于现在的外交部，所以这就等于是宣布佛教为外来信仰，地位不那么重要了。
    与此相反的是，道教的地位上升到了很高的位置。因为道教由宗正寺管辖，唐朝的宗正寺是管理皇氏亲族宗籍的部门。把道教纳入宗正寺管理，就意味着道教与皇氏宗族同等地位。
    其实这是有理论根据的，李渊建立唐朝的时候，为了抬高自己的身份，曾经自称是老子的后代。道教则是老子开创的，自家先人创立的教派，自然得是正宗的。
    唐高宗李治时期，参加进士考试的士子必须得把《道德经》做为学习的经典之一。玄宗还曾经在国子监中开设专门研究道教的学科。
    国子监相当于今天的清华北大，是唐朝的最高学府。
    到了唐代宗李豫时期，他只对祈祷祭祀之类的事情还算感兴趣，并不重视佛教。只是李豫的身边，有三个非常非常笃信佛教的人，而且这三个人对李豫还影响至深。
    因为这三个人都是宰相，元载、王缙、杜鸿渐。
    特别是王缙，信奉佛教尤为虔诚，从不吃荤腥的食物，肉、蛋、奶不入口。
    而杜鸿渐和元载则是不停地修建寺庙，广积善缘。
    这三个宰相都信奉佛教，李豫相当于被佛教信徒所包围，每天这几个人议论完朝政，都会给李豫讲上一段佛教经义或者佛教小故事之类的。
    耳闻目染，难免就会引起李豫的兴趣。
    “佛法讲究因果报应，这种事果真有吗？”李豫曾经问过元载一个很玄的佛教问题。
    “国家的福?如此光明长久，若不是早种的福德业行，如何能够获得！福德的业行已经做完，即使偶尔会有小的灾祸，也不能成为大害。所以当初安?山和史思明叛乱的势力最强盛的时候就都发生儿子弑父的灾祸。仆固怀恩带兵入侵，为什么出门就病死了？吐蕃和回纥军队入侵，没等交战就退了回去又是为什么呢？这些都不是人力能办得到的，怎么能说不是因果报应呢？”
    元载用发生在李豫身边的例子说明了因果报应的重要性。简单的几句话，就把平乱的功劳加到释迦摩尼的头上去了。他忘记了为了对付这些叛乱之人，唐朝从上到下付出了多少的生命和鲜血。做为一个帝国的宰相，居然把一个国家的存亡兴衰寄托在因果报应上，这难道不是一种悲哀吗？
    但是李豫却非常的相信元载的话。
    帝国自玄宗后期以来，经历的苦难实在是太多了，李豫迫切地想摆脱这种困境却，又找不到更好的途径。于是，精神上的慰籍就成了逃避现实最好的办法。
    李豫经常请百十来名僧人在皇宫内吃饭。遇到有外敌来犯，李豫第一个想到的不是如何调遣兵力抵御，而是先请一帮和尚在皇宫内大念《仁王经》，据说虔诚地诵念此经书，可以祛除灾难。
    一旦敌人离去或退走，李豫必定大赏这些僧人，就把退敌的功劳全部记在了这些僧人的身上。似乎这些人才是打退那些敌兵的主力，而非在战场上挥洒热血的将士。
    有一个叫不空的胡僧，对佛家理论研究的非常到位，深得李豫的信任，官至卿监，爵封达国公。因为是皇帝的红人，不空可以随便进出皇宫。
    一个和尚的专业就是吃斋念佛，就凭借这一手熟练的业务，居然封候拜相，可见选择专业很重要。
    因为皇帝大肆赏赐和尚尼姑，京城附近的良田好地开始集中到寺庙的和尚之手。朝廷同时颁布了命令，任何人不得殴打拉拽僧人和尼姑。
    宰相们又组织财力人力在五台山上建造了一座金阁寺，因为是国家出钱建造，此寺造得非常的气派。整个寺顶，都是用铜铸的瓦，然后在表面上涂上金水，离远一看整个建筑金碧辉煌。
    仅建造这一座寺庙，花费就达亿万。
    元载等人与李豫在一起的时候，除了朝政，其他时间都是谈论佛教的事情。这股风气迅速在大唐帝国刮起，信奉佛教的人开始多了起来，政事法令日渐紊乱。

    在辅佐过李豫的从臣中，李泌是李豫最信任的大臣之一。只是在唐肃宗的时候，为了躲避李辅国的陷害，李泌退隐山林，成了一名散人。
    李豫能够当上太子，其中李泌有很大的功劳。正是有李泌的斡旋，李豫才躲过了李辅国的毒手，最终当上了太子。
    李豫继位之后，派遣宫中的使者到李泌退隐的衡山，把他找了回来。李泌才是他心中最合适的宰相人选。
    李泌再次出山，李豫就想让他任门下侍郎、同平章事。这是宰相的活儿，李泌说什么也没干。
    李豫了解李泌的性格，也没把他逼得太紧，“政务繁重，不能早晚相见。不如你就住得离我近一些吧！”然后在蓬莱殿旁边，为李泌建造了书院，让他在此居住。
    李豫没有事的时候，就会穿着汗衫，趿拉着拖鞋，像个普通的老汉一样到李泌家都串门。朝中大臣从给事中、中书舍人到藩镇节度使的任命，军中和国家大事，李豫都与李泌商议，李泌身上虽然没有官职，但却用他的方式影响着李豫。
    每有节日，王公贵族都向皇帝李豫进献礼物，李泌却是一毛不拔。“你为什么不给我送礼呢？”
    “臣住在宫中，从头到脚身上所有的东西都是陛下赐给我的，我所有的只不过是一副身躯了。有什么可以送给陛下的呢？”
    李泌是老光棍一个，属于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型的，哪有什么多余的东西可送。
    “我所求的就是你这个身躯！”李豫说出了心里的话。只要你为了我效力，我什么都不用你送，没事还能送你很多东西。
    “以前先帝想要您屈就宰相却办不到，您既然要献出身躯，就应当任由我使用。这样吧，从今天开始，以后你就喝酒吃肉，我再给你娶个老婆，接受官爵俸禄，做一个普通人吧！”李泌归隐山林，独身一个，不食酒肉。李豫打算让他把这些戒律都破除，好好辅佐自己。
    李泌一听皇帝要自己破戒，哭着说道：“臣已辟谷已经二十多年了，陛下何必坏我的修行呢？”
    “你哭也没有用的，身在深宫，你还能去哪里呢？就听我的吧！”李豫心意已决，绝不让李泌再有半丝反悔。
    说干就干，没过几天，李豫就为李泌找了个老婆，赐给了他一座光福坊的宅第。一切用度，都由皇帝提供。
    李豫如此恩宠李泌，引起了宰相元载不满。一个没有官职的散人，权势居然超过宰相，这怎么能行呢？
    于是，元载开始设计排挤李泌。
    “皇上，李泌经常和亲戚朋友在北军搞宴会、开派对，并且他跟鱼朝恩很亲密，应该知道他的阴谋。”
    李豫对于李泌的信任那都是有相当深厚的感情基础的，所以对于元载的挑拔离间，李豫根本没有相信。
    “北军的官吏都是李泌的老部下，所以我才让他去那里会见亲友。李泌也参与了铲除鱼朝恩的计谋，你也不必去怀疑他了！”
    李豫的意思很明显，这个人是我所信任的人，你也用不着在这里多嘴多舌了。
    只是元载并没有意识到李豫和李泌有着特殊的情感，仍不停地鼓动手下人轮番地诋毁攻击李泌。这让李豫非常的生气，元载这小子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为了更好地保护李泌，李豫决定把李泌外放，让他避避风头。“元载不能容你，我把您隐藏在魏光游的地方，等我除去了元载，会通知你再回来的。”
    李豫把李泌调到江西任观察判官，并且嘱咐魏少游好好照顾李泌。
    元载挤走了李泌，非常高兴，朝中又少了一个竞争对手。他没有想到危险已是一步步的接近，李豫对他已起了杀心。

    @曾经很帅的8 2022-04-28 08:26:57
    （152）这一幕幕的闹剧反复的上演，好不容易平熄了安史之乱的唐帝国让这些手握重兵的藩镇大吏，再次折腾得千疮百孔。面对到处冒烟起火的帝国，李豫身心俱疲。
    唐帝国没有哪一任皇帝的经历能够与李豫相比，这是一个命苦的皇帝。福没享受多少，灾难却一样也没落下！
    当孙子的时候，碰上安史之乱，跟着爷爷李隆基逃离长安。然后又跟着老爹李亨四处流离失所，好不容易当上了太子，又差点毁在李辅国和张皇后的手里。历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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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夫聊发980216 2022-04-29 09:56:07
    这和国力强弱关系不大，主要是当权者软弱。左宗棠当两江总督时出巡上海，洋人因惧而敬，列队鸣炮拜见。那时可是晚清，鸦片战争之后，国力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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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豫确实软！

    @能胡就行 2021-11-03 20:40:43
    小说看多了，说话凭印象。
    中国拢共就那几个时期，夏商周就不说了，贵族之间的事，秦灭六国建立秦国，一样不是老百姓的事，刘邦的西汉也不是活不下去，而是天下“苦秦久矣”。王莽也不是老百姓，刘秀的崛起建立在绿林和赤眉的存在，勉强算一个。
    蜀汉、孙吴和曹魏，都属于秦失其鹿，两晋也和老百姓不沾边。五胡乱华和宋齐梁陈又和老百姓有什么关系？
    隋朝建立也不是民不聊生，李唐崛起是基于北方浪战，杨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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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当爱好写着玩，就权当一乐儿！

    (153)太平盛世的期待
    元载是个贪得无厌的小人，他是攀上了李辅国这个大腿才开始飞黄腾达的。李豫即位后，李辅国权势更重，在皇帝李豫的面前经常夸奖元载。
    元载这个人又很会察言观色，在李豫身边安插了很多眼线。皇帝的喜好憎恶，元载掌握得一清二楚，每每与李豫对答，都能说中李豫心中所想。由此博得了李豫的信任。
    扳倒了鱼朝恩后，元载进入了权力的中心。
    事实证明，元载这小子还不如鱼朝恩呢！不但专横无道，而且特别的贪财。就连他老婆王氏、儿子元伯和、元仲武都成为他的敛财工具，一些想巴结宰相的朝中臣子，通过贿赂元载的老婆儿子达到升官的目的。
    走夫人路线、儿子路线在元载这里已是蔚然成风。
    很快，元载就成为京城内首屈一指的大财主。城中建有南北二所豪华宅第，室宇气派恢宏，堪比皇宫，号称长安标志性建筑。当时有游客到长安，如果不到他的府地转一圈留个影，都不好意思说去过长安。
    元载还在在近郊修建亭台，土地与别墅相互连接，一共有数十处，光是穿着绔罗的婢女奴仆有一百余人。
    这些事都被李豫看在眼里，李豫多次告诫元载，元载仍是恶习不改。
    李豫终于不想再忍受元载了。机会已经给了你了，你仍向着灭亡的方向狂奔！既然这样，等待你的终究是国法的制裁。李豫冷眼看着元载拙劣地表演，他在等待机会，一个让元载永远都翻不了身的机会。
    这个机会很快就来了！
    某日，元载、王缙二人请了僧道，深夜设坛，做法祈祷，图谋不轨。这件事被报告给皇帝李豫，李豫找来舅父，左金吾大将军吴凑。命吴凑拘禁元载和王缙二人于政事堂。接着又收押元仲武及元载的爪牙卓英倩。
    李豫诏令吏部尚书刘晏与御史大夫李涵共同审讯二人。并为两位主审官列好了问讯题纲。“你二人就照着这题?给我审，漏一分也不行，必须办成铁案！”
    李豫杀心已起。想想这些年受藩镇的窝囊气，做为宰相的元载和王缙不但不能为君分忧，反到鱼肉百姓，奢侈无度，这样的人就应该下地狱。
    为了除止主审官徇私枉法，李豫又派了一个宦官陪审。
    面对强大的审讯团队，元载和王缙都变成了软蛋，双双交待了阴谋反叛的事，服首认罪。
    当天，在宫中杖杀左卫将军、知内侍省事董秀。这个人也是元载的党羽。赐令元载在万年县狱中自尽。
    平时嚣张跋扈惯了的元载，如今就像赖皮狗一样，只求行刑的人给他个痛快的。
    行刑的官员却没有那么好心，“你多少得受点污辱，到了地下也别怪我！”说完，行刑之人脱下了臭哄哄的袜子，狞笑着把袜子塞到了元载的嘴里。
    这个刽子手还算有点人性，虽然手段有些卑鄙，属于污辱人格，但并没有再进一步的折磨元载，而是一刀把他杀死。
    轮到了王缙，本来也是赐他自尽的，但刘晏与李涵二人一商量，“凡是重刑犯都要复奏皇上，王缙还是朝中重臣！依法量刑，也要分罪责的主次。如今元载已伏诛，对于王缙，我们还是再向皇上奏报一次吧。”李涵听了刘晏的话，再次上奏请示李豫处置意见。
    这个奏折救了王缙一命。
    李豫放过了王缙，把他贬到栝州任刺史。元载的妻子王氏、两个儿子都被处以斩刑。这个王氏就是中唐名将王忠嗣的女儿。
    官吏抄没了元载的家产，登记录册，光是胡椒就有八百多石。胡椒只是一种调味品，渴不能当水，饿不能当饭，就是这种东西，元载都弄了八百多石，可见他贪腐力度之大。
    李豫对元载的惩罚远还没有结束。没过多久，李豫又派人到元载的老家，把他的祖坟挖了出来，破棺弃尸，并拆毁了元载的家庙。李豫对元载的仇恨由此可见一斑。

    有些人的穷途末路，却是另外一些人的崭新起点。
    李豫杀了元载，贬走王缙，又提拔太常卿杨绾为中书侍郎，礼部侍郎常衮为门下侍郎。二人都晋加为同平章事，成为宰相。
    杨绾生性清廉正直，简易朴素，他一当上宰相，满朝文武都前去祝贺。郭子仪正在家里大宴宾客，听说杨绾当了宰相，立刻将歌舞助兴的乐妓减少了五分之四的人数。就连这个三朝老官都害怕杨绾这小子找麻烦。
    杨绾上升的第一把火，就烧向了手握兵权，不服朝廷管的节度使。
    取消了各州的团练守捉，保留团练使。并明令各团练除非军事紧急要务，否则不得擅自召见刺史，也不得任意撤免叛官的职务（判官是一种官职，相当于节度使、观察使、防御使的僚属，辅助处理政事）。
    自安史之乱以来，各州县的官俸都不相同。哪个人年薪是多少，完全凭借元载和王缙的个人喜好。看着顺眼的，年薪千缗（成串的铜钱，每一串一千文），看着不顺眼的，年薪也就几十缗。
    更可气的是，元载怕京师的官员威胁到自己的地位，就把京师官职的薪俸定得非常的低，而任京外职务的官员则待遇特别优厚。京师的官员辛辛苦苦干一年，不但毛都没剩下，很可能还得搭钱。
    杨绾把这些弊端全部革除。上自节度使，下至主簿、尉级官员的俸额都统一规定，多退少补。京师官员的俸?，也大幅提升。
    一直饱受藩镇折磨的李豫，在作风强硬的杨绾身上，似乎看到了抑制藩镇的希望。
    也许，他真的可以为我实现这个愿望！
    人世间的事有时候就是这样，你明明想要的东西，却怎么也抓不住。不想要的，往往会随时就出现。
    正当李豫对杨绾抱着极大的希望之时，杨绾却不幸染病，没过多久，不治而逝。
    面对杨绾的死亡，李豫悲痛不己，这也许就是天意吧？李豫心中的太平盛世，恐怕再也等不来了。
    公元779年五月，唐代宗李豫染病，于二十一日逝世于紫宸殿内。太子李适接位，是为唐德宗。

    （154）第十四章权力角逐

    唐德宗李适是李豫的长子，他的母亲沈氏。沈氏十三岁嫁给当时还叫李俶的代宗，生下李适。后来安史之乱时，唐玄宗仓皇逃离长安，因为事起仓促，许多皇族家眷并没有一起随唐玄宗出逃，留在了长安城。
    这些留下的人中，就有沈氏。在兵荒马乱的年代，一个手无寸铁的弱女子，遭遇可想而知。
    李俶带兵收复东都洛阳后，在洛阳的掖庭宫内再次见到了沈氏。一个有几分姿色的女子落入了叛臣贼子的手中，后面的事情各位读者自行脑补吧。
    李俶没有把沈氏送回长安，而是留在了洛阳宫中，自己则继续北征。
    后来史思明再次陷落洛阳，沈氏下落不明。自此，再也没有见过沈氏。
    李俶改名李豫，继承了皇位后，曾经派人寻找沈氏的下落，只是十余年也没有找到沈氏的遗迹。直到德宗李适继位，也未能找到沈氏。
    这件事成了李适心中一个隐痛，伴随了他的一生。为了弥补不能对母亲尽孝的愧疚，李适追封沈氏为睿真皇后，奉神主与代宗同室。
    李适登上帝位时三十八岁，正值人生最成熟的时候。他为人聪慧，精力充沛，但他面对的困境与他老爸李豫一样——强大到足威胁帝国长治久安的藩镇。
    但李适却没有老爸李豫的那种软弱态度，而是表现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强硬。他要用行动向所有的人证明，谁才是帝国的掌权者！
    你们这些人各各心怀鬼胎，时刻威胁着我的江山，我的帝国被你们的野心折腾得支离破碎，是时候把权力交回来了！
    李适开始了一系列的操作，托着唐帝国的这只大船在泥沼中向着他心中的那个目标奋力前行。

    （155）有钱才能办大事
    打仗打的是经济，炮弹一响，黄金万两。李适在还没有当上皇帝之前就已经是全国兵马大元帅，对于战争有着深刻的认识。粮草、武器、兵饷、战马，哪一样都需要金钱来支撑。没有钱仗是打不羸的！
    李适知道，想要加强皇权，就一定会与那些如土匪般的节度使发生矛盾。这些矛盾尖锐到只能通过武力来解决，还是提前做好准备吧！
    为了增加帝国的经济实力，李适上任的第一件事就是节流。
    李适下诏减除各地非急需物品的贡献，撤销梨园使及乐工三百多人。诸如灵芝、奇曾、异木、怪草等从此不许进贡。各蕃国屡次进献的大象一共有四十二头，这些家伙一天吃的能赶上五个人吃的了，留着就是浪费粮食。李适让全部放归山林。另外所有的豹、半鸡、猎狗也一律放归山林。
    就连皇宫中也放归好几百个宫女出宫。减少了经常贡奉宫中服用的织锦一千匹、佩戴的玩物首饰数千件。
    代宗时代，许多事因动乱频繁，都搁置下来，四方的使臣及各地进呈的会计表册，有的几年都不遣还，因而留在右银台门设客省以供居住。还有一部分因为平时在朝中议事出言不逝而失职未加复用的，也都居留在客省中，往往一待就是几年，最长的有十年之久。光是客省中的需要招待的人就有数百人，外加奴仆杂役等人就达上千人。
    李适下诏，这些人里办完事了赶紧遣返，被拘留的放回，应该改派的马上改派任职。仅此一项，每年就可以省下谷粮一万九千二百斛。换算成现在的计量单位，一斛等于五斗，一斗等于十二斤半。也就一斛为六十二点五斤。
    一万九千二百斛相当于六百吨，每年光是吃白食不干活的人就吃掉六百吨米。
    看来人浮于事不止是当今社会的普通现象，唐代也很严重。
    能削减的支出，全部都已消减。但能省下的钱对于帝国庞大的支出来说，也只是杯水车薪。
    这就像一个家庭一样，想通过省钱变得富裕基本是一个不可能实现的梦想！节省，只能维持温饱。想要实现财务自由，唯有找到进钱的渠道。
    李适在节省支出的同时，也在巡视着帝国的每一个角落，他要物色一个能为他搞来钱的人。开源永远比节流更重要！
    李适很快就找到了这个人。
    肃宗时代，宰相常设有数人，轮值处理政务，有回家休息的，按规定由当值的宰相代他署名奏报。
    李适当了皇帝，因为郭子仪、朱泚二人战功卓著，分别拜相，但二人并不参与朝政，只是挂名宰相。因此在政事堂理事的只有常衮一个人。
    中书舍人崔祐甫与常衮政见不和，常衮忌恨崔祐甫，就找了个借口想把他贬为潮州刺史，并在奏折上把郭子仪和朱泚二人的名字也署上。三位宰相都提议贬一个中书舍人，李适当然得认真对待。但李适觉得对崔祐甫来说贬为刺史实在有些过重，就把他贬为河南少尹。
    崔祐甫被贬的诏书下发后，郭子仪和朱泚二人都上表为崔祐甫辨驳，认为无罪。李适看着二人的奏折有些发懵，明明是你们三人联名上告的崔祐甫的，我这把他贬走了，你们这会儿又来说他无罪，这是什么情况？
    李适找来二人一问才知，郭子仪和朱泚根本不知道自己曾经弹劾过崔祐甫。李适马上明白了这是常衮搞的鬼。
    好大胆的常衮，竟然敢如此欺蒙皇帝，诬陷朝臣。李适怒不可遏。第二天，一道诏书颁下，贬常衮为潮州刺史。
    这真是世事无常，常衮本来是为崔祐甫准备的职位，却被自己坐上了，真是讽刺至极。
    贬常衮的同时，任崔祐甫为门下待郎，同平章事。崔祐甫还没到任上呢，就又接到诏书调他回京师当宰相了。
    崔祐甫当上宰相后，马上向李适推荐了一个人——杨炎。杨炎本与元载是一党，因元载的案件被贬道州司马。
    李适听说过杨炎的名声，又有崔祐甫的举荐，破格提拔了杨炎。调杨炎进京师任门下侍郎，同平章事。
    杨炎这个人正是李适一直想寻找的理财小能手！
    杨炎的上任后，开始对帝国已近崩塌的税收制度动起了外科手术。两税制就此登上了政治舞台。

    @旧时艳阳 2022-05-01 09:26:18
    节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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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节日快乐

