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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煮酒论史]细说唐朝 (连载中)[第5页] |
作者:曾经很帅的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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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8) |
(178)应该算算总账了 就在朱泚叛唐时,泾州、凤翔等地都有将领杀害节度使与朱泚勾连的事情。凤翔李楚琳曾经杀害了节度使张镒。泾州将领田希鉴杀害节度使冯河清,投靠了朱泚。 田希鉴在朱泚穷途末路的时候,又毫不犹豫地抛弃了朱泚。这样的墙头草式的人物,自然是所有人都痛恨的。 消灭了朱泚的叛乱,以前的旧账也该清算一下了! 李晟向皇帝李适请命,前往对不听从命令的州县加以整顿治理。李适委派李晟兼任凤翔、陇右节度使及四镇、北庭、泾原行营副元帅,进爵西平王。 李晟第一个想杀的就是李楚琳。李楚琳心狠手辣,曾经杀害过顶头上司张镒。当时李楚琳已被李适调入朝中任职。李晟建议李适让李楚琳与自己一齐到凤翔,然后找个机会杀掉他。 此时李怀光和李希烈的叛乱仍未平息,李适认为刚刚收复京师,应该先安定天下人心,所以没有答应李晟的请求。 李晟到了凤翔,田希鉴派使臣来拜见李晟。李晟借机问使臣,“如果吐蕃前来进攻,你们的州兵能抵御得了吗?我想派兵援助你们防御,不知道你们田尚书意下如何?” 使臣马上把这事向田希鉴做了汇报,田希鉴听说李晟派兵增援自己,当然一百个愿意。于是李晟的心腹大将彭令英名正言顺的进入泾州城,参与戍守。 不久后,李晟借口巡视边境防务来到泾州。田希鉴迎接李晟的时候,李晟表示,只需准备三天的食物,巡察后就回观翔。田希鉴便对李晟不再怀疑。 到了晚上,李晟设宴邀请田希鉴和他的部下,在外廊埋伏下了甲兵。酒过三巡之后,彭令英带着泾州诸将下堂。李晟让这些人报名,在这些人中,发现了当时作乱的三十多人。 李晟看着这些人,斥责道:“你们这些人屡次作乱,残害忠良,实在是容不得你们?”彭令英带着甲兵把这三十从人抓了起来,当场处斩。 这时的田希鉴吓得就快要尿裤子了,李晟回过头看着他说道:“你也不能说是没有罪,但念在我们友好的情分上,让你留个全尸吧!” 田希鉴还没等反应过来,就被拉下去绞死了。其子田萼也被处死。 这就是叛臣汉奸应有的下场! 就在李适全力围剿朱泚之时,魏博节度使田悦被自己的堂弟田绪杀害。王武俊投靠了朝廷。田滔被王武俊和李包真吊打,马上就将迎来末日。 经过几年的折腾,这些桀骜不训的藩镇大佬,现在剩下有点反抗能力的只有李希烈和李怀光了。 浑瑊和骆元光围剿朱泚之后,被李适派去同州讨伐李怀光。李怀光的大将徐庭光带着精兵六千驻守在长春宫抵抗唐军。浑瑊在长春宫被徐庭光多次打败,寸步难进。 因为连年征战,李适的财政又出现了问题,军中费用吃紧。其中就有朝臣建议李适赦免李怀光。 李适对于李怀光可以说是无比的痛恨。当初在合围朱泚的关键时候,正是他的叛变,才导致收复长安的计划功亏一篑。而且逼着自己无比狼狈地逃向梁州。 当初我是多么的信任你,现在就有多么的恨你!原谅你那是阎王爷的事,而我的任务就是送你去见阎王爷! 面对已是众叛亲离的李怀光,李适果断的拒绝了朝臣的提议。这个人必须得死! 李怀光属下的将领,晋州的要廷珍、隰州的毛朝敭、慈州的郑抗,在马燧的规劝下,都投降了唐军。 现在李怀光唯一的希望和依靠就是长春宫的徐庭光了。 徐庭光很能打,就连猛人浑瑊都几次败在他的手下。对于这样一个猛将,如果硬拼,不但耗时耗力,而且伤亡一定不会小的。最好的办法就是智取。 马燧这时也已经到了长春宫,奉命与浑瑊共同消灭李怀光。马燧决定亲自会一会徐庭光,力争把他拉到己方阵营来。 到了阵前,马燧大叫徐庭光的名字。徐庭光见到马燧,赶紧在城下向他下拜。马燧见他还算恭敬,知道招降徐庭光这事有戏。 “你们自从安?山造反至今,报效国家快三十多年了,为什么做出这种祸及九族的事情来呢?听我的话,不但可以免祸,还能求得荣华富贵!” 马燧的一番话,让城上的徐庭光和众军无法应对。这些人当年也是忠心耿耿的唐军唐将,为了唐国的安危不顾生死,四处征战。但为什么会走到今天这种绝境了呢? 马燧见众人低头不语,知道自己的话已经打动了众人。于是又向前几步,一把拉开衣服,露出胸膛,对着城上众人说道:“如果你们不相信我的话,为什么不现在就射杀了我?” 徐庭光等人见马燧在两军阵前雨坦诚相待,深受感动。 “这一切都是李怀光一人所为,诸位将军并没有什么罪过。只要放下刀枪,你们就还是唐臣!” 马燧的真诚终于打动了徐庭光等人,众人举城投降了马燧。 拿下长春宫,马燧、浑瑊发兵进逼河中,李怀光的将领陆续的向唐军投降。到了晚上,李怀光举烽火想要集结兵士,各营却都不再听他的调遣。 这些士兵都不愿再为他卖命了,在衣服上的字号改为“太平”以示不想再打仗了。 李怀光没想到自己竟然这么快的变成了孤家寡人,又气又丧的他选择了自己结束自己的性命,自缢而死。 李怀光的人头被送到了长安。李适最终选择了宽赦李怀光,留下了他的一个儿子延续香火。 李适对有功之人进行了褒奖的同时,下了一道诏令,与淮西接壤的各道,只需各自严密防守边境,不必主动出击李希烈。如果李希烈肯投降,可免一死,李希烈以下其他将士,一概不究。 此时的李适,终于掌握了这场斗争的主动权。为了实现这个目标,他整整等了八年。 公元786年三月,李希烈身染疾病,其手下大将陈仙奇令医生陈山甫用药毒死了李希烈。陈仙奇带兵将李希烈的兄弟妻子全部杀掉,投降唐军。 从公元755年安?山叛乱到公元786年李希烈灭亡,三十多年的时间时里,唐朝四代皇帝就是在这种军阀混战、兵祸连连的动乱中渡过,其中三次被赶出京师长安。关中、河南、河北、山东等地百姓一遍又一遍的被战火浸淫,被马蹄所践踏。 苍生如草芥,庶民似蝼蚁。一切的苦难最终还是由最底层的民众来买单。 好在这一切都过去了! |
(179)第十七章 永贞革新 吐蕃人的反间计 吐蕃人玩起三十六计也是溜得很,丝毫不比汉人差! 在唐朝肃宗、代宗和德宗期间,戍守边镇的官兵被大量的调入中原平叛。唐朝与吐蕃的边境上,少了军队的屏障,吐蕃大军可以随意的进出唐境。 每当吐蕃人闲得蛋疼的时候,就会到唐朝境内免费旅游一番,顺便带点当地土特产回去。 到了唐朝的中后期,吐蕃几乎成了帝国的一个噩梦。 公元786年八月,吐蕃大臣尚结赞带兵大举入犯泾、陇、邠、宁等各州,大掠人畜,抢割庄稼而去。李适命令浑瑊、骆元光屯守咸阳,防备再侵京师。 尚结赞对于唐朝带兵将领,最忌惮的就是李晟、浑瑊和马燧三个人。在他的眼中,清除了这三个人,剩下的唐军将领就是微不足道的了。 这三个人都是足智多谋的沙场老兵,要想在战场上彻底地战胜他们,几乎是不可能的。尚结赞也是个了不起的人物,他设计了一条毒计。 既然我的刀杀不了你们,那就让你们自己人的刀来吧! 九月,尚结赞派吐蕃二万骑兵入侵了凤翔。不过这次吐蕃骑兵与以往大为不同,他们并没有烧杀劫掠,而是静悄悄地来到了城下。 唐军赶紧把城门紧闭。吐蕃军队到了城下,装出一脸的迷惑,对着城上的守军大声说道:“为啥不开门呢?是李令公召我们到这里搞联欢的!为什么不出来犒劳我们呢?” 这些吐蕃兵未放一箭,第二天就离开了凤翔城,留下了一个让人无限遐想的空间…… 紧接着吐蕃又向盐州进发,并提前给盐州刺史杜彥光捎去了一个消息。“我只是想占据城池,赶紧带人离开,不然让你看不到明天的太阳!” 杜彦光是一名优秀听话干部,扔下盐州就跑了。吐蕃未费一兵一卒就占了盐州。 接下来夏州也是没有任何的抵抗就把城池让给了吐蕃。然后是银州城。 吐蕃的这一番操作很快就见了效果。李晟与吐蕃勾结的消息不胫而走,很快就传到了李适的耳中。 李晟有一个女婿,名叫张彧,因为跟他的连襟,也就是李晟的另一个女婿崔枢争宠失败,转而投靠了左仆射张延赏。 张延赏与李晟是有着很深的积怨的。当初张延赏被李适调回朝,本是想拜相的,却被李晟阻止。这一笔仇恨,张延赏是一直给李晟记着呢! 此时李晟通敌的风声一起,张延赏和张彧等人开始极力的诋毁李晟,污蔑他与吐蕃勾结。 李晟深知自己手握重兵,又有平藩之功。如果皇帝李适真的相信了这番流言蜚语,只怕自己性命也难保了。 李晟快马加鞭地赶回朝中,借口腿疾,向李适请辞藩镇的职务。这是李晟能想到的最好的保命办法。 此时的皇帝李适内心也在做着挣扎,李晟战斗力超群,而如今正是用人之际,但如果他真的与吐蕃勾结,那自己屁股底下的这把龙椅可就有点摇晃不定了。 好在能让李适放心的是李晟回到朝中时,为了表示自己的忠心,他把自己的子弟全部带回京师。李适没有答应李晟的辞请,而是让平日里与李晟交好的韩滉和刘玄佐一起,去劝慰李晟与张延赏,消除怨隙。 在皇帝李适和韩滉等人的斡旋之下,张延赏表面上与李晟冰释前嫌,其实内心里的怨恨仍未消除。 不久后,张延赏被任命为宰相。手握权柄张延赏马上给李晟穿起了小鞋,劝李适罢了李晟的兵权。皇帝李适权衡利弊,最终同意了张延赏的建议,免去了李晟凤翔节度使的兵权。 在张延赏的助攻下,吐蕃终于完成了第一个清除任务。 尚结赞攻下了盐、夏二州,各留了一千人守城,自己带着大军退到了鸣沙。从冬天到夏天,牛羊马死了很多。这些游牧民族平时的饮食是以牛羊肉为主食,牛羊的减少对于他们来说是最致命的。 唐军浑瑊、马燧等人正带兵逼进吐蕃占领的盐、夏二州。尚结赞这时才意识到自己留在这里,实在是犯了个大错。 认识到自己已陷入被动的尚结赞立刻派人向李适求情,请求结盟。对于吐蕃这种毫无契约精神的国家,李适丝毫也不想与他们发生任何关系。坚决的拒绝了尚结赞的结盟请求。 尚结赞眼见无法打动李适,只能退而求其次。备上了厚礼向马燧求和,归还侵占的土地。马燧被吐蕃带着铜臭的气味的“真诚”所“感动”,不再进兵逼迫吐蕃。并回到朝中替吐蕃向李适求情。 朝中的有识之士如李晟、韩游瓌、韩滉等人都力劝李适不能与吐蕃结盟,而是乘势攻之。韩滉甚至愿意亲自出面为李晟、韩游瓌等将领筹集粮饷,负责后勤保障。 在众人的劝说下,李适放弃了马燧的建议。马燧收了吐蕃的重礼,结盟这件事要办不成的话,也不好向尚结赞交待。只好再次请求带着吐蕃使者进一同入朝讨论此事。 不巧的是这个时候,李晟在朝中最有力的支持者韩滉去世了。张延赏与马燧都与李晟有宿怨,都不想让他的计策得逞,于是就在皇帝的面前大谈与吐蕃和谈的美好前景。 而吐蕃此时又抛出了一个李适难以拒绝的诱惑,“只要咱们两家合好,我可以帮你收拾回纥!” 回纥是皇帝李适内心的一道隐痛。回纥曾经给过他痛彻心扉的欺侮。一想到那些惨死在回纥皮鞭之下的臣子,李适的心里就像结痂的伤疤又被揭开那样的疼痛。 回纥虽然帮助大唐帝国收回了长安,但李适对他们的憎恶甚至要远超吐蕃。 能有吐蕃助力收拾回纥,也不失为招妙棋!于是,李适同意了吐蕃的结盟之请。 上了无数次当的李适再次被吐蕃玩弄于股掌之中。他派浑瑊为会盟使,与吐蕃会盟于清水。 浑瑊接到会盟的指令后,带着两万兵马奔赴会盟地清水。 就在浑瑊还没有到达清水的时候,尚结赞又派使臣请求把会盟地点由清水更换为原州的土梨树。 李适也没有好好的想一想尚结赞为什么要更换会盟地点就同意了尚结赞的要求。 这时,神策将军马有麟提醒了李适,“土梨树那个地方地形险要,适合打埋伏!不如平凉川地势平坦。” 马有麟的善意提醒仍没有引起李适的足够重视,但好在他采纳了马有麟的意见,把会盟地点改在平凉川。 |
(180)浑瑊从长安出发的时候,李晟曾郑重的告诫他,一定要对会盟地点严加戒备。这个消息被张延赏打探到,张延赏立刻向李适打了小报告,“李晟这是要破坏会盟,如果双方都持怀疑态度,盟约怎么可能订得成?” 这就是文人的悲哀。对待麿刀霍霍的异族,他却还在满口的仁义道德! 这是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你灭不了我,就等着我灭了你吧!没有第二条路可以走。所以当你有能力的时候,一定要毫不犹豫消灭他! 慈悲怜悯、宽宏大度不适合留给敌人。 李适再度受到张延赏的影响,他召见了浑瑊,告诫他对吐蕃务必以诚相待,不要破坏了和谈的氛围。 好在唐军中还有一些头脑清醒的将领。骆元光屯兵潘原,韩游瓌屯兵洛口。作为浑瑊的后援,骆元光认为潘原距离会盟的地方将近七十里,如果发生突然变故,无法及时应援,不顾浑瑊的劝阻,坚持把军队驻扎在离平凉川三十里的地方。 骆元光深知吐蕃人的阴险狡诈,把营地四周的壕沟挖深,栏栅加牢,并在营西埋伏了士兵。 韩游瓌也派出五百骑兵埋伏在骆元光营地周围,并要求一旦吐蕃攻来,这支队伍要保持一种向西进攻柏泉的姿态,借以分散敌人兵力。 骆元光与韩游瓌并非多此一举。和谈顺利,一切都好说,假如和谈出现了变故,二人的这些部署很可能会变成改变战局的关键。 事实也果真如此! 和谈终于开始了。双方约定,各派武装士兵三千人分列于盟坛的左右,便装随从四百人站在坛下。会盟的当天,尚结赞又要求双方各派巡逻骑兵数十人互相监察对方军阵。 浑瑊都答应了尚结赞。吐蕃会谈当天埋伏了数万人在坛西,吐蕃的巡逻兵在唐军中穿梭往来。而唐军的巡逻兵却在吐蕃的阵营中全部被扣下。 浑瑊等人浑然不知,登坛入幕,刚换上礼服,就听吐蕃阵中击鼓三响,数万大军呼啸而出,开始对唐军进行虐杀。 浑瑊一看事情不好,由账幕后面抢了出来,碰巧有匹马在账幕后面。浑瑊来不及套好马鞍,骑上马,抓着马鬣就向外跑,跑出去十余里地才将衔勒套在了马口上。此时身后的箭矢如雨点般落下,好在浑瑊命大,没有受伤。 而剩下的唐兵唐将可就残了,全部向东逃去,吐蕃放兵追杀,被杀几百人,被俘一千多人。 回到军营中的浑瑊才发现,自己军营中的唐军早就跑没影子了,只剩下自己一个光杆司令。 浑瑊又快马奔入骆元光的营区,骆元光让所有埋伏的唐军全部列阵以待。吐蕃骑兵追到跟前,一见唐军军容严谨,丝毫不乱,而且又有一队唐军骑兵向着正西驰奔而来,怕被围杀,于是掉头撤了回去。 当天,京师长安的皇帝李适还庆幸能够与吐蕃和谈,正对宰相们高谈阔论,和谈是社稷之福呢?却不知远在平凉川的唐军会盟使者大部分都成了吐蕃的俘虏。 对于部分朝臣的担心,李适有些嗤之以鼻。柳浑对吐蕃的担心丝毫不亚于李晟等人,“吐蕃人豺狼成性,不能指望盟约与他们合好!对于今天议和的事情,我还是很担心的!” 李晟也附合柳浑的意见。这时合谈都已经开始了,李、柳二人的话显然是不合时宜了。李适勃然变色,对李晟道:“柳浑是个书生,不懂边境战事,难道你也不懂吗?居然说出这种话来?” 李晟、柳浑见皇帝发怒,吓得赶紧跪下叩头谢罪。当天的朝会不欢而散。 让李适没有想到的是,现实给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 当天晚上,韩游瓌和谈失败的奏表就送到了京师。李适听到和谈现场变成了屠杀这个消息后,大惊失色。慌乱中又想逃出京师长安,到别处避一避吐蕃的风头。 李晟、柳浑等大臣力谏,李适才打消了再次出逃的念头。 逃出生天的浑瑊收集了失散的兵卒,带兵驻守在奉天。 算计了唐朝众将官的吐蕃尚结赞打了一个大胜仗后,相当的高兴,得意洋洋地对俘虏了的唐朝兵部尚书、会盟副使崔汉衡等人说道:“我用黄铜打造了一副枷锁,本来是要囚械浑瑊献给赞普的,现在让他跑了,却白费力气抓住了你们这些人!” 转过脸又对马燧的侄子马弇说道:“你知道吗?我在河曲的时候,那地方春天连草都不生,马饿的走不动路。我们以马为生,如果马侍中能够带兵渡河对我展开攻击,我们早就全军覆没了!求和是迫不得已。这件事全仗着马侍中大力支持,怎么能囚禁他的子弟呢?” 说完这些话,尚结赞让人放了马弇与宦官俱文珍,却把崔汉衡等人分别囚禁起来。尚结赞相信这个太监俱文珍会把他的话带给李适的,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让李适自己去搞定马燧。 果然,被放回来的人一到京师,李适就开始怀疑起马燧,并很快免去了他的副元帅、节度使的军权,调回京师任司马兼侍中。 至此,尚结赞的反间计全部售出。这是一条连环反间计,他的计划是离间李晟,利用马燧求和,然后再要求李适让浑瑊当会盟使,在会盟中捉住浑瑊,出卖马燧,让马燧因罪撤职。 这个一石三鸟之计,只要李适坠入其中,就会自毁长城,把唐朝三个最强的武将一网扫尽。这样吐蕃大军就可以长驱直入,兵指长安了。 只是唯一美中不足的地方就是没有捉住浑瑊,这让尚结赞再侵长安的计划也就落空了。吐蕃军队在盐州、夏州焚烧了所有的房屋,拆毁城墙,赶走了城中的居民后扬长离去。 而宰相张延赏因为羞愧畏罪,称病不再过问朝事,退出了政治舞台。 |
(181)皇帝真的需要贪财吗? 确切地讲,德宗李适并不是一个软弱怯懦的皇帝。从他登基之日起,就一直在追求加强中央集权的统治。即使他的这种政治追求有时被那些强有力的藩镇所阻碍而妥协,但向着这个目标所努力的步伐却一直没有停下来。 这一结果要等到他的孙子唐宪宗李纯统治期间才体现出来。但在德宗李适的后期,他还要在这种煎熬中渡过。 李适统治的晚期,各路的藩镇消停了许多,他要面对的是另一个严重问题——财政收入。 奉天的经历让他知道了贫穷的滋味,那种吃不饱,穿不暖的经历让他这辈子都忘不了。到了晚年,李适对财富的渴望似乎有些变态的强烈。那些藩镇大员往往是以贿赂的形式来换取皇帝李适的恩宠。 为了讨取皇帝的欢心,这些节度使大肆收刮财物,有的增加百姓的税捐,有的克扣军士粮饷、官员的俸禄。这些财物十分之一、二进贡给皇帝李适,剩下的大部分被地方官员据为己有。 西川节度使韦皋每天都要向皇帝进奉一次,李兼在江西每月进奉一次。常州刺史裴肃因为进奉财物较多,升迁为渐东观察使。这些官员把官方府库的积蓄全部拿出来用于行贿李适。 李适则是来者不拒,统统笑纳。 因为宰相李泌经常劝说李适节俭,而且地方进贡的财物一旦被李泌知道,都要缴入大盈库贮存。大盈库相当于国库,这样李适花销起来就得李泌同意。 为了绕过李泌,李适不断派宦官到地方索取贿赂,而且还嘱咐各道不要让李泌知道。李泌听说后,只是叹息,对于皇帝的这种收刮,也只能睁只眼闭只眼,任由李适胡来了。 为了节约支出,李泌也是绞尽了脑汁。 当初河、陇等地被吐蕃占领,天宝年间以来,安西、北庭来京奏事及西域来使留在长安的胡人,因为归路被阻断,这些人就长留在京师。吃喝拉撒全部都由鸿胪寺供应。 李泌打探到这些人里留在长安时间长久的竟有四十多年,而且都娶妻生子,购置田宅。这部分人大多干的都是银行的买卖,抵押放贷牟取高利,生活安逸得不得了,简直乐不思蜀。 国家供奉吃喝,自己拿钱放高利贷,这样的好事放在谁的身上,谁都不会回去的。 李泌下令调查所有胡人,凡是置有田宅的一律停止由国家供养。这一查不得了,居然查出四千多人来,这四千多人常年累月的白吃白喝,这简直就是在供养一只小型的军队。 这些胡人安逸惯了,一旦被断了口粮,便不干了,一起到李泌的相府去请愿。李泌给出的答复二选一,要么回国,要么参加神策军。 唐朝时候,长安那可是世界的中心,文明繁华程序远超其他任何一个国家。与这些胡人的家乡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这些胡人在长安待得久了,当然不愿再回胡乡。于是,这些人都编入了神策军,成为唐朝的职业军人。 这些人里,还有很多是各国的王子,李泌将他们安排为有名无实的兵马使、押牙等职务。神策军因为这些人的加入而更加的声势浩大,成为长安城中的主要禁军。 李泌改编了这些胡人后,鸿胪寺的压力骤轻,由原来的供养四千多人变为十几个人。每年节省的支出最少有五十万缗钱。 李泌为唐帝国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为李适保住了太子李诵。 李诵是李适的长子,在奉天保卫战中,李诵身先士卒,上城拒敌,表现非常的突出。 李诵有一位萧妃。萧妃的母亲是郜国长公主,肃宗李亨的女儿。按辈份来讲,这位萧妃还长李诵一辈,是李诵的姑姑。 这个郜国长公主本来是深得皇帝李适的恩宠的,要不然也不能把她的女儿嫁给太子。只是郜国长公主自己实在是不争气,不但生活作风不检点,与王室宗族之间的关系处得还很臭,所有的宗亲都很讨厌她。 