    （156）在这里，我们先说一下唐初的税收制度。相信大部分上过初中的读者在初中历史课本中都听到过这个名字——租庸调制。
    各位同学你们答对了，这个租庸调制就是唐初实施的税收制度。下面我们就重点学习一下什么叫租庸调制，请各位同学做好笔记，这里是考试重点。
    李渊建立了唐朝后，把天下所有的土地收为国有，再按全国统计的人数把土地分给百姓耕种。然后官府按照百姓耕种的土地数收税。
    其中租指的是地租，每年需缴纳粟二石。粟是小米，一石等于一百二十斤，二石就是二百四十斤。
    庸则是指劳役，每个到了年纪的大唐公民，都需要为国家免费服役二十天。
    调则是按户征收一定数量的棉、麻、丝、绢等农产品。
    以上三种，租针对的是土地，庸针对的是每个成年男子，调则针对的是每户。经渭分明，丝毫不乱。
    假设有个同学张三，生活在公元618年。他很荣幸地躲过了战火的洗礼，没有死于战乱，成功地成为了大唐帝国的一个公民。按照国家的规定，他分到了一百亩田。
    张三每年需要向大唐帝国缴纳小米二百四十斤。并且还要免费服役二十天。如果他家在南方恰好还养了点蚕，那就要额外交点丝绸等农产品。
    租庸调制也有一定的灵活性。假如某年年景不好，连下一百天大雨，土地变成了一片汪洋。
    如果张三家种的小米损失十分之七以上，恭喜张三，他家今年所有的租庸调全免。
    如果张三很幸运，他家的田地势很高，才损失了十分之六，他家可以免调。
    张三太幸运了，他家的田仅损失了十分之四，则只能免掉租了。调和庸还得继续交给国家。
    某年，国家有大型建设工程，比如为李世民修建昭陵。这样的工程一般都得修建几年。张三被隔壁包工头老王看中，跟着老王到昭陵去干工程。
    张三抛妻弃子的一去，干了四十六天，超过役期十五天的，他家今年的调就可以免除。如果张三在工地上干了两个月零一天，超过役期三十天，他家今年的租和调都可以免除。
    就这样，租庸调制把像张三这样的百姓固定了在土地上。唐初的这种税制安置了大量流亡的百姓，为唐朝的经济繁荣打下了一个很好的基础。
    经过了N代的传承，张三的后代张小三生在了唐玄宗时期。这时的邻居老王的后代小王囤积了大量的土地，由包工头老王变成了地主小王。
    张小三有很强的繁殖能力，家里的孩子多了起来。而政府已经没有更多的土地分给日渐增长的人口。为了生存下去，张小三只能向邻居地主小王借着粮食过日子。
    现在的小王家里已是牛羊满院，妻妾成群，典型的成功人士。最可气的是他家虽然人丁兴旺，还不用多缴税，每年缴的税还不如穷人张小三家缴的多。因为小王的众多儿子小王一至小王七都报名参军了。而小王八则出家当了和尚。
    在玄宗时期军人和和尚是不用缴税的。
    小王继承了祖先老王的奸商本质，看着张小三家肥得流油的土地，终于暴露出了贪婪的本性。其实我就是一只饿狼。
    “张小三，我看你欠我的粮食这辈子是还不上了！我给你两个选择，要么让你女儿喜儿给我当小妾抵债，要么拿你家的地抵债！明天给我个准确的答复。”
    张小三不忍心让自已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儿嫁给一个像小王这样的糟老头子，只能选择把土地抵债给了小王。
    最终张小三一家变成了没有土地的农民百姓。为了生存下去，张小三带着全家搬迁，离开了这块养育了他们祖祖辈辈的土地，成为了流民。
    张小三的家乡像张小三这样遭遇的人还有很多，这些人都脱离了故土家乡。因为唐朝官僚体制的不作为，人口统计工作滞后的非常严重，张小三家乡当地的政府仍按照贞观之时人口统计数缴纳税赋。那些逃亡的人应缴的就都摊派到了离在土地上的人。
    这就更加重了百姓的负担。逃亡的人变得更多了！
    张小三一家历经了艰辛，熬过了安史之乱，终于到了唐德宗李适的时代。
    此时的唐政府，大部分地方藩镇早己是脱离了中央的控制，各自为政，税收都截留在本镇。而中央政府每年的岁入少得可怜。
    为了支付平乱的支出，唐政府又增加了许多的苛捐杂税，这些税种经过层层加码，被放大到无数倍强加到了百姓身上。张小三本就不富裕的家庭，如今更加雪上加霜！
    唐朝以租庸调制为主的税收体系已是全面崩溃。
    正是在这样的一个大背景之下，宰相杨炎结合唐朝的实际情况，为李适设计了一项新的税制——两税法。
    这是一种以支定收的税法，由国家先计算各州县每年所须费用及供应天子的各项支出，制定赋税的整体标准，然后按照这个数目向百姓征税。
    无论是本地还是外地户口，都以现居住人口登记入籍。每户不以人多人少做为计算依据，而是以每户的财产为基础收取财产税。土地则是按实际拥有数量向所有者征税。行商者于所在地州县缴纳三十分之一的盈利税。
    这个税法有着很强的先进性，不但体现出量出为入的原则，更是兼顾了公平和效率。因为每年分为秋、夏两季征收此税，所以这种税法又叫两税法。两税法实施后，原来的租庸调制全部废除。百姓以前年度尚未缴清的各种税款，全部赦免。
    两税法的实行避免了因人口流动而无法征税的问题。同时又按照贫富程度收取户税，减轻了普通百姓的压力。
    杨炎两税法的实施，很好的扭转了安史之乱以来朝廷岁入不足的窘境。

    (157)理财大师的无奈
    在李豫时期，唐朝还有一个理财高手，这个人叫刘晏。
    刘晏是一个非常牛逼的财税专家，甚至可以媲美历史上有名的经济专家管仲、萧何等人。
    刘晏是李豫留给德宗李适的一笔巨大的财富。只是李适没有意识到刘晏是个金矿。登基不久后，在杨炎的谗言之下，李适居然把这样一个千年难得的人才给杀了。
    刘晏这个人从小就非常的聪明，八岁是就曾给唐玄宗李隆基上过表文。李隆基大为惊奇，让当时的宰相张说去考查他。张说对八岁刘晏的评价就三个字，“是国宝！”
    当朝宰相夸奖一个八岁儿童是国宝，可见刘晏有多出色！
    安史之乱时，几年之内，天下百姓十室九亡，州县多为藩镇占据，贡品赋税都不上缴朝廷。中央财库因为战争几乎消耗殆尽，当时的刘晏任转运使，只管陕东诸道。对于朝廷的各种物资缺口，刘晏都能在不增加百姓税收的情况下，想办法筹办齐整。这可是一项了不起的本领。
    唐肃宗时期，曾任用第五琦为盐铁铸钱使，将盐这种百姓生活必不可少的商品，从自由买卖变为国家专卖。
    刘晏接手第五琦后，对盐政制度进行了部分的修正，由统购统销变为“民产—官收—商销”的模式。这个办法大大节省了盐政机构的人员和行政成本。
    然后，刘晏又在主要产盐区设立巡院，打击走私盐。在非产盐区实行“常平盐”制度，以保证非产盐区盐价和食盐的供应，防止投机商人囤盐牟利。
    有一段时间，京城的食盐价格突然暴涨，刘晏奉命调三百万斛盐补充关中。刘晏从筹集到运输，只用了四十天，就把三百万斛食盐从扬州运到了京城。这在当时几乎是不敢想象的。
    刘晏的盐政显然要比第五琦的办法严谨高效得多。帝国盐专卖的收入开始显著上升，由最初的每年收入六十万贯钱，突增到近六百万贯钱。
    仅这一项收入就增加了近十倍。当时帝国的总计收入才一千二百万贯，盐业收入就占了一大半。
    最让人惊奇的是，盐业收入增加十倍，百姓的生活居然没有受到一点的影响，甚至都没有感觉到食盐的价格波动。
    为什么会出现这种现象呢？各位观众，下面我们就来解析一下盐铁这种专卖行为是如何不知不觉地搜刮了百姓的钱包的！
    这次，有请盐铁专卖的发明者齐国宰相管仲老师用他的实际经验为我们上一堂生动的国家政治经济课！

    大家好！我就是管仲。没错，盐铁专卖就是我首先提出并实施的。我在的那个朝代被你们称做“春秋”，我服务的老大就是号称“春秋”五霸第一杠把子的齐恒公。齐老大之所以能当上春秋时期的第一个老大，就是因为我为他积攒了非常雄厚的家底。
    其实齐老大并不是一个有远大抱负的老大，他曾自诩有“三好”，好吃、好田、好色。而我呢？也没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履历。说实话，我就是一个失败的商人！
    我和齐老大的一切还得从盐铁专卖说起。我们曾经有过一次对话，被记录到《管子海王》中。在那次对话中，齐老大提议对人口、房屋、六畜等项征税。他这是想钱想疯了，如果齐老大真这么干了，不出一年，他家的祖坟就得让老百姓给刨了！
    我当然不能同意他这么搞，于是提出了“唯官山海为可耳”的理论。这个理论的基础就是“民予则喜，夺则怒，民情皆然。”也就是说税收是有形的，直接收取，就会招致不满。最好的办法就是取之于无形，才能使人不怒。
    啰嗦了这么多，其实就是一句话，寓税于价。把税收隐藏在商品的价格里，让老百姓不知不觉地就交了税。
    那么什么样的商品才能实现我们的这种割韮菜的目的呢？
    其实只需要把山和海的资源垄断起来，就可以达到此目的。山上出铁矿，海里出盐，这两样东西都是百姓生活必须品。所以只要掌控了这两项资源，就相当于有了无穷无尽的税收了。
    各位观众，你们可能有些不明白这个道理，容我细细道来！
    你们想，一个上千万人的国家，如果每人每月征收一文钱就会有上千万的收入。但你若在税收上增加一文，很大可能会引起百姓的不满。那如果你要把这一文加到盐铁上呢？
    假设每个人每天都会用掉三两盐，一个月就是九斤盐，一文钱加到九斤盐上，每斤才分摊几厘。一斤盐涨几厘钱，对百姓的生活会有什么影响吗？答案是否定的。就这样，我们每个月在神不知鬼不觉中就从百姓身上多收入了一千万的收入。
    而生产盐的原料就是取之不尽的海水，这就相当于把海水煮沸就可以向全天下的人收税，“煮沸水以籍天下！”铁和盐也是一样的道理。
    这就是盐铁专卖的牛逼之处！多么巧妙的构思，就凭这一点，我管仲就可以名留千古的！
    谢谢大家！我的课讲完了。
    多么完美的设计！现在，我们终于见识了一个国家是如何用各种专卖收割财富的了。特别是烟草、石油等垄断资源的专卖，因为基数够大，每一盒烟、每一升油，只需涨价一块钱和一毛钱，烟草公司、石油公司的的收入每年就可以增加几十上百亿。
    就是这么的疯狂！
    我们并没有多缴一分的税，但却为国家做出了巨大的贡献。石油公司高管人员很高很高的年薪里，就有我们的血汗！
    想想我都很骄傲！
    刘晏还在大唐帝国建立了一张庞大的情报网络。这大概是中国最早的情报机构了，只是刘晏建立的这个机构并不是用来刺探军情或监视官吏的。
    这个机构完全是为了造福百姓而建。
    他高薪招募了一些身体强壮，特别健步善走的人，遍置于全国各地的驿站。这些人有个特殊的任务，收集全国粮食信息。
    哪个城市的小麦涨价，哪个城市的苞米紧缺，哪个城市的食盐价格暴涨。这些消息通过这张网络，源源不断地汇总到刘晏这里。
    一旦哪里的粮食价格波动超过正常值，即使再远的距离，也用不了几天的时间，就能报到运使司。因此，全国粮食价格涨跌大权，全部控制在政府手中。

    （158）刘晏还在各道中分置知院官，每隔十天一个月，就要将各州县下雨落雪等天气情况、丰收或是歉收情况，详细报告转运司。在粮食大丰收的情况下，就由国家出资，高价买入。当收成不好的时候，再由国家低价把这些储存的粮食卖出。平抑粮食价格，使帝国的百姓不再为粮灾而致流离失所。
    这一点很像现在我们国家的储备粮制度。
    每当知院官根据气候和收成情况，预测出粮食产量会变低的时候，就会事先申报到转运司，说明哪个地区哪个县哪个乡，今年可能会歉收。国家就会免除若干租税，或相应做出补助。
    这个时候，刘晏不等州县申请，就奏请朝廷核准执行，救济民间疾苦。而不是等到人民都开始逃亡、流离、饿死时再加以救济。
    这是一个非常了不起的能力。唐朝在安史之乱之后，并没有陷入更大的动乱和财政困难，与刘晏运筹帷幄全国财政及专营政策的有力执行有很大的关系。
    刘晏开始任运转使时，唐朝统计的人口总数不超过二百万户，当他任职的最后几年里，人口总数已超过三百万户。他统治的辖区，人口都是一个增长的趋势，而不是他统治的地区，人口就不见增多。财赋收入由最初的每年四百万缗上升到千余万缗。
    古代的冷兵器时代，人口是最基础的资源。人口增长不但能带动税收的增加，更能为帝国的稳定提供源源不断的兵力。
    唐朝从高宗和武则天时期，粮食的运输就是一个大问题。江淮一带产粮区的粮食通过大运河运输到关中地区，有的水道水流湍急，有的水道淤塞，成本很高。一斛稻禾运到目的地，能剩下八斗，就已经是很好的成绩了。普遍损失百分之二十以上。
    刘晏观察了江、汴、河、渭等水系的缓流，并根据水流的不同，制造船只，用有经验的老船工教导水运工人，操作船只。然后把水运分成几个段，长江的运船通到扬州，汴水的运船通到河阴，黄河的运船通到渭口，渭口的运船通到太仓。并在沿途水岸设置粮仓，辗转收存发放。这样就解决了水路运输的问题。
    每年运输米谷的数量，有时高达一百多万斛，没有一升一斗的损失。运船每十艘编为一组，派军中将领负责领导，运输十次而没有任何差错的，才记功劳，按律奖励。
    在选人任人方面，刘晏更是眼光毒辣，他选用的官吏，都很有才干。刘晏的用人理念是：办事必须要有合适的人。核对稽查帐目，收支银钱谷物，必须委任士人办理。而胥吏只能负责缮写文书。因为士人是有仕途，一旦有贪污受贿的污点，就会断送了他的仕途。而胥吏再清廉，因为没有升迁的机会了，所以他们会把利益看得很重，所以这些人贪污的可能性就要大很多。
    刘晏把人性的善恶分析的相当的透彻。他属下的官员无论远近，都会遵守他的命令，就像刘晏永远在他们的身后盯着他们一样。即使刘晏冤死许多年以后，朝中掌管财赋的主要人员仍大都是他提拔培养出来的。

    就是这样一个优秀的财务官，帝国的钱袋子，却因为与新任宰相杨炎不和，而遭到了的杨炎的忌恨和陷害。最终死于非命。
    刘晏和杨炎的恩怨情仇，缘于二人共同的任职于吏部。当时刘晏任吏部尚书，杨炎任吏部侍郎。一个是吏部的一把手，一个是吏部的二把手。
    一般情况下，这样的两个人很少有能和平相处的。刘晏、杨炎也不能免俗，二人互不卖账，谁也不服谁。
    后来刘晏被派去审讯元载案，因为杨炎攀附元载，而受到了牵连，被贬到外地。杨炎就把这笔账记在了刘晏的头上。
    没想到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风水轮流转，终于转到了杨炎家。杨炎当权后，就一心想弄倒刘晏为自己和恩相元载报一箭之仇。
    代宗李豫有一段时间很宠爱独孤妃，那时德宗李适还是太子，李豫爱屋及乌，对独孤妃的儿子韩王也非常的宠爱。
    如果你是一个体制内的工作人员，就会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无论多大的领导，他们的身边总是有一群这样的人。这些人每天最大的爱好就是观察领导的脸色，随时解读领导心理，奉上各种贴心的服务。这些谄媚拍马之人往往有着很大的能量，通常会用各种流言蜚语来影响领导的决策。
    太监刘清谭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他仔细揣摩李豫对独孤妃和韩王的态度，猜测出李豫很可能有废掉李适改立韩王的想法。于是伙同皇帝的其他亲信，主动向李豫提出了改立韩王为太子的请求。
    当时朝中上下都有流言说刘晏也参与了改立太子的阴谋，但这仅限于一个传说而已。
    就是这个没有任何真凭实据的传说，到了杨炎那里，却成了一把可以致人死地的利刃。
    宰相杨炎先是忽悠李适免除了度支、转运使等职位编制，原来度支、转运使的所有事务全部交由金部、仓部管理。又撤销了刘晏的转运、租庸、青苗、盐铁等使的职务。
    李适刚一登基时，从他的种种表现来看，还算是一个比较英明的君主。一心想增强国力，削减藩镇的权力。但他削了刘晏度支、转运等职务，却是一个大大的昏招，昏得不能再昏。
    当时全国总收入的大部分都是由刘晏在支撑，这是一个掌控着帝国钱袋子、米袋子的关键人物。他的存在几乎可以抵得上十万大军的作用。
    只要给刘晏三到五年的时间，刘晏一定能让唐帝国的国力提升几个档次，那时再回过头来收拾几个藩镇，也许就会轻松很多。
    这也许是唐帝国唯一一次翻身的机会。
    只是李适并没有意识到他做了一件多么愚蠢的事情！
    杨炎剪除刘晏的第一步非常的顺利，刘晏的实权几乎全被剥夺。但这并没有让杨炎满意，他的目标是让刘晏下地狱！
    杨炎是一个非常善于表演的人，当着李适的面，他痛哭数落刘晏的罪过，“靠祖宗显灵，皇上您没有被这些小人陷害成功。刘晏等人的阴谋差一点得逞。现在刘晏还在任，我当宰相不能惩罚刘晏的罪过，实在是罪该万死！”
    崔祐甫、朱泚等人都知道刘晏对于帝国的重要性，极力帮助刘晏辩驳。李适在杨炎的极力怂恿下，最终贬刘晏为忠州刺史。
    杨炎的目的仍没有达到，他马上发起了第三波攻击。
    荆南节度使庾准按照杨炎的指示，上奏诬告刘晏曾经给朱泚写信请求营救，还说了话多怨愤不平的话。最关键的是诬陷刘晏征召补充州兵，想要与朝廷对抗。
    杨炎大言不惭地说道：“对，这些全是真的，我可以证明！”
    其他的事情李适都能容忍，但对想造反这件事，李适还是很敏感的。听说刘晏居然在忠州招兵买马，愤怒之下，李适终于相信了杨炎的话。
    公元782年七月，李适下诏处死刘晏，六十五岁的一代名臣，唐朝的最专业的理财专家，就在凄风苦雨中黯然离世。
    刘晏的死，让全国都陷入了一种莫名的悲痛之中。就连一直不鸟皇帝的李正己都气得上奏说刘晏死得太过冤枉。
    杨炎杀掉刘晏还不够，又提议没收刘晏的家产，官吏清点完刘晏的全部家产后，都感动的落泪。相信就是换了你我，看到刘晏的家产，一样会落泪。
    刘晏的全部家产被清点出来后，只有两车，全部是他生前喜欢读的书，另外还有几斛粮食。
    这就是一个相当于国税总局局长的全部家当！
    刘晏死后二十余年，韩洄、元琇、裴腆、李衡、包佶、卢徽、李若初等相继执掌财权，这些人都是刘晏提拔起来的名臣。
    刘晏对唐朝的贡献无论用什么样语言来形容，都不为过！

    @伏地魔本魔 2022-05-04 10:57:08
    刘晏之强项由督造船只该方面可以看出（制造费用假设从100w压缩到50w）看似节约制造成本却非常有可能因下游利润空间狭窄导致大量有竞争力之供应商被排除在中标范围外以及暗箱操作……故而必须得承认刘晏的成就来自其脚踏实地
    -----------------------------
    刘晏死后，所造船支费用虽然变低了，质量确实明显下降。但这种方法却有待商榷。

    （159）让我们开始吧！
    完成了税制的改革，国家的收入有了保障。李适也有了底气，他的目光开始转向那些让他老爸夙夜难安的帝国顽疾——藩镇势力。
    是时候该算一算总账了。
    为了给这些藩镇大爷们施加压力，李适决定先从朝中选择一个功臣练练手，给各位一个警示。
    选谁最好呢？李适在脑袋里把所有的人过了一遍，最终停留在了郭子仪的身上。
    还有谁的功劳能大过郭子仪呢？如果免了他的兵权，即可以对藩镇起到一个震慑的作用，又能显示削藩的决心。最关键的是郭子仪对大唐帝国一直是忠心耿耿，对于缴出兵权，不会有太大的抵触。
    此时的郭子仪以司徒、中书令的身份，兼任河中尹、灵州大都督、单于镇北大都护、关内河东副元帅、朔方节度使、关内支度使等一大堆的职务，权势即大，威名也高。
    郭子仪为人宽厚，待人诚恳，李豫早就想分散他的权力，但因为郭子仪权势实在太大，一直没有找到好的机会，李豫也没敢轻举妄动。
    毕竟郭子仪是朝中重臣，手握雄兵，门生故吏遍布军中，一旦真要发起飙来，大唐帝国都得抖三抖。
    郭子仪这位老同志是三朝老臣，他到底有多牛逼，我们可以举两个例子。这两个例子确切地说是两部戏，一部叫《醉打金枝》，另一部叫《满床笏》，两部唱的都是郭子仪。下面且听咱从头道来。
    先说《醉打金枝》，话说郭子仪平定了安史叛乱，又从吐蕃手里收复长安，一时间功盖天下。皇帝李豫为了表彰他的功劳，就把女儿升平公主嫁给了他的六儿子郭暧。
    公主下嫁到郭家，虽然郭家家门显赫，但与金枝玉叶的公主相比，还是不在一个档次上的。升平公主平素里颐指气使惯了，到了婆家仍改了不这毛病。
    而且按照唐代礼制，升平公主是君，郭子仪是臣，平日里，公公婆婆还得给儿媳妇行礼请安。至于婆媳矛盾这种事，那是更不可能发生在升平公主的身上。
    郭暧看在眼里，心里很不是滋味，自已的老婆变成全家的太上皇了，不但不能侍奉公婆，反道要老爹老妈跟她低三下四的下跪请安。最可气的是这个儿媳妇没事还对公婆发发小脾气。
    郭暧决定找个机会好好的开导开导她。这日家宴，郭暧多喝了几杯酒，胆量变得大了起来，借着酒劲，要求升平公主应该遵守妇道，给公婆行礼下跪。
    升平公主根本没有吊郭暧，你想什么呢，我可是唐唐的公主，给你爹下跪？我呸！升平公主当场拒绝了郭暧，并训斥了郭暧。
    堂堂一个男子汉在全家人面前被老婆训斥，郭暧大感面上无光。借着酒劲郭暧把升平公主拉到卧室，请她吃了一通板面老拳，这一顿胖揍只打得升平公主鼻青脸肿，花容失色。
    升平公主从小到大头一遭受到如此的毒打，冲着郭暧吼道：“你居然敢打我，你不知道我老爹是天子吗？我这就告诉我老爹，看他怎么收拾收！”
    郭暧上去又是一顿大耳光，边打边说，“你他妈的仗着你老爹是皇帝，在我家无法无天。我老爹是不想做皇帝，如果想做，还能轮到你老爹。我今天就揍你了，爱咋咋地！”
    郭暧这话可是大逆不道之罪，就凭这一句话，弄不好得满门抄斩。公主一见没震住郭暧也没了办法，只能回娘家了。
    升平公主坐上车子，哭哭啼啼地回娘家找老爹去了。
    郭子仪听说郭暧把公主打了，惊出一身的冷汗，赶紧把郭暧捆了起来，进宫请罪。
    皇宫里，升平公主把郭暧说过的话向老爹李豫复述了一遍。李豫看着哭得梨花带雨的女儿，有些无奈地说道：“你公公真的是不想做天子，如果他想，恐怕真轮不到咱家来做！回去好好侍奉你公婆吧！”
    此时正好郭子仪进宫请罪。李豫拉着郭子仪的手说道：“小两口打架，床头吵完床尾合，不值当真！”
    皇帝是原谅了郭子仪，但郭子仪却把郭暧打了几十棍。
    郭子仪面子大，躲过了这一劫，如果换做旁人，就凭郭暧的一句话，全家几十上百口人头现在只怕都已经落地了。
    这就是《醉打金枝》的由来。众位看官，这件事绝对不是演义，而是真真实实地记录在《资治通鉴》上的实事。
    下面我们介绍另一出好戏《满床笏》。
    这出戏很简单，说的是汾阳王郭子仪六十岁生日，因为八子七婿都在朝中做官，以至于来贺寿时，笏竟放满了一床。
    笏是朝臣上朝时持的牙板，有用玉做的，有用象牙做的，还有用竹片做的。这东西放满了一床，你想想会有多少的朝臣来参加郭子仪的寿宴。郭家势力可见一斑。
    不光是几任皇帝很宠幸郭子仪，就是那些不可一世的藩镇大佬，对郭子仪也是礼敬三分。田承嗣是一个连皇帝都不放在眼里的人，但见到郭子仪派来的使臣，都要恭恭敬敬跪拜，“我这双膝已经很多年不向人下跪了，今日也要拜一拜郭老王爷！”
    李灵曜叛乱时占据汴州，所有经过汴州的财物，无论是公是私，都会被他扣留。唯有郭子仪的财物过境，李灵曜的人连碰都不碰，而且还要派兵护送出境。那意思是可千万别在我的境内出什么事！
    就是这样一个权倾朝野的重臣，德宗李适却拿他先开了刀。
    李适下诏，尊郭子仪为尚父，晋加太尉兼中书令，增封实计二千户之数，每月俸给一千五百人的粮食，二百匹马的食料。郭子仪的子弟、子女升迁的有十几个。但其所兼的副元帅及各种使职一律革除。
    这实际上是明升暗降。给了他更富贵的官职，却削夺了他的兵权。
    郭子仪的副将李怀光任河中尹，朔方留后兼灵州长史常谦光为灵州大都督，振武军使浑瑊为单于大都护。这三人分担了郭子仪的职务。
    郭子仪位及人臣，功高震主，这样的重臣放到哪朝哪代都会是君王的眼中钉，肉中刺。如今李适解除了郭子仪的兵权，对于郭子仪来说，这反倒是一种解脱。起码他再也不用担心自己有一天会死无全尸了。

    @黄龙12011 2022-05-05 15:03:04
    郭子仪能全身而退不错了，在当时好，后世也清史留名，他的故里陕西渭南汾阳王故居每年都好多人拜访。
    -----------------------------
    郭子仪确实是唐中期的中流砥柱，国之栋梁。最关键的是他不爱权，拿得起放得下。

    @黄龙12011 2021-12-22 00:17:01
    高宗后期还有唐与新罗对朝鲜半岛的争夺，西面吐蕃的崛起，著名的大非川之战，青海湖之战，唐与吐蕃对西域的争夺，楼主怎么不写了？
    -----------------------------
    整体写完之后，再把这些补上，先把主线故事叙述完成。

    （160）请交出你的兵权
    杨炎干掉了刘晏后，另一个宰相崔祐甫又疾病缠身，没有精力过问政事。此时整个朝政大权全由杨炎一人独揽。
    杨炎当初追随元载之时，元载曾经策划过修复原州城，这个计划由于皇帝的没有批准最终搁浅。杨炎当上宰相后，又把这件事翻了出来，准定重修原州城，并且征调两京、关中的壮丁疏通丰州的陵阳渠。
    修建一座城市是一项相当浩大的工程，不但需要巨大的财力支撑，还需要投入大量的人力。精明的李适并没有马上批准杨炎的计划，而是派宦官到泾原去询问泾原节度使段秀实。
    段秀实是个很有名气，也很务实的节度使，他并不支持杨炎的计划。
    “现在我们边防兵力本来就很空虚，此时此刻，实在不宜调动士兵去开垦耕作。如果那做样一定会招致敌人入侵！”
    段秀实的相见与杨炎相左，这让杨炎很恼怒，他马上把段秀实调到京师任司农卿，剥夺了他的兵权。委任邠宁节度使李怀光兼四镇、北庭、泾原节度使，并调他的军队前往原州。改派四镇、北庭留后刘文喜为别驾。
    杨炎把段秀实调离这一系列的骚操作，将会在今后引起一连串的连锁反应，且容我慢慢道来。
    单说杨炎调动了李怀光军队修建原州城。朱泚、崔宁各率士兵万人帮助李怀光。李适又下诏命泾州负责供应筑城的器材。
    这下彻底地惹恼了泾州的将士，这些人一直驻守西北边境十几年。最初驻守在邠州，开垦屯田，本以为可以安稳了。没想到又调到了泾州，刚扎下军营，凳子还没坐稳，又去原州干工程。这是拿我们当傻小子耍吗？
    刚任命的别驾刘文喜趁着人心惶惶的时机，依仗着泾州，开始不接受诏令，并且鼓动泾州的士兵上书要求让段秀实回来任节度使，或让朱泚来统帅，借此排挤李怀光。
    泾州将士不喜欢李怀光也是有原因的。李怀光刚刚接替郭子仪的邠宁元帅职务时，为了立威，杀掉了不信服他的老将温儒雅五人。这时任了泾州节度使，泾州将士怕他再故伎重施，再杀几个泾州人立威。
    在刘文喜的蛊惑下，李适最终让朱泚接替了泾原节度使，替换了李怀光。但刘文喜却并没有就此消停下来，他一番煽风点火的真实目的是想自己取李怀光而代之。如今又派来了朱泚，刘文喜当然不能善罢甘休了。
    没有达到目的的刘文喜选择了一条藩镇大佬通常都会走的路——造反，逼着皇帝李适来承认他的地位。同时，刘文喜把自己的儿子送到了吐蕃做为人质，请求吐蕃的支援。
    刘文喜不但造反，还勾结国外反动势力，这是让李适所不能容忍的。李适马上派朱泚和李怀光带兵围攻泾州的刘文喜。
    刘文喜被朱泚和李怀光的大军围在了泾州城内。刘文喜闭门不出战，打算跟朱泚耗下去。朱泚率军攻城，却久久不能攻下。
    围城的军队需要消耗大量的物资，这时又赶上了旱灾，李适还要征调徭役，向战区输送粮食，一时之间，中央政府的财政压力骤增。
    这时就有朝臣站出来劝李适，赦免刘文喜的罪行。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开始包围李适。
    以前那些造反的节度使正是在这种态度的纵容下，才一次又一次的归顺后又反叛。朝廷的软弱助长了这些藩镇大佬的嚣张气焰，这种事情绝不能让它在我的统治下发生。
    “一个小小的孽臣都干不掉，我还有什么脸面去号令天下！”李适没有同意赦免刘文喜。
    这时刘文喜也意识到自己是无法取得胜利的，朱泚有强大的帝国财政机器做后盾，无论这仗打多久，朱泚都可以耗得起。而他困坐孤城，粮食迟早有耗尽的那一天。照这样下去，等待他的唯有灭亡。
    刘文喜发现自己耗不过朱泚，出城作战，也未必能战胜朱泚这个老家伙。思前想后，还是决定向皇帝低头，派手下大将刘海宾代表自己进京想与皇帝谈判。
    让刘文喜没有想到的是，他视为心腹的刘海宾却是有自己的打算。到了京师见到皇帝李适，刘海宾透露出单飞的想法，“臣本来就是唐朝的人，怎么会跟从叛逆谋反呢！我一定会砍下刘文喜的头来献给皇上。刘文喜所要求的，不过是节度使的官印，不如皇上满足他的意愿，让他放松警惕，我就可以找个机会干掉他。”
    皇帝李适看着这个连自己主子都肯出卖的人，冷冷地说道：“官爵名位怎么能随便就给人呢？你能立功那当然很好，但想让我任刘文喜为节度使，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回去告诉刘文喜，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一条路，让他自己想想那是什么路！”
    李适所表现出来的强硬，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这是与肃宗李亨、代宗李豫的软弱所截然不同的一种态度。李适要向所有人表明，属于我的，我要一点一点的都拿回来。
    帝国的尊严被你们按在地上反复的摩擦，帝国的荣耀被你们弃之如敝履，帝国的版图被你们折腾的支离破碎。你们一遍一遍地消磨着我的耐心，反复的试探践踏我的底线，人臣的本份你们忘得一干二净。我李适岂能再容忍你们这样无休止的闹下去。
    刘文喜，就从你开始，我不会再原谅任何背叛帝国的行为。你必须为你的行为付出代价！你，必须得死！
    为了支撑前线的开支，李适减少了任何不必要的开支，甚至连每日的膳食都缩减，省下的费用全部用于补贴军士粮饷。李适的所作所为让所有的人都看到了必胜的信念和决心。
    本来想勾结吐蕃的刘文喜，很不幸地收到了一条让他彻底绝望的消息。吐蕃刚与唐朝建立友好关系，不想派兵援助刘文喜。势单力孤的刘文喜很快就被刘海宾等手下人杀死，并将首级传到京城献给李适。
    接到刘文喜首级的李适，正好李正己也派来使臣到朝廷奏事。李适把刘文喜的首级传给李正己使臣看了，李适向李正己传递了一个明确的信息，“老实一点一切都好说，如果不服，这就是下场！”
    听说了刘文喜的下场，李正己相当的恐惧。

    解决了泾州的刘文喜，李适开始把目光转向了魏博，他打算对魏博来一次精准的外科手术，削减节度使赖以生存的命根子——军队。
    魏博原节度使是安?山的手下悍将田承嗣，这老家伙死了之后，把他的侄子田悦推上了节度使的位置。魏博是一个老牌的藩镇，一直是对抗皇权的重要势力。
    打击了魏博将会对其他的藩镇起到一个非常有力的震慑作用。
    李适曾经派出黜陟使十一人巡视天下。黜陟使有点像今天的纪检巡察办。为了实行两税法，李适在各道重设黜陟使，推行两税法，并考察官吏政绩。
    河北黜陟使洪经纶，巡视魏博时，听说田悦的军队居然有七万多人，他查了一下军队设置要求，像魏博这样的地方，最多只能保留军队三万人。
    规定军队三万人，你田悦却弄了七万多人，你这是什么意思，养这么多的军队不是为了造反，又是为什么呢？
    黜陟使的权力极大，很多事情可以先斩后奏。于是洪经纶就下了一道命令，田悦你把军队给我裁减四万，组织上给你定的三万编制，你为什么搞特殊？裁减的四万人都安排回老家种地去。
    田悦没有田承嗣的那份彪悍，对待皇帝也算恭敬，并没有做过什么出格的事。田悦也想就这样互不干涉地当自己的土皇帝，过自己的小日子。没想到这个洪经纶却不按牌道出牌，上来就要把他的军队削减。
    田悦不动声色地顺从了洪经纶的安排，把军队裁减到三万人。洪经纶一离开魏州，田悦就把这些裁减的士兵重新召集回来，“你看们长久置身于军队，为国家立下汗马功劳。如有父母，下有妻儿，就凭黜陟使一句话就把你们都赶回家，回去后你们靠什么活命呢？”
    田悦的话重重地击中了这些士兵的软肋，这些人常年在军中，他们唯一的本领就是打仗，按时领一份军饷，以此养家糊口。如果让他们回到老家，没了收入来源，这些人将失去赖以生存的条件。
    想想马上就要下岗的将士们，开始痛哭。田悦见戏也演着差不多了，制止了士兵们的悲伤，祭出了他的杀手锏。
    “大家不要哭了，我田悦今天豁出命不要，也得为弟兄们争条活路！如果你们愿意跟着我干，我个人出军饷养着你们！”
    接着田悦拿出自家的钱财，开始分赠给众人。
    这些人见田悦如此仗义，还能保留自己的职业军人生涯，无不感激，大骂朝廷之后，都变成了田悦的死忠粉丝。
    田悦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他知道这些人在将来的日子里，会成为一支永远忠于自己的部队。

    （161）终于碰上了硬茬
    李适对待的刘文喜和田悦强硬态度，让所有的藩镇领导人都意识到，这样的待遇迟早会落到自己的头上。
    这些人并不想推翻李适的统治，只是想维持现状，当自己的土皇帝，并且能把这一特权就这样的永远传承下去，交给自己的子孙。
    李适却不这样想，属于我的，我终究会拿回来！
    矛盾就这样不可避免地爆发了。
    公元781年正月，成德节度使李宝臣死了。李宝臣在这些藩镇大佬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在他预感到自己时日无多的时候，就为了自己的身后之事做了具体的安排。他需要为儿子李惟岳铺好道路，希冀他能够顺利的继承节度使的位置。
    对了防止李希烈那样喧宾夺主的事情在李惟岳身上发生，他把一些难以控制的下属如张献诚等人尽数屠戮。其中易州刺史张孝忠也在李宝臣的屠杀名单之中，但张孝忠预感到了危险，在李宝臣召他到成德的时候，他并没有去。
    张孝忠通过弟弟张孝节给李宝臣传递了一个信息，“你平白无故地杀了那么多的将领，我肯定不能去成德。但我也不会反叛你的，这跟你不敢到京师长安去是一个道理。
    李宝臣就这样放过了张孝忠。
    跟张孝忠一起放过的还有一个人——兵马使王武俊。王武俊是个勇将，因为很受李宝臣赏识，就把女儿嫁给了王武俊的儿子王士真。而王士真跟老丈人李宝臣的那些亲信关系处得很好。李宝臣就留下了王武俊。
    但李宝臣绝对没有想到，正是他的这一念之仁，放过了王武俊，却为儿子李惟岳留下了一个掘墓人。
    李惟岳为了如愿以偿地坐上节度使的位置，对于老爹李宝臣的死讯，始终没有对外宣布。而是冒用李宝臣的名义向皇帝上表，请求让李惟岳继承权位。
    李惟岳的算盘打得很精明，以前代宗时期，这种子承父业的事，只要请示一到李豫那里，基本就会批准。等到自己顺利接位后，再对外宣布老爸的列死讯。到时候即使有人不服气，自己这个名正言顺的节度使完全可以压制得住。
    没想到的是李适并不是李豫，他直接的拒绝了李惟岳以他老爸名义上报的请示。并派使臣班宏前往成德，探望李宝臣的病情。
    李宝臣这时已经死了二十多天了，朝廷的使者一到成德，这件事就得露馅，歁君之罪那可是死罪啊？
    李惟岳被李适这一招将了一军。思前想后，只能寄希望于班宏了。李惟岳为班宏准备了一份相当厚重的糖衣炮弹，打算把班宏拉到自己的阵营来。让他回朝后在皇帝那里为自己争取。
    有钱能使磨推鬼，李惟岳坚信这个世界上没有不爱财的人。
    人的一生如果能碰上一个不爱财的人，那跟买彩票中了二千万的概率几乎差不多。
    自信满满的李惟岳真的很幸运，如此低的概率居然被他给碰上了。班宏居然没有接受他的贿赂，而是义正言辞的拒绝了他。
    看来这个世界上还真有不爱财的人！
    其实这个世界上的每个人都是爱财的。之所以没有接受，只有两种可能，一是诱惑太小，二是代价太大。
    李惟岳所送给班宏的礼物一定是很能打动人心的，这一点毋庸置疑，班宏面对如此的诱惑不可能不动心，只是他拒绝了李惟岳。
    这就有了另一种可能，收了这重礼有可能会付出更大的代价。
    代宗李豫的时候，对待身边的宦官很宽松，这些宦官出使四方，从不禁止他们从地方大员那里收受贿赂。李豫曾经派宦官去赏赐某个妃子的家族。回朝后，李豫听说妃子娘家给使者的酬谢很少，大为不快。
    这分明是不把我的赏赐放在心上。
    那个妃子听说李豫不满意，吓得赶紧从自己的私房钱里拿出一部分，补给了使者。
    所以这些个宦官也都愿意外派公干，只要到了州县，一纸通牒，地方官就得像缴税一样，向这些太监上供。出去一趟，轻而易举地就可以弄几套毫华别墅。
    李适深谙这种官场潜规则，并对此痛恨无比。他继位了后，曾派宦官邵光超为使者去赏赐旌节给李希烈。李希烈按照规矩给邵光超送上了一笔丰厚的礼物。邵光超带着这些东西满载而归，他并不知道等待他的将是严厉的处罚。
    李适知道了这件事，大怒之下，打了邵光超六十大板，并将他流放。李适的愤怒让朝野上下非常的震惊。那些在外往回走的宦官听说了李适的震怒，赶紧把自己已经收到的礼物在半路上全部扔掉。收礼的代价太大了，所以从那以后，很少有人再敢收受地方官的贿赂。
    邵光超被杖责六十大板的惨叫声一定让班宏印象深刻。他不敢保证自己的屁股是否也能承受得住六十，甚至更多的大板子，也没有胆量去尝试。
    所以班宏选择了拒绝。
    回到长安，班宏一五一十的把李惟岳在成德的情况汇报给李适。李适并没有说什么，他要看李惟岳的下一步表现，如果李惟岳能乖乖地服从王命，这些事就既往不咎。如果李惟岳不知悔改，一意孤行地走下去，这些总账迟早要跟他好好的算一算。
    班宏离开成德后，李惟岳知道这件事是瞒不住的，只好为李宝臣发丧，并自任为留后。
    当初田承嗣叛乱的时候，李正己、李宝臣、梁崇义四人曾经相约，互为支撑，世袭这一职位。田承嗣死后，李宝臣极力为田承嗣争取，立他的后人为魏博节度使，将代表最高权力旌节授予田悦。
    代宗李豫无力制约这些藩镇大佬，只能依从，承认了田悦的地位。
    这时李宝臣死了，做为他的同盟军田悦当然要义不容辞地，无条件地支持李惟岳了。田悦几次上表请求让李惟岳承袭其父李宝臣的节度使一职。
    已经坚定要加强皇权的李适再次拒绝了田悦的请求，没有丝毫地退让。李适知道，既然已亮出了自己的底线，就绝不能后退半步，否则之前的努力将全部付诸东流。
    朝中有些老成持重之人，也劝李适让他顺势任命李惟岳，安抚藩镇。
    李适很清楚，这些人的地位是建立在皇权的认可之上。如果没有这个名义上的认可，这些人都是无根之木，无本之源。对他们越是迁就，祸乱就会越多。既然李惟岳一定会叛乱，那任命与不任命还不是一个道理！
    不能不说李适的想法很正确，符合唐朝中晚期时的政治需要。只是他选择的时机并不是最合适的，正是在时机选择上的错误，导致了李适所有的努力，最终功亏一篑。
    如果李适再隐忍一点，晚三到五年再与这些藩镇势力摊牌，也许他真的可以逆天改命，把唐帝国再次拉回往日的辉煌。
    被拒绝的田悦终于意识到，与李适这样一心想要削夺他们权力的强势皇帝对话，最好的办法还是用刀子说话。
    田悦、李正己、李惟岳三人开始密谋率兵抗令。既然皇帝不想愉快地玩耍，那就撕破脸皮干吧！

    对于李惟岳的选择，成德军的集团内部，意见也并不统一。李宝臣虽然为他除掉了大部分难以驾驭的悍勇之将，但李惟岳毕竟不是李宝臣，他的份量还不足以震服众将。
    李惟岳的舅父定州刺史谷从政是个有胆有谋的将领，王武俊等人对他都很敬畏。因为李宝臣嫉妒谷从政的能力，为了自保，谷从政就装病在家，闭门谢客。
    李宝臣死后，谷从政听说李惟岳要违抗皇命，与田悦、李正己等人联合反叛，专门找李惟岳深谈了一次。谷从政从皇帝李适的个性、朝中局势，到各节度使之间的恩怨，再到成德军士兵的心理，逐一的为李惟岳进行了分析，最终得出一个结论：消停地向皇帝请求原谅，别跟着田悦等人折腾，你玩不过那些个老狐狸。如果不听我的话，后果将佳能很严重！
    李惟岳并没有把舅舅的话当回事，不但不感激谷从政，还开始监视起谷从政的一举一动。这让谷从政的情感很受伤，为了证明自己是真心的为了李惟岳。谷从政选择了自杀明志，死之前，他对家人说道：“我必非怕死，只是为了他的家族感到悲哀！”
    与谷从政同样的故事在魏州也上演了一幕。
    魏博节度使田庭玢听说田悦要造反，也不支持他，“你靠着伯父的基业，完全可以坐享荣华富贵！干嘛非得跟着李惟岳、李正己这些人去做乱臣贼子呢？你用手指头数数，造反叛乱的有几个有好下场的！如果你非得干这件事，那就先把我杀掉，别让我看着田氏被灭族！”
    田庭玢是田承嗣的堂弟，这是一个很有份量的长辈，他说的这些话，田悦并没有表示任何的不满。田悦反而因为惹恼了田庭玢，还曾亲自登门谢罪。只是田庭玢没有让他进去。
    田庭玢的后果跟谷从政是一样的，只是他不是自杀，而是忧愤而死。