于是就有人向皇帝李适告密,说郜国长公主淫乱,并且以巫蛊之术诅咒李适。 李适听后大怒,立刻把郜国长公主囚禁在宫禁之中,并且把李诵痛责了一通。 其实这件事对于李诵来说,还是很冤枉的。丈母娘与人通奸,他这个女婿如何防范?至于巫蛊之说也没有证据。挨了皇帝老子的责骂,李诵也不知如何是好,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李诵回到家中就与老婆萧妃离了婚。 这件事引起了李适更换太子的想法,想改立舒王李谊。 李谊确切地说并不是李适的亲儿子,他是李适弟弟李邈的儿子,因为李邈死得早,李适收养了李谊,视为亲生。这时对李诵不满,就想改立李谊。 李适把这个想法告诉了李泌,李泌坚决不同意这种传侄不传子的做法。为此,皇帝李适与宰相李泌之间爆发了一场激烈的争吵。 “陛下只有一个亲生儿子,怎么能一有猜疑就要废立太子改立侄儿呢?这是大大的失策!” “你竟然敢离间我们父子,谁告诉你李谊是我的侄子的?” “皇帝你亲口说过收养昭靖太子的儿子的!” “难道你不爱你的家人亲族吗?”愤怒的李适话带威胁。 “正因为我爱家人亲族,才不敢对陛下有半句妄言!” 接着李泌流着泪把当年建宁王冤死,肃宗后悔不已的事向李适陈述了一遍。又把贞观、开元年间太子的废立与现在进行了比较。最后李泌以自己的身家性命担保太子李诵并没有参与巫蛊之事。 李泌的坚持让皇帝李适也很为难,他看着李泌无可奈何地说道:“这是我的家事,与你有什么关系,你如此诤谏?” 李泌答道:“天子以四海为家,我是宰相,四海之内任何事情有了偏差,我都有责任去纠正。更何况现在是太子蒙冤,我怎能不力诤呢!” 李泌的正直感天动地,拼着身家性命不要,死保太子李诵。这件事如果换成李林甫、李甫国等人,只怕早已促成了废立之事,到新太子李谊那里邀功去了。 李适在李泌的劝说下,答应冷静下来好好的想想。 太子李诵听说了这件事,找到李泌致谢,并对李泌说道:“如果实在无法挽回此事,我就服毒自尽!” 李泌回答:“绝对不要这样想,你只要一心侍奉孝敬好你老爹。除非我死了,只要我有一口气在,就不一定会劝阻皇上的!” 李泌的态度让惶恐的李诵算是吃了一颗定心丸! 过了几天,李适终于想明白了这件事,请来李泌痛哭着向他解释。 李泌借此机会向李适请辞,李适并没有答应李泌。 公元789年三月,六十八岁的李泌已是灯尽油枯,病逝于长安。李泌做为宰相执政的时间并不长,但在任内能够革除弊制,直言进谏,在很大的程度上维持了唐帝国总体形势的和平与稳定。 李适执政的后期,唐朝两税制的弊端已开始暴露出来。两税法中的户税是对资产的部分征税,而这种征税方法需要以相应的钱币做为征税对象,这与租庸调制征收实物不同。 政府以钱币征税,而不是以百姓生产的实物征税,就会造成市面上流通的贷币急剧地减少,进而引发通贷紧缩。百姓只能贱卖生产的产品,换得钱币用以缴税,无形中增加了许多的负担。 而且由于土地兼并严重,拥有土地的大地主坐收厚利,对于农民收的租金甚至高出需缴纳地税的二十多倍,百姓苦不堪言。 宰相陆贽早已看到了这一点,为了调节财赋,向李适提出了六条建议了。这六条建议包括了税收改制、考察吏治、制止土地兼并等意见,条条切中时政弊端。如果李适能够遵照陆贽的意见执行下去,晚唐的中兴也许能够早一点的到来。 只是李适这时已没有了刚登基时的进取之心,而且疑心还特别的重,加之陆贽正直敢谏,很不得李适的喜欢,最终在裴延龄的排挤下,被李适罢了相,贬为忠州别驾。 |
(182)革新派的登台 公元805年正月初一,长安城内喜气洋洋,一派祥和,李氏诸王、宗族都到宫内给皇帝李适拜年。 此时,六十四岁的李适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因为太子李诵在前一年的九月得了中风,不但行动不便,而且无法说话,更没有办法率领众人来宫中拜见李适。 看着李氏宗族诸王,想想躺在床上的太子李诵,李适悲从中来,伤心流泪。从正月初一之后,李适因为悲伤过度而生病,二十多天后在会宁殿去世。 李适在位二十六年,是唐朝仅次于唐玄宗李隆基(四十四年)、唐高宗李治(三十四年)在位时间第三长的皇帝。在这二十六年中,李适废租庸调制,改兴“两税法”,采取积极措施,削减藩镇势力,虽然最终引发了二帝四王之乱,他本人也被迫逃到奉天和梁州等地,但李适坚持削藩的政策,也为他的孙子唐宪宗李纯开创元和中兴创造了一个有利的条件。 李适执政前期,能够信任文武百官,严禁宦官干政,颇有一番中兴气象。但在奉天之难之后,李适开始逐渐信任宦官,在李适统治的后期,设立了左、右神策军护军中尉,并分别交由太监窦文场、霍仙呜统率。从此,京师禁军统率大权再次掌控在宦官的手中。 李适以后的皇帝当中,有两任是死在宦官之手。宦官专权成为晚唐政治中的一大顽疾,这一状况的形成,与李适晚年宠幸太监而赋予其军权有着直接的关系。 李适死得很突然,而做为皇位的第一继承人李诵还得了中风的重疾,行动不便,无法言语。帝国的命运似乎又到了一个十字路口! 唐德宗李适与太子李诵同时有病卧床,宫外不能消息,没有人知道皇帝与太子是否平安。 李适突然病逝,因为太子几乎等同废人一样,宫中仓促之间召来翰林学士郑絪、卫次公等人到金銮殿写遗诏。按照制度规定,在这份遗诏中皇位是要传给太子李诵的。 郑絪、卫次公到了宫中,刚要开始写遗诏,有个宦官却提出了异议。 “宫里议论立谁还没有确定呢?” 这是一个相当敏感的话题,太子虽然有重疾,但按照祖制,接替皇位完全是合法的。这个太监的这种提法显然表明宫中有人还有其他不同的意见。 皇权的交替往往都伴随着刀光剑影和血雨腥风,敢于参与皇权斗争的人就要做好随时掉脑袋的准备。因为没有人知道站在谁的队伍里是最安全的! 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人敢接这个话茬,唯有卫次公答道:“太子虽然有病在身,但他位居嫡长子,朝廷内外归心。逼不得以的时候,还应该立广陵王。” 广陵王是太子的长子。卫次公话里的意思很明显了,如果太子李诵真有什么意外,也应该由他的长子接替帝位,你一个死太监就不要跟着瞎掺和了。 卫次公的回答得到了郑絪等人的支持,这个宦官没有再说什么,就这样李诵接替了老爸李适的帝位,是为唐顺宗。 李诵知道自己病重,人心不稳,很有可能会有觊觎皇位之人蠢蠢欲动,让人扶着召见了各军使,安扶军心。 第二天,在宣政殿宣布遗诏,太子李诵穿着丧服接见了百官,在太极殿登基继位。 李诵虽然顺利的当上了皇帝,但以他现在的这种隔壁吴老二的状态显然是不能胜任皇帝的重任的。 李诵只能住在宫中,放下帘帷,由宦官李忠言和昭容牛氏在他身边侍候。百官奏事,都由他在帷幕中准许。我们很难想象,这样一个中风的病重之人,大脑还会正常的思考,所谓的由皇帝批准的奏事,也无非是哄骗人罢了。 这个时候大臣的奏事很可能都是由牛昭容或李忠言在作主把持。 好在李诵在当太子期间,已经为自己搭建了一个团队。这个团队立刻发挥了作用,开始登上帝国的舞台。 李诵搭建的这个团队以王伾、王叔文为核心,团队成员中有几位相信诸位看官是非常熟悉的,而且大概率都受过他们的迫害。 相信每个初中生都背诵过《陋室铭》和《小石潭记》。没错,这两篇文章的作者刘禹锡和柳宗元都是这个团队的成员。 翰林待诏王伾字写得非常好,而王叔文的特长是下棋下得好。这两个在李诵还是太子的时候,经常在东宫陪伴李诵,所以跟李诵的关系非常的不错。 王叔文这个人诡诈而多计谋,因为读书多,懂得的道理多,就时常给太子李诵灌输一些如何解决民间疾苦的心灵鸡汤。 有一次李诵和身边的侍读谈到宫市的事,太子扬言要向皇帝老爸劝谏取消宫市。所有人都拍李诵的马屁,唯有王叔文一言示发。 众人退下后,李诵问王叔文对这件怎么看。王叔文给出了自己的意见,“太子的职责应当是探问皇上饭吃得香不香,身体是否安康,而不应该议论外面的事。皇帝陛下在位时间已久,你这样问陛下,万一陛下怀疑你在收买人心,你怎么为自己解释呢?” 王叔文的反问,让李诵哑口无言。是啊,我怎么向老爸解释呢?当了二十多年太子的李诵,很清楚地知道皇宫之中步步陷阱,自己小心谨慎地应对还差一点被废。如果因为这事再次引火上身,不会有像李泌那样的人来保护自己了。 还是明哲保身吧!只要熬到自己当权,这些事情一样可以解决掉,只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李诵没有再提这件事情,但对王叔文的宠信又加深了一层。 王叔文与王伾互相依附。因为这二人都是太子身边的红人,他们的身边也立刻聚集了一批志趣相同的人。其中包括翰林学士韦执谊、朝士陆淳、吕温、李景俭、韩晔、韩泰、陈谏、柳宗元、刘禹锡等人。 这些人秘密结党,定为死友。死友的意思就是至死不变的好朋友。 当时的柳宗元和刘禹锡都是监察御史。后来与柳宗元齐名,并列为唐宋八大家的韩愈此时也是监察御史。不过他很快就因为向皇帝反应灾情而获罪,被贬到阳山当了县令。 李诵当上了皇帝以后,王伾马上进入宫中,传皇帝诏书,召王叔文在翰林院中断决政事。 从现在的医学角度分析,重度中风患者李诵同志想要清楚地表达出自己的意思来,恐怕是很难的。所以王伾这个诏书的真伪很真的不好说。 但事情就这样被王伾搞成了。王叔文把控了翰林院。 翰林院在晚唐的时候,已经成为专门起草机密诏制的重要机构,是皇帝的私人秘书。皇帝的机要文书都由翰林院发出。王叔文成了哑巴皇帝李诵的代言人。 从此以后,所有百官奏事,均由王叔文转告王伾,由王伾进宫告诉李忠言,然后再说是皇帝的旨意颁布下来,由王伾转达给王叔文后起草诏书。 那么这份诏书到底是谁的意思呢?从今天来看,很可能是王叔文、王伾或李忠言三人的意思表达。 但在当时,这就是完完全全的皇帝旨意,没有人敢违抗。 很快,王叔文团队的另一个骨干韦执谊就这样被推上了宰相的位置。 王叔文和韦执谊二人一里一外,开始掌握帝国大权。 王伾则被任为左散骑常侍,依然做翰林待诏。只是这个王伾实在是没有什么真正的水平,只不过是太子身边的一个弄臣。但就是这样一个人,却粘和了王叔文和李忠言、牛昭容,这四人辗转相交,把控了朝政。 每件政事先交到翰林院由王叔文决定可行否,然后送达到中书省,韦执谊接到命令,遵照执行。而柳宗元、韩泰等人负责打探宫外之事,向王叔文汇报。 这些人给人加官进爵在仓促之间就能决定,完全不按照章程。平日里和他们有来往的,全都被提拔重用。只要团队里有人说:“某某某可以做某官!”这个人不出三天就能得到这个官职。 一时之间,王伾、王叔文等人的门庭若市,求他们办事的人实在太多,甚至在街坊中的饼铺、酒店都成为宾馆,每人一千钱,可以在这里睡一觉。 王伾、王叔文等人以一己之力带动了地方经济的发展。 王伾人品卑贱,专门以收贿赂为能事,他做了一个大柜子来存放金银财宝,夫妇二人晚上睡觉就把这装有财宝的柜子当床,睡在上面。这不由得让人想起了葛朗台。 王伾这种贪财形象与巴尔扎克笔下的葛朗台有一拼了。 |
(183)改革的成果 王叔文等人独揽大权之后,虽然大肆提拔同党,收受贿赂,让人不齿。但他们确实也推出了一些新政,做了一些对帝国统治有利的事情。如免除了百姓所欠的各种赋税,停止盐铁使每月进奉的羡余,罢除宫市、五坊小儿等。这些人推行的新政被史家称为“永贞革新”。 五坊指的是宫中所设雕坊、鹘坊、鹰坊、鹞坊、狗坊等五坊,豢养这些猛禽和猎犬是备皇帝打猎专用的,五坊中的供职者被称为五坊小儿。 可千万不要小看了这些玩鹰溜狗的狗腿子,这些人要耍起流氓来,手段极其阴险无赖,弄不好能让你倾家荡产的。 咱们还拿张小三举例。京师普通百姓张小三每天的工作是上街买炊饼,跟武大郎职业相同。 这一日,张小三挑着炊饼摊子走过大街,正巧确上了一个五坊小儿李四。李四平时根本看不上张小三的破炊饼,但今天突然来了胃口,特别想吃张小三的炊饼。 于是,李四拦住了张小三,从他的炊饼摊子里拿了十个炊饼,也没付钱,大摇大摆地走了。张小三做的是小本生意,一手交钱一手交饼,对于李四这种不付款的行为当然不认可。他追上了李四,扯住了李四的衣服,说什么也不让李四走。 李四被张小三弄得相当尴尬。因为街上人多眼杂,李四又理亏,只能向张小三付了饼钱。 回到家中后,李四起想起来气,老子在城里下馆子都不要钱,吃你几张破饼还在大街上被你拉扯,看来有必要让你重新认识一下我们五坊人的厉害了。 过了几天,李四趁着张小三没有出摊的时候,一大早就到了张小三家,把用来捕鸟的罗网在张小三家大门口张开。 张小三早晨做完炊饼,打开大门,挑着摊子就想出来。冷不丁看到了一张大网,却不知怎么回事。 这时门外的李四开口说话了。“我告诉你,这可是为皇帝捕鸟用的御网,我现在这是为皇帝服务呢,如果你要敢把这张网碰坏了,官府可不答应。别说我没有提醒你!” 说完,李四就一脸幸灾乐祸地看着张小三。张小三只是一个老实本份的人,哪敢跟官府对抗,看着这张罗网,知道自己已被网在了中央。 张小三只能低三下四的乞求李四放他一马,李四却看都不看张小三一眼。无奈的张小三只能忍气吞声的给自己放一天假,回家休息。 惹不起咱还躲不起吗?他还真躲不起,因为张小三马上就会发现,这张网直接影响了自己的生活。当张小三到井口想打水的时候,发现井口附近也有一张网。 张小三可以不卖炊饼,但全家人不能不喝水啊!他冒着胆子来到了井边。李四不知从什么地方冲了出来,上前就赏了张小三一耳光,骂道:“你他妈的要是吓到了供奉的鸟雀,能赔得起吗?” 被这张网网住了的张小三,意识到自己得罪了一个不该得罪的人,为了活下去,他把家里的积蓄换成银两,包了一个大红包,托人送给了李四。 李四掂了掂张小三的红包,正好赶上心情不错,就收起了捕网,放过了张小三。 李四这样的行为,在京师长安中几乎天天上演。这些五坊小儿到饭店吃饭基本是不用花钱的。在酒店里胡吃海塞之后,起身就走,有的店家不知道他们的身份,想索要饭钱,多半会索来一顿老拳。 有时候这些大老爷仁心发现,不动手打人,就会给老板留下一袋子蛇虫作抵押,“这些蛇可是用来捕鸟雀的,现在留给你,过两天我来取时给你酒钱。希望你能好好饲养,不要让它们饿着,如果它们跑了或饿死了,你可得赔我!” 店家做的是生意,哪敢得罪跟这些人,这时只能赔礼道歉,乖乖让他们走人。 而宫市对百姓的盘剥与五坊小儿相比,那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按照惯例,宫中所需的物品到外面市场上采购本来是有专门的官员负责此事,但到了李适后期,改由太监来管理此事。 一般情况下,有太监参与的事情,都不会是好事情。这些太监压低价格购买老百姓出售的物品。有的出价甚至远低于物品本身的价格。 为了方便购买,李适直接设立了“白望”,白望的意思组织人在市场上左右观望,看中东西就拿,出价不高于本金。 “白望”这个组织大约有几百人,在长安的东市、西市两市观察,有看中的东西立即以宫中购买的名义收购,没有人敢跟他们讨价还价。白望用百文钱就可以购得价值千文的东西。 最可恨的是这些人盘剥了百姓的物品,还要向百姓索取物品运入宫中的运费。有的百姓把物品拿到东西市去卖,最终却空手而归。 这种行为名义上就叫宫市,实际上就是一种变相的抢劫。 韩愈所著的《顺宗实录》,就曾经记载过这样一件事。有个农民用驴驼了一驴车木柴到城里卖,不幸地遇到了自称是“宫市”的宦官。 这个宦官取走了农民的木柴,只给了他几尺绢布,又要拿农民的驴充做进门费用和运费。老农辛辛苦苦打了一车柴,不但没能挣到钱,还要把驴搭上,这可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农民哭着把绢还给了这个宦官,就当木柴白送给宫内使用了,只求宦官放过这头可怜的驴。这个宦官跋扈异常,说什么也不肯放了这头驴。 这个老农虽然老实,但眼见这个伴随自已多年的老伙计要被这个死太监抢走,一时间,世道的艰辛,生活的重压,官府的苛刻等种种难言之苦,纷至沓来,终于让这个老实巴交的农民爆发出了惊人的能量。 “你个死太监!我上有老下有小,就等我这车木柴换点钱养家糊口。如今把木柴白给了你们,你们还不肯放过我。左右也是一死,今天老子跟你拼了这条命……” 老农说完之后,大打出手,痛欧了这个死太监。这一下事情闹大了,老农被官府抓住。官府了解了老农的情况,觉得这事挺复杂的,就报告给了李适,由皇帝来定夺。 李适听完了汇报,下诏书开除了这个太监,赔偿那个老农十匹绢布。然尔宫市这件事仍没有任何的改变。谏官和御史多次向李适上奏,李适都没有听从。直到李适病逝,唐顺宗李诵登基后,才下令禁止了宫市。这也算是王叔文等人做的一件善事吧。 王叔文等人发动的永贞革新所做的另一件利国利民之事就是免除了地方官进奉的羡余。 羡余还有另一种说法叫“税外方圆”,顾名思义,就是指在税收之外的一些名目。在唐德宗李适时代末期,李适加大了对地方官员的搜刮力度,地方官特别是藩镇节度使为了大肆贿赂皇帝,在正常的税收之外,另想了很多办法如加重税赋,甚至是克扣官员俸禄,聚敛财物。其中以羡余的名义用于送给皇帝李适的不足十分之一二,其余的全部被这些地方官员私吞。 这些多余的负担最终仍会由百姓来买单。 永贞革新废除了羡余制度,堵住了地方官员以此名义收刮百姓的行为,也算是为百姓做了一点好事。 |
(184)“二王八司马”事件 王叔文、韦执谊等人的快速崛起,对朝政的把持,也召来了一干前朝老臣旧吏的不满。这些人内以宦官俱文珍,外以西川节度使韦皋为首,形成了一个反对永贞革新派的集团。 按照惯例,宰相吃饭的时间,百宫是不能谒见奏事的。这一日,诸位宰相在中书省聚餐,王叔文到了中书省找韦执谊商量事情,教当值的人进去通报韦执谊。 当值的人就把这个老规矩告诉了王叔文,王叔文大发脾气,喝叱了当值的人。这个人不敢与王叔文顶撞,赶紧进入中书省向韦执谊报告。 韦执谊是王叔文举荐才当上宰相的,此时王叔文的召唤让他尴尬万分,去了有失宰相尊严,不去又得罪了王叔文。思忖片刻后,韦执谊还是起身出去迎接了王叔文,然后二人在韦执谊的房中商议事情。 其他宰相杜佑、高郢、郑珣瑜等都停下了筷子等待韦执谊。哪知道过了许久,才有人来报告,王叔文也没吃饭,他和韦执谊已经吃上了。 这些宰相因为王叔文和韦执谊等人正是炙手可热的进候,都不敢说什么。唯有郑珣瑜为人正直,不想与这些人同流,叹了口气说道:“我怎么有脸还待在这个位置上呢?” 说完,郑珣瑜教人牵马过来,直接回家了。从此不再管事,退出了官场。 在这之前还有一位宰相贾耽因为王叔文专政,也称病退休。贾、郑两位宰相都是正直之人,天下景仰。这二人辞官归乡后,王叔文、韦执谊更加没有了顾忌。 此时的皇帝李诵久病不好,经常被人扶着到正殿,所有的人只能远远地瞻望李诵,知道皇帝还活着。但是没有人能与皇帝面对面的交流,一切旨意仍由王叔文、李忠言等人传出。这样一种诡异的氛围,让所有朝臣都感到莫名的恐惧。 因为皇帝李诵接位时就已经中风,当上皇帝后也没有册立太子。万一哪天皇帝不在了,政令仍由王叔文、李忠言等人把持,这几个人想立谁当太子只不过是一纸诏书的事,到时候,唐帝国的前途只怕大大地不妙。 俱文珍等人都意识到,应该马上册立太子,推动太子上位代替已病得不轻的唐顺宗李诵。只有这样,才能解除危机。 于是,一场围绕册立太子的争夺战开始悄然上演。 敌人拥护的就是我们反对的。俱文珍等一干前朝老臣想拥立一位太子,这却是王叔文等人绝对不愿意看到的。 只是立太子这件事,并不能以某个人的意志为转移。无论王叔文等人多么的不愿意,立太子这件事是势在必行。 所有人关心的就是立谁的问题了。 俱文珍、刘光琦等人奏请皇上之后,召来了翰林学士郑絪、卫次公、李程、王涯等到金銮殿商议册立太子之事。 商量来商量去意见仍是不能统一,牛昭容因为嫡长子广陵王李淳英明睿智,不好控制,因此不想立李淳。牛昭容与李忠言、王叔文等为一派,他的意见代表了革新派。 立太子的最终决定权在于皇帝李诵,虽然李诵说不出来话,但对于立太子的这件事,也必须由他点头同意。 郑絪心眼很多,他知道李诵无法开口说话,根本不可能指定由谁来当太子,只能通过点头或摇头来表决。于是,郑絪在纸上写下“立嫡长子”的字样呈到李诵的面前。 李诵看着郑絪写的字,点头同意。一场太子之争,终于以俱文珍、郑絪等人的胜利,革新派失利而告终。 公元805年三月,在李诵当上皇帝的两个月后,李淳被立为太子,后改名为李纯。 李纯的册立,让朝臣看到了希望,朝廷内外无不欢心鼓舞。唯有王叔文害怕太子登基,嘴上不敢说什么,只是在背后吟诵了杜甫《诸葛亮祠堂》诗句中的一句,“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 听到王叔文吟诵这首诗的朝臣都报以冷笑!所有人都知道,只要太子地位稳固,革新派的日子不多了。 果然,没过多久,在俱文珍等人的运作下,王叔文翰林的职务被削去。王叔文看见削官的制书后才感到惊恐,他的一切权力都是建立在翰林学士的基础之上的,没有了这个官职,他就没有参与朝政的理由了。王伾急忙帮王叔文向皇帝求情,最终同意他每隔三、五天可以到翰林院去一次,同时去掉王叔文翰林学士的头衔。 在拥立太子之事上失败,翰林学士的头衔又被拿掉,王叔文很清楚自己已经处于一个风口浪尖的地位,这些朝臣对自己恨之入骨,已经没有后路可以退却了,后退就等于死亡。 想要羸得斗争的胜利,最重要的就是兵权。王叔文所代表的革亲派与俱文珍代表的太子派相比,唯一缺的就兵权。为了巩固革新派的势力,王叔文任命右金吾大将军范希朝为左右神策将军、京西各城镇行营节度使,由度支郎中韩泰做为范希朝的行军司马。 范希朝是军中老将,王叔文希望让范希朝挂名主管禁军,而实际上是想让韩泰掌权。 唐德宗时期,边境节度使等武将大多出自禁军。神策军归属于范希朝、韩泰,就等同于今后全国大部分军队的实权人物都出自范希朝、韩泰的门下了,这就动了宦官的奶酪。 刚开始的时候,俱文珍等人并没有想到王叔文正在把手偷偷地伸向军权。等到边镇诸将纷纷上书向左右神策军护军中尉辞别,并声称自己今后将隶属于范希朝的时候,这些宦官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这些宦官跟着德宗李适出生入死,才再次把军权弄到手中,怎么肯如此轻易地让王叔文等人夺去。这是一场事关生死的斗争,俱文珍等宦官马上通知各军诸将,不能把军队隶属于任何人。 范希朝到了奉天,本应该前来拜见他的军中诸将,却没有一个人前来。这是一个危险的信号,皇帝的任命诏书并没有起到应有的作用,军队的仍是被宦官所控制。 韩泰马上回到了京师,向王叔文汇报了军队不服从命令的情况。王叔文面对这种情况,也是束手无策。 这个时候,正巧王叔文的母亲去世。按照规定,父母去世,朝臣必须离职守孝。无奈之下,王叔文只能回家守孝。 王叔文是永贞革新派的核心人物,他的离职,让革新派的人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王伾连续三次上奏折请求启用王叔文为相,都没有得到皇帝的应允。眼见大势已去的王伾突然有一天大叫一声:“我中风了!”,然后再也不出门见客。 王伾就以这样一种极其搞笑的方式退出了政坛。 就在唐顺宗李诵登基的当年八月,俱文珍等人屡次上书请求李诵请求太子李纯代理国事。李诵本身就已是重病缠身,也没有精力去应付千头万绪的政事。即使当这个皇帝也只是名义上的,根本没有任何乐趣可言。 于是,李诵下制书,命令太子李纯即皇帝位。同时任命太常卿杜黄裳为门下侍郎,左金吾大将军袁滋为中书侍郎,二人都为同平章事。 降王伾为开州司马,王叔文为渝州司马。王伾不久死在了任所,王叔文第二年被赐死。 二王的同党也分别被贬,神策军行军司马韩泰被贬为抚州刺史,司封郎中韩晔贬为池州刺史,礼部员外郎柳宗元被贬为邵州刺史,屯口员外郎刘禹锡被贬为连州刺史。 后来,朝臣议论这些人贬得太轻,再次给这些人降职。韩泰降为虔州司马,韩晔降为饶州司马,柳宗元降为永州司马,刘禹锡降为朗州司马,陈谏降为台州司马,凌准降为连州司马,程异降为郴州司马。包括后来被贬为崖州司马的韦执谊。这就是历史上的“二王八司马”事件。 在对待政敌的态度上,历代君王将相都会采取一些极端的手段,让对手神形俱灭。但李纯却没有这样做,在清洗二王集团的行动,李纯一直保持着一种克制,没有搞扩大化。二王八司马的亲朋故旧因此得以保全,没有受到一点的牵连。最好的例子就是韦执谊的老丈人杜典裳,在韦执谊被贬后反而得到了皇帝李纯的认可,被任为宰相。 八月初九,太子李纯在宣政殿即位,是为唐宪宗。 唐顺宗李诵在位一共不到八个月。公元806年正月十九,当了二十六年太子,八个月皇帝的李诵,终于走完了自己的人生之路,在兴庆宫去世。 |
(185)第十八章 元和中兴 唐宪宗李纯可以说是晚唐期间最作为、也是最强有力的一位君主。 在李纯的成长时代,经历了河北诸藩叛乱。虽然那时他还只是个孩子,但也亲眼目睹了爷爷李适忍受的屈辱和父亲李诵的孤立无助。藩镇势力对于帝国潜在的威胁,李纯有着比其他人更加深刻的认识。 当李纯即位之时,已经是一个成熟的青年人。这时,他已经意识到,面对那些强权藩镇,想要迅速地恢复中央的权利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好在爷爷李适已经为他打下了一个不错的根基,二十七岁的李纯相信,只要坚定地奔着那个目标走下去,帝国一定会再度走向辉煌。 斗争的延续 李纯即位几天后,西川节度使南康忠武王韦皋去世。韦皋在蜀地任职二十一年,收复南诏,牵制并打败了吐蕃,稳定了唐朝最富裕的蜀中地区,为帝国提供了大量的税赋。 虽然韦皋对蜀地征收的税收要比其他地区的高出很多,但他也为蜀中地区带来了稳定,所以蜀人对韦皋评估还是很高的,把他的画像奉作土神,参拜祭祀。 韦皋的死为刚刚执政的新皇帝李纯出了一道难题。 剑南支度副使刘辟在没有朝廷的命令之下,自任留后,再次开启了藩镇割据的模式。 刘辟这个人本是韦皋心腹,曾经代表韦皋向当时掌权的王叔文提出总领剑南三川的要求。王叔文对于韦皋的这种作法非常生气,当时就要杀掉刘辟,后因韦执谊力保,才留下刘辟一命。因为此事,王叔文与韦执谊也由同盟变成了敌人。 韦皋一死,刘辟怂恿西川诸将上书天子李纯,请求把节度使的旌节赠给刘辟。 藩镇节度使的任命代表着至高无上的皇权,从德宗李适登基开始,就在为收回这个权利而奋斗,一直奋斗了大半生,李适才堪堪把这个权力收回来。一旦再次破例屈从这些武将,则会后患无穷。 李纯当然知道这里面的利害关系,所以拒绝了让刘辟接替节度使的提议。并任命袁滋为剑南东西川、山南西道安抚大使,同时征召刘辟回京任给事中。 刘辟的目标是节度使,回京任职并不在他的计划之内。既然互相开出的条件无法统一,只能用实力来说话了。 刘辟没有接受皇帝的任命征召,而是选择了拒绝。 袁滋因为畏惧刘辟的强硬,没有敢到西川去任职。皇帝李纯对于袁滋的软弱非常的失望,把他贬为吉州刺史。 做为皇帝李纯,拒绝让刘辟当节度使这个决定很好做出,但若想把刘辟从留后这个位置拉下来,则需要真刀真枪的实力。刚刚继位的李纯还没有这样的实力。 李纯思忖再三,决定暂时先咽下这口气,眼前稳定是压倒一切的首要问题。于是,李纯又下了一道诏书,任命刘辟为西川节度副使,掌管节度使的职事。 得到节度使职权的刘辟,居然得寸进尺地要求皇帝李纯把兼管三川。李纯本就不想任命他为节度使,心里正憋着一口气呢,见到刘辟索取三川的奏章,气得七窍生烟,直接回拒了刘辟。 刘辟也不再客气,带兵把东川节度使李康围在了梓州。刘辟的手下林蕴极力劝谏刘辟出兵,刘辟非常的气愤,找了一副刑具套在了林蕴的脖子上,把他关在了监狱里。 为了让林蕴屈服,刘辟让人把林蕴拉了出去,假装要砍了他的脑袋。士兵拿着佩刀在林蕴的脖子上抹来抹去,只是不真砍,本来是想吓他一吓。没想到林蕴是个不怕死的主儿,冲着行刑的人大叫道:“你他妈的要杀就杀,难道我的脖子麿刀石吗?你蹭来蹭去的!” 刘辟看着林蕴大义凛然的样子,也没有真杀了他,而是把他贬为唐昌县尉。 面对刘辟的挑战,打还是不打,朝中意见出现了分歧。一些公卿认为蜀地山川险恶,关塞坚固,如果打,很难在短时间结束战争。 主战派则是以宰相杜黄裳、翰林学士李吉甫为代表。杜黄裳向李纯推荐了一名将官,神策军使高崇文。杜黄裳的一席话最终打动了李纯。 “德宗自从经历过忧患后,对这些藩镇采取姑息的态度,不在节度使活着的时候任命新节度使来替换他们。有死亡的,先派中使去探察军情,军心所归的才授给节度使的职务。节度使的任命从未出自过皇帝。陛下若想重振朝纲,必须用法令来制裁藩镇,只有这样天下才能治理!” 杜黄裳的观点一针见血的指出了德宗朝的弊病,他的建议让处于举棋不定的李纯终于下定了武装斗争的决心。 就这么办!不能再隐忍姑息了,必须干掉刘辟! 李纯接受了杜黄裳的推荐,命左神策军节度使高崇文率领神策军步骑兵五千人作前军,神策京西行营兵马使李元奕率领步骑兵两千人为次军,和山南节度使严砺一起讨伐刘辟。 高崇文是个将才,平时带军训练有素,军纪严明。部队不在战时,都是处于一种戒备状态,随时能够应战。 接到了出兵讨伐刘辟的命令后,高崇文带着队伍立刻出发,兵器粮草一样不缺。这是一只真正能战斗的队伍。 到了兴元,高崇文军队中的士卒在旅馆吃饭,有个人把旅馆的筷子折断,高崇文把这人杀了,以正军纪。 因为折断一根筷子就把士卒杀掉,这明显有拿士兵的性命来作秀的嫌疑。但军队的作风确实得到了很大的提升。 高崇文的军队从阆州赶到梓州,刘辟梓州将领邢泚听说唐军到来,吓得赶紧逃走,把梓州拱手让给了高崇文。 刘辟是李纯当上皇帝后第一个跳出来搞事情的人,表面上看这小子很猛,敢于挑战皇权。而且在李纯答应了任他为节度使的情况下,还得寸进尺的讨要三川。本以为他应该很能打,起码能与唐军斗个旗鼓相当。谁知此人就是一只纸老虎,根本不经一击。 高崇文带着五千神策军一路南下,势如破竹,逢战必胜,一路打到成都,刘辟都没有组织起来像样的抵抗。 最终,高崇文轻易地占领了成都,仓皇逃跑的刘辟被唐军追得如无路可逃,就跳江自杀,却被唐军捞了上来生擒活捉。 高崇文迅速而稳定地平复了蜀中全境。刘辟后来被押送到长安被砍了脑袋。 平定刘辟的叛乱,是李纯的第一个胜利,也是自德宗以来,中央政府第一次凭借自己的力量平复的叛乱。 这是一个很具有战略意义的胜利。 李纯任命高崇文为西川节度使,任命严砺为东川节度使。 几乎与李纯派出军队平复刘辟叛乱的同时,夏绥节度使韩全义入朝谒见天子李纯,韩全义的外甥杨惠琳掌管夏绥留后事务。 杜黄裳认为韩全义骄傲不谦虚,也没有什么功劳,直接让其退体回家。改任右骁卫将军李演为夏绥节度使。 这一任命立刻引来了杨惠琳的不满,直接拒绝了李纯的命令,并且上表大言不惭地说道:“是夏绥将士逼迫臣做节度使!” 杨惠琳实在是没有认清形势,如今的皇帝李纯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处处迁就藩镇的德宗李适了。 李纯是一个不肯向敌人低头的人。他马上下诏书,命令河东、天德军合兵攻打杨惠琳。 这个杨惠琳还不如刘辟,唐军讨伐大军刚一出发,杨惠琳就被夏州兵马使张承金杀掉,首级送到了京师长安。 李纯继位不到一年的时间,就连续消灭两个节度使。新政府的第一次军事大考,李纯几乎以满分的完美表现顺利过关。这让他信心大增,他似乎几经看到了指日可待的王朝中兴!可接下来的路真的会如此一帆风顺吗? |
(186)胜利如此容易 新皇帝李纯对待刘辟和杨惠琳的手段,让所有的藩镇大佬都深感震憾。这样强硬的作风让这些人产生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 那些曾经藐视皇帝和朝廷的节度使开始认真思考自己的义务和使命了,纷纷表示要入朝谒见天子。 这是以前几任皇帝都没有过的事情, 这些节度使的表现让李纯很满意,他在这些人对自己恭敬的态度里看到了中央恢复对藩镇控制的希望。 只是这些人里面仍有不识时务的。 镇海节度使李锜原本是皇族一支,他是李渊祖父李虎的八世孙,与李纯还有血缘关系。就是这个李锜,却与李纯耍起了两面三刀的手段。 李锜凭借父亲李国贞的权势走上的仕途,通过贿赂唐德宗李适,成为了润州刺史、淅西观察使、盐铁转运使等要职。这些职务为他带来了大量的额外收入。而后来他任职的镇海节度使,也是相对富饶的地方,这让他有了对抗朝廷的资本。 倚仗着与皇帝的关系,李锜骄恣异常,没有一点敬畏之心,很多属下官员都无罪被他杀害。 淅西平民崔善贞到宫门上封事(密封的奏章),说到了李锜所做违法的事情。当时的皇帝李适看到了崔善贞的奏章相当的不高兴,让人给崔善贞加上刑具送回到李锜那里。 李锜听说崔善贞快到了,就让人先在路旁挖了一个坑,等崔善贞一到,把他连着刑具一起推到坑中活埋了,手段极其残忍。 李纯与李适不一样,他并不接受地方官员的贿赂,对于地方官员的进贡,李纯全部交由度支收入国库。所以李锜对付老皇帝李适的方法在李纯这里根本行不通。 为了不让皇帝李纯对自己起疑心,李锜也假意效仿其他节度使一样,请求入朝。李纯爽快地答应了他,并派使臣到京口慰劳将士。 李锜装模作样地任命了王澹暂代留后的职务,摆出一副要进京的样子,却迟迟也不出发,屡次更改行期。王澹和使臣劝告催促他多次,弄得李锜很不高兴,一气之下,干脆装病,请求到了年底再入朝。 皇帝李纯就此事与宰相武元衡商议。此时的老宰相杜黄裳已到地方任节度使,宰相换成了武元衡和李吉甫。 武元衡与皇帝李纯一样是个坚定的削藩派,有的地方甚至比李纯更激进。正是因为他强硬的政治主张,在以后的一场阴谋中,武元衡最终送了命。 武元衡主张绝不能让李锜牵着朝廷的鼻子走,如果他想来就来,不想来就不来,朝廷以后将丧失号令天下的威严了! 武元衡的想法与李纯不谋而合。李纯下诏书征召李锜入京。这下,李锜再也没有任何理由,也玩不出什么花样了。如果不奉诏入京,那就只剩下一条路可以走了。 这条路就是造反! 王澹掌管留后事务,对军中的事务就有了处决权。李锜本意是想让他假代留后,制造一种自己要进京朝见天子的假像,不想王澹这个留后认认真真的执行起留后的职务。这让李锜更加的不平,渐渐的起了杀心。 刚好遇到军队分发冬季服装,李锜坐在帐中,四周戒备森严,王澹和皇帝使臣进来见他。这时李锜的亲兵几百军吏士卒在庭中大声喊叫,“王澹是什么人?胆敢擅自处置军务!” 接着,这些亲兵就把王澹拉了出去,剁成肉酱吃了。镇海大将赵琦出来阻止士兵,也被这些人砍死。 这些士兵杀红了眼,把皇帝的使臣也绑了起来,刀架在脖子上。李锜假装大吃一惊,出来救下了使臣。 这出戏以士兵哗变为起点,到李锜救下使臣结束。李锜的目的是给使臣造成一种假样:不是我不进京,只是我一走,这些士兵就没有人能控制得住,容易哗变。 李纯见李锜迟迟不肯进京,再下诏书,任命他为左仆射,由御史大夫李元素任镇海节度使,催促李锜迅速进京。 李锜这时已经没有办法再装下去了,只能起兵造反了。为了这一天,李锜早就开始着手准备了。他把五个心腹大将安排到五个重要州坐镇。姚起安驻在苏州,李深驻在常州,赵惟忠驻在湖州,丘自昌驻在杭州,高肃驻在睦州。这五人每人带着几千的军队,。分别担负着监视当地刺史的任务。 已决意造反的李锜向五人下令,马上干掉当地刺史。 常州刺史颜防对李锜早已有所防备,他的幕客李云设计,假托制书自称招讨副使,斩杀了李深,并传檄文到苏、杭、湖、睦各州,组织各州一起讨伐李锜。 湖州刺史辛秘暗地里招募几百个乡里子弟,偷袭了赵惟忠的军营,把他杀掉。苏州刺史李素刚被姚起安打败,活捉送到了李锜那里。 李锜的造反,还没有等到朝廷派兵镇压,就遭到了地方政府的激烈反抗,这可不是一个好兆头。 李纯听说了李锜的行为后,下制书削去李锜的官爵及宗属的名籍,组织军队开始讨伐李锜。 只是李纯组织的军队并没有派上用场,因为李锜的镇海集团内部斗志已经瓦解。 宣州是一个比较富裕的地方,李锜早就对宣州垂涎三尺了。既然已经造反了,也就没有了顾忌,李锜造反的第一件事就是派兵攻打宣州。 攻打宣州的三位将官分别是张子良、李奉仙和田少卿,这三人率领三千人马,按照李锜的计划去偷袭宣州。 张子良三人对当前的形势有着比较清醒的认识,李锜以镇海几个州的实力去对抗整个帝国,这无疑是自杀。如果跟着李锜走下去,只有死路一条。 这哥三一商量,如果不想死,只有倒戈一击了。于是,他们找来牙将裴行立,四人计划反击李锜,给他致命一击以自救。 裴行立是李锜的外甥,连亲外甥都叛变了李锜,可见李锜的已经是众叛亲离了。 三个将领在即将出发时,召集了士兵,发表了一番义正严辞地演讲。 “李锜已决心造反了,现在官军从四面八方围攻而来,常州、湖州的两位将领已阵亡。李锜却还想让我们去进攻遥远的宣城,我们为什么要跟着他一起灭族呢?现在最好的选择就是离开叛逆,效命朝廷。” 其实对于士兵来说,他们很少有能凭着自己的思想做出选择的,大多数人都是随波逐流跟着领头的干。既然有人带头,那就跟着吧! 这三千军士在三位将领的带领下,当天晚上就回到了城下。裴行立举起火把响应,带着军队包围了李锜的军帐。 李锜听见张子良等人改邪归正,还有自己的亲外甥做内应,大骂之余,光着脚藏在了楼下。 后来李锜被左右的人捉住,用帷幕裹着,从城上垂放到地上。张子良等人把李锜套上了刑具,并到了京师。 被押解到长安的李锜,得到了皇帝李纯的重视。李纯亲自到兴安门当面质问李锜为什么要造反,李锜把这一切罪责都推到了张子良等部下身上。 李纯反问了一句,“你是统兵的节度使,张子良等人计划造反,你为什么不能杀掉他们,然后入朝?”这一句话问得李锜哑口无言。 造反是死罪,无论李锜怎么回签皇帝李纯的问题,他都是难逃一死。可就在他明知必死的情况下,还要把造反的责任推给下属,李锜实在是个没有担当的人。 当天,李锜跟他的儿子李师回一同被腰斩。 |
(186)想治标先治本 李纯没费一兵一卒就取得了对李锜胜利。但从结果上来看,这并非是一场军事上的胜利,反而更像是一场政治上的胜利。 李纯不惜采取一切手段迫使不听皇命的藩镇就范的强硬政策,开始逐渐地显现出其政治威力。无法得到中央政府认可的藩镇节度使已经掀不起更大的风浪了。 接二连三的胜利,虽然增强了李纯削藩的信心,但这种零碎的胜利,却无法触动藩镇势力的根源。 要想真正的恢复皇权至高无上的地位,还要从根本上解决问题,铲除藩镇能够与中央抗衡的基础——经济。 这些藩镇势力之所以能与中央对抗,一方面是中央军队实在太过羸弱。自打安史之乱后,府兵制崩塌,朝廷所能掌控的仅剩京师禁军及少数几个忠于皇帝的节度使。禁军的战斗力几乎为零,没有办法与藩镇对抗。 另一个重要原因就是藩镇独立性太过强大,自成休系。藩镇所辖州县税收都由节度使自行控制使用,根本不上缴到中央。特别是河北河南等地,藩镇除了名义上隶属于朝廷,实际上无疑是独立王国。老子死了儿子继承几乎已成了惯例,每次朝廷只能是无奈地承认其合法性。 这样的状况如果不能从根本上改变,即使在战场上取得了胜利,也只能是扬汤止沸而已。帝国就会无休止地陷入了平叛——造反——再平叛的一个死循环中。 如何解开这个死循环,一劳永逸地解决藩镇的问题,宰相裴垍给了李纯一把解开这个问题的钥匙。 公元807年,宰相裴垍主导了一次财税的改革。 裴垍是唐宪宗时期,继杜黄裳、武元衡、李吉甫之后的又一明相。裴垍知人善任,贬抑庸劣,为元和中兴带来了一股清明的为政之风。 裴垍鉴别人才眼光独到,李吉甫刚当宰相之时,曾让当时为中书舍人的裴垍为他举荐人才。裴垍拿起笔来,很快就列出了三十多个名字,这些人几个月内,就都被李吉甫启用。 李吉甫也因此得到了慧眼识人的赞誉。 曾经有一个老朋友知道裴垍的能量,找到了裴垍,想通过他的关系谋求京兆尹叛司的官职。裴垍给了这个人许多的钱财,只是不答应为他谋取官职。 裴垍对这个人说道:“你的能力根本做不了这个官,我怎么敢以朋友的私情而伤害朝廷的公正呢!看以后哪一个瞎了眼的宰相可怜你,有可能给你这个职位,但在我裴垍这里,你就不要想了!” 裴垍的话很不客气,意思是只要不瞎的人都不会用你的。裴垍能拿出自己的钱财接济这位朋友,说明二人的关系应该很亲密。但涉及到了原则的事情,裴垍却毫不留情面地拒绝了朋友。 可见在为朝廷选拔人才方面,裴垍是持着一种非常谨慎的态度的。 在裴垍之后的李绛、崔群、韦贯之、裴度、李夷简等元和名臣,都是由裴垍推荐而被重用的。 唐宪宗李纯一手缔造的元和中兴,与他陆续启用很多的治世能臣为宰相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按照旧的税制,百姓纳税分作三项用途:一是上供,也就是缴国库,供国家支出。二是送使,也就是送给节度观察使,这部分主要是供养节度使的军队。三是留州,这部分就相当于地方留用。 这是中央政府与藩镇相互妥协的无奈之兴举。 在这一税收过程中,还存在着一个很大的问题,就是人的道德风险,这些藩镇的文武大员是很容易欺骗朝廷的:他们可以谎报本地区粮食与布匹的时价。或者更直接一点,干脆地拒绝向朝廷足额缴纳税款。 结果就是朝廷到手的税收是有限的一小部分,大部分被藩镇截留。这在李吉甫写给李纯的《元和国计簿》中有所体现。 在《元和国计簿》中,李吉甫记载了当时唐政府下辖二百九十五个州府,一千四百五十三个县,其中有七十一个州不申报户口。每年赋税只能依靠浙江、淮南、江西、福建、湖南等四十九州,一百四十四万户来缴纳。这比李隆基的天宝时代纳税户口减少了四分之三。朝廷供养的兵力达八十三万,这又比天宝时代增加了三分之一,基本已是两户供养一个兵。 不但是藩镇可以在税收上与朝廷相博弈,就连征税的官吏也可以从中大捞特捞。 因为流通中的货币都是用铜所铸造,由于铜的长期缺少,唐朝的中晚期大宗交易都是采取铜、绢、银等混合手段进行的。而绢的储备随着战乱大量的被毁掉,或被支付给回纥人,存量也不多。 按照正常的经济规律,流通中的货币一旦变少,商品的价格就会相应的贬值。也就是说,老百姓手中的商品,变得不值钱了。老百姓缴税,虽然不用铜钱,但是要折算成铜钱进行缴纳的。而那些征税官吏就要所收的实物和现金税额的折换率上搞鬼,为自己搜刮额外的财富。 裴垍就是 针对这些弊端,采取了相应的措施。一是将天下“留州”和“送使”的钱统一制定了折算率,增加实物缴纳的比例。二是规定观察使或节度使,只能在治所所在州征收税赋,作为公费开支。只有用度不足的情况下,才能向所辖的州、县征收。做为回报,观察使或节度使也不用再向中央政府缴纳税款。 裴垍推行的新政,在解决了经济问题的同时,也产生了一个重要的政治结果,藩镇的重要财源就此被切断了。 原来的各州要向节度使上缴一部分税收,这就在藩镇与各州之间形成了一种紧密的依存关系。裴垍新政规定,藩镇的开支只有在不足的情况下,才可以向其他州县征收,这不但堵住了藩镇盘剥地方百姓的体制漏洞,还直接打破了藩镇与州县的依存关系。 原本的藩镇—州—县三级体制,变成了藩镇、州——县的二级体制,藩镇的地位降到了等同于州的地位。 从这一点上看,李纯达到了削弱藩镇割据势力的目的。 就在推行了新政之后的第二年,裴垍不幸地患了与唐顺宗李诵一样的疾病——中风,并于当年去世。李纯追赠他为太子太傅。 裴垍绝对堪称是唐朝的中兴之臣。 |