    （162）该来的终究要来
    成德、魏博两个辖区的有能力反对李惟岳和田悦的将领，都以死亡的方式谢幕。似乎再也没有什么能阻止李惟岳、田悦二人的与李适的对抗了！
    这时，正好朝庭因为汴州城太狭隘，准备扩充城垣。就有传言说皇帝李适想要东扩，所以才开始修建汴州城。
    本就紧张的田悦、李正己等人，马上开始有了动作。
    李正己派士兵万人驻守在曹州防备政府军来攻袭。田悦也大搞工事，聚集人马，以备万一。二人与梁崇义、李惟岳遥相呼应。
    藩镇的动作，反过来又刺激了李适那根敏感的神经。他对汴州等地的辖区做了调整，选派一些有经验的将领出任各州刺史，借以防备李正己等人。
    双方的形势剑拔弩张，眼见着一场大战不可避免。骤然升级的军事对峙，令双方的神经都是高度的紧张。
    最终先出手的是田悦。
    为了拔掉如两只眼睛嵌在魏博领地的邢、磁二州，田悦亲自率领数万大军围攻临洺，派兵马使康愔率八千士卒围攻邢州，别将杨朝光率兵五千驻扎邯郸西北，防备昭义军增援。
    田悦还派兵马使孟祐率兵五千到北方协助李惟岳。
    该来的终究来了！
    对于自己如此强硬的手段，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李适是有着充分的判断的。这些敌人非常的强大，全国七十多万的兵力，这四人就占据了三分之一还多。尤其是平卢、魏博、成德三节度，连成一片，互为倚仗，一直是帝国最大的心腹之患。
    这一仗，一定会无比的艰难！
    但打羸了这一仗，削平三个藩镇，将会为帝国打出一片新的天地！
    所以这一仗也必须羸！
    李适坚信他一定会羸得这场战争。他的信心缘自于其他忠于王朝的藩镇。河东、昭义和宣武，这些力量足够应对即将到来的危机。何况在成德、平卢的东北方，还有一个更加强大的幽州。这四个忠于李适的节度使就如一只大手一样，把三镇紧紧地钳在中间。
    而且由于唐朝与吐蕃的再次结盟，西北戍防的压力减轻，西北军也可以参与平复叛乱。
    无论如何，李适在心理上还是占据着很大的优势。

    李正己、田悦、李惟岳、梁崇义四人中，要数梁崇义的实力最弱。而且梁崇义与其也三人的辖区也不相连，不像其他三人可以互为支撑。
    梁崇义与田悦等三人之间，还隔着一个淮西。淮西的大佬正是赶跑了原节度使李忠臣的李希烈。
    李适决定先从梁崇义下手，把成德三镇的援助力量先打掉。
    很显然，对付梁崇义的最佳人选非李希烈莫属了。一是位置近，出兵攻打梁崇义很方便。二是李希烈这个人有点六亲不认，他是李忠臣的养子，就连一手提拔他的养父李忠臣，他都敢说干就干，没有丝毫的情义。这样一个残酷无比猛人，对付叛臣梁崇义，岂不是最佳人选。
    李适晋升李希烈为南平郡王，汉南汉北兵马招讨使，专门对付梁崇义。
    重用李希烈讨伐梁崇义本是皇帝李适的想法，却遭到了宰相杨炎的反对。他的理由似乎很充分：李希烈凶狠暴戾，如果他干掉了梁崇义，将会更加难以控制。也许李希烈会成为下一个田承嗣。
    杨炎的想法不无道理，事态的发展也证明杨炎的担心是正确的。但这时的李适，已不再信任杨炎。
    杨炎在他的眼中已是必须除掉的一个障碍。杨炎的失势跟他的不敢担当有很大的关系。
    当初杨炎阴谋杀掉刘晏以后，朝野内外对他都愤恨不己，藩镇大佬李正己屡次上表为刘晏鸣冤，斥责朝廷处事不公，冤杀刘晏。
    朝野上下的反应让杨炎有些担心自己的处境，于是杨炎干了一件极其愚蠢的事情。他派心腹分别前往诸道，假借宣慰的名义，秘密地向各地节度使解释：杀刘晏是皇帝自己的意思，跟我无关。他想通过这种办法挽回自己的名声。
    有荣誉就冲在前面，出了问题就把责任推到领导或其他人身上，这是官场的大忌。杨炎以为向众节度使解释之后，就可以得到节度使的理解。
    杨炎愚蠢地忘记了一件最重要的事，皇帝李适才是可以决定他命运的人，而非节度使。他的生与死，是由李适掌控的。
    如果想要保证仕途的顺利，就要选择永远和一把手保持一致。切记，关键时刻要挺在领导的前面，为他挡住子弹。
    杨炎的小动作很快就被李适发现。李适开始厌恶杨炎，因而有了想除掉他的念头，把杨炎调为中书侍郎，升任卢杞为门下侍郎，同平章事，削夺了杨炎的权力。
    卢杞是个很奇特的人。他的奇特之处在于长得奇丑无比，面色深青。但此人口才极好，纵谈国家大事时，那是口若悬河，如黄河之水，滔滔不绝。只是卢杞这个人只是嘴上功夫，并没有什么真才实学，而且心地阴险，生性狡猾。凡是有不服从他的人，他一定会想办法将之置于死地。
    注意，并不是把对手打倒，而是直接弄死。
    李希烈接到讨伐梁崇义的诏令后，因为一直下雨，大军不能出行。李适很不高兴，认为李希烈是在拖延时间。卢杞乘机诋毁杨炎。“李希烈之所以拖延那是因为杨炎的缘故！陛下何必为了杨炎一个人而影响了剿匪大计呢？不如先免除杨炎的宰相职务，平息李希烈的怨气，等讨平梁崇义了之后，再启用杨炎也不迟啊！”
    李适也知道诸节度使深恨杨炎，卢杞的这个办法以退为进，可以很好的解决这个矛盾。于是，李适调杨炎为左仆射，罢免了他主理政事的职权。
    杨炎就这样被李适踢出了权力的核心圈。没有了权力，杨炎就如一只赤裸的羔羊，等待他的将是屠刀和鲜血。
    没过多久，卢杞再次陷害杨炎。杨炎被贬为崖州司马，在赴崖州的路上，被卢杞派人绞死。
    大雨过后，李希烈带兵沿汉水而上，与诸道军队会合，大败梁崇义军。梁崇义本想退回城中固守，但守城的士兵却不想跟着他一起送死，打开了城门，放李希烈军进入城中。
    大势已去的梁崇义与老婆投井自尽。虽然人已死了，但李希烈仍没有放过他，派人从井中把梁崇义的尸体捞了上来，砍下首级，传到长安。
    攻下襄阳的李希烈果然就如杨炎所预判的那样，把襄阳霸占下来，据为己有。拥了淮西、山南东道两片地区的李希烈一下子成为了最有实力的军阀。他的一举一动，将深刻地影响帝国命运的走向。
    这就是李适要面对的困局，通过一个节度使干掉另一个，而这个节度使就变成一个更难对付的。这似乎是个无法打破的魔咒，而李适一直在努力，就是想打破这个魔咒！

    就在李希烈讨伐梁崇义的同时，别外几路大军也奉李适之命，开始对田悦、李正已和李惟岳展开了围剿。
    执行这一光荣任务的是河东节度使马遂、昭义节度使李抱真和神策军先锋都知兵马使李晟。三人奉命围攻田悦。
    幽州留后朱滔奉命征讨李惟岳。
    李适还为自己留了一手，并没动用西北军。他希望用幽州、昭义和河东的力量来摆平三个逆贼。
    这时的李正己也已去世，他的儿子李纳选择了李惟岳同样的办法，密不发丧，而是自己统领军政。李纳顺利的接过军政大权后，才向朝廷上奏，请求承袭父位。
    李适的回答很干脆，不行！
    这完全在李纳的意料之中。既然如此，那就战场上见吧！

    马遂带着大军还没有出壶关之前，就先派了一个使臣去通知田悦，并且向他说了一大堆好话：你看我也不想来攻击你，只是皇帝诏命，不得不来。希望你手下留情，咱简单地们比划比划！
    这种示弱的表现，往往会麻痹敌人。田悦本就年轻气盛，见了马遂的信，更加确信这个河东节度使只是徒有虚名，实际是个怂包。事实是，在战场上如果你把对手看成傻逼，实际上那个傻逼就是你。
    当田悦发现马遂根本不是来与自已简单地比划比划，而是要自己的命的时候，为时已晚。
    马遂与李抱真带着八万大军，在邯郸击改田悦的一支部队，第二天又消灭了李惟岳派来支援的五千大军。田悦带着一万人前来救援，马遂又一鼓作气击败田悦的援军。
    五天之后，马遂大军到了临洺。田悦出动所有军队，与马遂大战一百多个回合，再次被马遂击败，死伤一万多人。
    田悦带着残兵败将连夜逃走，临洺之围随之而解。

    朱滔带领的另一路大军，选择了与马遂不一样的战略。他利用李惟岳资历浅，难以服众的劣势，实施了反间计，没费一兵一卒，就降服了李惟岳的第一猛将张孝忠。
    朱滔给张孝忠开了一张远期支票：田悦已被打败，李希烈又占据了襄阳。你们败亡是指日可待的事情了。如果你归顺朝廷，那么破李惟岳的功劳就是你的了。
    张孝忠也已经看清了眼前的局势，田悦、李惟岳等人是支撑不了多久的，跟着他们不但没有前途，随时还都可能送命。还是投降吧！
    张孝忠选择了归顺朝廷。叛军内部的分裂，让李适看到了胜利的希望。高兴之余，任命张孝忠为成德节度使，替代李惟岳，同时调李惟岳护丧回朝。
    张孝忠感激朱滔的恩情，与朱滔结成了儿女亲家。李惟岳的左膀右臂就这样轻易地被朱滔砍掉。
    前方大军的频频捷报，让李适越来越自信，他心中的那个目标似乎也越来越近。

    @黄龙12011 2022-05-07 21:28:14
    河北四镇主要是抱团取暖，一致对外，如果单纯一个藩镇好办。
    -----------------------------
    这四镇也不是铁板一块，各自心怀鬼胎。

    （163）第十五章诸王之战

    下面我们即将进入一段比三国演义还要混乱的时代。
    这段时期的主要特点是没有正义或是邪恶，只有斗争。今天的敌人，战场上刀枪相见，你死我活。明天，很可能就成了互相支撑的依靠。
    为了利益，每个人都可能背信弃义。为了生存，没人在乎忠贞。所有的一切只有一个目的——活下去。
    在这样的一个混乱世界里，谁也不道明天的太阳会从哪个方向升起来。
    为了把故事讲的清晰，我将分三条主线叙述。
    A线，平卢李纳，他的对手是后加入战争的宣武节度使刘洽、神策都知兵马使曲环、朔方大将唐朝臣。
    B线，成德李惟岳，他的对手是幽州留后朱滔。
    C线，魏博节度使田悦，他的对手是马遂、李抱真和李晟。本章的故事就将围绕着这三条主线展开。
    A线：无照经营很郁闷
    李正己的继承人李纳，虽然控制了卢龙的军权，但他并没有得到皇帝的认可。
    李适没有给他颁发营业执照和经营许可证，李纳就如那些在大路两旁卖煎饼果子的无照商贩一样，每天都提心吊胆的担心，城管执法来没收他吃饭的家伙。
    某些方面，李纳甚至还不如那些无照商贩。这些商贩被城管人抓住最大的可能就是没收营业工具。而李纳如果被抓住，等待他的将是灭族的惩罚。
    没有取得经营许可的平卢造反股份有限分司，内部很快就有了不合谐的声音。
    徐州分公司总经理李洧，本是李正己的堂兄。做为徐州分公司的老大，李洧有钱有地有老婆有孩子，日子过得很滋润，没有理由跟着大侄子李纳干那种杀头掉脑袋的勾当。
    就在李纳入侵宋州的时候，李洧义无反顾的跳下了贼船，弃暗投明，向朝廷投降。
    李洧与海州公分司老大王涉、沂州公分司老大马万通一向关系很好，而且二人都很听李洧的话。李洧派下属崔程进京，向皇帝上表，请求任自己为徐、海、沂三州观察使，统辖三州与大侄子李纳斗一斗。
    崔程一直任职在徐州，并不了解京师的各种潜规则。到了京师，他找到了另一个宰相张镒，向张镒详细汇报了李洧的想法。
    崔程的做法在所有人看来都没有什么漏洞，我代表分公司总经理举城来降，也制定出对抗李纳的计策。这对此时一心想削平三藩的李适来说，无疑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只是崔程选错了汇报人，他选择向张镒汇报，而非卢杞。卢杞这个人心胸相当的狭隘。张镒把李洧的事告诉了卢杞后，卢杞居然没有同意李洧的请求。
    原因很搞笑：崔程没有第一个跟他汇报，而是跟张镒汇告。就因为这么一个荒唐至极的理由，卢杞拒绝了李洧的提议，只是任李洧为御史大夫。这也让李适错失了一个绝佳的机会。
    听说了李洧的背叛，李纳很是气愤，派出部将王温会同魏博军队大将信都崇庆二人带队攻打徐州。
    李洧本以为皇帝会同意自己的想法，集合徐、海、沂三州的力量可以与李纳一较高下。他并没有想到李适会放了自己的鸽子。
    以徐州一己之力对抗李纳，李洧深感孤掌难呜。既然是皇帝李适给自己惹出来的大麻烦，还得请李适出面解决。
    李洧派使者快马进京告急。李适这次及时的伸出了援手，拉了李洧一把。他派朔方部卒五千人，由唐朝臣率领，与刘洽、曲环等军一起去援救李洧。
    因为朔方军来得急忙，粮食装备都没来得及运送到位，所以军队士兵的旗帜服装都破破烂烂的。远远的望见，以为是丐帮大军出来团伙要饭的呢！
    这让衣铠鲜明的宣武军很是不屑，就这样的一支队伍要饭来差不多，能打仗吗？
    其实宣武军真的小瞧朔方军了，这是一支能打硬仗、善打硬仗的队伍。这支队伍曾经在郭子仪和李光弼的带领下，与安?山史思明等人打过无数次硬仗，可谓是唐军中的钢刀连部队。
    开战后，唐朝臣带着朔方军大破李纳的军队，信都崇庆被打得溃不成军。唐军杀敌八千多人。
    朔方军队俘获了乱军所有的辎重装备，得到补给的士兵把衣服旗帜换然一新，这让宣武士兵羞愧不己。
    唐军乘胜追击逃亡的叛军，一直打到徐州城下。
    这一仗打得平卢敌军胆战心寒，李纳所属的密州刺史马万通举城投降。而李纳则退守濮州，紧急向田悦求援，只是这时的田悦众叛亲离，自身难保，对于李纳的因境，除了深表同情之外，也无能为力了。
    宣武节度使刘洽很快就带兵围住了濮州，攻打李纳。在刘洽占据了濮州外城后，李纳在城楼上哭哭泣泣地向刘洽求饶，希望刘洽能给他一次重新做人的机会。
    这种事情刘洽也不敢做主，李纳派判官房说、胞弟李经跟儿子李成务入朝求饶。皇帝李适知道李纳已是穷途末路，坚决不同意李纳的投降请求。
    终于有机会干掉你了，你就等着掉脑袋吧！

    （164）B线：其实我是身不由己
    成德节度使李宝臣在死之前，除掉了军中那些难以控制的将领。唯独留下了张孝忠和王武俊。正是这两个人最终为李惟岳敲响了丧钟。
    朱滔、张孝忠攻下了束鹿，乘胜围攻深州。
    李惟岳对此深感恐惧，他似乎预感到了自己的末日，开始在坚持和妥协之间摇摆不定。
    生与死也许只是一念之间！这是一个艰难的选择。坚持，前面可能是地狱。妥协，则一切努力付水东流。
    平卢掌书记邵真看出了李惟岳内心的挣扎，建议他秘密派人进京上表，交出平卢大权，任由皇帝处置。然后将平卢不听从朝令的将领，一律斩杀，负荆请罪，求得皇帝李适的原谅。
    李惟岳本就是个懦弱的性格，做事优柔寡断。幽州军逼近的巨大压力，加上属下的规劝，让他内心的天平，立刻倾向于向朝廷投降。
    李惟岳马上派其弟李惟简启程进京，向李适投降。
    李惟岳背后搞的小动作，很快就被田悦知悉。这次三镇造反，虽然是各有目的，但名义上却是为了李惟岳争取名份。李惟岳这时临阵倒戈，简直就是忘恩负义的典型代表。
    为了让李惟岳清醒，田悦派衙官扈岌去见李惟岳。
    扈岌见了李惟岳的面，就差没破口大骂了，“你知不知道义气二字怎么写。田尚书为了帮你求得旌旄符节，甘心冒着灭族的危险，起兵抗上。你居然听信邵真的鬼话，派你弟弟入朝求和，把罪责都推到田尚书一个人的身上。你说田尚书哪一点对不住你？让你做出如此背信弃义之事？如果你把邵真杀掉，咱们两家还可以做朋友。否则，也别怪我们魏博不讲情义！”
    扈岌连唬带吓，威胁的话说的也很到位，让李惟岳左右为难。
    魏博、淄青的军队兵强马壮，粮草充足。最终的胜负还没有分晓，一切都有可能发生。如果真的投降了朝廷，万一田悦与李纳等人战胜，那岂不是亏大了。
    在田悦强大气场的震慑之下，李惟岳再次改变了主意。为了给田悦个交待，李惟岳让部下招来邵真。
    邵真应召而来，他不知自己已经踏进了鬼门关。邵真一到，李惟岳叫亲兵把他抓了起来，当着扈岌的面，把邵真砍了脑袋。
    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李惟岳马上又派成德部卒一万多人，围攻束鹿。只是他实在不是打仗的料，这一万多人到了朱滔和张孝忠那里又变成了送人头。
    大败之余，李惟岳烧毁营寨，连夜逃跑。
    朱滔大胜之余，想乘胜追击，进攻恒州。这时张孝忠却没有响应朱滔的进军计划，而是改向西北挺进，驻兵于义丰。
    老江湖张孝忠对于成德军的将领非常的了解，他敏锐地感觉到，李惟岳的末日应该很快就会来到。而朱滔这小子不是什么好玩意儿，很有可能会拥匪自重，不受朝廷节制。自己没有必要与他走得太近，保持距离才是明智的选择。
    张孝忠对李惟岳的判断马上得到了验让。
    在成德军中，李惟岳本来是有一个可以依赖的将领——舅舅谷从政，却被李惟岳逼得自杀。张孝忠投降朱滔后，李惟岳的阵营里，有战半力的只剩下一个王武俊了。
    因为王武俊在成德军里实在太突出了，引起了其他将领的嫉妒。这些人每天在李惟岳的耳边反复灌输王武俊要造反的邪风。
    李惟岳对王武俊逐渐的起了疑心，只是成德军中实在无人，眼前正是用人之际，李惟岳没舍得杀掉王武俊。谁知李惟岳手下另一员大将康日知在赵州，举城投降了朝廷。这让李惟岳对部下这些将领更加难以信任，开始处处压制王武俊。
    主帅的猜忌很可能变成致命的屠杀，这让王武俊每日里如芒在背。王武俊深得李宝臣的信任，被李宝臣指定辅佐李惟岳。而且王武俊的儿子王士真还是李宝臣的女婿，李惟岳的妹夫。但这一切也抵不住李惟岳那颗猜忌的心。
    王武俊感觉危险已经逼近，再不抉择，就是死路一条了！
    王武俊本想投靠张孝忠，可部下常宁却给了他另一个选择。
    “李惟岳昏庸懦弱，被朱滔剿灭是迟早的事情。当今天子有诏，谁能取得李惟岳的人头，就赐给高官厚禄。王大人你一向为人钦服，与其投告靠张孝忠，还不如回去做了李惟岳！”
    王武俊眼前突然出现了一道亮光！他似乎看到了一片未知的天地。是啊，王候将相，宁有种乎！就是李唐江山，不也是从隋朝杨家手中夺得的吗？
    李宝臣、田承嗣这些人能做的事，我为什么不能做呢？
    茅塞顿开的王武俊立刻做出了他一生最重要的一个决定！
    某夜月黑风高！王武俊、常宁带军回来。王武俊的儿子王士真诈称有李惟岳的命令，打开城门，放王武俊等人进城。
    天刚刚亮，王武俊带着几百骑精兵突入李惟岳军府大门。王士真任军府护卫，在军府内接应王武俊入内。
    冲进军府内的士兵砍杀了军府护卫十几个人之后，王武俊发令，“李惟岳叛逆，我们只针对李惟岳一个人，与其他人无关。谁敢抗命，诛杀全族！”
    这时军府众人没有再敢抵抗的，整个军府都被王武俊的人所控制。士兵抓住了李惟岳，并把李惟岳的亲信全部杀掉。
    看着垂头丧气的李惟岳，王武俊本想放过他，把他押送长安，任由皇帝李适发落。但常宁的一句话让他改变了主意。
    “他如果见到了皇上，就会把罪名加到你的头上！”
    王武俊命人绞死了李惟岳，然后砍下他的人头，送到京师长安。
    李惟岳一死，成德叛军树倒猢孙散。深州刺史杨荣国投降了朱滔。定州刺史杨政义投降朝廷。