@黄龙12011 2022-06-04 10:43:05 元和中兴只是昙花一现,过眼云烟。 ----------------------------- 玄宗之后就是一年不如一年了。 |
(187)真正的挑战来了 公元809年三月的某一天,成德节度使王士真死了。其子成德副大使王承宗在没有朝廷正式任命的情况下,自任留后,篡夺了成德的军事领导权。 河北三镇例来便是这样的传统,父死子承。朝廷的影响力对于这三镇来说,基本是不存在的。皇帝李纯对于河北三镇的这种态度,其实是相当不满意的。 帝国作为一个健全的政体,不能无限期地让这些自治割据的藩镇继续存在下去了。 对于李纯来说,王士真的死,正是在这一地区重新树立皇权的最好时机。于是,对于王承宗的自嗨行为,李纯直接拒不承认。 有了之前对付西川刘琦和镇海李锜的经验,李纯相信,通过军事、政治及外交等手段的组合拳,有很大的可能会恢复对河北三镇的控制。而妥协只能妨碍最终目的的实现。 但在朝廷中,却出现了很强烈的反对声。 因为两年前平卢节度使李师古死后,他的下属拥李师古的异母弟弟李师道为节度副使。当时朝廷正在全力围剿刘辟,无法两线作战,李纯无奈之下,任命李师道为平卢留后,掌管平卢军政大权。 基于对李师道的任命,宰相裴垍建议李纯暂时按照李师道的办法,迁就王承宗,先承认其地位。 而翰林学士李绛的意见则更为明确,他提出了三个不同意向成德用兵的意见: 其一,成德以实施了几十年的自治,当地民众已与成德的王士真等领导集团融为一体,牵一发而动全身,如果征讨成德,很可能会陷入一场全民战争中。 其二,成德周围是范阳、魏博、淄青等藩镇,这些藩镇都是父子相传,虽然互相之间也有对抗或龌龊,可一旦触及其根本利益的时候,这些藩镇很快会形成一个联盟,抱团取暖。成德不是孤立无援的。 其三,长江、淮河等地正闹水灾,国家和百姓都很贫穷,很难应付庞大的军费开支。 其实裴垍与李绛都考虑到了财政问题,也就是以现有的财税体系及积累,能否支持一场很可能会打很久的战争。 打仗打的是钱粮,没有充足的后勤保障,任何战争都无从谈起。 裴垍和李绛都明白这一点,如果讨伐王承宗最终失败,有可能会弄巧成拙。倒不如缓一缓,继续积蓄力量,以期一击命中。 李纯虽然想借此机会树立权威,但裴垍与李绛的顾虑也确实是现实问题。一时间,李纯陷入了迷惘,究竟打还是不打,他也无从选择了。 这时,一个太监登场了。按照正常的规律,太监一出现,就不会有什么好事。 李纯宠幸的太监,左军中尉吐突承璀因为每天陪伴在皇帝李纯的身边,所以对李纯的心思摸得很准。他感觉李纯内心还是倾向于向成德用兵,以武力解决问题。 于是,吐突承璀就向李纯请求带兵去讨伐王承宗。还没等李纯答应这事,宗正少卿李拭上奏,“王承宗必须干掉。吐突承璀是皇上亲信的臣子,应该让他带兵去征讨王承宗!” 李拭不知从哪里得来的消息,本以为想拍拍皇帝与吐突承璀的马屁,混个好名声。不想这次是拍在了马腿上。 李纯是个极聪明的皇帝,世事洞明练达,一眼就看穿了李拭的马屁心思。他把李拭的奏折给各位学士看了后说道:“这个李拭一定是个奸臣,知道我想任命吐突承璀为将军,所以上了这样一个奏折。你们给我记住了,从现在起,不要让这个人有升官的机会!” 李纯的一句话,彻底封死了这个投机钻营之人的官路。 支持对成德王承宗用兵的还有一个人,此人是昭义节度使卢从史。他的理由很自私,因为卢从史的父亲死了,他回家居丧,过了很久也没有得到朝廷的起用。 卢从史心里害怕自己就这样的凉凉,就托吐突承璀劝李纯,请求调派昭义的军队讨伐王承宗。这样一来,卢从史就可以各正言顺的回到军中指挥了。 李纯果然相信了卢从史的话,任命他为左金吾大将军,其他官职恢复如旧。 但对于是否讨伐王承宗,李纯仍没有确定下来。 正当李纯对于成德举棋不定的时候,淮西节度使吴少诚又病重,淮西马上就会出现与成德相类似的情况。这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对于淮西,李绛的态度却与成德截然不同。这次李绛坚决支持皇帝李纯马上撤换吴少诚,由朝廷派人任淮西的节度使。 同样是藩镇,同样是节度使的更换,为什么李绛会有两种截然相反的态度呢? 李绛是因为淮西与成德所处的地理位置不同而做出的不同选择。 淮西四边都是听命于中央的州县,吴少诚没有同党相助,对于淮西的用兵,也就没外力的干扰。而对成德用兵,很可能会引来魏搏、平卢、幽州、淄青等地的支持,最终战争的走向会因此而难以确定。 所以李绛的提出的建议是对王承宗以安抚为主,对淮西的吴少诚则全力做好征战的准备。 李绛的想法可以说是切中了整个局势的关键。但李纯并没有选择这个最佳解决方案。结果,李纯带着帝国又陷入了成德的这个泥淖之中。 王承宗因为迟迟没有得到朝廷的承认,非常的害怕。虽然他已经开始了与皇帝李纯的对抗,但他对抗的目的并不是想推翻朝廷或反对朝廷。王承宗只想得到成德节度使的合法继承权。 所以对王承宗来说,皇帝手里的委任状还是很关键的。没有那东西,王承宗所做的一切都是不合法的。如果哪一天有个将军想取而代他,只需杀了他把他的人头送到京师去,就可以合法地得到皇帝的一个大赏赐。这个赏赐很可能就包括成德节度使这个官帽子。 所以,有朝廷的承认是非常必要的。于是王承宗多次上表解释自己的行为。 皇帝李纯也知道自己手里这张委任表的重要性,拖了很久才派使臣京兆少尹裴度到真定慰劳王承宗。见到了皇帝的使臣,王承宗立刻表示,愿意献出德、棣两州给朝廷。 这个条件李纯还是能接受的。使臣回到长安汇报了王承宗的想法。李纯考虑到李绛的建议,决定与王承宗和解。任命王承宗为成德节度使,并任命德州刺史薛昌朝为保信节度使、德棣二州观察使。 对于德、棣二州,王承宗根本没想真正的献给朝廷,只是出于礼貌而客气一下。薛昌朝的任命还没有到达德州,他就被王承宗抓了起来。 王承宗的反复无常终于激怒了李纯,李纯下制书削去王承宗的官职。并任命左神策军中尉吐突承璀为左右神策军、河中、河阳、淅西、等道行营兵马使、招讨处置使,带兵讨伐王承宗。 如果说李纯最终不顾李绛等人的反对,选择了武力征讨王承宗,还属于激情所为。那么让太监吐突承璀带兵打仗,绝对是一个昏得不能再昏的招了。 偌大一个唐帝国,居然没有选派武将做为带兵将领,而是让一个太监统兵打仗,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 一个最基本的常识就是,你让一个太监居中指挥各道节度使,这些人会听命于太监吗?这些个藩镇大佬可是连皇帝都不放在眼里的,一个死太监能指挥得了吗?军队不同心,又如何羸得战争? 这场讨伐之战,从刚开始好像是一场玩笑。 李纯在晚唐也算得上是一代明主,居然也会有如此低级的失误。 翰林学士白居易马上上奏折指出了李纯用人的错误之处:皇帝你如果觉得吐突承璀忠心,可以让他大富大贵,带兵打仗这种事情可不是儿戏,关系国家安危。 李绛等众朝臣都是极力反对任用吐突承璀带兵打仗。李纯对这些劝告一概不听,只是为了平息众怒,把吐突承璀四道兵马使的职务削去。征讨的军队仍由吐突承璀带领。 李纯的刚愎注定了这是一场不可能有结果的战争! 无论白居易、李绛等人如何反对,吐突承璀仍是带着神策军从长安出发,其他藩镇的军队也开始进军讨伐王承宗。 就在这个关键的时候,淮西节度使吴少诚病死。他的大将吴少阳杀掉吴少诚的儿子吴元庆,夺得了淮西的兵权,自任留后。这个吴少阳与吴少诚并没有血源关系,只是很巧合的名字相似。 李纯因为全力对付王承宗,没有财力和军力再开辟第二战场。为了稳定住淮西,集中精力拿下王承宗,李纯选择了妥协,任吴少阳为淮西留后。 |
(188)一个改变事态发展的人 王承宗的反叛,让另一个与他有着同样地位的人异常的兴奋,这个人就是魏博节度使田季安。 田季安是田承嗣的孙子,田绪的第三子。他听说讨伐王承宗的军队是由太监吐突承璀率领,召集了手下将领开始训话,“王师有二十五年没有渡过黄河了,现在一旦越过魏州去讨伐成德成攻,那么魏州也会变成俘虏。我们该怎么办呢?” 田季安向他的将领抛出了一个反问。 其实大多数的人都不想造反。魏博日子过得挺滋润,犯不上跟着成德去趟这浑水。只要保持与朝廷相安无事的状态,李纯对魏博的还是能容忍的。 只是有一个不太识相的人,跳了出来,给田季安一个肯定的回答,“只要给我五千骑兵,我就能为你解除忧患!” 田季安看着这个出头鸟,大声表扬道:“这才是个壮士!我决定出兵了,谁敢阻拦,就砍了谁的脑袋!” 现在看来,这很可能是田季安自编自导的一场表演,目的是通过威慑,统一魏博将领的思想,跟着他造反。这些将领没有人再敢提出反对意见。 成德王承宗的第一个友军就这样登台了。李绛和裴垍等人所担心的事情果然还是发生了。 魏博紧挨着成德,要想把这种独立王国的状态一代代的传承下去,就必须给予成德一定的支持,以保证成德不被朝廷所吞灭。 利益分配不均的时候,各道节度使之间难免要斗一斗,但到了生死存亡之际,河北诸镇互相之间还是选择了团结起来,一致对外的。 这是生存的第一要务。 做为成德的另一个邻居,实力雄厚的幽州面对着与魏博一样的局面。对于成德的危机,帮还是不帮。幽州节度使刘济拿不定主意,决定派牙将谭忠出使魏州,探一探田季安的口风。 谭忠本是刘济手下的一名将官,但从他到了魏州以后的种种表现来看,他还是一个具有爱国情怀、忠于李唐王朝的将领。因为他几乎仅凭一己之力,就为李纯解决了幽州、魏博两大地区与成德联盟的问题。 此人到了魏州,打探到了田季安打算出兵的计划,然后找到了田季安,“你信不信按照你的这个计划,会把全天下的敌人都引到魏博来?” 谭忠的开场白立刻吸引住了田季安,他很想知道自己的计划为什么会把全天下的敌人都引过来。 谭忠见田季安一脸的迷惘,虽然被自己的说辞所震憾,接着说道:“现在皇帝的军队越过魏州去攻打成德,不派老臣旧将,而是派了一个太监。你知道这是谁的主意吗?” 田季安再次被问愣,“谁的主意?” “这是皇帝的主意。他是想向臣子们夸耀,让所有藩镇心服。但如果皇帝的军队还没有到成德呢,就在魏州被你打败。这样一来皇帝还能保住面子了吗?如果那样你猜皇帝会怎么办?” 田季安继续迷惘,“会怎么办?” “皇帝一定会选派更强的军队,由更能打的将领带队,重新渡过黄河。但目标肯定不会是成德,而是你魏博。 田季安问了一句,“那我应该怎么办呢?” 谭忠继续说道:“皇帝的军队来了以后,你先好好的招待他们。然后你可以暗地里给成德去 ,对王承宗说,如果我跟着皇帝去攻打你,那就太不够朋友义气了。但我要帮助你呢,又是背叛君王。不如这样办,你把你的城池送给我一座,然后我向皇帝报告就说是我与你战斗打下来的。这么办既能保护你,也可以让我不背叛皇帝。一旦王承宗答应了你,那你就可以获取很大的利益。” 田季安在脑袋里仔细的想了一遍这个办法,觉得谭忠的主意确实是最好的办法。可以用最小的付出换回最大的利益。 于是田季安就按照谭忠的计策,放弃了攻击唐军的打算,并与王承宗暗中达成了一致,做为内应。而成德为了报答田季安,把堂阳县让给了田季安。田季安就这样没发一兵一卒而取得了堂阳县。 这是一笔很划算的买卖。 谭忠暗中解决了魏博对唐军的威胁,又马上回到了幽州。正好赶上刘济召集众将讨论针对成德和朝廷的下一步的军事计划。 刘济一直相信,如果王承宗与朝廷的战事一旦开启,朝廷一定会征调幽州的军队夹攻成德。而幽州与成德本来就有旧怨,成德肯定会分兵防止背后的幽州。 这时如果刘济在成德的背后捅上一刀,那就是相当的致命了。捅还是不捅,刘济拿不定主意! 谭忠给了刘济一个建议,“皇帝一定不会派我们去讨伐成德,成德也不会防备我们偷袭。”谭忠的话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的犹疑。 但这话却激怒了刘济。刘济认为谭忠的话是在怀疑他与王承宗暗中勾结。让人把谭忠抓了起来,关在狱中。 过了几天,刘济派出的探马回报,成德与幽州的交界处,果然没有部署兵力,成德并没有对后背的幽州设防。 再过一天,皇帝的诏书也到了,命令刘济“专心保护北方边境,不要让我担心胡人,因为我要专心的对付王承宗。” 事情的演变与谭忠的预料一模一样,不差丝毫。 刘济把谭忠从狱中放了出来,给他摆了一桌赔罪酒,然后虚心地向谭忠请教,“你是怎么知道会这样的呢?” 谭忠讲了一番话,终于为刘济解开了心中的谜团。 “问题的关键在于昭义节度使卢从史。这小子表面上跟咱们很亲近,实际心里很害怕咱们。而表面上的成德断绝来往,暗地里却勾搭成奸。卢从史曾经为成德出谋划策:幽州以成德为屏障,虽然两地有旧怨,但幽州一定不会攻打成德,所以不必防备幽州。这样一来,不但显示出成德对待幽州是真诚的,不设防的。还能让引起皇帝对幽先后的猜疑。” 谭忠只所以能够做出准确的判断,与他对各种情报的分析是分不开的。所以说在战争中,一个好的谍报网络,甚至胜过几个陆战师的力量。 谭忠不但对魏博的田季安动向了如指掌,就连昭义的卢从史的一举一动,都被他监控。 “卢从史给成德出过主意后,一定会到皇帝那里告密:幽州如此怨恨成德,而成德被袭还不防备幽州。这二地一定有问题,只怕会联合起来对抗朝廷大军!你想想如果皇帝对我们幽州产生了怀疑,防备我们还来不及,怎么可能把幽州的军队调去围剿成德呢?” 刘济听过谭忠的分析后,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好你个卢从史,居然挑拔离间我们幽州与朝廷的关系。 “那我现在应该怎么办呢?” 谭忠摆出了自己的观点,“咱们与成德的恩怨,全天下都知道。现在朝廷的军队攻打成德,你动员了全幽州的军队,却没有一个人渡过易水河,这正被卢从史说中。这样一来,我们本来是怀着忠义抱国之心,而染上了偏袒成德的口实。不但得不到成德的感激,还背上了不忠于君王的骂名。你可要好好想想这件事!” 刘济在谭忠的引导下,终于把这如一团乱麻的关系捋清楚了,传令全军,“五天之内发兵成德,哪一个落在后面,我就把他剁成狗肉酱。” 公元810年正月,刘济亲自率领七万大军攻打王承宗。当时各路军队都还没有正式开战,只有刘济一直军队勇往直前,进攻成德,很快攻下了饶阳、束鹿等地。 河东将领王荣攻下了成德的洄湟镇。 太监吐突承璀带的军队却跟他的下半身一样的疲软不堪。与王承宗的几次作战,都以失败告终。左神策大将军郦定进战死。郦定进是神策军的一员猛将,他的战死让整个神策军士气全元。 这场战争由吐突承璀来指挥,本身就是一个天大的错误。 讨伐的队伍中,有河东、河中、振武、义武等四军,又有卢从史的昭义军,田季安的魏博军、刘济的幽州军等各道军队。 这样一支临时拼凑起来的杂牌军,没有一个像郭子仪、李光弼、李晟那样能镇住场子将领来指挥,各自为战,真的就是一盘散沙。对于吐突承璀来说,这样的战争就如噩梦一般痛苦。 李纯本以为会很容易的拿下王承宗,没想到战争变成了消耗战。这让本就不富裕的帝国财政,更加的雪上加霜。 最让李纯愤怒且无奈的是各路军队都是各心怀鬼胎,步调完全不能一致。田季安、李师道虽然出兵,但仅各占领了成德的一县就按兵不动。卢从史也跟二人一样,停滞不前。 |