    （165）C线：死扛到底的坚持
    三镇叛乱，李纳被困在濮州城，李惟岳被灭，似乎只有田悦还有一些实力与唐军对抗。其实田悦的状况，一点也不比李纳和李惟岳强到哪里去！
    第一次与马遂在临洺交手，田悦四战全败。退到洹水县的田悦在此筑起堡垒，收集了溃退的兵卒两万多人。李纳和李惟岳听说田悦兵败，分别派出军队前来支援。其中李纳援军一万多人，李惟岳援军三千多人。三镇军队分别在洹水县列阵，遥相呼应，形成了三角形防守阵形。
    而唐军则在驻扎在漳河边上。漳河上只有一座桥，田悦的将领王光进率兵在桥边筑墙固守。
    王光进看着把桥围成铁桶一样的守桥部队，他坚信在这座桥上，就是一只苍蝇也别想飞过去。唐军想要渡过漳水，除非个个是游泳健将，从水里游过去。
    王光进忽然很想知道，穿着铠甲，带着武器的士兵如果在水里游过去，会不会因为太重而沉入水中。
    当王光进看着漳水思考着如何把唐军消灭在这坐桥上的时候，马遂也在想着同样的问题。在王光进看来，马遂要想过河，必须从这座桥上通过，他会让唐军付出惨痛的代价。
    而马遂却不这样认为。你们已经把这座桥打造成了一个铁桶，我再向里面钻那岂不是傻子吗！河面那么宽，为什么非得跟自己过不去，与这座桥较劲呢？
    过河的方法有很多种，从桥上过只不过是其中的一种。还可以坐船过去、游过去、淌过去……
    马遂选择了最简单的一种过河方法，淌过去。河水如此之深，如何能淌过去呢？
    一个普通人面对困难首先想到的这件事因为缺少太多必要的条件，一定办不成。这样的人注定会普通一辈子。
    而一个成攻的人，遇到困难首先想到的是我要用什么样的办法去克服这些困难！思路的不同，人所能达到的境界也不同！
    马遂有办法让漳河变浅，浅到步兵能淌水过河。很简单的办法，让人从上游把河水堵塞住。他让军队把军车推到上游，用铁锁相连，填上装满土的口袋挡住水流。这样漳河水变得比之前浅了一点点。
    这浅的一点点就足够了唐军从水面淌过去了。就这样，马遂带着大军淌过了漳河。
    王光进本以为高枕无忧，就等着唐军前来钻口袋了。却突然发现唐军就从他的眼皮子底下，浩浩荡荡地从河面上淌了过去。王光进眼睁睁地看着马遂带着唐军，不费一点力气的淌过了漳河。
    突破了第一关，马遂直接面对田悦的主力，二军面前还隔着一条洹水河。此时的田悦已领教了马遂的能力，深刻的教训让他抱定了一个信条——坚守不出。用时间换取空间，让时间打败你。
    马遂是远征，田悦是防守。马遂想的是速战速决，而田悦正好相反，拖得越久越有利。因为持久做战，唐军的粮草供应将是个大问题。
    田悦的战术确实直击唐军软肋，这样的消耗战，马遂是打不起的。所以马遂不打算在这里耗太久，如果被敌人牵着鼻子走，怎么能打赢战争。
    马遂可以说是这个时代数一数二的名将，做为名将最重要的一点是不能按着敌人设定好的节奏来表演，而是要把敌人带到自己的节奏上来。这才是致胜的法宝！
    马遂决定把田悦引到自己设计的节奏上来。命各部队只携带十天的粮食，进兵屯驻于仓口，在洹水上搭建了三座桥梁。
    唐军越过洹水，每天按时到田悦的军前挑战。田悦就是抱定了一个想法，无论如何不出战。即使唐军骂他老子娘，田悦也是龟缩在城堡中不迎战。
    这天晚上，马遂命令各军士兵半夜起来，吃饭肚子后，暗中行军。顺着洹水，直奔魏州城而去。每个士兵都接到了一个相同的命令，“一旦敌军追来，马上停止行军，列队迎战。”
    马遂的营中，仅剩一百名骑后，在营内敲鼓吹号，点着许多火把，就像往日一样。等所有队伍都走了以后，这一百骑兵收起鼓号，埋伏在旁边。
    唐军在洹水旁收兵向魏州而去，田悦的探马立刻探到了这个消息，报告给田悦。魏州田悦的根据地，马遂这是要抄我的老巢啊！
    田悦马上率领淄青、成德二支部队的步骑兵四万多人过桥追赶马遂大军。他不能让魏州有任何的闪失，这关乎整个战局的成败。
    叛军一过桥离开洹水，埋伏在旁边的唐军一百骑兵就烧掉了三座桥梁，断了叛军回到洹水的断路。
    马遂佯攻魏州的目的就是引蛇出洞，与田悦决战。听说田悦大军已离开洹水，向自己追来。他把大军列好阵形，原地休息，找出了五千名强壮勇敢的士兵列在最前面。
    田悦带着叛军向前急赶，到了唐军前面，已是气喘吁吁，体力不支。他们面对的是一支休整已瑕的军队。
    马遂一声令下，唐军冲向了累得直吐舌头的叛军，以逸待劳的唐军很快就击溃了田悦的叛军。叛军退到了洹水边，却绝望地发现，三座桥梁都已被烧毁，等待他们的只有死亡。
    叛军在唐军的追击之下，要么被砍了脑袋，要么跳河被淹死。这一战叛军被斩首的二万多人，被俘虏的三千多人，被淹死的不计其数。
    田悦的主力再次被击溃，带着残兵败将一千多人逃回了魏州。到了魏州南门外，守城大将李长春也接到了田悦兵败的消息，看到惶惶如丧家之犬的田悦。李长春忽然紧闭了城门，拒绝田悦进城。
    李长春想等到官军来了以后，把田悦当做一份大礼，做为投名状献给朝廷，为自己求得一份富贵。
    只是这时的唐军由于马遂与李抱真的不和，停兵于邑佛寺。
    李长春等了一夜的官军也没有等到，有些不知所措的李长春此时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他又打开城门放田悦进了城。田悦进城后二话没说，直接砍了李长春的脑袋。
    大概连田悦自己都没有想到，李长春最后居然放自己进了城。这对李长春来说，是个愚蠢的选择！但对田悦来说，这真是天无绝人之路！
    田悦并不知道，魏州城内，还有更大的危机在等着他呢！
    魏州城内，这时已是乱做一团。城中士卒只有几千人，因为之前战败，士卒死伤无数，几乎家家都有人阵亡。整个城中哭声、骂声、诅咒声响成一片，满街都是亡者家属愤怒的声讨。
    这样一锅粥似的魏州城，如何能抗住马遂大军的攻击。
    田悦意识到必须得做点什么了，要不然自己将与这座城市一起灭亡！
    他提着佩刀，骑着马站立在军府门外，集合全城所有的军民，流着泪对众人说道：“所有这一切的罪过都是我造成的。当初因为李正己、李宝臣两位长辈的保荐，我才得以继承了伯父的权位。现在这两位长辈去世，我怎么能不帮助他们的后代呢！因此才违抗皇命，致将士们惨死！这都是我的罪过。今天，如果有人想为自己的亲人报仇，就可以用这把刀砍下我的人头，拿出去献给马遂！”
    田悦说完，翻身滚下马来跌倒在地上。
    如果说田悦的这些话语是对城中将士百姓的忏悔，倒不如说是一种表演。是为了激励将士跟着自己一条路走到黑的表演。
    果然，他的士兵争相上前抱住田悦，争先向他表了决心。
    田悦见戏演得也差不多了，士兵的情绪也都调动起来了，效果远超想象，于是开始了第二步的表演，“诸位不因我败亡而抛弃我，我田悦决不会忘记今天众位的这份情谊。”说完，与这些将领各自剪断头发，结为兄弟，发誓同生共死。
    光有这些感情结盟是不牢靠的，田悦深知人性的贪婪。这些人只是偶尔被自己感动，如果真是遇到生死攸关的事情，这些人跑得可能比兔子都快。
    唯一能让他们真正为自己卖命的只有金钱和利益！
    田悦拿出了府军里的所有财物，又向全城的富甲商户搜刮一遍，一共凑上了数百万的钱财，全部奖赏给士兵。
    魏州城内的军心这才安定下来。
    这时被困于濮州的李纳向田悦求援。田悦现在虽然已是弹尽粮绝，缺兵少将。但眼见着李纳陷入更危险的境地，也不能不救。他派军使符璘率三百骑前去相救。
    符璘走之前，他的父亲符令奇对他说道：“我已经老了，当年我亲眼看到安?山、史思明那些叛乱的人被剿灭。田氏又能支持多久呢？你借此机会弃暗投明，就算对我尽孝了。”
    符令奇的想法代表了叛军军官中多数人的想法，田悦折腾不了多久，应该为自己准备后路了。
    符璘带着副将李瑶离开魏州后，就向马遂投降。田悦听说符璘投降，命人杀了他的全族。但人心涣散却已经无法阻止了。
    李瑶的父亲李再春在博州举城投降唐军。田悦的堂兄田昂在洺州举城投降。王光进在长桥也率众投降。
    十几天后，马遂带各路部队来到博州城下，开始攻城，但久久没能攻下。

    田悦坐困孤城，李惟岳被手下王武俊诛杀，李纳也被唐军围在濮州。三镇叛军都已如风中残烛，随时可能被扑灭。
    站在地图前面的李适，望着被围的三镇，一种生杀予夺、掌控天下的成就感在心里跃然升腾。困顿了李氏江山几代人的藩镇难局，就要在自己的手里解开了。
    这一天，我终于等到了！

    @海州书生 2022-05-11 16:10:38
    写得好，精彩。
    -----------------------------
    谢谢！

    （166）功臣的怒火
    唐军各路军队完成了对叛乱三镇的包围，李适的心情无比的愉悦，天下不久就可以太平了。
    对于平叛的功臣，是时候该好好奖励一下了。猎人带着猎狗围猎动物，收获后都会赏一块好肉投喂猎狗，这样猎狗在下次行动时，才能更专心的投入。
    李适的想法是对的，但他低估了这些将领的野心。他的这群猎狗有着恶狼般的贪婪。奖励如果没有满足他们张开的血盆大口，这些猎犬会毫不犹豫的反噬主人。
    李适煞费苦心经营的局面，就在这些猎犬贪婪的索取中轰然崩塌。
    李适封张孝忠为易、定、沧三州节度使。封王武俊为恒冀都团练观察使。封康日知为深赵都团练观察使。德、棣二州划为朱滔管辖。
    张、王、康都是三镇投降来的将领，都得到了晋升。而朱滔做为节度使得到的是土地的封赏，表面上看皆大观喜。事实上李适也是这样认为的。
    但人内心的欲望是无限的！
    朱滔最心仪的深州落到了康日知的手里。他一再向皇帝李适请求把深州划到他的辖内，但李适没有答应。朱滔虽然功劳很大，但他也是一个独霸一方的强权军人。三镇解决掉之后，下一个目标就是朱滔。在这样的背景之下，李适当然要遏制朱滔的发展。
    对于李适的安排，朱滔大为不满，心生恨意。就在朝廷要求他返回镇守时，朱滔违背了朝廷的旨意，留下一部屯驻于深州。
    既然你不给我，那我自己搞定吧！
    而王武俊一向看不起张孝忠，而且诛杀李惟岳的大功是他建立的，功劳应在张孝忠与康日知之上。可张孝忠做了节度使，而他只不过做了个团练使，同时还失去了赵、定二州，地盘严重缩水。
    王武俊正不痛快呢，李适又来了一道旨意：拔给朱滔三千石粮食，给马遂五百匹战马。
    粮食和战马对一个武将来说，就意味着军队的战斗力。朝廷一下子就调走了这么多的主要军需，这摆明了是过河拆桥，缷磨杀驴。
    王武俊看出来皇帝李适是不愿意让叛军将领当节度使，而且分散他的物资，就是为收缴自己的权力做准备。田悦等人一旦被灭掉，下一个轮到的就是自己了。
    既然这样，那我也只能另谋出路了！

    身处绝境之中的田悦，很快就收到了这个让他非常振奋的消息：朱滔和王武俊对皇帝的赏赐都是非常的不满。
    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看来是天不亡我！
    田悦马上派出一个能说会道的使臣去面见朱滔，游说朱滔。
    “大人讨伐李惟岳，先攻下束鹿，又拿下深州。正因为你的进攻，才让王武俊有了机会诛杀李惟岳，这些功劳可都是你的呀！皇帝明明下诏，说是你如果能攻下李惟岳的城邑，都归你管辖，现在却命出深州给了康日知，这就是背信弃义。当今天子的本意是要清除有势力的节度使，用文臣来代替，而不让藩镇的子孙承继。咱们二人唇亡齿寒，如果大人愿意相助我们魏博，也是为自己子孙造福！”
    田悦使臣的话，让朱滔大为心动。从皇帝李适对待藩镇的态度可以看出，他是铁了心的要削藩夺权。三藩之乱一旦平定，自己一己之力只怕是孤掌难鸣。留着田悦，也许对自己是最为有利的。
    朱滔正暗自思忖，使臣又抛出一个更大的诱惑。“如果大人相助，事成之后，我们田尚书愿把贝州双手奉上！”
    自身的安危加上巨大的利益，朱滔终于下定了决心。干他娘的！
    “回去告诉魏州的将士，外援即将到来，坚守住！”
    外援当然指的就是朱滔的大军了，朱滔答应了田悦的请求，决心跟皇帝李适翻脸。
    奸滑的朱滔答应了田悦以后，觉得还应该再找一个强力外援。朱滔想到了王武俊，他有信心把王武俊也拉下水，因为他手里有王武俊一心想得到的东西。
    朱滔派使找到了王武俊，说了很多规劝的话，我们也不多述，最关键只有一句，“跟着我们干，深州归你！”
    这个深州一直是王武俊心心念念想得到的，听说朱滔肯把深州让出来，当即答应了朱滔。
    朱滔也很爽快，把深州让给了王武俊，王武俊派判官王巨源接手了深州各项事务。
    朱滔又找到了张孝忠，但让朱滔颇感意外的是，张孝忠一口回拒了朱滔的叛乱邀请。这个曾经背叛过李惟岳的悍将，成为一个坚定的保皇派。
    就这样，李适精心布下的大网，终于被田悦扯得七零八落。一个由幽州、魏博、恒冀组成的新的三眼联盟再次成立。
    一切似乎又回到了原点。

    此时的李适还不知道朱滔、王武俊等人已与田悦结成联盟。派出宫中宦官为使臣，传令卢龙、恒冀、易定等军队万人，前往魏州讨伐田悦。
    使臣到了王武俊那里，被王武俊扣留，送到了朱滔的军中。
    朱滔此时已是铁了心的反叛，召集麾下诸将士训话。他本以为这次训话会跟以前一样，强调一下这次行动的重要性和组织纪律性，分派一下任务就结束。
    可将士们一听说要去魏州帮助田悦攻打马遂的部队，都没有声息，朱滔连问三遍，才有人乍着胆子回答，“我们不想造反！”
    朱滔没有想到平时这些把自己的话奉为圣旨的下属将士，这次却打算集体拒绝他的指令。
    这些将士以幽州人居多，自打安史之乱以后，常年征战沙场，出生入死千百回，当年的少年都已是两鬓斑白。几十年的戎马生涯，他们已经厌倦了自相残杀。
    朱滔见大多数将官都是这般心思，没再多说什么，而是不动声色的解散了队伍。
    众人都以为这件事就这样不了了之了。但这些人低估了朱滔的恶毒。没过几天，朱滔把当日有厌战情绪的几十位大将，全部抓了起来，一齐杀掉。
    朱滔的一连串动作，引起了赵州康日知的警觉，他马上把朱滔的反常报告给马遂。马遂又报告给皇帝李适。
    为了削平三藩，李适耗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眼见着就要收获胜利，田悦已是瓮中之鳖。这个时候，任何的差错都可能导致前功尽弃。
    更何况以现在朝廷的情况，也没有能力去制服朱滔的叛乱。听说了朱滔的异动后，李适马上赐爵朱滔为通义郡王，想通过晋爵来安抚朱滔。
    只是一个小小的爵位，已经无法平抚朱滔燥动的心了。朱滔一支军队驻扎在赵州附近，逼迫康日知。
    而王武俊也亲自带兵围攻赵州。
    本来对李适有利的局面，瞬间就转为危局。

    （167）诸王的纷争
    与田悦、王武俊重新缔结了盟约的朱滔，亲自带着二万五千士兵，从深州出发，前去援救田悦。
    大军到了束鹿，却发生了一件让朱滔惊恐万分的事情，他的军队差一点再次发生了兵变。因为皇帝李适给朱滔的命令是让他带兵回到自己的辖区幽州去，现在大军进军魏州，并要与唐军作战，一种厌战的情绪开始在士兵中间弥漫开。
    到了束鹿的第二天清晨，这种情绪终于在士兵中间爆发。士兵们不肯再前进半步，聚集在一起，向朱滔逼宫。
    朱滔被激动的士兵吓得赶紧躲了起来。他的下属蔡雄和宗顼等人出面安抚了士兵，并答应众人不向魏州前进，休息几天后返回深州。
    这些善良的士兵再次轻信了这些老奸巨滑的将领的话，这才安定下来，各自回营。
    为了稳住军心，朱滔带着大军退回了深州。一到深州，朱滔马上密令众将，调查当日组织士兵闹事的领头人员。
    被调查出来的名单上一共有二百多人。朱滔拿着这份名单，从牙缝里挤出四个字，“全部杀掉！”
    这二百多人当天全部被抓了起来，砍了脑袋。朱滔的狠毒立刻震慑了军中所有的人。当朱滔再次带军出征魏州的时候，军中已经没有人再敢不服从命令！一路前进，攻下了宁晋县，便驻扎在这里，等待王武俊大军的到来。
    此时，王武俊带着一万五千人，已攻下了元氏县，正向宁晋赶来。
    朱滔做乱的时候，他的哥哥朱泚此时还在朝中做宫，任太尉、中书令、幽州卢龙节度使。朱滔为了取得哥哥朱泚的支持，与他一同造反，派人将一封书信封在蜡丸之内，藏于发髻之中，暗中进京，想把信送给朱泚。
    这个人被马遂的唐军查获到，朱滔的信也落入马遂之手。朱泚为中书令，当朝宰相，又手握兵权，这样的重臣与做乱之人有所勾连，事关重大。马遂马上把这封信和送信的使者一并送到了长安。
    在凤翔的朱泚还被蒙在鼓里，不知朱滔已经把他送上鬼门关。很快，他就收到了李适的诏令，命他进京。朱泚回到了京师，李适把那封信和送信的使者一同送给了朱泚。
    朱泚看到此信，吓得满头大汗，赶紧跪地叩头。心里大骂朱滔做事如此鲁莽，如果朱滔不是自己的亲弟弟，只怕朱泚把他祖宗三代都得问候个遍了。
    李适看着吓得颤抖的朱泚，并没有怪罪他。李适认为这兄弟二人相隔千里，不可能相谋造反，弟弟的事不能牵扯到哥哥身上来。但朱泚也不适合再掌兵权了，就把他留在了长安，各项官职一如既往。
    此时李适还不知道，他对待朱泚的仁慈，将会给他带来怎样颠覆性的灾难。
    做为一个想戡乱拔正的君主，没有杀伐决断的霸气，是断然无法成功的。朱滔造反，这是灭族的重罪，对待他的哥哥，李适却还幻想会跟他站在同一阵营。日后看来，这实在是一个糊涂透顶的决定。
    李适很快就会尝到苦果的！
    剥夺了朱泚凤翔的兵权，由谁来接任他，又成了一个摆在李适面前的难题。李适已深受藩镇之苦，这次他决定慎重的选择。
    对于各藩镇的武将，李适无法放心使用，这些人有了兵权，翅膀一硬就放飞自我，不易控制。这个人应该在自己信任的文臣里选择。
    宰相卢杞一直嫉妒另一个宰相张镒，早就想把他排挤出朝廷，就向李适推荐了张镒，建议让他出任凤翔节度使。
    张镒就这样不情愿地被李适任命为凤翔府尹、陇右节度使。弄走了张镒，卢杞推荐吏部侍郎关播为相。这个关播只是尸位素餐，成为了卢杞的一个傀儡。

    等待在宁晋的朱滔终于等来了王武俊的大军，两军会合后，四万人的大军，一路南下直奔魏州而去。围困魏州的马遂深感自已独力难支，派人向李适求援。
    李适又派朔方节度使李怀光率朔方军及神策军一万五千人到魏州支援马遂。
    田悦的援军与马遂的援军几乎同时到达了魏州。马遂列开军队迎接李怀光，但被朱滔误认为唐军要展开进攻，赶紧也出来列兵准备迎战。
    李怀光是个有勇无谋之人，见朱滔军出城列队，就想趁他未摆好阵型时进攻朱滔。但马遂没有同意，李怀光军长途跋涉，尚未休整就要投入战斗，只怕军队无法坚持长久。
    李怀光根本不听马遂的劝告，发动了进攻。刚开始的时候，李怀光军占了上风，杀了朱滔步兵一千多人，朱滔大军被击溃。李怀光的士兵冲入朱滔军营，开始争抢朱滔留下的财物。不曾防备王武俊带着两千骑兵，兵分两路斜刺里冲杀过来。朱滔也组织部队，跟在王武俊后面掩杀过来。
    正在抢夺财物的唐军，受到了王武俊骑兵的攻击，立时溃不成军。两军交战的战场旁边就是大运河的永济渠，为了逃命的唐军，被逼都跳起了永济渠，淹死的人无数。尸体堆积如山，把永济渠水都堵断流了。
    马遂看到李怀光大败，赶紧收兵回营，加强防守。
    取得大胜的朱滔，望着河里淹死数不尽的唐军尸体，突然受到了启发。既然河水的威力如此之大，何不善加利用。
    当晚，朱滔带兵筑堰阻水，引永济渠水进入王莽故河，断绝了官军的粮道及退路。第二天，水深达到三尺多，马遂惶恐万分，率各部淌水向西退到魏县。
    魏州之围随之而解。朱滔见马遂撤走，也带兵在魏县东南扎营，与马遂隔河相峙。
    这场战斗中，收获最大的要数田悦。他未动一兵一卒就解除了被灭亡的危险，对于朱滔在危难之中伸出援手，田悦是推心置腹的感谢。
    为了表达心中对朱滔的景仰之情，田悦马上联系了王武俊，共同商议推举朱滔为君。朱滔是个老江湖，他可不想当这个出头鸟。一旦出了这个头，肯定会被枪打。
    这时有人给三人出了个主意，既然大家都不想当皇帝，那就与李纳一起，分立四国，各自为王，就像从前周王室下的诸侯。四国结盟，如有违约，共同讨伐。
    朱滔、田悦、王武俊现在均属于叛臣，下属官兵跟着自己造反，干着有今日无明日的刀头舔血的日子，如果某天有人登高一呼，“老子不干了！”就将众叛亲离。
    而如果称王建制，那就不一样了，追随自己的将士有功的可以赏，有错的可以罚，众人也有了归属感。
    这个提议立刻得到了三人的认可。于是朱滔自立为冀王，田悦自立为魏王，王武俊自立为赵王，李纳自立为齐王。当天，朱滔设祭坛，祭告上天称王。四王共推朱滔为盟主，自称为孤，其他三王自称为寡人。居住的地方称作殿，妻子称妃，长子称作世子。各王都按朝廷编制设立相应的官职，只是名称有所不同。

    （168）此时的各路叛军中，要数李希烈的实力最强。朱滔等人与官军对抗了几个月，官军有各地的钱粮兵源的补充。而朱滔、王武俊的供给都由田悦提供。日子一久，田悦的后勤供给也开始吃紧。
    如此危急之时，朱滔、田悦都急切地盼望能得到李希烈的支持。李希烈带着三万大军驻守在许州，于是朱滔与田悦等人商议，派出使者到了许州，劝李希烈称帝。
    李希烈听说田悦、朱滔等实力远不如自己的人都已称王，终于按捺不住内心的骚动，自封为天下都元帅、建兴王。
    既然敢自称为天下都元帅，自然得拿出点真本事，让其他的四王看一看，也好让他们心悦诚服地臣服于自己。李希烈决定证明一下自己的实力。派大将李克诚出兵攻陷了汝州。
    汝州主持政事的是别驾李元平。此人并无真本事，就是平时爱吹牛逼，尤其爱吹与军事有关的牛逼。卢杞担拔的宰相关播曾经有幸听过李元平的高谈阔论，被李元平一套套的理论忽悠得找不到北。
    在关播的眼中，李元平是个不可多得的军事奇才。于是关播就向李适接茬了李元平，把他安排在离李希烈最近的汝州。李适的本意是充分发挥李元平的军事特长，制约李希烈。
    李元平的军事思想应该是这样的：第一步，修筑工事，加强防守。第二步，乘敌军疲惫，大举反击。第三步，敌人退却，我军乘胜追击，大获全胜。这是一套完美的理论体系，他认为大多数战争应该遵循这样的程序。
    到了汝州后，李元平按照他的军事理论，开始了第一步的准备工作——招募工役修建城垣。
    修建城墙，加固工事，据城防守李希烈，这个思路是正确的。但李元平却没有好好的盘查一下自己招募的役工，里面是否有滥竽充数的人。
    这天，李克诚带着几百骑兵突袭到城下。李元平坚闭城门打算拒守。李元平在城上看着敌军数百骑兵，不由得发出了几声冷笑，“就这么几个鸟人，还来我面前献丑，这可真是拿着鸡蛋碰石头……”
    只是李元平冷笑声还没有停止，几把冰冷的刀就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原来在他招募的役丁中，有数百人是李克诚派来的卧底。李克诚一开始攻城，这些人就露出了无间道的真面目，直接劫持了守城主将李元平。
    汝州城就这样的落入了李希烈的手中。
    李元平被带到了李希烈的面前，早已吓得屎尿齐流，弄得一地都是。李希烈看着如此窝囊的李元平，大骂道：“宰相瞎了狗眼，竟把你看成如我一样的人物，居然把我轻视到这种地步！”
    与这样一个人相提并论，对于李希烈来说，伤害性不大，但污辱性极强。这让李希烈实在无法按捺住心中的无名怒火。

    （169）铁骨铮铮颜真卿
    这场战争打到如此程度，已经完全超出了李适的预想。三路叛贼不但没有被剿灭，反倒打出五个山大王出来。这五人几乎瓜分了唐帝国的一半疆域。
    如何才能平息这些反叛，成了李适最迫切需要解决的问题。李适拿不出来更好的办法，只能问计于自己的宰相卢杞。卢杞最大的本事是铲除异己，他所做的每件事都离不开个人的利益。个人利益最大化才是他所追求的目标。
    所以卢杞的思想永远也无法与李适合拍。
    卢杞的办法总结起来只有两个字——安抚。对于五个穷凶极恶的叛逆之臣，想通过安抚让他们放弃反叛，这无疑是与虎谋皮，这个想法愚蠢至极。
    可李适就相信了。此时的李适也是黔驴技穷，实在没有更好的办法了。那么让谁去安抚这些虎狼之人呢？
    卢杞不紧不慢地说出了一个人的名字——颜真卿。为什么他会推荐颜真卿呢？原因很简单，因为颜真卿与他有过节，而且颜真卿为人正直，品性高洁。这样的人对于卢杞的地位来说，是个潜在的威胁。
    于是颜真卿被派往许州去宣慰李希烈。
    这是一项极度危险的工作，大概率会回不来，属于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的。诏令一下，整个朝野为之震惊，不明白为什么在这个时候还派朝臣去李希烈那里送死。
    天命不可违，几乎是被宣判了死刑的颜真卿没有争辩一句。国家已到了危机存亡之秋，我辈中人唯有挺身而出，以身殉义。
    颜真卿临行前给儿子写了，无他，唯有“奉家庙，抚诸孤！”而己。
    祭奉祖庙，抚育所有的孤儿幼小，这就是他对儿子唯一的嘱咐。
    颜真卿坐车到了东都洛阳后，有人劝他，“这一去，九死一生，还是拖延一下，观察形势再做决定！”
    “这是圣旨，我怎么能逃避呢！”
    颜真卿到了许州，正要宣读圣旨，李希烈的养子一千多人将他团团围住，这些人凶相毕露，拿着钢刀，破口谩骂，大有要将他碎尸万段，生啖其肉的意思。
    颜真卿站在原地，动都不动，甚至连眉头都没有皱一皱。这份凛然正气，在一群屑小的群魔乱舞中，尤为让人敬畏。
    李希烈本以为颜真卿会像李元平一样，被吓得瑟瑟发抖。哪怕颜真卿显出慌乱的样子，他的目的就达到了。只是颜真卿的表现让他大为敬佩。
    李希烈在人堆里抢上前抱住颜真卿，假意喝退了那些养子。很礼貌地将颜真卿请入会馆，奉为上宾。那个被吓得尿了裤子的王元平当时也在场。
    颜真卿见到了王元平，狠狠地责备了他一番。王元平羞愧地起身离去。
    见识了颜真卿风采的李希烈，为他的正气所折服，就想放颜真卿回去。王元平给李希烈写了，这封信让李希烈转变了态度，直接把颜真卿扣留下来。
    这时，田悦、朱滔、王武俊、李纳四人派遣的使者来晋见李希烈。这四人一致上表劝李希烈称帝，这些人的心里的龌龊很明显，让李希烈吸引炮火，减轻自身的压力。
    李希烈很是得意，为了彰显自己的受重视程度，他把颜真卿叫了出来，想让他亲眼见证一下这个历史的时刻。
    “看见没有，四王都派来使者推我为帝。太师你看看现在的情势，岂止是我一个人想背叛朝廷吗？”
    颜真卿听到李希烈把朱滔田悦等人称为四王，气不打一处来，“这四个人明明是四凶，你怎么称他们为王。你不想着自保功名，做个大唐忠臣，竟与这些乱臣贼子频繁往来，这不是自取灭亡吗？”
    李希烈又被颜真卿羞辱一番，让手下把颜真卿带了出去。
    过了几天，李希烈宴请四王的使者，又把颜真卿请了出来。使者想拍李希烈的马屁，恭敬地对颜真卿说道：“早就听说太师德高望重，现在都统正要称帝，太师正好赶到这里，这是天意要赐个宰相给都统啊！”
    颜真卿听到后，大声斥责道：“什么宰相不宰相的，你们听没听说过有个骂安?山而死的颜杲卿？他就是我的哥哥。我现在已经八十多岁了，知道守节而死，难道还会受你们这些人的威逼利诱吗？”
    李希烈大怒，见颜真卿如此不给面子，叫来士兵，在馆舍的庭院中挖了一个坑，扬言要活埋颜真卿。颜真卿根本没有在乎，若无其事的安然处之。见到了李希烈后还风趣地说道：“不用这么麻烦，你给我了一把刀，我自己了结了多省事！”
    颜真卿这种软硬不吃，油盐不进的态度让李希烈无计可施，只能再次向他赔礼谢罪。
    荆南节度使张伯礼与李希烈军交战，战败后旌节被李希烈夺得。李希烈把旌节和张伯礼的头颅拿给颜真卿看。见到张伯礼的头颅后，颜真卿大哭之后，昏了过去。
    颜真卿的气节不但让李希烈敬佩，就连李希烈麾下的将领都为其气节所倾服。李希烈属下将领周曾、王玢、韦清等人商议共同倒戈，反攻李希烈，然后拥立颜真卿为节度使。只是这事后来泄漏，被李希烈察觉。李希烈杀掉周曾、王玢等人，退回蔡州，把颜真卿也带回了蔡州，关押在龙兴寺中。
    颜真卿预感到死期将近，给皇帝李适军了一封遗书。又把自己的墓志铭和祭文都写好。然后指着寝室的西墙对看守的人说道：“这里就是放我尸体的地方！”
    颜真卿很清楚自己已经不可能活着回到长安了。
    回想自己的一生，正直不阿，一心为国，但却受尽排挤。从杨国忠、元载，到杨炎、卢杞，每个人都把我视为眼中钉、肉中刺，非欲除去而后快。最欣赏，也最了解自己的宰相杨绾提升自己为吏部尚书，本以为在他的治下，可以施展抱负，为国尽力，可惜杨绾执政还不到一年就因病而亡。
    我这一生中，也许有过怨恨，也许有过彷徨，也许有过退缩。但唯一不变的是矢志不渝的忠贞和信仰。
    伏波惟愿裹尸还，定远何须生入关！
    精忠报国，人生如此，更有何言！
    颜真卿的拒不投降，渐渐地让李希烈失去了耐心。李希烈的弟弟李希倩因为叛乱而被唐军杀死。李希烈大怒之下，派出宦官去杀颜真卿。
    宦官到了狱中，对颜真卿说道：“有诏书！”颜真卿起身拜了两拜。宦官接着说道：“赐你死！”
    颜真卿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了，“臣没有完成使命，罪本该死。不知使者是哪一天从长安来的？”他本想在死前最后一次听听长安的消息。
    不想那个使臣却说道：“我是从大梁来的！”
    颜真卿才知道这人是李希烈派来的使臣，而非皇帝李适。
    “一个叛贼，何敢称诏！”
    这是颜真卿留在世间的最后一句话。到了最后，颜真卿在气势上，仍是没有任何的退缩！
    那宦官带着士兵把颜真卿勒死在狱中。
    颜真卿死时七十六岁。李适后来追赠谥号为“文忠”。
    颜真卿赤胆忠心，铁骨铮铮，面对悍匪，始终不降，绝对当得起这个“忠”字。
    颜真卿还是一代书法大家，尤其擅长楷书和草书，笔力遒劲婉转，创“颜体”楷书。他与赵孟頫、柳公权、欧阳询并称为“楷书四大家”，书法对后世影响很大。

    @黄龙12011 2022-05-13 23:25:53
    淮西崛起于李希烈，终于吴元济，一直是唐朝难啃的硬骨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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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肃宗到唐宪宗这段时间，藩镇一直是个老大难问题，穷五代皇帝都没有最终彻底地解决这个问题。

    @neration 2022-05-14 10:32:46
    李希烈对颜真卿还是有些敬畏的，铮铮铁骨让人肃然起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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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忠臣一枚

    （170）招待不周的代价
    就在颜真卿与李希烈斗智斗勇的同时，长安城内的皇帝李适也面对着一个艰难的局面。连年征伐，庞大的战争支出，导致朝廷国库空虚，仅每月军费消耗就需一百万缗。
    最致命的是李希烈的叛乱，直接阻断了南方的贡献，商旅无法往来，南方的财源被李希烈残忍地切断了。帝国的财政已是捉襟见肘。
    为了给战争筹款，李适下诏向富商借钱。度支杜佑开始大面积调查长安城内所有富甲商贬的财产，并按比例借款。如有怀疑隐藏不报的，就是鞭笞拷打。
    做生意的商民被这些搜刮的官吏弄的苦不堪言，竟有上吊自尽的。整个长安每天都是乱哄哄的，就像被强盗打劫了一样。一番折腾下来，总共才搜得八十多万缗，还有够军队一个月的开销。
    军队开销只所以如此巨大，就如张开的血盆大口一样，源源不断地吞噬着供给，这是有原因的。
    唐朝的旧制规定，各道军队只要离开本军所镇守的地区，就属于公出，一切费用全由度支供给，也就是说由皇帝在国库里出这笔钱。因为皇帝对士兵们抚恤非常优厚，凡是离开本辖区的，伙食一律另加酒肉。
    这完全可以理解，吃饱了才有力打仗嘛！
    而本道负责给士兵的家人配发的粮食照旧会发给士兵家属。这样一来，每个士兵只要出差去别的防区打仗，就可以得到相当于三份的粮饷。这几乎已经成为士兵谋利的一种常规手段了。
    这还造成了另外一种弊病，就是军队出辖区打仗，往往是一出边境就停留不前，能拖多久就拖多久。拖得越久，赚得越多。朝廷为此每月得多花三十多万缗，到了后期，朝廷甚至连正常的粮饷都无法保证供给。
    为了保证经费的支出，度支赵赞才给李适出了一个馊主意，改变杨炎设立的“两税法”，转而实行“税间架”及“除陌钱”法。这两种税法可以说是对百姓更深的盘剥。
    所谓税间架是指每幢房屋两架为一间，上等房屋，征税钱二千，中等房屋征税一千，下等房屋征税五百。收税人员拿着笔，握着竹筹，进入百姓家中，挨间计算。有的人家房屋多，但并无其他资产的，应缴税钱，一分也不能少。胆敢隐报一间房屋的，罚六十大板，而赏检举的人五十缗钱。
    所谓的除陌钱是指公私买卖得，每缗由官府收取五十钱，以物互易的，则约计价钱，按率征收。隐报一百制钱的，除了罚六十大板而外，还要罚钱二千。
    整个帝国百姓怨声载道，民怨沸腾。
    李适也知道这种做法无疑是杀鸡取卵，但战争已打到如此地步，咬着牙也要坚持下去。只要战胜对手，一切的付出都是必要的，有些苦只能是让百姓来承担了。
    君上之于民也，有难则用其死，安平则尽其力。这就是庶民最大的悲哀！
    对于李适来说，尽快赢得战争才是王道！胜利了，一切就会回到正常的轨道上来。
    为了尽快剿灭叛乱，李适又增派左龙武大将军哥舒曜为东都、汝州节度使，让他率军万余人讨伐李希烈。哥舒曜是名将哥舒翰的儿子。
    哥舒曜出兵很快就收复了李元平丢失的汝州，进军到颍桥镇时，遇上了大雨，哥舒曜不得已退守襄城。李希烈带着三万大军迅速围住了襄城，想在襄城一举歼灭哥舒曜的军队。
    听说哥舒曜被李希烈围在了襄城，李适乱了方寸，担心哥舒曜被围歼在襄城，使出了一招昏得不能再昏的招数。至此，襄城之围成为多米诺骨牌中第一个倒下的那张，带动整个帝国滑向了无底的深渊。

    汴州节度使李勉派宣武军大将唐汉臣带兵万人去救襄城。李适同时派神策大将刘德信征召的子弟兵三千人去援助唐汉臣。
    李勉很有能力，善于把控战场局面。对于李希烈倾巢而出攻击襄城，他敏锐地意识到，此时用重兵攻击许州，许州空虚，又是李希烈的战略重地，李希烈不可能不回救。然后用兵埋伏李希烈或以逸待劳守在许州，很容易就能打败李希烈。
    这招围魏救赵，攻敌之必救，然后围点打援，确实能够体现出李勉的指挥作战的能力。如此一来，襄城之围自然可解。
    但整个事态却没有按照李勉的设计向前发展，李适的一个命令彻底地打乱了李勉的整个部署。
    唐汉臣、刘德信带兵直向许州奔去。就在还差几十里地就到许州的时候，皇帝李适派了一个宦官到了军中，并带来了皇帝的旨意，“马上去襄城解围，不得抗命！”
    唐汉臣与刘德信被皇帝的命令弄得不知所措，商量过后，不敢违抗圣命，沮丧之余，只好回转襄城。因为士气低落，在半路上又遭到了李希烈手下大将李克诚埋伏士兵的截击，唐汉臣二人大败，兵士死了一大半。唐汉臣逃到了大梁，刘德信逃到了汝州。宣武军被这一仗打得一蹶不振。
    襄城的军情更加的危急。
    已经是病急乱投医的李适，只能再调军队去解襄城之围。这次他调动的是泾原各道的军队，这支军队终于引发了后来的“奉天之难”。

    公元783年十月初二，泾原节度使姚令言接到诏令，命他带兵五千去援救襄城。这些士兵冒雨行军，天寒地冷，很是辛苦。到了京师，这些士兵都带着家眷子弟，本以为到了京师能够得到优厚的赏赐给家属。却不知此时的皇帝李适这个大地主也没有余粮了。
    李适不但没有给这些士兵任何赏赐，就连一顿像样的酒菜都没有准备。军队到了浐水，李适下诏让京兆尹王翊犒劳军士。王诩准备的却是一些粗茶淡饭。
    这些士兵是去为皇帝卖命的，不但没有好处，吃饭居然还如此对付，在桌子上就骂起了皇帝老儿。
    这时不知是谁一脚踢翻了桌子，“老子即将上前线为他们卖命去了，生死不知，现在连他妈的一顿饱饭都吃不上，怎么打仗？听说皇宫里的府库，金银布帛堆得满满的，我们不如一起去夺取！”
    泾原的军士正处于一种巅狂的状态，这时就是有人说去杀皇帝老儿也都会应声而起。于是，这些军士穿上铠甲，高举旗帜，击鼓进军，吵吵闹闹的回到了京城。
    节度使姚令言正在宫内与李适辞行，听说自己的军队杀回京城，吓得赶紧急驰回营，正好碰上了回来的军士。这些军士正是怒火中烧，见到了姚令言也不客气，张弓搭箭向他射去。
    姚令言冒死冲入乱军中，大叫道：“你们东征立功，还怕没有奖赏吗？为什么做出这种灭九族的蠢事来呢？”
    那些泾原军士眼中已没有长官和军法，抓住姚令言簇拥着他向长安继续前行。
    泾原军本就离长安不远，变生肘腋的士兵哗变让所有人都猝不及防。为了赶快安抚士兵，李适马上下令赐给每名军士绢帛二匹。
    军士们更加愤怒，原来你皇帝老儿属于牙膏的，不挤不出。几个带头的将领，当场射杀了传令的使臣。李适立刻又派出了第二批使臣宣旨安抚。这时哗变士兵已到了通化门外，使臣刚出大门，就被这群人给干掉了。
    李适加大了筹码，命令府库赶紧拿出二十车金帛赐给哗变士兵。只是这些士兵已经进入长安城，城内的花花世界要比那二十车金帛更有吸引力。
    动乱也已经无法制止。面对惊慌失措，到处逃窜的百姓，这些叛军大声呼叫着告诉他们，“老乡们，不必害怕，从此没有人会再夺取你们的钱财了，也没有人会再让你们缴纳间架、陌钱税了！”
    叛军喊出的口号，与几百年后农民起义领袖李自成“快快开门迎闯王，闯王来了不纳粮”的口号很相似。
    李适又派出第三批宣慰使普王李谊、翰林学士姜公辅去见叛军，叛军已列阵于丹凤门外，这时前来围观看热闹的老百姓就已有一万多人。
    软的行不通，只能来硬得了。李适马上又召集禁军抵御叛军。此时李适的另一个错误又显现出来。本来满额的禁军，竟然没有一个人肯出来战斗。
    禁军是保卫皇帝，保卫皇宫和京师的御用亲军，居然没有人出战，这又是什么缘故呢？
    原来早在之前，李适派神策军白志贞主持招募禁兵，东征死亡的士兵，白志贞都隐瞒不报，偷吃死人的军饷。而长安城内的富甲商户，贿赂白志贞后，只需挂个名字即可。所以登记在簿上的禁军，看着很多，其实都在街市中做着生意。此时战端一起，当然没有人愿意上前当炮灰。
    司农卿段秀实曾经向李适隐晦地指出过这个问题，但李适并没有当做一回事。今天，李适终于吃到了自酿的苦果。
    叛军一路没有任何阻挡，势如破竹地攻入了宫禁。这时的李适才想起开溜逃命，带着王贵妃、韦淑妃、太子、诸王等人从北门逃走。
    有唐以来，从玄宗开始，到肃宗、代宗，再到现在的德宗，四代皇帝都有了出逃的经历。冥冥中似乎注定，不出逃的皇帝都不算真的当过皇帝。
    好在王贵妃还算仔细，匆忙之中把传国玉玺系在衣服里带了出来。后宫还有许多王公、公主都没来得及跟着逃走。

    （171）朱泚的皇帝美梦
    李适逃得实在太狼狈，以至于身边连护卫的人都没有。只有曾经在东宫侍奉过自己的两名太监窦文场、霍佩鸣带着宦官侍从一百多人跟着。这一路逃亡众人，由普王李谊为前驱，太子手持兵刃殿后。
    司农卿郭曙是郭暧的弟弟，也就是郭子仪的儿子，正带着几十个部署在禁苑中打猎。见到皇帝一行人逃跑，就一齐追随皇帝。
    而另一伙正在练箭法的龙武军四百多人，在军使令狐建的率领下，也追随李适一起逃了出来。
    就在李适出逃前，翰林学士姜公辅在马前劝李适杀掉朱泚。姜公辅的担心很有道理，朱泚曾经做过泾原军统帅，因为受到了弟弟朱滔的牵连而被软禁。如不杀掉，很可能留下后患。
    叛乱的士兵没有主帅，群龙无首就会很容易对付。一旦拥戴朱泚为君，再想制服他们，就难上加难了。
    此时的李适逃命才是压倒一切的重要任务，哪还有心思去诛杀一个被软禁的臣子，“来不及了！”
    但李适很快就会感受到，他留下的这个尾巴会给自己造成多大的麻烦，这个错误是多么的荒唐！
    留在长安的百宫中，宰相卢杞、关播翻过中书府的围墙逃了出来。白志贞、王诩、御史大无于颀、翰林学士陆贽等人在咸阳追上了李适。
    李适一行人一直逃到了奉天。文武百官也陆续地到达了奉天。过了几天，左金吾大将军浑瑊也到了奉天，浑瑊做为一名武将，战斗经验丰富。他的到来，才让这里的众人安下心来。

    进入宫廷的叛军，争着冲进了府库，瓜分了本来属于李适的财产。就连小老百姓也能够从这群鸦的盛宴中分得一杯羹。整整一夜，抢劫剽掠没有停止。
    姚令言面对已经失控的局势，知道自己是没有办法再统御手下这些大爷了。于是集中了叛乱的将领商议，推荐朱泚来当众人的统帅。
    这些叛乱的兵将，本是一时心血来潮，才干了这件杀头掉脑袋的事，现在想想，不免有些后怕。这时找个领头的人在前面挡雷，当然都很愿意。
    意见统一后，姚令言派了数百骑士兵，到朱泚的家中将他接了出来。半夜里，朱泚骑着高头大马，按辔徐行，很有派头地进入了宫廷。第二天，为了稳定民心，朱泚贴出了一张告示：因特殊原因，皇帝出巡，太尉临位掌六军，所有百官，马上前往所在职所报到。如过三天，没有在本司登记的，一律斩！
    长安城中百宫才知道皇帝已经跑了，只能到宫中拜见朱泚。有人劝朱泚迎接皇帝李适回宫。朱泚冷眼看着敢如此大胆的人，很不高兴。
    权力这东西跟毒品有一拼，一旦沾染上，很难戒掉。朱泚和朱滔当年本就是靠着杀掉幽州节度使李怀仙登上高位的。所以他的忠诚是要有条件和回报的，没有条件和回报的忠诚，对他来说，一文不值，可以随时丢掉。
    现在的朱泚已经借着泾原军哗变之机掌控了京师大权，这时有人跟他谈忠君报国，简直就是在侮辱他卑鄙的人格。
    朱泚掌控了京师权柄之后，立刻就有趋炎附势之徒劝他称帝。其中最为积级的要数源休。源休曾经出使过回纥，回朝后，因为李适对他的赏赐很少，心生怨恨。这次兵变，源休并没有投奔皇帝去奉天，而是留在长安城内观察形势。
    此时见朱泚篡权，源休进宫拜见了朱泚，与其密谋，向朱泚陈述成败计谋，又引证天命，劝他窃夺皇位。朱泚本就有此意，源休一劝，更加坚定了他的信心。
    长安城内的宿卫诸军都举着白旗向朱泚投降，因为朱泚的军士才五千人，实在太少。为了增加军威，他让自己的这五千人每天夜间偷偷地出城，清晨再由通化门入宫。这些士卒天箭上弦、刀出鞘，每天进入宫中，造成了一种朱泚军队很多的假象，为此迷惑长安城中诸禁军。
    这进进出出的多了，城中之人全被慑服，没有人再敢起异心。
    为了拢住朝臣，源休为朱泚出了一个主意，关闭京城十门，不准官员出城投奔奉天。有很多朝臣换上衣服，伪装成奴仆才逃出城来。源休又为朱泚游说利诱文武臣僚，劝他们归附朱泚。
    凤翔、泾原军队的大将张廷芝、段诚谏本来是率领数千人去救援襄城，军队还没有出潼关，就听说朱泚占领了长安，于是杀了他们的大将陇右兵马使戴兰，逃回长安，归顺了朱泚。
    朝臣中有归附的，军队又有归附的，这给朱泚造成了一种错觉，这也许就是所谓的众望所归吧！是时候换一种生活方式了。
    朱泚委任源休为京兆尹、度判支，李忠臣为皇城使，京兆尹相当于北京市市委书记，度判支相当于财政部长。这完全是比照皇帝的制度行事。
    检校司空李忠臣久失兵柄、太仆卿张光晟自以为才高过人，都郁郁不得志，在朱泚这里都得到了重用。工部侍郎蒋镇本打算出京逃亡，却从马上摔了下来，扭伤了脚而被朱泚捕获。
    之前，源休以才能、张光晟以节义、蒋镇以清高朴实、彭偃以文学造诣都颇受当时人的推崇，而朱泚掌权后，这些人都为朱泚所用。