(189)失败的妥协 刚开始要讨伐王承宗时,叫得最欢的卢从史,在整个讨伐成德叛军的过程中,充分发挥了一个搅局者的作用,让整个战局变得复杂而迷离。 开战后,卢从史不但出工不出力,还与王承宗暗通款曲,命令军士偷藏王承宗的徽号。在战争的关键时候抬高粮价卖给度支,大发战争财。不是威胁朝廷向李纯要官,就是诬告其也各道与敌人相通,劝李纯不能进兵。卢从史的所作所为,把皇帝李纯弄得差一点犯了抑郁症。 这些按兵不动的军队,每天都需要大量的供给,庞大的军费开支压得李纯几乎喘不过气来。此时的李纯一定很后悔没有听从李绛和裴垍的劝告,而悍然发动了对成德的战争。 卢从史这种两面三刀的做法很快就被精明的宰相裴垍所以现。 卢从史派牙将王翊元入朝向皇帝李纯奏事,裴垍想从王翊元这里了解卢从史的真实想法,就把他带到了别处和他谈起了家常里短。 二人越聊越投机,裴垍谈着谈着,话题自然而然地谈到了君臣之道。裴垍口才很好,大道理讲起来一套一套的,愣是把王翊元说动了心。 王翊元就把卢从史从开战以来的阴谋行为原原本本地向裴垍复述了一遍,并为裴垍提出了一个抓捕卢从史的可行性报告。 裴垍马上安排王翊元回到军中,安排抓捕卢从史。王翊元回到军中后,又取得了都知兵马使乌重胤等人的支持。 一切都计划好了之后,裴垍还得通过最后一关,因为卢从史是昭义节度使,想要抓他必须皇帝李纯同意。李纯并不知道卢从史在这次对成德的点争中扮演的角色,一直还以为他对自己忠心耿耿呢! 裴垍决定向李纯彻底地揭露卢从史的真面目。 “卢从史是个反复无常的奸诈小人,一定会趁着成德叛乱而造反。现在他对吐突承璀就像对待婴儿一般的不放在眼里,也不对吐突承璀设防。应该利用这个时机把他抓起来,剥夺了他的兵权。如果失去了这个机会,以后就得征发大军去讨伐他!” 李纯被裴垍的提议弄得有点措手不及,反复的想了好长时间,才同意裴垍的意见。 卢从史这个人非常的贪婪,吐突承璀营业陈列了好多的珍奇异宝,只要卢从史喜欢,吐突承璀马上就送给他。金钱的力量是无穷大的,一个在卢从史眼里一无是处的太监吐突承璀,就这样取得了卢从史的信任,成为了他的一个朋友。 吐突承璀眼见着卢从史越来越信任自己,就与行营兵马使李听设计,召卢从史到军营中下棋,并在幕下埋伏了士兵。 卢从史听说吐突承璀相约,兴冲冲地来到了他的军营,不想等待他的再也不是珍奇异宝了,而是一副冰冷的铁锁。 卢从史被吐突承璀捉拿后,装到囚车里。他的亲兵见主帅被俘,惊慌得不知所措,吐突承璀率人斩杀了十几个人后,大声宣读了皇帝的旨意。 昭义军听说了节度使被抓了,都披甲执刀,就要冲到吐突承璀的军营救出卢从史。这时乌重胤站了出来,冲着士兵大声喝叱道:“天子有令,如有违抗,一律斩!” 乌重胤的威势震慑住了就要哗变的士兵,这些士兵收起武器回到了营中。押解卢从史的囚车飞驰而去。天还没亮就已出境。 卢从史后被贬为驩州司马。 鉴于乌重胤在这次捉拿卢从史的行动中表现的很出色,皇帝李纯为了嘉奖他的功劳,就要任他为昭义节度使。 这时李绛提出了反对意见。李绛的反对,并不是不重用乌重胤,而是把他与河阳节度使孟元阳互调。由乌重胤任河阳节度使,孟元阳任昭义节度使。 李绛的意思与现在企业管理体制中的岗位轮换有异曲同工之处。当某人在一个岗位待得过久,就有必要把他调整到别的岗位,这样可以避免循私舞弊事情的发生。 尤其是在军队中,同一职务任职过久这种事情更是应该极力避免。安史之乱之所以会发生,就与唐玄宗李隆基过于信任安?山,让他在平卢、范阳等地盘距太久而根深蒂固。 这样的教训实在是太过深刻,不能不吸取。李纯听取了李绛的意见,任命乌重胤为河阳节度使,而昭义的大权则交给了孟元阳。 从卢从史的身上,李纯意识到这场战争如果依靠这些节度使剿灭成德的王承宗,是不现实的了。这些人各有各的目的,很难把他们凝聚成一股力量。而停滞不前的军队,每天都在消耗着大量的补给,帝国财政已是不堪重负。 这是一场付出的代价远远高于收益的战争。 而李纯的压力,不仅来自于吐突承璀战场上的毫无建树,他还要面对白居易等一些朝臣要求他停兵的谏劝。 但好胜的李纯怎么能就这样灰溜溜地收场呢? 好在王承宗也快挺不住了,给了李纯一个可以收兵的借口。王承宗派人向李纯上表,陈述成德的事情是受到了卢从史的挑拨离间,请求朝廷撤兵,自己会按章纳税,并由朝廷任命成德官吏。 王承宗改过自新的表现,让如被放在烈火上煎熬的李纯终于找到了台阶。李纯就坡下驴,下制书任命王承宗为成德节度使,停止各道军事行动,全部撤回各自领地。 在此次征伐王承宗的行动中,出力最多的幽州节度使刘济,在瀛州被儿子刘总毒死。刘总毒死亲爹之后,又假借刘济的名义用棍子打死了哥哥刘绲,抢夺了幽州的兵权。 吐突承璀回到长安,又做了左卫上将军、代理左军中尉,再次官居要职。这引起了裴垍、李绛等人的强烈不满。 这次征讨王承宗,最早就是由吐突承璀极力怂恿的。一场仗打了将近一年,大规模的军事动员迅速耗费了朝廷的储备,天下百姓被战争折磨得疲惫不堪,最后还无功而返。而主导战争的吐突承璀不但没有受到惩罚,还再次执掌禁军。这样的结果怎么能让人不愤怒。 李纯强烈地感受到了朝臣的怒火,隔了两天,罢免了吐突承璀的中尉官职,把他降为军器使。 李纯与藩镇的这次较量,表面上看是打成平手,双方的目的似乎都已经达到。但对于李纯来说,他想重新树立皇权的进程,却因王承宗的打断而失败。 成德讨伐的失败给李纯带来的另一个负面的影响是他不得不同意淮西和幽州两地领导人的更替。 但李纯对藩镇的强硬的态度,也并非一无所获。帝国的威严正是在李纯这样不懈地坚持之下,逐步的树立起来。 就在李纯结束了战争的当月,义武节度使张茂昭请求李纯派人来代替他的职位。昭义的辖区很小,但却处于京畿与河北三镇中间的战略要冲上,这是一个关键的地方。 张茂昭主动把昭义的兵权交还给朝廷,对于成德、魏博等地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河北诸镇都苦劝张茂昭不要开启这样的先例,只是张茂昭似乎预感到藩镇在与李纯的较量中最终会以失败而告终,所以坚持四次上表请辞。 李纯答应了张茂昭的请求,派左庶子任迪简任义武节度使。张茂昭把易、定二州的账簿钥匙全部交给了任迪简,把妻子儿女全部送到了京师长安,然后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我再也不愿意让我的子孙受到这种不良风俗的污染了!” 自治的藩镇就这样永久性地少了一个。 |
(190)柳暗花明的转机 就在李纯与藩镇的新一轮较量陷入一种僵持的状态之时,一件情理之内,意料之外的事情,打破了这种平衡。 帝国东北部的魏博节度使田季安疯了,每当发起疯来,提着刀到处乱砍,看谁不顺眼就砍谁,杀了许多的人,魏博军政大乱。 田季安的老婆见田季安这种状态,赶紧召集了诸将拥立其子田怀谏为副大使。这个田怀谏只有十一岁,还是个小孩子,怎么可能承担如此重任。 田季安疯了一个多月就病死了。 魏博有一个兵马使田兴,是田庭玠的儿子。田兴在魏博算是个比较有能力的人,有知识,有胆略,性情恭顺。田季安荒淫暴虐,田兴经常规劝他,在军中的威望很高。 对于田兴,田季安一直是持防范的态度,派他去做了临清的镇将。后来,田季安又想杀掉田兴,永绝后患。田兴见田季安不肯放过自己,就装起风痹病来,满身用艾灼。 田季安见田兴这种半死不活的状态,最终放过了田兴。 田季安一死,李纯马上就想重新任命一个忠于自己的人为魏博节度使。宰相李吉甫也极力主动兴兵讨伐魏博。 这时,李绛再次提出了相反的意见。他为李纯仔细地分析了为什么不向魏博用兵的理由。 第一,这些强悍的藩镇节度使为了保证自己的地位,往往会把兵权分给若干个将领,让他们互相制衡。而田季安的儿子田怀谏只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孩。此时的军政大权一定会被某个有权势的人操控。田氏即使不被灭族,也会成为俘虏。 第二,这个操控魏博军政大权的人肯定会被其他的实权派将领所忌恨。如果想自保,他只能依靠朝廷,得到朝廷的任命才能名正言顺的统治魏博。没有朝廷的认可,他将很快就会陷入其它将领的围攻。 综合以上两点,所以不必对魏博动兵,魏博就会主动的投怀送抱,降顺朝廷。 而我们现在需要的,就是等待! 李绛对于魏博形势的分析有一定的前瞻性,但这并不能让李纯彻底地对魏博放心。是等待,还是打,李纯也拿不定主意。 这时李吉甫又开始动员李纯出兵讨伐魏博,并且把打仗的粮草军饷都准备好了。李纯再次让李绛参谋此事。 李绛只问了李纯一个问题,就打消了李纯的出兵想法。 “前年讨伐王承宗,出兵二十万,花费七百多万贯钱,有效果吗?” 一句话问得李纯无言以对。讨伐成德失败的阴影在李纯的心中还未散去,李绛再次提及,很伤李纯的自尊。 李绛见李纯不言语,接着说道:“魏博无须用兵,事情已经很明白了,希望陛下不要怀疑了!” 李纯终于被李绛的话所打动,站起身一拍桌子说道:“我意已决,就听你的,不用兵了!” 选择相信李绛的皇帝李纯,很快就收到了他想听到的消息。 正如李绛所料,田怀谏因为年幼,军政大权全部落入田家的家僮蒋士则手中,魏博军政悉数由蒋士则凭个人喜好而决断。 这让魏博的将士很是愤怒。而朝廷的任命又迟迟不到,军心开始燥动起来。 这天早晨,田兴出府,却被数千士兵围住,这些人齐刷刷地围着他跪倒在地,就一个意思,请田兴做魏博的留后。 没有皇帝的任命,私自任留后,那可是造反的罪。田兴吓得不轻,他可没有与皇帝作对的打算。但身边的军士根本没有放过他的意思,大有你不答应,我们就跪在这里不走了的势头。 纠缠了很久,料想脱不了身的田兴无奈地说道:“你们肯听我的话吗?” “唯命是从!” “如果肯听我的话,那就请不要伤害副大使田怀谏,遵守朝廷法令,向朝廷申报赋税及军民的户口,请求任命官吏。做到这些我就答应你们的请求!” 众军士异口同声地答应了田兴的要求。 “那就干吧!”于是,田兴带着军士,闯入田怀谏的府中,抓住蒋士则等十几个人,全部杀掉,把田怀谏迁到了府外。 魏博监军把魏兵废除田怀谏的这个消息奏报给了李纯。李纯召开宰相们商议下一步如何行动。李吉甫主张马上派使臣去魏博,以宣尉的名义观察魏博的动向。 李绛再次表示反对。从这一段时期的情况来看,凡是李吉甫的建议,李绛都会提出相反的意见,二人似乎天生就是一对冤家对头。 李绛对李纯说道:“田兴奉上他的土地军队,等待陛下的诏命。这个时候不以诚心来安抚,以恩惠来结纳他,还去观望什么?等到使臣到了魏博,军士上表请求让田兴当节度使,我们再封田兴,那恩惠就出自下属,而非出自陛下了。如果陛下要任命田兴为节度使,那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朝廷恩威得失,在此一举!” 李纯再次相信了李绛,任命田兴为魏博节度使。接到了任命制命,田兴激动得痛哭流涕,而魏博的士兵则是欢欣鼓舞。 魏博是河北三镇的中心地带,五十多年来,一直是对抗中央政权的急先锋,如今以六州之地归附朝廷,等于把一根钉子钉进了河北的心脏。这对成德、平卢等地来说,是个极其危险的信号。 魏博这个并不算太大的事件,却成了唐宪宗李纯与藩镇斗争的转折点。 幸运之神开始向李纯展露出迷人的微笑。 为了重奖魏博将士的弃暗投明,李绛请求皇帝李纯从府库中拨出一百五十万贯钱赏赐给魏博。 李纯身边的宦官听说这件事后,都劝李纯不能这么大方。这次李纯没有听那些太监的意见。李纯多年来省吃俭用的,省下来的钱财就是为了用于平定藩镇的叛乱。如今田兴不贪占土地,不侵拢四邻,归顺朝廷,这就相当于打了一场大胜仗。 如果真要是出兵收复魏博六州,需要的花费,可远不止一百五十万贯钱。 钱是王八蛋,花完咱再赚。可军心一旦失去,那可不是用钱能买回来的了。 想通了这个道理的李纯下诏派制诏裴度到魏博去宣尉将士。裴度带着一百五十万贯钱到了魏博,魏博的将士得到了如此丰厚的奖励,欢声雷动。 成德、兖郓等军的使者看到了魏博的盛况,相顾失色,他们头脑里都思考着同一个问题,“跟朝廷作对到底有什么好处呢?” 对于朝廷使臣裴度的到来,田兴是真心的欢迎。不但对待裴度非常的礼貌,还请裴度到魏博治下的各个州县去宣布朝廷的命令。 魏博田兴的归顺,让李师道等其他节度使坐卧不安,本来说好一起愉快玩耍,可田兴偏不按牌道出牌。要想办法把田兴争取回藩镇的阵营。 郓、蔡、恒各州开始派人游说田兴,希望他能回心转意。可田兴却是铁了心要跟着皇帝李纯混,坚决地跟这些反革命分子划清了界限。 软的不行,那就来硬的吧!李师道决定给田兴几分颜色看看,他找到了宣武节度使韩弘,想勾结韩弘一起制裁田兴。 “我世代与田氏相约互相支援,现在田兴不是田氏的宗族。这小子又改变了两河藩镇的规矩,这也是你所不能容忍的,我要和成德的军队一起去讨伐他,要不你也参与一下?” 韩弘并没有上李师道的当,当场拒绝了他的提议,并明确地给予李师道警告。 “如果你胆敢渡过黄河,我就派兵攻占你的曹州!” 韩弘的威胁起到了很好的作用,李师道叫嚣了一阵后,就没了动静,没敢出兵攻击魏博。 李纯又任命博州刺史田融为相州刺史。田融是田兴的哥哥,这兄弟二人从小就失去父母。田融年纪较大,负责教养田兴。田兴曾在一次军中的大比武中,获得了射箭的第一名,却不想回到家后,被田融暴打了一顿,“你不知道隐藏起自己的才能,早晚有一天会大祸临头。” 于是,年轻的田兴知道了低调的意义,开始夹起尾巴做人。正是因为田兴的低调,才在田季安最狂躁的年代躲过了杀身之祸。 一年后,李纯赐给田兴一个新名字——弘正。这个名字很好理解,弘扬正义。这是对他归附朝廷的一个大大的肯定。 田弘正的归顺产生的另一个积极效果就是原来的河阳变成了内镇。当时在河阳设置重兵,主要就是为了防范魏博。魏博与朝廷心连心,在河阳屯驻重兵就没有必要了。 李纯任乌重胤为汝州刺史,代理河阳、怀、汝节度使,将州治迁到了汝州。 李纯把河阳的军队迁走是对田弘正最大的信任,这种信任态度让他大为感动。 |
(191)宰相武元衡的劫数 田弘正的忠诚,让李纯对待其他的藩镇时有了更大的底气。李纯可以更加大胆地推行他的计划了。 淮西吴少阳篡夺了政权后,不久就死了。其子吴元济本是代理蔡州刺史,这时也按照藩镇的传统,把吴少阳的死迅隐瞒起来,对外宣称吴少阳病重,由吴元济兼管了军务。 吴元济一上任,就把倾向于与朝廷和解的叛官苏兆杀掉,囚禁大将侯惟清。出兵四面攻击劫掠,血洗了舞阳城,放火烧掉了叶城,抢夺鲁山、襄城,整个关东为之震惊。吴元济的所作所为就是典型的现代版暴恐分子。 淮西长期以来就是历任皇帝最棘手的问题,它的地盘并不大,只统辖三个州,但淮西所处的地理位置却非常关键。在淮西可以对沿汴渠的任何地点进行攻击,而且能够轻易地威胁到长江中下游最富饶的几个藩镇。 李纯早就想对淮西动手术了,只是之前由于成德的叛乱,无法在淮西开辟第二战场,所以选择了隐忍。如今这个吴元济居然如此肆无忌惮的大搞恐怖主义,李纯怎么肯放过这个收拾淮西的机会呢! 公元815年正月,李纯下制书免除了吴元济的官爵,组织宣武等十六道官军进兵讨伐吴元济。这次讨伐开启了李纯上任以来最漫长,最艰苦,也是最危险的一次考验。 李纯对淮西的用兵,让一直与他处于对抗状态的平卢与成德敏税地意识到,如果淮西失败可能会带来怎样的后果。于是这两个地区开始千方百计地想办法阻挠李纯的计划。 王承宗、李师道多次上表请求赦免吴元济的罪,李纯当然不能答应二人。李师道就派大将带着二千人赶到寿春,扬言帮助朝廷讨伐吴元济,实际上是为吴元济提供援助。 对于破坏李纯的讨伐大计,李师道是最为积极的一个。这小子本身就不是什么好鸟,平时养了好几十个刺客。作为一个节度使如果不是必怀不轨,养什么刺客呢? 这些刺客在李师道的指使下,在一个漆黑的夜里,攻入河阴转运院。转运院是存贮粮饷的地方。这些人进入转运院,开启了暴走模式,杀伤十多人,烧掉钱三十多万贯,帛三十多万匹,谷物三万多斛。 这些物资对于财力已经捉襟见肘的李纯来说,是一笔巨大的财富,可转眼之间就化为灰烬,这让李纯非的痛惜。 只是这不过是饭前的开胃小菜,让李纯更加痛心一万倍的事情还在后头呢! 公元815年六月初三凌晨,天没有亮。长安城内,大唐帝国的宰相武元衡正准备上朝,随从簇拥着武元衡走出所住的靖安坊的东门。 大唐帝国举全国之力围困淮西叛军,此时正是最关键时刻。武元衡急着入朝与皇帝李纯商议征战事情。一行人刚出了门,就见几个人从黑暗处突然冲了出来,攻击武元衡一行人。 武元衡的随从都是些仆人,并没有士兵护卫,这些贼人把武元衡的随从都打跑了,拉着武元衡的马向外走了几十步后,把武元衡拉下马,用刀杀死,并砍下了他的头带走。 同一天,另一名朝臣裴度在通化坊也遭到了攻击,刺客刺伤了裴度的脑袋,裴度掉到了沟里。幸运的是,裴度戴的毡帽较厚,才没有伤及性命。 他的仆人要比宰相武元衡的仆人忠心得多。其中有一个叫王义的人从后面死死地抱住了一名刺客,并且大声喊叫救命,刺客砍断了王义的手臂才逃走。 武元衡是武则天的侄孙,李纯即位后,曾任过一段时间的宰相,后因高崇文平定刘辟的叛乱后,无法安抚蜀地百姓,李纯让武元衡接替了高崇文,任西川节度使。 武元衡后被李纯调回朝廷再次任职宰相。淮西叛乱,武元衡坚定的支持李纯出兵打击吴元济,是个强硬的主战派。武元衡的这一举动,引起了与淮西勾结的王承宗、李师道等人的恐惧。 李师道一直认为,李纯只所以一心的要讨伐蔡州的根缘,就是因为有武元衡的怂恿。干掉武元衡,制造出一个恐怖的气氛,就不会有人再敢劝李纯讨伐蔡州了。 这件事立时轰动了京师长安,堂堂的帝国宰相,居然在上朝的路上被人杀了,连脑袋都不知去向。这样的事情从李渊开国二百年以来也没有发生过。这是对皇帝权威极大的挑战! 李纯大发雷霆,责令金吾卫骑士每天张弓露刃保护宰相进出,并派出侦骑四处缉拿杀手。 可就在时,金吾卫及府、县的搜捕人员都收到了一封警告信,“不要着急来捕我,否则连你们一起干掉!” 负责收捕的人员接到了这封信后,都不敢再认真的追查下去,这些亡命之人,连宰相都敢杀,再杀几个小官吏难道还会有顾忌吗? 敌人嚣张到如此的程度,彻底地激怒了李纯。李纯下诏命令京城内外各地全力搜捕刺客,抓到杀手赏一万贯,五品的官;有胆敢窝藏刺客的,诛全族。于是京城内开始了大搜捕。 对于刺杀宰相武元衡的凶手,李纯心知肚明是谁干的,他要找到证据,然后再逐一的去解决掉。 长安城内的官吏,很快就找到了一条线索。 成德军进奏院中有恒州士兵张晏等几个人,这些人平时就是兵油子,游手好闲,没有一点的好样子。于是就有人怀疑杀害武元衡的凶手就是这几个人。神策军将军王士则向朝廷揭发是王承宗指使张晏等人刺杀了武元衡。 官吏捉到了张晏等八人,由京兆尹、监察御史陈中师审问他们。不知道陈中师使用了什么手段,反正张晏等人很快就承认了刺杀武元衡的罪行。 过了几日,张晏等人及他的同党十四人,都被叛斩。 裴度受伤很重,卧病二十多天。这时有人开始向皇帝进言,要求罢免裴度的官职,以安抚恒州、郓州的军心。这是一个很不合时宜的请求。即使罢免了裴度的官职,那些藩镇大佬的狼子野心就能够安抚得了吗? 这些人的目的本就是想世袭藩镇的职位,这与李纯想要加强皇权的目标背道而驰,矛盾是不可调和的,斗争是不可避免的。一味的忍让换来的只能是这些人的变本加厉。 皇帝李纯怒怼了提出这样愚蠢建议的人,“如果免了裴度的官,就等于中了奸人的圈套。我用一个裴度,足够打败两个敌人的了!” 李纯口中的两个敌人每个人都知道是谁。 裴度病好后,李纯马上任命他为中书侍郎,同平章事,挨了一刀,换来个宰相的位置,怎么看裴度挨的一刀都是值得的。 裴度对于自己遭遇背后的猫腻,也应该很清楚。他回来上班的第一件事,就是建议李纯继续,“淮西,是朝廷的心腹之患,不能不除。而且朝廷己经去讨伐了,两河那些跋扈的藩镇,一直盯着这件事,绝对不能半途而废!” 李纯当然不能半途而废。他把整个军事全部托付给了裴度。 |
(192)李师道的表演还没有完,他在作死的道路上也是越走越远。他在东都洛阳有一处房产,手下的人在那里来来往往,没有官吏敢去查问。 李师道在这里藏起上百人,打算放火烧城,纵兵杀人抢劫。头一天的晚上杀牛犒劳这些亡命徒,准备第二天就动手。 这些人里面有一个小兵卒忽然间良心发现,跑到东都留守吕元膺那里告了密。 有人要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玩暴恐的游戏,吕元膺当然得全力制止了。他马上带人把李师道的房子围了起来。那些亡命徒突围而出。官兵在后面远远的跟着,也不敢靠得太近,直到把这些人都礼送出境。 这伙亡命徒逃入了山林之中仍不消停。碰到几个当地打猎的猎户,把猎户的鹿又给抢了。猎户回来就报了官,带着官兵回来把这些人围在了山谷中,全部活捉。 这些人被带到了衙门后,经过拷问,又供出了幕后的主使。贼首居然是一个叫圆净的和尚。和尚圆净不好好吃斋念佛,却带着一伙亡命徒玩暴恐,这又是什么缘故呢? 吕元膺派人把圆净抓了起来,这一查不要紧,却查出一个惊天大阴谋。 原来和尚圆净在出家前,还是有些故事的。他是史思明的部将,此人勇悍过人,史思明兵败后,圆净也归隐山林,剃发为僧,本想就此了却残生。不想后来又碰上了李师道。 李师道是个不稳定分子,时刻想着兴风作浪,这与同样无法施展抱负的圆净和尚却有着相同的志向。二人一拍即合。于是圆净给李师道出了一个主意,让他在伊阙、陆浑之间多购田产,召集亡命之徒,找到机会后,出其不意地拿下洛阳城。 李师道采纳了圆净的计划,给了他大量的金钱。圆净假装要装修佛光寺,其实是暗中结党,阴谋作乱。 圆净有两个手下,分别叫訾嘉珍和门察,他与二人约好,由圆净在山中举火为信号,二人在城中发动袭击,占领洛阳城。只是计划还没等实施,圆净就被吕元膺抓住。 官兵抓到圆净后,为了防备他逃跑,想敲断他的脚胫,打了几下都没打断。圆净露出了他的悍勇本色,“你们这些饭桶,想打断我的脚都办不到,还当什么兵?”然后把脚摆正让官兵打断。 从圆净的表现来看,他绝对是典型的亡命之徒。被砍头之前,圆净叹息道:“误了我的大事,不能血洗洛阳城!”圆净到死也没有放弃自己的“理想”。 圆净的党羽被杀好几千人,其中还包括留守及防御军的将领。可见李师道的阴谋已经危害极深。 圆净这些被杀的党羽中却没有訾嘉珍和门察,不是吕元膺把二人忘记了,而是这两个人又牵出来一个大瓜,就连吕元膺都不敢私自处理二人。 原来在审讯二的人过程中,这二人供出了杀害前宰相武元衡的人,是李师道派去的,李师道才是真正的凶手。吕元膺赶紧秘奏皇帝李纯,并把这二人送到了京师长安,交给皇帝处置。 吕元膺在奏折中明确表态,现在藩镇嚣张跋扈不尺臣道,能愿谅的都己经原谅了,只是这个李师道计划血洗都城,焚烧宫阙,还刺杀了当朝宰相,坏事做的实在太多了,坚决不能容忍他。 李纯看着吕元膺的奏折,陷入了深深的矛盾中。吕元膺说的很有道理,李师道的行为,一再践踏着李纯的底线,杀他一百次都不为过。只是现在大军正在讨伐吴元济,而成德的王承宗也是蠢蠢欲动,再对李师道用兵,无论是财力还是人力都不允许。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还是再等等吧!李纯决定先把这口气咽下去。 此时,唐军与淮西军的战火正酣,互相之间各有胜负。唐军的领军人物是宣武节度使韩弘。韩弘是个专权的人,为了增加自己的政治筹码,他并不想尽快地结束这场战争。对于军中作战最为勇猛,且最为积极的将领李光颜,韩弘一心想要拉拢到自己的陈营中。 韩弘在大梁城里找到一个绝色美女,一番包装打扮后,送给了李光颜。李光颜正在犒劳将士,这个美女一出现,据说整个宴全都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关注在美女的脸上。那眼神跟现在的宅男看到小泽玛利亚有着异曲同工之处,恨不得用眼睛把她夺下去。 但接下来李光颜的举动却让所有的人都大失所忘,他对韩弘的使者说道:“韩相公可怜我们在外征战,赏给我美女,我非常感谢相公的恩情。然而几万战士都是抛家弃子在前线冲锋,我怎么能忍心以声色自娱呢?” 李光颜把美女退给了使者,“我李光颜以身许国,发誓不与敌人共存,除了为国效死,不做他想!” 李光颜拒绝了韩弘的糖衣炮弹,确实让人敬佩之至! 就在唐军与淮西叛军双方激战的时候,成德的王承宗再次跳了出来搞事情。王承宗带着军队四处抢劫,弄得幽、沧、定三州百姓苦不堪言,民声鼎沸。 三镇节度使都上表请求讨伐王承宗,宰相张弘靖担心双线作战国力无法支撑,主张平定淮西之后再征成德。 李纯却有着自己的相法,王承宗一直是他内心第一大祸患,上次对他作战,因为各道军队的步调不能统一无功而返,让他很没面子,大损朝廷威严。 正因为上次的无功才让王承宗更加的肆无忌惮,这次趁着朝廷征讨淮西,再次出来闹事。 李纯决定不再忍耐王承宗,宁肯忍受双线作战的艰苦,也要坚决打掉王承宗这个祸患。 面对朝中众多的反对意见,李纯免掉了翰林学士、中书舍人钱徽,驾部郎中、知制诰萧俛二人的职务,这才止住了反对的声音。 接着李纯下制书削去王承宗的所有官爵,命令河东、幽州、义武、横海、魏博、昭义六道军队征讨王承宗。 李纯只所以敢同时对淮西与成德同时开战,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他意识到淮西的吴元济坚持不了多久。朝廷征伐吴元济,对于交战的双方来说,都是在煎熬,就看谁先坚持不住。 李纯很难,但他相信吴元济更难。虽然国库里的钱如流水般花了出去,但李纯有全国的支撑。吴元济则不然,他的钱花一分少一分,一个小小的淮西,怎么可能长期地与朝廷抗衡。 短期作乱,淮西可能会战据优势,但如果长期作战,最终比拼的是谁的财力更雄厚,谁能坚持到最后。在这一点上,淮西再富有,也不可能与拥有全国作后盾的皇帝李纯抗衡。 这才是最关键的,也是李纯的底气。 这个时候,魏博的地位的重要性就突显出来了。田弘正这根插在河北三镇的钉子终于发挥出他巨大的威力,成为直接直击王承宗的先锋。 很快,田弘正就攻下成德的固城、鸦城。幽州的刘总也打败成德军,杀死一千多人。 |
(193)李愬雪夜入蔡州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就在淮西与唐军胶着不下的时候,一个关键的人物登场了。 太子詹事李愬,李晟第八子,被任命为唐邓节度使,调到了讨伐吴元济的第一线,他的到来,加速了吴元济的灭亡速度。 走马上任的李愬接手的是一个士气低落,连吃败仗的队伍。吴元济的淮西军先后打败了两任元帅,对于并不太有名气的李愬很是轻视。 李愬目前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地方就是有一个很有名气的爹——李晟。李晟是公认的晚唐第一名将,但有个名将的老爹,并不代表儿子也能打胜仗。 一切还得战场上见。但李愬很快就会在本轮的战争中证明一个道理——老子英雄儿好汉。 蔡州是吴元济的老巢。李愬一到唐州就开始计划偷袭蔡州,活捉吴元济,一劳永逸地解决淮西的问题。这是一个大胆的构思,能想出这个构思,就已经证明了李愬的不凡。 淮西已经被李希烈、吴少诚、吴少阳等人经营了很久,这里的人民已经根深蒂固地以为,被节度使统治是天经地义的。老百姓早已忘记了在节度使的上面,还有皇帝的存在。 所以吴元济役使他们服兵役,缴赋税都是应该的。这也是淮西之战打得这么久,这么艰苦的原因之一。 如果继续与吴元济在外围打,这场战争可能会无休止的耗下去。李愬敏锐地察觉到,与其跟吴元济在外围纠缠,不如带上一支特种作战部队,直捣黄龙,偷袭蔡州,一次性地解决问题。 总的战略确定下来以后,李愬开始为这场奇袭作起了准备。李愬向皇帝上表请求增派军队,李纯把昭义、河中等地的两千骑兵调配给他。 唐军在一次巡逻中,活捉了吴元济的一个猛将丁士良。丁士良曾经在与唐军的作战中,给唐军造成了很大的麻烦。唐军见到了丁士良,纷纷叫嚷着要挖了他的心。 丁士良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根本没有被这些人吓住,面不改色心不跳,没有一点害怕的样子。李愬见丁士良这种状态,很是敬重他,让人解开丁士良的绳子。 经过与丁士良的交谈得知,他本不是淮西的兵,原来隶属于安州,被吴氏捉住,本以为必死无疑,后来吴氏释放了丁士良,为了报答吴氏,丁士良就为吴氏卖命了。 李愬释放了丁士良,让他作了唐军的捉生将。 丁士良对于淮西的兵力部署和将领特点非常了解,他的的投诚为唐军带来的效果立竿见影。 很快,在丁士良的策划下,吴元济的大将吴秀琳以文城向李愬投降。吴秀琳的部将李宪是个有才干的人,又很勇敢,深得李愬欣赏,李愬为李宪改名为李忠义。 此时的淮西之仗已经打了好几年,吴元济的粮草开始告急。辖内很多老百姓都开始断粮,有的几天吃不上一顿饭。老百姓一旦没有了活路,可不在乎忠诚不忠诚,成群结队的逃离淮西,前后共有五千多户投靠了唐军。 吴元济因为担心城内的粮食不够,恐生变动,也就不再挡着百姓的逃跑。 皇帝李纯听说了淮西的百姓都来投靠官军,很是高兴。老百姓逃离淮西,淮西的兵源就会随之而减少,这是淮西阵营开始瓦解的先兆。 李纯马上下敕书设置行县来安置弃暗投明的百姓,选派县令,安抚养育,并派兵保护这些百姓。于是,从敌方来投降的人开始络绎不绝。 吴元济的淮西阵营果然如李纯所预料的那样,开始土崩瓦解。郾城令董昌龄、守将邓怀金举城投降李光颜。 战场的形势开始逆转,逐渐对唐军有利起来。现在,是时候给吴元济最后一击了。 李愬的偷袭蔡州计划开始进入实施阶段。因为吴秀琳是吴元济的得力干将,对蔡州的形势非常熟悉,李愬找来吴秀琳商议攻取蔡州的事情。 吴秀琳为李愬举荐了一个偷袭蔡州的最佳人选。这个人叫李祐。只是李祐此时还是淮西的骑兵将军。 李祐是敌人的重要将领,怎么会吃里扒外帮助李愬攻打自己的主子呢?这种事当然难不倒军事天才李愬了。 李愬设计生擒了李祐,并对他以礼相待。李祐见李愬如此看重自己,当然不能再执迷不悟了,也决定跟着李愬干。李祐是整个拼图的最后一块,他的到来,终于让李愬可以放手干大事了。 从李愬的种种表现来看,他是一个很会用人的将领,充分诠释了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原则。原来敌人阵营投降过来的淮西军官,都得到了他的信任,并加以重用。这是他能够最终取得淮西之战胜利的重要原因之一。 既然想偷袭蔡州,就不能让更多的人知道这个计划。李愬为了秘密实施偷袭计划,只召李祐和李忠义二人商议偷袭计划,其他人均无法参与。三人时常商议到半夜。 其他的唐将见李愬对待李祐如此信任,都提醒李愬小心李祐诈降。军中每天都有文书送来,说李祐是淮西的内应,而且煞有其事地说,抓到的间谍已经承认了李祐是内应。 李愬担心这样下去,诽谤的风声传到皇帝李纯那里,就会被动了,于是决定先下手为强。他把李祐加上弄具,送到京师请皇帝定夺。同时给皇帝上表说明了自己正在与李祐谋划偷袭蔡州一事。 李纯接到了李愬的上表,当场释放了李祐,让他重新回到李愬军中效力。 再次回到李愬身边的李祐更得李愬的信任。李祐可以带刀自由出入,二人经常谈话到天亮。 攻取蔡州已是万事俱备,李愬为了转移吴元济的注意力,派唐军攻打朗山,并吸引淮西兵救援朗山。同时,李愬组织了一支三千人的敢死队,亲自教导训练,随时做好行军准备。可不巧的是,李愬刚要出击,就碰上了连雨天,到处是积水,这次行动就取消了。 |
(194)就在李愬积极准备偷袭蔡州的同时,他又收到一个让他信心倍增的好消息。坚定的主战派宰相裴度被派到淮西任淮西宣慰招讨处置使。 淮西之战一拖了将近四年,耗费巨大,全国上下都疲惫不堪,宰相李吉甫以军队老化,府库空虚为由,再次劝李纯停止用兵。这让李纯非常烦恼。 战争打到这种程度上,比的就是谁能咬牙坚持到最后。也许只要再坚持一下,淮西就可能全线崩溃。可朝中重臣的意见,李纯又不能不重视。 这时裴度再次站了出来,支持皇帝李纯。裴度对当前形势的理解程度,要远超过李吉甫。 前线各道军队之所以打得如此艰苦,耗费如此巨大,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各道军队协调无法统一,都是各自为战,甚至还有像韩弘这样的私藏祸心之人,经常阻挠军队的行动。这个问题不彻底解决掉,胜利就无从谈起。 裴度用实际行动显示了对李纯的支持。他申请到前线去督战。李纯听到裴度的请求,非常的欣慰。这是一个懂我的人,关键时刻敢于站出来承担责任。 李纯答应了裴度的请求,并为他配备了一个一流的团队。由刑部侍郎马总为宣慰副使,右庶子韩愈为彰义行军司马。裴度在走之前,给皇帝李纯留下了一句话。 “如果不能消灭敌人,我裴度永远不回朝廷!” 裴度的表态,让皇帝李纯当场泪奔。 裴度到了军中做的第一件事,就大快人心,很受将领的欢迎。他向皇帝李纯建议,撤除中使监军。 这些个监军太监,就如军队的太上皇,平时里对作战指手划脚,仿佛个个都是军事专家。打了胜仗,马上先派使者向皇帝请功。打了败仗则把责任一推干净,百般凌辱主帅。 皇帝李纯同意了裴度的建议,取消了中使监军。军队的领导权又回到了将领的手中。 唐军换帅等一系列的操作,让蔡州的吴元济很有压力。面对朝廷军队三年来的步步紧逼,吴元济内心的煎熬一点不比李纯差。 老百姓都跑没了,粮食吃光了,军队越打越少,部将接二连三的背叛。反动派吴元济此时才知道,造反要付出的代价实在是太大了。 吴元济害怕了,如果把造反这条路走到黑的话,那下场就是和刘辟、李锜等人是一样的,最终身首异处。如果选择投降朝廷,也许还能保住一条命。 权衡再三,吴元济决定以退为进,先与朝廷讲和,愿意束身投降。李纯答应不杀吴元济。只是时局的发展已经由不得吴元济了,他已经被绑上了隆隆的战车,停不下来。 淮西大将董重质控制了吴元济,不让他投降,打算与朝廷军队顽抗到底。 此时的战场形势如下:北部战场董重质带着淮西精锐驻守在洄曲,与唐军李光颜对峙。南部战场李愬军队在文城栅与吴房的淮西军对峙。 李愬目前有两个选择,按部就班的进攻吴房,然后兴桥栅,最后拿下蔡州。这个过程将会很漫长,有几场硬战必须得打。另一个选择则是直接偷袭蔡州,也就是李愬一直在计划而未实施的。 蔡州是整个战役的关键所在,如果能够一战拿下蔡州,俘虏吴元济,其他的淮西军群龙无首,一定很快就会土崩瓦解。李祐一直与李愬策划偷袭蔡州,这时见时机已经成熟,力劝李愬。 “蔡州的精兵都在洄曲,守城的都是一些老弱病残。咱们只要乘其空虚直接攻到蔡州城,即使其他援军想支援蔡州,也没有时间了。” 李愬马上向总指挥裴度汇报了此事。裴度回信简洁明了,“就按你的想法办!” 公元817年冬,李愬命马步都虞候、随州刺史史旻留在文城镇守,命李祐、李忠义带三千精锐做前锋。自己和监军率领三千人为中军。命李进诚率领三千人殿后。 军队出发后,除了李愬、李祐等几人知道此行的目标外,其他的人都不知道要去哪里。有人问李愬行程,为了保密,李愬一概不说,“只要向东走就行了!” 一直走出六十多里,晚上到了张柴村,唐军把淮西军守守及烽子(守烽火的兵)全部杀光。稍微休息了一下后,李愬留下五百士卒镇守,负责切断洄曲和其他各条通道的桥梁,带着其他的士卒乘着夜色,再次出发。 这次有人问李愬,李愬回答“蔡州”。诸将一听,脸都变绿了,统帅是不是脑袋进水了,带这么少的人就敢去进攻淮西军的老巢,这不是送死的节奏吗? 监军太监一听要去偷袭蔡州,吓得大哭起来,“果然中了李祐的诡计了!” 事实证明,缺少零部件的太监在军中,也只能当个传话简,如果让他们带兵打仗,只怕会把帝国弄个底朝天。 伴随着太监监军的哭声,是一阵又一阵猛烈的北风和漫天的大雪。李愬的大旗都被风吹裂了,这阵风雪把此次行军的气氛烘托得相当的悲怆,大有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感觉。 士兵虽然很害怕,但主帅的命令没有人胆敢违抗。李愬带着军队继续向前,每个人的心里都很有一个可怕的念头,“我很可能会冻死在这冰天雪地里!” 到了半夜,雪下得更大了,快到蔡州城的时候,有一个池塘,里面有很多的大鹅和鸭子。李愬命人哄赶鹅鸭,制造出混敌的噪音,以掩盖行军的声音。 蔡州,自从吴少诚抗拒皇命以后,已经有三十多年没有官军出现在这里了。城内所有的人都不设防。当天夜里四更时分,李愬的军队到了城下,蔡州城内没有任何的警报。 李祐、李忠义带人用锄头在城墙上挖了洞,率先爬了上去,士兵跟着两位将领爬上城墙。这时守城的士兵正做着美梦,敌人突然出现,还没等梦醒就掉了脑袋。 整个守城的军队,只剩下打更的没有被杀,因为李祐要留下他继续敲更。 李祐等人打开城门,放李愬大军进城。到了里城,仍是同样的方法,同样的结果,一直也没有守军发觉敌人已经到了跟前。 等到鸡鸣天亮,雪也停下了,李愬进入了吴元济的外宅,有人通报吴元济,“官军到了!” 吴元济还没有起床,听到这句话,还以为是在开玩笑,“是洄曲那边送来的唐军俘虏吧?明天就杀了他们。” 通报的人再次强调,“蔡州城已陷落,官军已经到家门口了!”吴元济仍不相信。直到他穿上衣服,出了门,听见李愬传令的声音,吴元济才知道大祸已临头。 “哪个常侍,能到这里来?”等到他率领左右亲兵登上牙城,才看见唐军万余人已经把他的府邸围得水泄不通,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了。 李进诚奉命开始攻打牙城,放火烧了南门,蔡州城内的老百姓也跟着起哄,争相背来柴草帮助官军烧门。城下的官军箭矢如雨点般的射向城上。眼见着这个府邸也保不住了,无奈的吴元济只能选择了投降。 李进诚用梯子把吴元济接了下来,吴元济被李愬用囚车送入京师,被李纯砍了头。这个嚣张得不可一世的淮西霸主,终于结束了自己罪恶的一生。 李愬要蔡州城内搜到了董重质的家人,让董重质的儿子拿着李愬的信去洄曲找到董重质。董重质见大势己去,凭自己一军的力量,无法与官军对抗,带着一万多精兵投降了李愬。 对于蔡州的降兵降将,李愬没有滥杀任何一个人。所有官吏、军卒都是各就各位,一直等到总指挥裴度的到来。 因为淮西的百姓多年没感受到朝廷的恩泽雨露,李纯下令淮西州县免税两年,四周的州县免除第二年夏天的税。 李纯重新恢复了对淮西的统治,但对于淮西的建制却没有保留,淮西的辖区,被附近的三镇所瓜分。做为一个藩镇,淮西彻底地消失在唐帝国的版图上。这个拢攘李纯多年的心头大患终于解决了。 |
(195)最后的较量 淮西用兵的胜利影响是相当巨大的。 公元817年十一月,吴元济被杀。第二年二月,横海节度使程权自认为在沧景世袭节度使的职位,与河朔三镇也没有什么区别了。如今,朝廷逐渐的在上收权力,程权内心非常的恐惧。 自己的下场会不会也像吴元济等人一样呢? 思索再三之后,程权决定效仿义武节度使张茂昭,主动辞职。程权上表,请求全族入京朝见天子。这是第二个主动放弃节度使兵权的人,李纯当然乐得答应程权的请求。 又一个藩镇臣服了李纯。 此时的成德战役,因为长期围剿而无功,李纯解散了围剿的队伍。但吴元济被俘掉了脑袋,对王承宗造成了很大的压力,王承宗也开始动摇。 当初魏博、成德与幽州的三眼联盟随着田弘义的归顺朝廷也彻底的解散,想想近在咫尺魏博,如饿狼般时刻准备着冲上来撕咬自己,王承宗后背就发凉。 跟程权一样,王承宗思前想后决定放弃独立,不再与李纯对抗。他通过魏博的田弘义向朝廷请求臣服,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王承宗愿意把德、棣二州归还朝廷,并派自己的两个儿子进京为质。 李纯登基以来,最大的失败就是对成德的用兵,他对王承宗的讨厌并不亚于吴元济,所以没有答应王承宗。只是田弘义一直为王承宗斡旋,李纯不好拒绝田弘义的面子,最终答应了王承宗。 王承宗立刻送二子进京,随二子一同进京的还有德、棣两州的地图印信。 淮西胜利的连锁效应开始逐渐的放大。就在王承宗送两个儿子进京的当月,幽州节度使刘总在大将谭忠的劝说下,也诚心地归附了朝廷。 自此,帝国最强悍的河朔三镇,全部向李纯臣服,对于李纯来说,这是一个巨大且艰难的政治胜利,意味着三镇放弃了父子相承的世袭权利。 这是李纯恢复对藩镇控制最重要的一环。朝廷的威信前所未有的高涨起来。李纯深信,正是自己坚持直接的军事干预,才压服了这些桀骜不驯的军阀。 现在,唯一剩下的就是李师道了,新帐旧帐该一起算算了。 淮西吴元济的失败对李师道的打击也是很大的,他曾想也像王承宗那样,用儿子做人质,献沂、密、海三州,向李纯臣服。 有了王承宗的案例,李纯也答应了李师道。只是这个李师道不但愚昧懦弱,还是个怕老婆的妻管严。他的老婆魏氏一听要把自己的儿子送到朝中为质子,却不同意。 “我们有十二州,为什么无缘无故地割三州给朝廷!现在兵力不下数十万,不献三州,也不过再打一仗。如果拼不过朝廷了,再献三州也不迟!” 魏氏天真的以为造反对抗朝廷是过家家儿,想玩就玩,不想玩就投降不玩了。如果说刘辟、李锜事件教训还不够深刻,吴元济的前车之鉴就血淋淋地摆就在眼前,还不能让李师道和他的老婆清醒,这只能说李师道实在是愚蠢之至。 时代已经变了,现在不是藩镇翻天倒海的时候了。如果不懂顺应潮流,时代抛弃你的时候,连声招呼都不会打的。 在老婆魏氏与几个奴仆的怂恿下,李师道再次出尔反尔。 就在皇帝李纯的宣慰使李逊到了郓州,让李师道快点做出决定,送子进京的时候,李师道愚蠢地找了个借口拖延起来。 李逊眼见李师道不肯诚心归顺,只是在拖延时间,回到长安后,就劝李纯向平卢用兵,“李师道冥顽愚昧,反覆不定,恐怕最终还得兵戈相见。” 这时李师道的奏折也到了京师,与李逊判断得一样,奏折的意思就是:军中将士不让我割让土地,送人质入京。 这还有什么可说的,该给你的机会都已经给你了,你不珍惜。既然如此认不清形势,那就用武力来解决吧! 李纯下制书指责李师道的罪状后,命宣武、魏博、义成、武宁、横海等各道共同讨伐平卢。 李师道虽然叫得挺欢,坏事也没少干,但真正的到了战场上,他就是一个小瘪三,懦弱胆小,一听说前线吃了败仗,马上就会吓病。最后,李师道的亲兵都不敢向他汇报实情。兖州的重要地方金乡失守,李师道到死都不知道。 这样一个人,怎么可能让部下追随他去送死呢! |