    （172）真金需以火炼。平时口号喊的响亮的人，关键时刻未必靠得住。真正忠义之人，往往却是那些不被看好之人。
    段秀实，本为泾原节度使，后因杨炎想要承继元载的意思重修原州城。皇帝派出使臣询问段秀实的意见，段秀实认为在春天不能征劳役，这一提议违背了杨炎的计划。杨炎削了段秀实节度使的实权，派李怀光接替了他，让他进京任司农卿的闲职。司农卿的职务有点像现在的农业部部长兼国家粮库主任。
    泾原兵变，段秀实并没有来得及逃出长安。因为段秀实也是由原来的实权派节度使被贬为司农卿，朱泚凭直觉猜测段秀实对朝廷一定也是怀恨在心。于是，派人前去召见段秀实。
    段秀实为人忠贞正直，本不想与朱泚同流合污，所以闭门拒召。士兵翻墙入室把他从家中劫持。段秀实料到这一去很可能无法再回来了，就对他的家人说道：“国家有难，我又怎能独自逃避，我已决心以死报国，你们好自为之吧！”
    段秀实被带到了朱泚的面前，朱泚非常高兴，段秀实借机劝导朱泚迎回皇帝，重振朝纲。朱泚见段秀实如此不识实务，很不高兴。但因为有着相同被撤职的经历，依旧任用了段秀实。
    段秀实隐忍不发，暗中与左骁卫将军刘海宾、泾原都虞候何明礼、孔目官岐灵岳一起商议诛杀朱泚，迎回李适。
    对于已经决心称帝的朱泚来说，躲在奉天的皇帝李适有些多余了，他如果没有什么意外，自己这个皇帝就有些名不正，言不顺了。
    干掉他吧！我来接替。
    朱泚派手下大将韩旻率领精兵三千，直奔奉天。名义上是恭迎圣驾，实际是搞突袭。
    这时的奉天守备空虚，各路勤王的军队还没有赶到奉天。朱泚想把皇帝李适困死在奉天。
    李适的危机已经是迫在眉睫了，如果韩旻带兵赶到奉天，以奉天的现在的防御力量，必然无法抵抗叛军的攻击。
    奉天城内的李适和他的宰相卢杞，居然还在幻想着朱泚会对朝廷忠心，用不了几天就会来迎接圣驾回宫。朱泚的人确实在快马加鞭地赶了过来，不过是来送他们去鬼门关的。
    有大臣向李适建议，就应该对朱泚早做准备，可笑的是卢杞还天真的相信朱泚的忠心，“朱泚的忠贞是没有人能比得了的，怎么可以说他会附和乱党造反呢？我愿以自己的生命担保，朱泚不会造反！”
    如果李适知道现在朱泚内心的真实想法，一定毫不犹疑地砍了卢杞的脑袋，把他的眼睛挖出来当猪泡踩。做为宰相，这样的识人能力，留着一双瞎眼睛有什么用！
    危机时刻，段秀实站了出来。他预感到奉天危机的严重程度，让岐灵岳伪造了姚令言的符命，想让韩旻调兵暂返，与大军一起出发。
    给姚令言的命令都已写完，只是岐灵岳无法偷到姚令言的官印盖上。段秀实这时也实在是没有办法，只能把自己掌握的司农卿大印倒盖在命令上，让人拿着去追韩旻。
    死马当做活马医了，一切听天由命吧！
    上天还算是垂怜李唐江山。韩旻接到了姚令言的假符命，甚至没有仔细认真的看一看，就带着士兵返了回来。
    段秀实的这一招险棋居然收到了奇效。
    这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段秀实没有想到韩旻竟然粗心大意到如此程度。朱泚没有想到的是韩旻为什么又返了回来。一问才知，还有假符命这么一回事！
    追查下来，才发现这件事是岐灵岳干的。岐灵岳很有骨气，没有供出段秀实等人，而是自己一个人承担了所有，最终被处死。
    当天，朱泚召集了李忠臣、源休、姚令言、段秀实等被他视为心腹之人商议称帝的事情。段秀实穿着盔甲参加的会议。
    朱泚刚说完本次会议的议题，段秀实突然站了起来，一把夺过源休手中的笏板，走向朱泚，冲着他的脸狠狠地吐了一口老痰。这口痰不偏不正，正中朱泚的脸上。
    与这口恶心的浓痰相比，接下来段秀实的操作，更让朱泚难堪。段秀实大骂道：“你这个老不死的逆贼！我恨不得把你千刀万剐、碎尸万断，难道会跟你一起造反吗？”
    朱泚本以为今天的会议会是一个很顺利的大会，没想到会出现这种状况，当场愣在那里。
    段秀实骂完后，举起象牙笏板冲着朱泚的头狠狠地砸了下去，朱泚举手一挡，笏板砸中了朱泚的额头。这象牙笏板好不结实，只一下，就砸得朱泚血流满面。
    朱泚惊恐之下，和段秀实撕打起来。二人打得甚是热闹，其他人却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唬得愣在了当地，没有人想到上前帮助朱泚。
    朱泚找准了一个机会，甩开段秀实，跑到护卫旁边。段秀实见无法杀死朱泚，圆瞪双眼，对着其他众人大义凛然地说道，“我不跟你们一起造反，为什么不上来杀我！”
    此时的段秀实明知自己已经不可能有活着的机会了，只求痛快一死。那些叛贼听到段秀实这样大叫，才反应过来，冲上前杀死了段秀实。
    朱泚捂着被打破的头，大叫道：“这人是个义士，不能杀！”朱泚的声音并没能制止众人的刀剑。见段秀实被手下诛杀，朱泚痛哭起来，只是这眼泪不知几分是真情，几分是假意！

    （173）第十六章奉天之难

    段秀实的忠贞不渝，为自己羸得了身前身后之名，也为李适羸得了宝贵的时间。
    勤王的各道兵马，就在快要到达奉天的时候。突然接到李适的诏令，都在离奉天三十里外扎营。原来李适相信了卢杞的话，仍认为朱泚是个忠臣，而且还派人来迎接自己，就让援军原地待命。
    李适不知道，是段秀实、岐灵岳等人冒着生命危险，调回韩旻，为他争取了时间。
    对于奉天小朝廷的危机，姜公辅要比李适、卢杞等人有着更加清醒的认识，“奉天的守卫不能不周全，如果朱泚真能奉迎陛下回京，有备无患。如果朱泚怀有异心，也可有个防备！”
    姜公辅的意思很直白，多一道保险，总不是坏事。李适终于明白姜公辅说的是有道理的。于是把驻守在三十里外的军队都调入奉天城内。
    自从襄城被围，李适是一招不慎，步步皆错，这次终于难得的做对了一件事。
    卢杞仍然固执地认为朱泚是个好同志，不会造反，建议李适再派个人进京找朱泚谈一谈。在这样危险的情况下，卢杞真应该亲自去一趟长安，那样他就会亲眼见识到朱泚阴狠毒辣的一面。
    就连李适都不认为会有人敢在这个时候担任皇帝的使者进京去见朱泚。有一个人却勇敢地站了出来，这个人是金吾将军吴溆。
    吴溆到了长安，不久就被朱泚杀了。李适与卢杞终于相信，朱泚是真的反了！
    风雨飘摇奉天城
    公元783年十月初八，朱泚在长安城白华殿迁入宣政殿，自称大秦皇帝，改年号为应天。
    朱泚任姚令言为侍中，李忠臣为司空兼侍中，源休为中书侍郎、同平章事，所有投靠他的李唐朝臣都加官进爵。册立他弟弟朱滔为皇太弟。
    朝政由姚令言与源休共同执掌，凡是全部向源休禀报。为了尽快铲除李氏根基，消灭李唐势力，狠毒的建议杀掉全部在长安的李唐宗氏。
    对于朱泚来说，这是一个很好的建议。李唐的力量越小，他的皇帝梦才越有可能长久。如果李唐宗氏灭绝，那他这个皇帝可就高枕无忧了。
    朱泚采纳了源休的建议，把长安城中的所有李唐宗氏诸王全部抓了起来，这些郡王、王子、王孙一共七十七人，全部被朱泚杀掉。
    李氏宗族受到了灭绝性的打击。
    此时的李适，正在犹疑要不要离开奉天，去更大一点的凤翔。户部尚书萧复马上制止了李适的这个想法，“凤翔的将士大多都是朱泚的部下，陛下到了凤翔，如果其中有一两个有异心的，与朱泚私通，那可就是自投罗网了。我现在担心节度使张镒会不会有危险呢？”
    李适实在不想在这条件艰苦异常的奉天待下去，对萧复说道：“我的计划已定，姑且因为你的说法再留一天看看吧！”
    李适实在是太幸运了。就在他停留在奉天这天，凤翔城内却发生了一场动乱，节度使张镒被害。
    张镒生性柔弱，很讲究衣装打扮，对于军事却是一窃不通，因为受到卢杞的排挤，才到凤翔任了节度使。泾原兵变之后，他听说皇帝李适跑到了奉天，准备了衣物财物等，打算送到奉天给李适等人用度。
    张镒以文人代替武将，很难实现对军队的彻底地控制。凤翔军中有个大将李楚琳，为人非常剽悍，军士都很怕他。因为曾经跟过朱泚，很受朱泚的器重。
    朱泚造反后，李楚琳就成为凤翔军中的一颗定时炸弹。没有人知道他什么时候会爆炸，把众人炸个粉身碎骨。
    有人建议张镒赶紧除掉李楚琳，以绝后患。张镒没有胆量和手段硬拼李楚琳，就耍了个手腕把他调到了陇州任职。对于张镒的命令，李楚琳随便找了个借口就拒绝了他。
    张镒没有调动李楚琳，预感到李楚琳将要叛变。当天夜里，李楚琳果然与部下发动兵变。有了防备的张镒悬城而逃，只是他的速度实在太慢，没跑出多远，就被李楚琳手下擒获后一刀杀了。
    李楚琳抢得了凤翔的兵权后，自封为节度使，然后投降了朱泚。
    就差这一天，李适算是捡回了一条命，这回他彻底地打消了迁去凤翔的想法。
    这时围攻魏州的众路唐军听说长安被叛军所占，皇帝靖难到了奉天，都痛心不己。李怀光带着大军直接奔向长安。马燧领兵回防太原与河阳。李抱真退兵驻守在临洺。
    这些将领自发地形成了守势，以备朱泚的进攻。
    对于朱泚来说，眼前需要解决的是奉天的李适，只要干掉李适，拔除李氏宗族。其他的问题都会迎刃而解，马燧、李怀光、李抱真这些人就可以一个一个的收拾了。
    朱泚任姚令言为元帅，张光晟为副元帅，李日月为西道先锋经略使，并亲自带领大军，围攻奉天。
    官军首战不利，叛军想夺门攻城，浑瑊与邠宁留后韩游瓌血战了一整天。唐军都知道这一战事关整个奉天和皇帝的生死存亡，全部以一当十，勇猛无比，终于艰难地把叛军打退。
    休整几天之后，朱泚又兵分三路，乘着黑夜再次进攻奉天城。唐将高重捷与朱泚部将李日月在梁山边大战，打败了李日月，高重捷胜后冒险轻进，中了叛军的埋伏被擒。高重捷的部下十几个人奋不顾身的想上前抢回主将，可惜没能得手。
    叛军砍下了高重捷的人头逃跑了。高重捷的尸身被收回城中，李适抚尸大哭，用蒲草编成了头颅安葬了高重捷。
    李日月也战死在奉天城下，朱泚将他的尸体运回长安，李日月的老妈看到儿子的尸体竟没有流一滴的眼泪，反而对着尸体大骂，“你这个野种！国家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你要造反，怎么不早点死呢？”
    这个老太太绝对是个智商情商都很高的人。她这一骂，最终保全了自己的性命。朱泚败灭后，所有的贼党都被灭族，唯有这个老太太得以免罪。只因为她有这一骂，被视为忠贞。

    （174）第一批赶到奉天救驾的是灵武留后杜希全、盐州刺史戴休颜和渭北节度使李建徽，这几人聚集大军一万多人急援奉天。只是到了奉天的附近时，因为支军队的进军路线，朝中的各位大佬们又发生了分岐。
    援军的进军路线有两条，一条是由漠谷道路进入奉天，这条道路距离近，只是道路险要狭窄。一条路是绕道乾陵向北进行，进入奉天，路很好走，只是有点远。
    浑瑊等有作战经验的人都主张从乾陵绕道过来，用树林做掩护，在其中行军，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入奉天。理由很简单，漠谷路适合打围歼战，如果从那里走，很可能被朱泚包了饺子。
    但做为搅屎棍的卢杞却不这样认为，他天真的认为，漠谷路比较近，援军走这条路可以快速赶到奉天。如果遭到伏击，奉天军队可以出兵接应。而且从乾陵绕道，还会惊动乾陵里埋着的李治和武则天。
    卢杞的理由可谓滑稽至极，如果奉天不保，别说一个陵墓，连李唐江山都得改姓易主，他还在考虑死人的感受。
    就从卢杞的一贯表现来看，这个人似乎是上天有意派到李适身边，来给他增加磨难的！卢杞的每一个决定，每一次出手，都会给本已是灾难重重的李唐王朝再加上一道诅咒。
    卢杞是个不折不扣的灾星！
    浑瑊马上反对卢杞的意见，“自从朱泚攻城以来，砍伐乾陵的树木无数，要说惊动，那也早就惊动了。现在已是危机存亡之时，这支军队对于奉天来说非常的重要，如果能安全赶到奉天，不怕不灭朱泚！”
    卢杞却义正辞严地对浑瑊说道；“皇上发兵，怎么能与逆贼相提并论呢？如果令杜希全等由乾陵而来，那就是我们自己惊扰了陵寝！”
    此时此刻，诸位看官可能也与我一样，都希望浑瑊抽出佩刀，一刀砍下卢杞的人头。因为这个人的脑袋实在是个摆设。
    其实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两条路应该怎么选择。
    问题摆在了李适的面前，他是皇帝，他才有最终的决定权。李适的选择，让所有人都无语！
    他再一次的选择了那个错误的答案。每当我看到这里，就会为李适感到莫名的悲哀。
    一个人的一生会面对无数次的选择，选错一次可能是能力不济，选错两次可能是时运不济，选错三次可能是命运不济。但要是每一次都选错，那他妈的就是一种幸运了，这种概率大概比买彩票中奖二千万的概率还要小很多。
    李适就是这样的幸运儿！他把人生每一次的关键选择，都选错了。在这一点上，就连中国男足与李适相比，都要甘拜下风！这让人突然有一种想把电脑砸掉的冲动！
    杜希全的大军按照李适和卢杞的想法，从漠谷道经过。在这里，果然不出所料的被朱泚大军打了埋伏。叛军居高临下，用大弩、巨石击杀唐军援军，死伤无数。而叛军则毫发无伤。
    奉天城内的军队出城前去接应，也被叛军打败。当夜，杜希全的军队被打得溃不成军，退回了邠州。
    朱泚在奉天城下检阅了一遍辎重等战利品，城上的唐军看得咬牙切齿，恨不得生剥了卢杞的皮。
    打败了奉天援军的朱泚更加的嚣张，他把营帐移至乾陵，俯视奉天城，城中的动静在这里看得清清楚楚。
    与城滋润的朱泚相比，奉天城内的李适则过得有些凄惨。朱泚围攻奉天一个多月了，城中缺粮少食。李适想派一个手脚麻利的士兵出城观察一下敌情，因为天气寒冷，而这个人身上穿得衣服太薄，想让皇帝给找套衣裤御寒。李适翻箱倒柜地找了半天，居然没有找到一套完整的衣裤。
    皇帝李适最终打发这个士兵回营了，他实在不好意思让士兵穿着单衣为他卖命了。
    奉天城中已是弹尽粮绝，就连皇帝的御食，每天也只有二斛糙米。
    所有人的坚持都是凭着一份执著的信念！
    就在李适被围在奉天艰难度日之时，各路勤王的军队也在迅速地赶往奉天。
    李怀光带着士兵五万多人，日夜兼程地赶往奉天。
    李晟聚集一万多人，由蒲津渡水驻军于东渭桥。
    神策兵马使尚可孤率部三千人，由武关来奉天援助，驻军七盘，并在此打败了朱泚的大将仇敬，进兵攻取蓝田。
    镇国军副使骆元光，召集一万多人，攻占华州，切断叛军向东的路线。
    马燧派他的行军司马王权率兵五千援助奉天，驻军于中渭桥。
    这几路军队，隐隐地对长安形成了围合之势。
    而朱泚此时仅占有长安，各路援军的游骑兵已接近长安，时常出现在长安城下。李忠臣报警的消息不断的传到朱泚的案头。再不快点解决奉天的事情，后果可就不是退不退兵那么简单了！
    为了解除后顾之忧，身处奉天的朱泚，只有尽快的拿下奉天城，灭了李氏宗脉，才可以返回长安。
    看着小小的奉天城，却守得固若金汤，朱泚有点头大！

    （175）近在咫尺的危机
    朱泚开始加紧攻击奉天城。他强迫西明寺的和尚法坚制造攻城用的去梯，云梯造好后，高宽各数丈，用牛皮裹着，下面安装了轮子。云梯上面能够装满士兵五百人。
    这种用于攻城的庞然大物让皇帝李适和朝臣等心里凉了半截。这东西比城墙还高，如果贴到城墙上，叛军那还不分分钟攻进城内。
    浑瑊和神武军使韩澄推测云梯进攻的方向，清除了城东北角三十步的范围，储积了许多松脂、柴草、芦苇等易燃物品。
    这一日，北风劲吹，朱泚见如此风向有利于进攻，下令叛军推着云梯向奉天城开始了总攻。云梯上面铺放了许多湿毡，挂着水袋，满载叛军向前推进。其他的叛军则是跟在云梯的后面，抱着木柴和土包，在云梯的掩护下，迅速地填塞壕沟。
    奉天守军的弓箭、弩石、火把，都无法伤害到叛军。叛军集中兵力向着奉天城的东北隅进攻，终于打开了一个缺口，一部分凶悍的叛军攻上城楼。
    城外战况不停地汇报到城内的李适这里，听说叛军已经攻上了城头，李适似乎嗅到了死亡的气息。列祖列宗创下的偌大帝业，难道就这样的覆灭在自己的手里吗？
    李适内心实在是不甘，事情不应该是这样的！
    他与浑瑊相对哭泣。朝臣都是向天祈祷，盼望能够出现奇迹！如果没有奇迹奉天城马上就会落入朱泚的手中，城内这些文武百官，包括李适在内，都将成为朱泚砧板上的鱼肉，任其宰割。
    奇迹往往就是由人创造的，就在这生死存亡之际。李适突然开了窍，他给浑瑊拿出一千多张空白的委任状，让他拿着去招募敢死队。
    这些委任状层次都很高，全部都是从御史大夫至食邑实封五百户的实权官职。既然连命都快保不住了，还吝啬这些官职有什么用，莫不如拿出来激励士兵奋勇杀敌。
    “无论是谁，只要立功，你直接填上名字发给他！如果不够用，就把想封他的官职写在他的衣服上，打退叛军后?发委任状！”
    此时此刻，性命比官帽子重要得多。留得青山在，不敢没柴烧。反正这些官帽子又不用花一分钱，只需一张纸的代价。
    李适终于又做对了一次！
    浑瑊与李适洒泪而别，急奔前线。前线的士兵又冷又饿，还缺少铠甲。浑瑊拿出皇帝发的委任状，激励众将士。然后带着这些士兵嘶吼着冲上了城头，与叛军血拼起来。
    浑瑊在激战斗中被流矢所伤，浑身是血，仍是拼命向前，不停冲杀。伤痛已无法击倒他，浑瑊的眼里只有敌人的鲜血。
    朱泚的攻城云梯，经过浑瑊事先挖掘好的地道，一个轮子陷了进去，无法再前行半步。埋伏在地道里的唐军点燃了云梯。
    此时上天似乎也开始眷顾起了李适，风向奇迹般地转了向，刮向朱泚一方。城上的唐军投下芦苇捆成的火把，撒下松脂，浇下膏油，片刻间，云梯及梯子上的叛军都被烧成灰烬。烧烤乳猪的味道香飘数里。
    唐军在浑瑊的带领下，在付出惨痛的代价之下，击退了朱泚叛军的进攻。唐军众东、南、北三门齐出，太子亲自指挥军队作战，杀死叛军几千人。
    打退了朱泚之后，唐军收兵回营，太子亲自为受伤的战士裹伤，安慰激励将士。唐军这一战士气大振。
    这时，李适又收到了一个让人振奋的消息。李怀光自蒲城带兵直趋泾阳，派兵马使张韶穿着平民服装，抄小路到奉天来拜见李适。
    李怀光把信藏在了蜡丸中交给张韶。张韶到了奉天后，正好遇上叛军在攻城。叛军见到张韶把他抓了壮丁，赶着他与共他众人一起去填壕沟。张韶找了个机会，跳过壕沟，来到城下，大声叫道：“我是朔方军的使者！”
    这句话对于城上的守军来说，无异于天籁，他们盼星星盼月亮，就等着援军的到来。现在，亲人终于到了城下。
    城上的守军入下一条绳子把张韶拉了上去。城下的敌军见到张韶居然在众目睽睽之下想登上城楼，开始向他放箭。到了城上的张韶，身上早已中了好几十支箭，就像一只大刺猬。
    好在张韶要害地方没有中箭，还保住了一条命。他把身上藏的蜡丸拿了出来，呈给了李适。李适颤抖着双手，打开蜡丸，此时的他已是热泪盈眶。看完信，他非常激动，让人高举张韶绕城一周，援军即将到来的消息感染了全城的将士百姓。看到了张韶全城欢声雷动。
    奉天城的守军已是强弩之末，如果没有外援，只怕朱泚的下一次进攻就会攻陷奉天城。
    李怀光也在快马加鞭地赶往奉天城，在澧泉打败了朱泚的防守部队。朱泚听到了李怀光即将到达奉天的消息后，见大势已去，无心再围奉天城，带着余兵撤回了长安，奉天之围终于化解。
    围攻奉天城的朱泚，表面上看着风光无限，其实他内心的苦涩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跟着他去奉天围城的那些士兵，都是范阳和神策团练兵。而发起兵变的泾原军队，一向狂妄无比，目中无人。虽然拥立了朱泚，但到了真正需要他们出力的时候，这些泾原兵根本不卖朱泚的账。
    朱泚也无法指挥这伙兵痞。而这些留在长安城中的泾原士兵，只是紧紧地守护着他们抢来的珠宝财物，坚决不肯出城为朱泚做战。
    这些人不但不肯为朱泚作战，看着牛逼哄哄的朱泚，他们还动起了心思，想除掉朱泚。只是朱泚身边护卫众多，没办法下手，才作罢。

    李怀光驱走了朱泚，解救了奉天城，为皇帝李适立下了不世之功，本以为李适会高看他一眼，于是有些开始翘尾巴了。
    对于李适的红人卢杞、赵赞、白志贞等人，李怀光也开始指指点点，评论一番，“天下只所以会发生动乱，就是这些人搞的！我要见到皇上，一定请皇上宰了他们！”
    这个大老粗军官没有想的是，立下如此战功的他，最终竟然没有见到皇帝李适，更别提当面嘉奖了。
    李怀光对卢杞等人的不恭敬言语传到了卢杞的耳中，对于战功赫赫的李怀光说出对自己如此不利的语，这让卢杞相当害怕。如果真的让他见到了皇帝，这话一说出口，卢杞只怕真的会凉凉了。
    绝对不能让李怀光与皇帝见面，必须制止他来奉天。
    卢杞强压住内心对李怀光的恐惧，在李适的面前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风轻云淡地说道：“李怀光他国家的栋梁。他的功劳，吓破了叛军的胆，如果派他乘胜去攻取长安，那么必定能一鼓作气消灭叛军。如果现在让他到奉天来，还要赐宴颁赏，一来二去又得好多天。这样叛军回到长安，就有时间完成守城的准备了，那样再想消灭他们，可就就难上加难了！”
    夺回长安，回到舒服的皇宫生活，这对李适来说确实是个有吸引力的提议。李适再次相信了卢杞的话，下诏令李怀光带兵驻屯于便桥，与李晟等人准备攻取长安。
    李怀光赤胆忠心，千里迢迢地赶赴奉天来救援李适，打败朱泚，解救重围，最终却不能见李适一面，这让他极度的失望。
    “这样的皇帝还为他卖什么命！这样的国家还有什么前途！”李怀光伤心失望之余，也不打算再听李适的诏令去长安围攻朱泚，而是带着军队离开了奉天。接着数度上表指责卢杞的罪状恶行。
    卢杞现在已是过街的老鼠，没有人一个不骂他是个王八蛋。
    为了安抚李怀光，也为了平息众怒，李适把卢杞贬为新州司马，白志贞贬为恩州司马，赵赞贬为播州司马。宦官翟文秀，本是李适最为信任之人，在李怀光的强烈要求之下，李适最终也杀了他。
    一切都按照李怀光的要求做到了，李适以为李怀光一定会满意了。但此时的李怀光己经彻底地对李适失去了信心。这个世界上，信谁也不如信自己。既然朱泚能称帝，田悦、王武俊等人都能称王，为什么我就不能呢？

    （176）前门驱虎，后门进狼
    解除了危机的李适终于可以长舒一口气，睡个安稳觉了。奉天之难让他重新审视了自己继位以来执行的政策，也许太过于强硬了。
    李适当太子的时候，曾亲眼见到了父皇李豫对待那些藩镇的纵容以及田承嗣等人的恣意妄为。他甚至有些不屑于父亲的软弱，也曾幻想着有一天要亲自剪除这些黑恶势力。
    终于有机会可以自己做主了，李适却把帝国弄得一地鸡毛，满目疮痍。李适终于明白了父亲李豫的苦衷，在自身实力不够强大的时候，妥协本身也是一种斗争！
    中国有句古话叫做“刚则易折”。对于那些手握兵权的节度使，也许柔和一些的手段会起到更好的效果。
    思索了很久，李适下了一道罪己诏书，陈述了自己的失误导致的祸患，并在诏书中赦免了田悦、王武俊、李纳、李希烈、朱滔等人的罪行。
    这时的田悦、李纳等人都已被旷日持久的战争拖得精疲力竭。见到了皇帝李适的赦令后，都除去了王号，向李适上表请罪。
    李适按照诏书的承诺，赦免了众人，封王武俊为恒、冀、深、赵节度使，田悦为检校左仆射，李纳为郓州刺史、平卢节度使。攘扰了很久的四王之乱，终于划上了个句号。
    李怀光赶走了朱泚后，退到了咸阳，他胁迫李适放逐了卢杞后，内心也是很忐忑。看着李晟独当一面，带兵驻守在东渭桥，就想吞并他的兵力，增加自己的实力。
    李怀光上书给李适请求与李晟合兵一处。李适还指望李怀光为他收复长安，他的奏请当然是有求必应。于是李晟带兵与李怀光会师于咸阳西边的陈涛斜。
    李晟的营垒还没有建好，朱泚的大军就到了。李晟向李怀光建议，“朱泚如果守在长安城内，大军攻城，不一定能取胜。现在他们舍长取短，送上门来，这可是天大的好机会！咱们合力出兵把他们歼灭在这里！”
    李怀光此时已心怀鬼胎，不想再为李适卖命，就以部队刚到咸阳，还需要休整几天再战为借口，拒绝了出兵作战。
    李晟每次与李怀光一起出兵，李怀光的部队都如土匪一般，抢夺老百姓的牛马财物。而李晟的部队则是秋毫不犯。两支军队的高下立判。为了拉拢李晟，李怀光将抢来的东西分给李晟，李晟也从不接受。
    李怀光在咸阳一待就是几个月，丝毫也不提进军长安的事情。李晟对此心急如焚，皇帝李适多次催促李怀光，就连李怀光的部下都有些看不过去，数次劝李怀光进军。李怀光都以士兵疲困力竟为由推诿掉。
    实际上，李怀光与朱泚已是暗中勾结，商议联兵反唐。
    李晟对于李怀光的伎俩已是看得一清二楚，多次上表李适，提示李适要提防李怀光造反，并要求把神策军调出，仍驻屯于东渭桥，以免被李怀光吞并。
    此时的李适还把收复长安的希望都寄托在李怀光的身上，对于李晟的奏折全部压了下来。
    因为李晟率领的神策军的待遇要比其他部队的待遇好很多。李怀光为了分化神策军，把神策军的待遇降下来，就上表李适，要求统一各军军士待遇。
    李适偏隅于奉天，自己都吃不饱，穿不暖的，哪还有多余的钱财提高军饷来满足李怀光。为了让李怀光平衡，唯一的办法就是把神策军的待遇降下来。
    这样一来，就正中李怀光的下怀。神策军很可能会因军饷的下降而不满李晟。李怀光就可以顺理成章的接收这支军队。
    李适拿不出更好的办法来，就派翰林学士陆贽来到李怀光军中商量对策，想让李怀光和李晟拿出解决办法报皇帝李适。
    李怀光也不客气，开门见山，直奔主题，“各军待遇不一样，这仗还怎么打了！”一脚把皮球踢到了陆贽的脚下。
    陆贽当然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多次望向李晟。李晟则是不紧不慢地说道：“您是主将，一切听您的。我只负责一支军队，听从您的命令行事。至于增减待遇这种事，当然应该由您来决断！”
    李晟这一招太极实在是很高明，你李怀光不是想给神策军降薪吗？对不起，你自己说出来，到时候神策军上下肯定会对你恨之入骨。想让我自己亲口说出来给我的军队降工次，那是门都没有！
    皮球又被踢回了李怀光的脚下。李怀光看着李晟一脸的淡然，几次想开口，却又忍住没有说。他本来是想用这件事来分化李晟与神策军，如果自己把降薪的话说出来，那岂不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李怀光可不想承担克扣神策军军饷的骂名。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人提各军待遇不一样的问题了。李晟这招如漆似封，狠狠地封住了李怀光的嘴。
    回到奉天的陆贽也预感到李怀光的不忠，为了防止李怀光叛乱，陆贽也建议李适把李晟的神策军从李怀光的军队中分离出去，以备不时之需。
    李适听从了陆贽的建议，命令李晟与李怀光分离，驻守东渭桥。
    李晟终于摆脱了李怀光的掌控。因为李怀光还兼领了李建徽、杨惠元二位节度使的军队，陆贽建议也一并从李怀光军中调出。但李适害怕动作太大，引起李怀光的不满，影响他的战斗情绪，就没有同意。
    李怀光迟迟不进攻长安，这让李适很是心急，为了督促李怀光前进，甚至产生了御驾亲临咸阳的念头。李怀光听说李适要亲自到咸阳来，大为惊惧，以为李适这是要削夺他的兵权。
    对于心怀异志的李怀光来说，似乎皇帝李适的每一个动作都是针对他的。就要李适将要亲临咸阳督战之前，下了一道诏令，晋封李怀光为太尉，并赐予免死铁券。
    赐免死铁券，这是一种无尚的荣耀，是对功臣的最高的肯定和褒奖。无论你将来做了什么对不起皇族的事情，哪怕是造反，都可以免除死罪。
    可这件事在李怀光的眼中，却有着不一样的味道。李怀光接到免死铁券后，当着使臣的面，把免死铁券扔在了地上，“皇帝难道怀疑我的人品吗？我又不想造反，为什么要赐我免死铁券，难道是逼我造反吗？”
    李怀光语气嚣张，面露不屑。使臣回到了奉天，把李怀光的表现一五一十的汇报给李适。李适这才意识到李晟对李怀光的判断是正确的。这小子确实要造反！
    咸阳和奉天近在咫尺，如果李怀光要造反，那可真是要了李适的老命！
    正当李适踌躇间，李怀光又有了动作。派人在深夜里偷袭了李建徽和杨惠元的军营。李建徽因为有了防备，逃出出来免于一死，杨惠元却没有那么幸运，被李怀光的士兵追上杀死。
    这下李怀光真的反了。李怀光为了争取更多的将领支持，偷偷地给奉天掌握兵权的韩游瓌军了封招降信，因为韩游瓌是原朔方将领，李怀光想把他纳入自己的阵营。韩游瓌立刻把这封信密报给李适。
    李怀光还派大将赵升鸾到奉天，让他在城中做内应。赵升鸾到了奉天，马上向浑瑊报告了李怀光的不轨。
    所有的一切迹象都表明，李怀光很有可能会联合朱泚，进攻奉天。上次朱泚围攻奉天，那种刀架到脖子上的感觉，让李适夙夜难安，如今这种危机将要再次上演。
    李适绝对不可能再承受得了这种惊吓了，他选择了再次迁移，目的地梁州。李适下令浑瑊严加戒备李怀光攻城，然后带着文武百官，仓皇逃向了梁州。
    李怀光听说皇帝李适逃了，赶紧派大将孟保、惠静寿、孙福达率精骑兵去截击李适。李怀光虽然兵多将方，但那些兵士并非每个人都如他一样想造反。
    这三人都是被李怀义逼着背叛朝廷，并非出于本意。出了咸阳城后，三人一商量，干脆放弃了追击李适。率领军队东行，放任士兵抢掠一番后，又回到咸阳，向李怀光谎报说并没有追上李适等人。
    就这样，李适又逃过了一劫。孟保等三名军官则被李怀义撤了职。

    李怀光一切都准备就绪，甚至发动了对李适的截击。他本以为以自身的实力，会很轻易地捉拿李适，也效仿三国时的曹操曹孟德，来个“挟天子以令诸侯”。等他真正的开始造反时，才发现事实根本不像他想像的那样简单。
    原来对他百依百顺的各路将士军队，突然之间就不再如以前那样的听话了。这是李怀光当上节度使以后，从来没有出现过的情况。
    盘距在东渭桥的李晟军队日趋强大，这让李怀光有一种如鲠在喉的不适感。近在肘腋之敌如不除掉，随时可能会变成致命的隐患。
    李怀光决定带兵由咸阳袭击东渭桥的李晟。当他发出动员令的时候，才惊愕地发现，自己的这些兵将，不再接受他的命令了。三次命令军队行动，军士们三次都选择了拒绝。
    “如果攻打朱泚，我们一定尽力而为。但若想让我们谋反攻击自己的军队，就是杀了我们，也不干！”
    普通士兵虽然不知高层斗法的真实背景，但让他们干杀头掉脑袋的造反，他们选择了集体罢工。
    爱咋咋地，反正老子就是不干！
    李怀光不明白，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问题。
    其实这个道理很简单，原来的李怀光做为帝国的一个节度使，带着这些士兵南征北战，出生入死，所向披靡，那是因为有帝国和李适在为他背书。
    而在李怀光看来，兵是我自己招募的，粮饷是我自己筹集的，仗是我带着士兵打羸的。皇帝老儿并没有给予我任何的实质性帮助。所以，即使我反叛了李适，凭着自身的实力也足可以抗衡朝廷了。
    李怀光错把李适给他的平台当成了自己的本事。
    当他真正的造了反后才发现，没有了帝国和李适的支持，自己真的成了孤家寡人。
    当初李怀光实力强劲的时候，就连朱泚都很敬畏他。曾致信李怀光，尊称他为兄长，相约共同在关中称帝，永远结为同盟。现在李怀光背叛了朝廷，逼着皇帝李适南下梁州，因此他的部下多半都开始背叛他，李怀光因此而实力大减。
    此时的朱泚，又恢复了往日的骄恣，对着李怀光下起了诏书。这是把李怀光当成了下属看待，并且还要征召李怀光的军队。李怀光对内要防着兵变，对外又担心李晟的攻击，如今又被朱泚羞辱，狂怒之下，放火烧了军营，带兵东去，没途抢劫了泾阳等十二个县城，所过之处，鸡犬不留，寸草不生。
    李怀光回撤的路上，不断有逃亡散失的士兵。
    大将孟涉、段威勇带着数千人投降了李晟。大将赵贵先在同州投降。符峤攻下坊州后，又投降。
    李怀光的叛乱，几乎没打一仗就到了分崩离析、众叛亲离的地步。大势已去的李怀光，脖子上的脑袋一定是保不住了的，剩下问题就是由谁来砍下来了！

    （177）收复长安
    李适似乎命犯太岁，每当他把希望寄托到某个人身上时，这个人就会背叛他。想用李希彩消灭梁崇义，结果李希彩叛乱。想用朱滔钳制田悦，结果朱滔称王。想用李怀光收复长安，剿来朱泚，结果李怀光又起异心，开启祸端。
    现在的长安附近，剩下唯一能让他指望的，也只有李晟了。在逃亡梁州之前，李适晋升李晟为河中、同绛节度使，同平章事。
    当李晟接到了任职令的同时，也接到了皇帝南逃梁州的消息。皇帝走了，大臣走了，能走的都走了，但有没有人想过，长安怎么办？难道就任由京师长期浸淫在叛贼朱泚的手中？
    既然所有人都在退缩，既然上天选中了我，那就让我来承担这份重任吧！
    此时的李晟面临的形势极其严峻。李怀光与朱泚二人联成一气，声势强盛。皇帝南逃，人心慌乱，士气不振。而李晟以一支孤军处于李怀光和朱泚两强中间，内无粮饷，外无援军。李晟所能依持的，唯有一片丹心。
    为了稳住李怀光，争得喘息的机会，李晟给李怀光去了一封言辞恭敬的信，信中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地规劝李怀光弃暗投明，立功赎罪。这封信让李怀光自感羞愧，也让他不忍心去攻击李晟。
    李晟要的就是这个效果。稳住李怀光后，李晟开始修筑城墙，整修武器，筹措粮饷。十天左右，军粮就全部筹集齐整。有了充足的后勤保障，李晟更有信心收复长安。
    唐军韩游瓌屯兵在邠宁，戴休颜屯兵于奉天，骆元光屯兵于昭应，尚可孤屯兵于蓝田。这些军队都受李晟的节制，李晟的军威开始强盛起来。
    收复长安的时机似乎已经逐渐成熟！
    为了更好的协调各路军队收复长安，李适任李晟为京畿、渭北、鄜坊等地区副元帅，关中地区的兵权全由李晟掌握。
    李晟的家人百十来口，神策军的家眷全部留在长安的敌占区手中。新称帝的朱泚，并没有为难这些人，而且还按照时把这些人的军饷发放到各人家中。
    朱泚派李晟的家属带着书信到李晟处报平安。看着朱泚派来的亲人，李晟大怒，“我在前线打仗，你竟然胆敢做朱泚的间谍！”随即，李晟杀了这个亲人。
    其实这个人并非朱泚的间谍，只是朱泚为了笼络李晟，而安排他向李晟报平安的。李晟也明知此事，但仍杀了这人，李晟用心良苦，他是要所有军士都看到，收复长安势在必行，无论是谁，只要动摇这一军心，杀无赦！
    公元784年四月，就在李适被迫离开长安的六个多月后，唐朝军队开始了收复长安的反攻。浑瑊率令一部分唐军攻下武攻。朱泚的大将韩旻率兵想要收复武攻，被浑瑊等人在武亭川打败韩旻。
    浑瑊与李晟东西相应，开始进逼长安。
    五月二十日，李晟派使者通知浑瑊、骆元光、尚可孤，约定时间，各路唐军开始进攻长安。
    二十二日，尚可孤在蓝田大败并杀死朱泚大将仇敬忠。
    二十六日，李晟手下吴诜、李演大败叛军将领张庭芝、李希倩。
    二十七日，李晟再次打败朱泚叛军，骆元光在浐水西岸大败朱泚叛军。
    二十八日，唐军李演、史万倾艰难攻破城墙。李晟大军进入长安城，接着其他诸路军也分别攻入城中，叛军大溃。
    已是穷途末路的朱泚，带着姚令言残部一万多人，向西逃出了长安城。叛军将领张光晟投降李晟。
    李晟率军进入了长安城，因为军队纪律严明，对百姓秋毫不犯，唐军进城后的第二天，长安城内的百姓才知道官军已经收复了长安城。
    浑瑊、戴体颜、韩游瓌接着收复了咸阳，接到了朱泚西逃的战报，各路军队开始围追朱泚。朱泚的党羽李希倩、敬釭、彭偃等八人没来得及逃出长安城，被李晟全部斩于东市。
    李希倩是李希烈的弟弟，正是他的死，激起了李希烈的愤怒，杀掉了颜真卿。
    李晟一切都安顿好后，马上向李适报捷。当李适接到收复长安的捷报后，再次痛哭流泪。对于李晟的忠勇，李适都不知应该怎么感谢他了！
    朱泚从长安出逃后，一直向吐蕃方向逃窜。唐朝幅员辽阔，但对于朱泚而言，已元立锥之地。留在这里，等待他的只有死路一条。逃到吐蕃，也许还能保留一条性命！
    朱泚一路奔逃，越跑人越少。这些平日里吹嘘愿为皇帝甘脑涂地的下属，一见朱泚大势去矣，能溜的早都溜没影了。
    朱泚到了泾州，剩下的随从，不足百骑。泾州的田希鉴本是他任命的，到了这个时候，却说什么也不肯开门让他进城。
    朱泚对田希鉴怒道：“你的旌旗符节都是我授予你的。现在我面临危难，你就想背叛我吗？”朱泚发怒之下，命人放火烧城门。
    田希鉴见朱泚这样说，就把旌旗符节拿了出来，扔到城下的火堆里，“你要这这玩意儿，那就还给你……”
    朱泚见田希鉴如此忘恩负义，想想自身遭遇，百感交集，在城下痛哭起来。泾州的士兵也不想再跟着朱泚流亡，于是就杀了姚令言，投降田希鉴。
    朱泚只能带着原范阳的亲信将士和宗族亲人继续西逃。到了驿马关，宁州刺史夏侯英又拒绝接受他。朱泚就如一只流浪狗，被世人所厌恶和驱赶。
    已是无处可去的朱泚最终到了彭原，在这里他终于不用再担心没有安身之地了，所谓的皇图霸业到这里也将划上一个句号。因为这里将是他生命的归宿之地。
    叛人者人恒叛之。朱泚背叛李适的时候，就应该想到，自己终将有一天也会被手下的人背叛。到了彭原，叛将梁庭芬起了杀意，一箭射中了朱泚。朱泚裁下马来，掉到了一个坑中。韩旻接着上去补了一刀，结果了这个只当了不到半年的皇帝。
    韩旻等人砍下了朱泚的人头，这颗人头目前是朱泚身上明有价值的东西了。带着朱泚的人头，韩旻等人到泾州各唐军投降。
    源休当初极力怂恿朱泚称帝，如今朱泚落魄而逃，他也只能逃跑。只是他选择的是凤翔，到了凤翔，李楚琳毫不犹豫地杀了他，把他的人头送到了皇帝李适的行在。
    朱泚的残余势力很快就被清除干净，干净得就如从来没有发生过这样一场叛乱。
    六月十九日，李适的车驾由梁州启程。七月初七，李适到了凤翔，在这里，李适斩杀了乔琳、蒋镇、张光晟等投降朱泚的旧臣。
    七月十三日，被迫离开京师长安达八个月之久的李适终于再次回到了长安。李晟、浑瑊、骆元光、韩游瓌、尚可孤等将领，带着部众护从，步骑十多万人恭迎李适。队伍旌旗绵亘数十里路。
    看着迎接自己的臣民，李适感慨万千，再次泪流满面。做为一个曾经万邦朝贺，四海臣服强大帝国的皇帝，短短三十年间，这己是第三次被叛军胁迫，离开京师。虽然最终还是平复了叛乱，收回长安。但帝国斜日西沉，幕景残光，已是不争的事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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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煮酒论史]细说唐朝 （连载中）[第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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