(196)平卢都知兵马使刘悟,率领部下一万多人驻扎在阳谷与官军对抗。刘悟待人宽宏大量,因为在与魏博田弘正的交战中,连吃败仗。就有小人向李师道抵毁刘悟,诬蔑他不思作战,只知收买人心,恐怕会反叛平卢。 一般没有本事的人,疑心都会很大,李师道就是这样的人。他马上把刘悟召来,想找个借口杀掉他。 刘悟留在郓州十多天,李师道一直没有找到好的借口,又让他回阳谷了。起的时候,又送了许多金帛以安抚刘悟。此时的刘悟已经知道李师道想诛杀自己的想法。此翻能够全身回到阳谷,简直就是死里逃生。 为了防止刘悟背叛,李师道把刘悟的儿子刘从谏留在郓州,任为门下别奏。刘从谏这个人很精明,每日里与李师道的奴仆在一起厮混,时刻打探情报。 李师道的很多阴谋,都由刘从谏报告给刘悟。 放走了刘悟的李师道再次听信小人谗言,暗中派遣使者到阳谷,让行营兵马副使张暹杀掉刘悟,然后由张暹暂管行营。 张暹与刘悟的关系一直很好,张暹看到了李师道的信后大吃一惊,表面上却不动声色地对使者说道:“刘悟自从节度使府中回来以后,提高了警惕,有了防备。这件事不能太急促,我去把他骗到这里来!” 两个使者同意了,张暹把书信藏到怀里,赶紧找到了刘悟。刘悟此时正带一群将领饮酒作乐,张暹让刘悟摒退左右的人,然后把信拿出来给刘悟。 刘悟看完信后,派士兵先捉住了两个使者杀掉。 做为一个称雄一方的藩镇节度使,李师道对于自己集团内部将领之间的恩怨情仇,丝毫没有掌握,无法分辩孰近孰远,这就注定了他失败的结局。 刘悟杀了李师道派来的使者,骑着马回到行营,派兵在四周严密护卫。接着召来了诸将,严厉地说道:“我和诸位不顾性命的在这里抵抗官军,有什么对不起李师道的地方。现在他居然派人来取我的人头。我要死了,下一步就轮到你们了。天子想杀的唯有李师道一个人,官军大军压境,我们为什么跟着李师道一起灭族呢?现在放弃抵抗官军,回到郓州,不但可以免除死罪,还可以取得一场富贵。各位意下如何?” 刘悟的意思很明白,老子不侍候李师道了,要造他的反,你们想不想跟着我干? 诸将中有人有异议,反问一句,“这样能行吗?” 刘悟面如寒霜,指着这个人说道:“是你和李师道合谋的吗?来人呢!给我砍了他的脑袋。” 刘悟的亲兵上来把这个持怀疑态度的人拉了出去,没过片刻,人头被送了上来。刘悟接着问众人的意见,只要稍有迟疑的人,都被拉出去杀掉。 刘悟前后一共杀了三十多人,尸体摆在帐前的空地上,其余的人吓得都是两腿打战,哪还有半个不字。 “攻入郓州城,每人赏一百贯钱。李师道及其同党的家财,任你们瓜分!” 先用恐怖手段镇住诸将,再用利益诱惑,这就叫恩威并施。跟着刘悟造反有酒有肉,反对就会掉脑袋,这样的选择题任何人都会作出正确的选择。 全军上下立刻统一了思想,连夜杀回郓州,很快攻入城中,防守的人稍做抵抗就放下武器投降了。 刘悟带着士兵登上政事堂,派人四处搜捕李师道。李师道听说刘悟杀了回来,来不及逃跑,带着两个儿子藏在了厕所里。 很快,李师道就被抓住,带到了刘悟的面前。刘悟命人杀了李师道父子三人,并把人头送给了正在对平卢作战的田弘正。 田弘正确认了这个人头确实是李师道后,立即飞马报皇帝李纯。过了几天,李师道的人头也送到了京师。 李纯看着李师道的人头,估计内心有想上去狠狠踢几脚的冲动。这个为非作歹,坏事干尽的王八蛋,终于伏法受诛。 六十多年了,藩镇在河南河北三十多个州横行无忌,弄权造反,自用官吏,不缴贡税,朝廷屡次兴动干戈,烽火连年,给百姓带来无尽苦楚。李师道的伏法,总算可以把藩镇的乱局,画上一个句号了。 从唐肃宗李亨以来,几代人的夙愿,终于在李纯手里实现了。 对于平卢,李纯再也不想留下任何的隐患,把它分成三道。以郓、曹、濮为一道;淄、青、齐、登、莱为一道;兖、海、沂、密为一道。 平卢就此退出了帝国的舞台。 平定了李师道的第二个月,横海节度使乌重胤上奏,请求将自己兼管的德、棣、景三州的事务,交还给各州的刺史和县令,并将在各州的军队一并交由地方管理。 对于皇帝李纯来说,乌重胤的奏请,正是他梦寐以求的。藩镇之所以能够与朝廷抗衡,与州县官吏由节度使任命有着直接的关系。而分散于各州县的军队虽然担负着本地的防御任务,但都隶属于节度使,并不由州县调遣。 如果某个节度使心怀叵测,整个辖区都受他的支配,这给帝国带来无穷的祸患。 乌重胤提议把部署于州县的军队划归州县来统辖,是对节度使权重有力的削减。节度使之所以能够轻易地对中央政府进行军事威胁和政治恫吓,就是因为他能够调集本镇全部人、财、物,仅士兵就可以动辄几万。 这才是对唐帝国最致命的威胁。 而乌重胤的提议一旦实施,刺史、县令分散了节度使的兵权,即使再碰上安?山、史思明那样的奸雄,也有足够的力量来对付了。 李纯批准了乌重胤的请求,下诏书命令各道节度、都团练、都防使、经略等所统帅的属郡兵马,全部交由刺史管理。 这是一种从制度上对节度使的制约,这道诏令的重要意义在于,从此以后,朝廷与州县之间切除了藩镇的隔阂,关系更加密切。 从此,藩镇节度使给唐帝国制造麻烦的权力被有效地抑制了。 |
(197) 第十九章 牛李党争 在这场与藩镇势力的正面角逐,终于以唐宪宗李纯的完胜落下帷幕。 掌控帝国的那种无上快意让他有些忘乎所以。晚年的李纯迷恋上了长生不老之术。下诏命求天下方士。 方士能炼出长生不老之药,这恐怕是古代最大的骗局了。但没有皇帝不相信这一点,因为每个皇帝都想长生不老,永不熄火。 长生不老药肯定没有人炼出来过,但火药的的确确是这伙哥们弄出来的,这大概也算无心插柳的意外所得。 宗正卿李道古最早做鄂岳观察使的时候,贪污了很多的钱财,因为害怕皇帝李纯哪天跟他算后账,就想找个办法讨好李纯。听说了皇帝到处在找方士,就把一个叫柳泌的方士推荐给了李纯。 柳泌被传的很邪乎,据说能炼出长生不死的药。李纯就把他弄到了兴唐观炼药。这些方士骗子当然知道自己不可能炼出长生的丹药来。柳泌骗李纯说:“天台山那地儿是神仙了聚集的地方,有很多灵草。如果能让我做那里的官,我就可以为皇上找到了!” 李纯这时候想长生不老已经想得走火入魔,无论朝臣怎样劝谏,都听不进去,任命柳泌代理台州刺史。就这样,一个以炼药卖大力丸的骗子,堂而皇之地登上了帝国的政治舞台。 柳泌到了台州以后,驱使百姓和官吏到山上找仙草,找了整整一年多,连根仙草的毛都没找到。 理想很丰满,但现实却啪啪的打脸。没有找到仙草的柳泌无法向皇帝李纯交待,欺君之罪到底意味着什么柳泌相当的清楚。 为了活命,柳泌带着全家逃到了山中。 渐东观察使带兵去把柳泌抓了回来,送到京师。李道古再次保护了柳泌,这个骗子又被李纯任命为待诏翰林。 没有找到仙草的柳泌,只能硬着头皮为李纯炼药。不知柳泌的独家秘方是否经过有关部门的认证审批,或是临床实验,反正炼出来的药,李纯吃了以后,一天比一天的暴躁、焦渴。 柳泌的药让李纯变成了一个易怒、烦躁的皇帝。这样一来,皇帝身边的太监受不了了。有的人因为一点小事就被李纯处死,这些太监人人自危。 唐朝晚期的个别太监是很不讲武德的。宿卫京师的禁军全部掌握在两个中尉手里,这两个中尉都是由太监担任。如果惹恼了这些太监,弄死个皇帝对于他们来说都不是什么大事。 公元820年正月二十七,李唐王朝的中兴之君宪宗李纯在中和殿突然暴毙。没有人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史书在这里说得也是模糊不清。按照正史的记载,李纯的死有两种可能。 一种是吃了柳泌为他所炼的丹药中毒而死。另一种说法是内常侍太监陈弘志杀了李纯,这些皇帝身边的近侍隐瞒了此事,对外宣称皇帝李纯是吃了丹药毒发而死。 这件事成了历史悬案,真像没有人知道。 |
(198)党争的开始 李纯突然暴毙,给那些觊觎皇权的人留下一个无限的想象空间。宪宗李纯在继位不久后,曾立皇长子李宁为太子,这个太子很受李纯的喜爱,只是李宁没有福源,是个短命的太子,两年后病死。 李纯为此废朝十三日,可见他对太子李宁的死是无比痛心的。 李宁死后,李纯最宠信的太监吐突承璀力劝李纯按次序立次子李恽为太子,李纯内心也是属意李恽的。只是李恽的母亲地位卑微,无法得到朝臣的支持。 李纯三子李宥的母亲郭妃,则是大名鼎鼎的郭子仪的孙女。郭子仪一家权倾朝野,并且有大功于李唐王朝。迫于朝廷内外的压力,李纯最终让翰林学士崔群代替李恽写了一份表示谦让的奏表,然后选立李宥为太子,并为李宥改名为李恒。 其实李纯对于这个儿子并不满意,吐突承璀想立拥立之功,一直怂恿李纯废恒立恽,直到李纯最后的时刻,也在积极的谋划废掉太子。 这让太子时刻处于担惊受怕之中。李恒找到了舅舅司农卿郭钊询问对策。郭钊只给了李恒一个建议,“你只要孝顺好你的皇帝老爹等待天命,不要忧虑其他的事情!” 郭钊话外之音就是:别想没用的,所有的事情都已经给你搞定了,你只需要等你老爹一蹬腿就接班。 太子之争其实就是这些皇子身后的各种势力的斗争。郭妃此时已广结党羽,并且和宫中最有势力的几位太监建立了良好的合作关系。这几个太监分别是中尉梁守谦及王守澄等人。 梁守谦拥恒,吐突承璀拥恽,每股势力都希望自己拥立的皇子能当上皇帝,然后参与权力的分配。 李纯突然暴毙,中尉梁守谦与宦官王守澄、马进潭、刘承偕、韦元素等人立刻拥立太子登基。 而吐突承璀与李恽则是措手不及,被梁守谦带着禁军杀掉。 李恒就这样被推上了皇帝的大位,即唐穆宗。但事实证明,李恒真的不是个合格的皇帝。 李恒凭借着母系势力和宦官的支持,登上了皇位。但他在位的四年里,真的没有什么像样的政绩能拿得出手。 李恒继位时二十六岁,正值壮年,这本是一个可以大有作为的年龄。唐太宗李世民二十九岁登基,唐玄宗李隆基二十八岁登基。与唐朝中两位最有作为的皇帝相比,李恒的年龄更具优势。但李恒并没有两位先祖那样的励精图治,而是选择了与他们不同的一条路——纵情享乐。 李恒最大的爱好就是玩。老爹李纯的尸骨未寒,他就开始在丹凤楼内陈列了各种倡优杂戏表演。时不时的还到左神策军中观看手搏杂戏。手搏有点像今天的自由搏击,两人互相对打,用手击倒对方。 李恒还征发神策军二千人为他清理鱼藻池的淤泥,疏浚水道。 老爹李纯下葬后,刚刚脱下丧服,李恒就开始打猎游玩,对于下属的赏赐毫无节制。每逢节日,李恒就设大宴,奢侈程度绝对不亚于现在的某些富二代。 对于朝臣的劝谏,李恒表面还能象征性地敷衍一下,只是转过身就把这些劝谏的话抛到脑后去。 正是在这样一个皇帝领导下的李唐帝国,三大顽症(其他两大顽症分别是藩镇割剧、宦官弄权)之一的朋党之争,开始登上了舞台。 朋党的党,并不是现在传统意义上的政党。政党是基于相同的政治或思想意识而结合成有严密组织、纲领和纪律的集团。 而朋党的这个党,只是一个政治人物的松散结合体,产生于复杂的个人关系网中。其中包含家族关系、共同的出身、科举或仕途中的师生关系、同僚关系。 简单点说,朋党其实就是拉帮结派。 在中国儒家的传统观念中,一个正人君子是不应该与他人结党营私,这叫做“君子不党”。历史上有名的君王皇帝都不遗余力地尽量消除朝廷中的朋党污垢,这既是为了要保护自己的政治利益,也能够让史官做出积极的评价。 可自古以来,各朝各代中拉帮结党这种现象就没有根除过,各党派之间的斗争也没有停止过。 实际上,早在李纯时期,朋党的端倪就已经显露出来。但唐宪宗李纯是个强势的皇帝,能够以自己的影响压制住朋党的势力。 李恒远没有李纯的掌控力,他继位后,朋党之争开始逐渐的影响了帝国的政治氛围。 一切还要从十多年前的一场考试说起。 公元808年的时候,皇帝李纯搞了一次小规模的考试。这次考试的目的是为了选拔贤良方正,直言极谏的人才。 这次考试,伊阙尉牛僧儒、陆浑尉皇甫湜、前进士李宗闵的文章都毫无避讳地的抨击了当时政治上的错误。这让时任宰相的李吉甫大为不满。 抨击政治就是抨击制定政策的人,李吉甫认为这些人是冲着自己来的,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政治阴谋。 考试的主考官吏部侍郎杨於陵、吏部员外郎韦贯之把这几个人的答卷评了很高的分,并列为上第。 皇帝李纯也嘉奖了几人,并要求中书省给这几个人安排在好的位置。 李吉甫当然不愿意看到这种事情发生。这些人都很有才干,但政见却与自己背道而驰,如果不压制住这些小青年,他们成长起来后,很可能成为自己最可怕的对手。 李吉甫找到李纯哭诉,“翰林学士裴垍、王涯负责复试,皇甫湜是王涯的外甥。王涯不预先说明此事,这明显是一场作弊的考试。” 这是一个很能拿得上台面的理由。考试作弊是历朝历代都不能容忍的,出现作弊现象,考生连同考官都会受到相应的惩罚。但牛僧儒、皇甫湜等人真的就作弊了吗? 其实这几个人是有真才实学的,仅就凭皇甫湜是王涯的外甥这件事,就否定了这批人,确实有失公允。但李吉甫可是当朝宰相,李纯这个面子是不能不给的。 几天后,李纯罢免了裴垍、王涯翰林学士的官职,降裴垍为户部侍郎,王涯为都官员外郎,韦贯之为果州刺史。而牛僧儒、李宗闵等几人,各回原来的任所,很久都没有得到迁调。 朋党之争就此埋下了一个悠深的伏笔。 |
@协议用户 2022-06-18 13:18:41 为啥更新停了? ----------------------------- 因为我前天喝酒喝多了,躺床上躺了一天,所以没更新。 |
(199)牛僧儒和李德裕 就在牛僧儒事件发生的十年后,一个叫李德裕的翰林学士,逐渐进入到权力的中心,这个人正是李吉甫的儿子。此时的李宗闵费尽了周折,终于熬到了中书舍人。因为李宗闵曾经在文章中嘲讽过李吉甫,所以李德裕痛恨李宗闵。这个由上一代人引起的仇怨,终于在李德裕这里暴发了。 在另一场考试中,右补阙杨汝士和礼部侍郎钱徽是主考官。西川节度使段文昌、翰林学士李绅各自写信将与自己比较亲近的进士推荐给钱徽。 这种事在官场上可以说是一种心照不宣的潜规则,你帮我提拔一个人,我再投桃报李的帮你办件事,最后皆大欢喜。 二人本以为钱徽会给个面子,把自己推荐的人选取。可大榜发放后,二人推荐的人均不在榜单中。及第的人分别是郑朗、裴撰、苏巢、杨殷士。 段文昌和李绅一看到这个榜单,就发现了其中的猫腻。郑朗是郑覃的弟弟,裴撰是裴度的儿子,苏巢是李宗闵的女婿,杨殷士则是杨汝士的弟弟。 段文昌很是恼怒,自己举荐的人没有考中,考中的都是有后台的人。他把这件事捅到了皇帝李恒那里,“今年礼部选拔人才很不公平,录取的人都是公卿子弟,都是没有才能的人,靠着关系才上榜的。” 李恒叫来翰林学士李德裕、李绅和元稹一问,都与段文昌说的一样。元稹与李宗闵因为曾经争夺官职而有仇隙。 了解了真相的李恒换了中书舍人王起对这些人进行了复试。这一复试,就露了馅,郑朗等十多人被免去了进士的资格。钱徽被贬为江州刺史、李宗闵被贬为剑州刺史、杨汝士贬为开江令。 有人劝钱徽把段文昌、李绅请托的信上奏给皇帝李恒,李恒就明白段文昌等人的阴谋了。钱徽却是个君子,做事无愧于心,拒绝向皇帝告发段文昌,并把段文昌和李绅的信拿出来,当着众人的面烧掉。 从此,李德裕、李绅等人成为一党,李宗闵、牛僧儒等人成为一党。以这些人为首的两派互相倾轧,一斗就斗了四十多年。 牛僧儒和李德裕二人所代表的朋党之争,经历了唐宪宗、唐穆宗、唐敬宗、唐文宗、唐武宗、唐宣宗六任皇帝。两党交替执政,直到后来牛僧儒、李宗闵和李德裕全部死掉,这场旷日持久的党争才算结束。 就连唐文宗李昂都发出过这样一句感叹,“去河北贼易,去朝中朋党难!” 朝廷中的朋党甚至更甚于藩镇之乱,可见牛李之争对帝国政治的影响是很深远的。 因为这些人将会是很长一段历史中的主角,有必要隆重介绍一下两派的主要人物。 李派掌门人李德裕,副掌门李绅,第一护法裴度。 李德裕简介: 出身:世家大族,通过门荫入仕。注意这里,李德裕并不是通过科举入仕,而是通过家族的关系进入仕途的。 简历:历任校书郎、监察御史、翰林学士、中书舍人、渐西观察使、兵部尚书、中书侍郎、淮南节度使等职。 特长:写得一手好文章,敢于直谏。唐穆宗李恒时期,朝中诏令文书,涉及重大事项的,都由李德裕草拟。 座右铭:凡是牛党支持的,我都反对。 武力值:九十 李绅简介: 出身:出身官宦世家,其曾祖李敬玄曾任宰相。李绅不同于李德裕,因为他是进士及第后入仕。 简历:历任江、寿、汴等州刺史,宣武节度使,中书侍郎、同平章事,门下侍郎等职。 特长:写诗。他曾经写过两首中国儿童必背的唐诗《悯农》。 武力值:八十 裴度这个人我们在前面已经提到过,这里就不多做介绍了。 牛派掌门人牛僧儒,副掌门李宗闵,第一护法李逢吉。 牛僧儒简介: 出身:科举进士。 简历:历任御史中丞,户部侍郎、同平章事,鄂州刺史,武昌节度使,山南东道节度使等职。 特长:廉洁,写诗,品石。 座右铭:凡是李党支持的,我都反对。 李宗闵简介: 出身:进士及第。 简历:历任中书舍人,吏部侍郎、同平章事,中书侍郎,集贤殿大学士,山南西道节度使等职。 特长:写作。这几乎是唐朝所有名人共同的特点,作为唐朝人,尤其能在史书上留下名字的人,如果不写几首流传后世的好诗,似乎都不好意思出门。 这两个派别有一个很突出的不同点,李派和牛派分别代表两个阶层,李派老大李德裕是通过门荫入仕的,也就是说他是通过家族的力量进入仕途的。 而牛派的主力成员,都是通过科举入仕的,也就是通过考试考出来的。 牛李两派也分别代表了当时唐朝入仕的两条途径。所以两党之间是存在一个鄙视链的,基因决定了两党之争是不可避免的。 最先得势的是牛党中的李逢吉。因为宰相裴度与元稹一直在暗斗,最终二人被李恒各打五十大板,同时罢相。裴度做了右仆射,而元稹则被贬出中央,任同州刺史。 这让当时任兵部尚书的李逢吉捡了个大便宜,被李恒任为宰相。 李逢吉当上宰相后马上引荐牛僧儒为相。当时有资格当宰相的人还有李德裕,因为李逢吉为牛们儒斡旋,就把李德裕排挤到了渐西任观察使。 牛僧儒能够在唐穆宗李恒时期当上宰相,不但是因为李逢吉的全力举荐,其实他的身上的优点也很得李恒的赏识。 牛僧儒有一个优点就是廉洁。韩弘在担任节度使的时候,他的儿子右骁卫将军韩公武为了让他老爹韩弘入京为官,曾经大肆贿赂朝中内外大员。 韩弘和韩公武死后,韩公武的儿子韩绍宗继位,他家的奴仆与官吏在御史府打官司。皇帝李恒怜悯韩弘曾经立功,就让韩绍宗把韩弘的账簿全部拿出来,亲自查看。 李恒查看完韩弘的账簿后大吃一惊,长安城中凡是有权的大臣、太监均不同程度地收到了韩弘的贿赂。唯有牛僧儒没有接受。 韩弘的黑账簿上清楚地写了一段话,“某年某月某日,送给户部牛侍郎千万贯钱,没收。” 李恒看到了这个记录后大为欣慰,拿给左右的人看,“我果然没有看错人!” 牛僧儒的直言敢谏也让李恒印象深刻。 宿州刺史李直臣犯了收赃的罪,应当处死,有别行为不检点的宦官收了李直臣的钱后,就向皇帝求情饶他一命。当时任御史中丞的牛僧儒却不答应。 李恒受了蒙蔽,认为李直臣是个有才干的人,杀了可惜。牛僧儒一句话就让李恒改变了决定。 “没才的人干不成坏事,只有那些有才的人才可能兴起大风浪。比如安?山、朱泚……” 牛僧儒举出的例子都是动摇了李唐江山的人,李恒认为牛僧儒说得很有道理,就听从了牛僧儒的话,杀了李直臣。 就这样一个深受李恒信任的人,又有李逢吉的大力推荐,当上宰相自然是水到渠成的事了。 很快牛僧儒被李恒任命为中书侍郎,同平章事。被贬渐西的李德裕更加的怨恨牛僧儒。 此时李党的又一个重量级人物裴度,也被挤出中央,任山南西道节度使。 第一场的较量就以李党的失败而告终。 |
@协议用户 2022-06-18 13:18:41 为啥更新停了? ----------------------------- @曾经很帅的8 2022-06-18 13:20:28 因为我前天喝酒喝多了,躺床上躺了一天,所以没更新。 ----------------------------- @协议用户 2022-06-18 13:27:52 那就好。 上天涯就看细说唐朝的更新。 ----------------------------- 谢谢,争取保证每天更新 |
(200)烽烟再起 就在李德裕与牛僧儒等人斗得不可开交之时,成德节度使王承宗悄无声息地死了。王承宗一直是个不稳定分子,后来因为李师道失败身亡才意识到与朝廷对抗,下场会很悲惨。 王承宗归顺了朝廷后,把两个儿子王知感、王知信都留在了长安作为人质。这时,王承宗一死,他的那些成德下属开始骚动不安起来。 河朔三镇本身就有着叛逆的基因,每逢节度使轮换都会闹出点事情来。这些成德旧将秘不发丧,计划在属下的各州里另选出节度使。 成德参谋崔燧以王承宗祖母凉国夫人的命令,想要拥立了王承宗的弟弟王承元为成德留后。 王承元刚刚二十岁,虽然年纪小,但他深知私自篡权留后是很危险的。哥哥王承宗那么牛逼的人物最终都选择了投降朝廷,以自己的年龄,如何能压制住成德军中那些如狼似虎的旧将。 这些人把自己推上了留后的位置,只不过是想继续保持既得利益。一旦朝廷不任命自己为节度使,那时候就是不想反叛朝廷也身不由己了。 如果真跟朝廷开战,就没有回头之路了,而这些拥立者随时可以用自己的项上人头来换取功劳和赦免。 这是一笔根本就不划算的买卖。王承元拒绝了成德旧将的提议,并秘密地上表朝廷,请求选任节度使。 刚刚继承大位的李恒本想任用兵部郎中薛放和驾部员外郎丁公著为相,这二人都是李恒当太子时的侍读,曾参预李恒的机密事情。让人遗憾的是这二人同时拒绝了李恒的提议,坚决不肯为相。 薛放和丁公著在与李恒的长期接触中,非常了解李恒的秉性,这二人似乎知道李恒并不能当一个好皇帝,担心自己背负骂名而拒绝了李恒。 李恒只能退而求其次任用段文昌和萧俛为相,这二人并无相才,也没有什么韬略。一个新皇帝加上两个资质平平的宰相,接到王承完的奏章,于是做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决定。 缺乏与藩镇节度使斗争经验的李恒让成德附近的各节度使来了个大轮换。正是这个决定,让李纯花费半生精力平复的藩镇,再度成为搅乱帝国的祸患。 李恒迁田弘正为成德节度使,任王承元为义成节度使,刘悟为昭义节度使,李愬为魏博节度使,任命左金吾将军田布为河阳节度使(田弘正之子)。 田弘正是河朔三镇中与朝廷关系最紧密的,他所镇守的魏博在李纯后期讨伐藩镇的斗争中给予了朝廷最强有力的支持,没有田弘正,李纯很难真正的压制住藩镇的势力。 田弘正真正能够发挥作用的地方就是魏博,把他调到成德,李恒很快就尝到了苦果。 却说卢龙节度使刘总杀死父兄后,虽然也接替了老爹的位置,当上了节度使,却因杀兄弒父,终日里疑神疑鬼,多次在梦中与父兄相见,父兄直向他索命。 这样提心吊胆的日子让刘总很崩溃,为了消除自己的孽障,刘总在府中养了好几百个和尚,日夜念经超度。刘总在处理完政事后,回到家就泡在和尚当中,一旦离开这些和尚,就是光天化日之下,也时常恍惚地看到父兄的鬼魂。 到了晚年,刘总这种感觉日甚一日,整日活在恐惧之中,最后没有办法,只好上奏请求辞去官职,专心做和尚。 皇帝李恒很大度的同意了刘总的请求,下诏书赐给他一个法名——大觉。大觉和尚刘总在自家的宅第中建了一座佛寺,取各报恩寺。 在刘总出家之前,他上奏把卢龙辖区划分为三道,以幽、涿、营为一道,建议任用张弘靖为节度使。平、蓟、檀为一道,建议用平卢节度使薛平为节度使。瀛、莫为一道,建议任用代理京兆尹卢士玫为观察使。 刘总之所以举荐这三人,是有原因的。张弘靖从前任河东节度使的时候,为政宽仁,很得民心,那时刘总与他为邻,张弘靖的声望很高。薛平是薛嵩的儿子,了解河朔的民情风俗,而且此人很忠诚。而卢士玫则是刘总的妻族亲属。 为了保持卢龙的稳定,让新任节度使能够顺利接替。刘总很贴心的把部下骁勇善战,不好控制的朱克融送到京师,让求皇帝奖励提拔,调离平卢。 这个朱克融是朱滔的孙子,是个典型的造反派家庭。 对于卢龙的建议,刘总相当的用心。把卢龙一分为三,然后调走悍勇之将,卢龙就没有能力挑战朝廷的权威了。这个建议非常有利于皇帝李恒。 做完这一切后,刘总留下符节交给留后张玘,然后就消失了。 只是皇帝李恒只知吃喝玩乐,对于河朔大势根本不了解。而宰相换成了崔植和杜元颖,这二人与段文昌和萧俛差不多,没有什么真正的本事,对于帝国的前途也没有什么像样的规划。 崔植和杜元颖都听说过张弘靖的大名,因为尊重张弘靖,只分割了瀛、莫二州由卢士玫兼管,而其他的六州全部划给张弘靖管辖。 被刘总送到京师的朱克融,没钱又没门路,在京师是忍饥挨饿,整日里借钱过日子。与在卢龙大鱼大肉的日子相比,那可是天地之别。 为了找个好差事,朱克融每日里到中书省去跑官,因为没钱上供,崔植、杜元颖也不理会这个偏远乡下来的小官。等到张弘靖接管了幽州后,崔植一纸调令把朱克融又调回了卢龙。 朱克融转了一圈又回到了原点,这让他极度的愤怒。一个强悍骁勇的武将,憋着一股无名怒火,回到了原来的军中,朱克融很快就成为一个极不稳定的火药桶。 现在就等着一点火星了。 张弘靖到卢龙上任,官谱摆得相当的大,坐着桥子在万人中行过。这与原河北的节度使与士兵风雨相依,同甘共苦的形象一比,简直差距巨大。 卢龙军人终于知道了,原来当官还可以这么有排场。 到了卢龙的张弘靖很是自我陶醉,平均每十天才出来一次,坐在大厅中处理政务。卢龙的将吏很少能有机会跟他见面谈话。 平时处理政务都交由幕僚去办。而张弘靖身边的那些幕僚净是些年少轻薄之人,喜欢喝酒,酒后非常的放纵,一出门都是呼朋唤友,吆五喝六的。这些人时常喝到很晚才回府,一路上火把通明,满街人沸。 对于卢龙这个小地方来说,军民非常的不习惯这些人的做为。 张弘靖有个幕僚叫韦雍,经常克扣士兵军饷,打骂吏卒,军中几乎没有人不恨之入骨。 这一日,韦雍外出,遇到了一个士兵驱马而行冲撞了他的前导。韦雍平日是狐假虎威惯了,也不问青红皂白,把那士兵拉下马就赏了他一顿大棍子。 这个士兵也不是忍气吞声之人,对韦雍的处罚非常不满,并上诉到张弘靖那里。张弘靖偏袒韦雍,反到把这个士兵关了起来,打算再给他找点罪名,好好处罚一下。 这下彻底惹怒了众人,士兵开始哗变,攻入节度使府中,把张弘靖的私人财物抢劫一空。囚禁了张弘靖,把韦雍等一干幕僚全部处死,然后拥朱克融为留后。 幽州士兵作乱的消息,马上传到了皇帝李恒那里,李恒贬了张弘靖,又任命刘悟为卢龙节度使。刘悟面对强悍的朱克融也做起了缩头乌龟,说什么也不敢到卢龙去上任。 |
@曾经很帅的8 2022-06-19 09:18:35 (200)烽烟再起 就在李德裕与牛僧儒等人斗得不可开交之时,成德节度使王承宗悄无声息地死了。王承宗一直是个不稳定分子,后来因为李师道失败身亡才意识到与朝廷对抗,下场会很悲惨。 王承宗归顺了朝廷后,把两个儿子王知感、王知信都留在了长安作为人质。这时,王承宗一死,他的那些成德下属开始骚动不安起来。 河朔三镇本身就有着叛逆的基因,每逢节度使轮换都会闹出点事情来。这些成德旧将秘不发丧,计划在属下...... ----------------------------- @协议用户 2022-06-19 11:10:47 大唐真正辉煌的时期,并没多少年。 大部分时间段,大唐都在争权夺利,平乱,内斗,直至灭亡。 ----------------------------- 岂止唐朝,哪个朝代都是这样,辉煌都是短暂的! |
(201)而被调到成德的田弘正,也走到了人生的尽头。 成德和魏博本身就有着世代的怨仇,在藩镇割据时期,二镇互相攻伐,各有死伤。田弘正由魏博调到了成德,纯属于被李恒推到了火坑里。 为了防止成德有人为败私仇,田弘正从魏博走的时候,带走了二千魏兵到镇州,这部分军队隶属于田弘正的私人保镖,主要目的就是保卫自己。 二千人的花销供给可不是个小数目,田弘正本以为朝廷会为自己的保镖部队买单,上奏请求度支供应衣粮。 户部侍郎、判度支叫崔倰,这是个小肚鸡肠之人,目光相当短浅。他天真地以为,成德与魏博各自有士兵,如果每个调换的节度使都带着自己原来的士兵去任所,国家哪里能拿出这么多的粮饷。 这个先例绝不能开。于是,崔倰拒绝了田弘正的请求。 无法拿出粮饷的田弘正只能无奈地让魏兵回到魏州。田弘正在镇州就成了一个光杆司令。 镇州都知兵马使王庭凑,本是一个回鹘人,此人阴险狡诈,暗地里计划作乱。之前碍于田弘正的二千保镖军队在镇州驻守,一直不敢行动。 等到魏兵一走,王庭凑组织镇州士兵叛乱,围住田弘正的官邸,杀了田弘正和幕僚佐吏及其家属三百多人。 王庭凑自称留后,逼迫监军宋惟澄上奏皇帝李恒为他求节度使的印符。宋惟澄命悬人手,只好上报朝廷。 瀛州军队作乱,捉住观察使卢士玫送给了朱克融。 王庭凑带兵围攻深州,包围了深冀节度使牛元翼。 相州军队作乱,杀死刺史邢楚。 朱克融带兵焚烧抢劫了易州、涞水、遂城、满城。 一时之间,河朔三镇又陷入大乱之中。 皇帝李恒面对如此乱局,再度想起了裴度,任命裴度为镇州四面行营的都招讨使。同时任命了一个非常不靠谱的人为深州各道行营节度使。 这个人叫杜叔良,一个靠着贿赂宦官而得到官位的人。 李恒本以为以成德与卢龙两镇,掀不起什么大风浪,只要天朝大兵一到,就可以把朱克融、王庭凑手到擒来。 现实却让他无比地尴尬! 就在李恒刚刚继位的时候,因为老爹李纯毕其一生的经略,两河之地大约都已平定。宰相萧俛、段文昌眼见着天下已经恢复了太平,做出了一个比较急躁的决定:裁减军队,每年每一百人中限定减员八人。 萧俛和段文昌的裁军决定并非没有道理,宪宗李纯时代的征伐大大的消耗了国力。如今已经是太平时期,国家还要供养着一支将近八十万人的庞大军队,这笔开支绝对不是个小数目,对于捉襟见肘的帝国财政来说,已是无力承担。 但二人忽视了一个重要的问题,表面上看,帝国风平浪静,波澜不惊。而实际上,河朔地区的叛乱虽然相继被平定,但这些藩镇并没有真正的统一到中央政府的治理之下。 皇帝李恒一心迷醉于宴乐享受,藩镇的这些琐事并不能引起他的关注。这些被裁减的职业士兵,因为失去了生存的保障,便聚集在一起,隐藏于山泽之中,干起了打家劫舍的无本钱生意——强盗。 朱克融、王庭凑刚一起兵叛乱,这些下岗军人又都聚拢在这二人麾下,成为了造反派的主力。 而李恒征调讨伐朱克融、王庭凑的部队,主要是抽调其他诸镇的兵力。各道给的军队不但人少,而且有个最大的问题是无法协调,基本是一群乌合之众。 这样的一支军队,战斗力就可想而知了。就是这样一支军队,皇帝李恒还不忘记给它加上一道紧箍咒——太监监军。 这些生理上有缺陷的太监,大多都有着很强的控制欲,这大概跟他们的缺陷有关吧!对于军队的行动,太监们总想插上一手。 由于这些人的地位非常的特殊,兼职皇帝的耳目,可以直接向皇帝汇报各种小道消息。所以军中的主将往往不敢得罪这些伪大爷,发号施令的权力,就被这些太监所控制。 一旦战斗中有一个小胜利,太监马上飞马上报皇帝,让皇帝错以为这场胜利是因为太监指挥有度,而非前线将士舍命报国。如果打了败仗,一切罪责就会被强加到前线主将的身上。 有功就争,有过就推,这很符合大众心理。但过分的是这些太监不但抢功推过,还把军队中最勇猛善战的士兵全部抽调到自己的身边,保护自己。而派到前线打仗的,都是一些老弱病残。 这样的仗还怎么打? 结果就是,裴度、李光颜、乌重胤等当世名将,带着十五万人讨伐卢龙、成德的一万多人,硬是打了一年多,还没有任何进展! 整个帝国被折腾得财竭力尽。 就在李恒为成德、卢龙两镇一筹莫展之时,原本忠于朝廷的另一个藩镇魏博,又传来了一个令李恒崩溃的消息——魏博也反了! 魏博节度使原本为李愬,田弘正被王庭凑杀害后,李愬本想带兵出征成德,不想身染重病。李恒便派田弘正的儿子田布任了魏博节度使。 李恒的这一任命有着很强的针对性。你老爹田弘正被成德王庭凑杀害,你田布任了魏博节度使,就冲着这杀父之仇,还不得带兵跟王庭凑拼个你死我活。 李恒想得比较乐观,而田布也真的想为他老爹报仇,只是田布并没有田弘正那般一呼百应的影响力,无法压制住魏博的老臣旧将。 田布曾经有一个心腹叫史宪诚,史宪诚本是一名奚人(东胡的分支),在田布的举荐之下,史宪诚一路高升,成为魏军中的主要将领。 田布当上了节度使,就让史宪诚做了先锋兵马使,军中最精锐的部分,全部归史宪诚掌控。 魏博做为一个藩镇,本来是与幽州、镇州互相倚仗,互为支撑。但后来田弘正一心降服朝廷,打破了这个铁三角的关系。这时成德、卢龙反叛朝廷,魏博的旧将也开始蠢蠢欲动,想证明一下自己。 田布带着魏兵去讨伐镇州,这些士兵是出兵不出力,到了南宫,就停滞不前。李恒多次派人来催促,魏军将士就是不再向前一步。 这时正好天降大雪,朝廷的粮食迟迟不能运送到军中。田布为了不影响军心稳定,就近征收了六州的税收,用来供应军需。 按照朝廷规矩,军队出征应当由朝廷支付供给。田布的做法,虽说是为了大局着想,但在魏博人看来,这明显有吃里爬外之嫌。 史宪诚借着将士的不满情绪,开始乘机挑拨离间。这时正好李恒下诏令,让田布把魏博的军队分给李光颜一部分,去解救深州牛元翼之围。 田布带着剩下的军队,被成德军大败而归,退回了魏州。 回到魏州的田布,还想再次出兵,那些旧的臣属却想恢复旧制独立,不肯再为朝廷出力。 田布是个纯爷们,看到自己的部下军心离散,无法控制,也不再跟这些人啰嗦。当天,给皇帝写了一份遗表后,来到父亲田弘正的灵座前说道,“我田兴对上可以向君父交待,对下可以向三军表明心迹了!” 说完,抽出腰刀,刺向心脏而亡。 田兴曾经最信任的史宪诚听说田布自杀,马上宣布,一切按照河北的老规矩行事。魏兵听说后,都很高兴,拥护史宪诚为留后。 田兴自杀的消息传到了长安,李恒面对一团乱麻的河北政局,只能选择妥协,任命史宪诚为魏博节度使。史宪诚已经公开宣称实行旧制,拿到了节度使的旌节后,表面上遵奉李恒的诏令,暗地里却和幽、镇沆瀣一气。 史宪诚的阴奉阳违让李恒征讨成德的战争最终变成了一场笑谈。 既然打不了,那就还是选择迁就吧!没过多久,李恒放弃了武力征服成德和卢龙,分别任朱克融和王庭凑为节度使。自此,宪宗李纯费尽心血才得以平定的河朔三镇又恢复到了原来的样子。 帝国再次失去了对河朔的控制,遗憾的是,这次的失去变成了永久。直到唐帝国灭亡,再也没有恢复过对河北的统治。 |
(202)妖孽横行的年代 唐穆宗李恒在位的时间很短,仅仅四年。 这是一位相当平庸的皇帝,与他雄才大略的父亲李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九五至尊的沉重责任、唐宪宗李纯励精图治的榜样,从他当太子时就已经强加到了他的头上。但李恒更热衷的却是与宫廷里的内侍寻欢作乐。 与繁冗的政务相比,李恒更喜欢的是打猎、击鞠及歌舞盛宴。正是李恒的这些爱好,让他送了命。 在一次与宫中宦官马球游戏中,有一个宦官从马上掉了下来。这个宦官是死是活没有记载,但他的落马,却让李恒受到了很大的惊吓。 这个惊吓有多大?直接把李恒吓得中风了,从此不能走路。 中风这种病基本是无法治愈的,宰相李逢吉和裴度这次难得的摒弃了党争的成见,一致要求李恒马上立太子。 这二人已预感到李恒活不了多久了。 立储这件事关乎国运。一旦李恒死了,没有储君,势必会引起宫中喋血,甚至引发动乱。 因为李恒得病时才二十八岁,长子李湛才十四岁,这些儿子太小,谁贤谁能无法识别。宰相李逢吉就劝李恒立长子景王李湛。 李恒下诏书立李湛为太子。 让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这个太子李湛是一个比李恒更不靠谱的皇帝。 公元824年正月二十二日,唐穆宗李恒病重,命太子李湛监国。 这时,一些动了歪心的太监就想请郭太后垂帘听政。郭太后是大唐名臣郭子仪之后,颇有其祖父之忠贞之风。 郭太后义正严辞地拒绝了那个太监的提议,“武后听政,几乎危害到李唐社稷。我郭家世代忠义,不是武氏那一类人。太子虽小,但自有宰相扶持,你们不要干涉!哪有女主天下而能达到太平盛世的呢?” 说完,郭太后拿起太监起草的制书撕碎。 当天晚上,李恒在寝宫去世,死时才三十岁。 十六岁的李湛在太极殿即位,是为唐敬宗。 如果说唐穆宗李恒对待皇帝这个职业还有几分敬畏的话,那李湛则完全是一个败家子。 假如我们把唐朝的所有皇帝做个排名的话,李湛肯定会排倒数第一。这与他年纪轻轻就继承大位不无关系,一个十六岁的少年,在他的头脑中江山社稷也许只是一个模糊的印记,朝政琐事远不如游乐宴饮,打猎击鞠来得刺激。 李恒活着的时候,李湛还不敢放肆,处处收敛。李恒一死,李湛当了皇帝,再也没有人管他了,李湛开始放飞自我。 李湛常常很晚才上朝。有时太阳已经很高了,李湛还没有从前一晚的宿醉中醒来,而那些等待上朝奏事的百官刚一直排列在紫宸门外,苦苦等待。一些年老体弱的大臣,往往捱不住而僵卧在地。 到了后来,李湛干脆当起了甩手掌柜,一个月上朝不过两三次。朝中大臣,想见皇帝一面,就得提前一个月开始等待。 李湛最喜爱的游戏莫过于打夜狐、打球和观看徒手搏斗。因为有些项目对抗过于激烈,参与的人员经常会骨断筋折。李湛的玩伴左右神策军、教坊、内园的人都是苦不堪言。 与君王荒淫相伴的往往是江湖上的妖孽横行。 却说在长安城内有个苏玄明,这个人的职业很玄,是个算命先生。在古代算命是一种受人尊重的职业,无论是帝王将相,还是贩夫走卒,都会某些时候,找个算命先生摇上一卦,占卜吉凶。 唐朝最有名的算命大师要数袁天罡和李淳风了。而这个苏玄明虽然名字里带了个玄字,真实水平一点也不玄,与袁天罡、李淳风的水平相差甚远。 这一天,苏玄明闲来无事,给他的好友染坊工人张韶卜了一卦。不想这一卦却摇出了一通血雨腥风的闹剧。 据说苏玄明为张韶摇的这一卦相当的好,卦相显现张韶有做天子的命运。 苏玄明为张韶计划,“卦中说你能做皇帝。现在的皇帝日夜打球打猎,多半时间不在宫中,这件事完全可以干一下。” 苏玄明把自己当成了玉皇大帝,以为争夺皇位江山就像到邻居家串个门那样简单。 最可笑的是张韶居然相信了苏玄明的话,马上纠集了一百多个轻薄无赖的染坊工人计划爆动。这两个胆大包天之人,就想凭借着这一百多人推翻李氏王朝的统治,改朝换代。 所有的人看到这里,都会认为,苏玄明与张韶这个异想天开的计划将会是个不折不扣的笑话。 但事实是,造反这件事,还真差一点让这二人干成了!这二人的行为印证了一个道理: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心有多大,舞台就有多大! 某天,张韶与苏玄明带着这一百多人,把兵器藏在了载紫草的车中。因为张韶等人是染房的工人,而紫草又是一种染料,染房工作推着装满染料的车在大街上行走,这很合理。 造反派张韶等人推着车子进了银台门,本以为等到天黑就开工。 银台门的守卫是个很负责的人,看见车载低似乎很重而感到怀疑,就叫停了张韶等人,打算好好检查一下装紫草的车辆。 张韶当然不敢让卫兵检查车辆,把武器抽了出来,当场干掉了卫兵,然后和手下的一百多号兄弟换上了衣服,挥动兵器,嚎叫着冲向了宫中。 由于计划被打乱,这些人提前造反了。 李湛此时正在清思殿和一群宦官打球。外围的宦官眼见远处冲过来一群拿着武器,眦牙裂嘴的凶汉,赶忙去关宫门,跑去报告李湛。 张韶等人很快就破门而入。李湛在众宦官的保护之下跑到了最近的左神策军中。左神策军中尉马存亮听见皇帝来了,跑出来迎接,亲自背着皇帝到军中,并派大将康艺全率领骑兵入宫讨贼。 冲入宫内的张韶和苏玄明进入清思殿,坐在了皇帝的御榻之上,开始喝酒庆祝成功的赶走了皇帝李湛。 这二人天真的以为,只要把皇帝起跑,霸占了皇宫,就算革命成功。可以说二人兼具了革命的浪漫主义和理想主义情操。 张韶与苏玄明喝着喝着,总觉得似乎哪里有不对的地方? “事情难道就这样的简单吗?” 张韶脑袋一闪,突然惊醒,想起哪里不对了。“皇帝跑了,一会就得调兵来夺回清思殿,咱们在这里岂不是等死一般!” 张韶想明白这个问题后,刚想开溜,康艺全带兵赶到了清思殿。这些禁军打仗不行,对付张韶等平民百姓,还是很给力的。 很快,张韶和苏玄明就被唐艺全杀掉。剩下一部分造反派躲在宫中,第二天都被抓了出来,全部砍头。 一场闹剧就此收场! 翼城人郑注是个游行四方的郎中,特别善于察言观色,揣摩人心。此人身材细小,眼睛爱往下看,口才特别好,是个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马屁高手。 郑注曾经医术治好了一个徐州牙将的病,这个牙将就把郑注推荐给了节度使李愬。正好赶上李愬患病,吃了郑注给他配的药后,很见效。李愬就把郑注留在了身边,给他谋了一份差事。 郑注很得李愬的信任,渐渐的参与军政。这样一个破落户一旦有了点地位,难免会膨胀,开始作威作福。军中上下都很厌恶他。 当时徐州的监军是太监王守澄。王守澄就把郑注的所作所为告诉了李愬,希望李愬除掉郑注。李愬对王守澄说道:“郑注虽然行为不检,但他绝对是个旷世奇才,不信你可以与他谈话试试。如果郑注真没有可取之处,再杀掉也不迟。” 李愬回头就让郑注去见王守澄,王守澄开始还有些顾忌。但碍于李愬的面子,还是勉强地接见了郑注。 郑注与王守澄谈了没多久,就让王守澄产生了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王守澄把郑注引进中堂,促膝而谈,就像多年未见的老朋友。 郑注通过一次谈话,就彻底地征服了王守澄。姑且不论郑注是否真正的有水平,单凭语言就能让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认知颠覆性地改变,这种能力是很恐怖的。 得到王守澄认可的郑注权势更大。为了不让自己以前的老底泄漏出去,郑注找了个理由,借李愬之手,除去了当初推荐他的那个牙将。 王守澄后来平步青云,调回长安,成为唐穆宗朝中最炙手可热的第一号人物后,郑注也跟着来到长安。 通过王守澄的关系,郑注又被推荐给李恒。就以郑注那种忽悠能力,很快就博得了李恒的欢心。 李恒生病之后,王守澄权倾朝野,郑注做为他的幕僚,经常在王守澄家通宵为其出谋划策。因为与王守澄这层特殊的关系,郑注也开始成为善于钻营之士的一个进步的阶梯。 几年以后,郑注家门口停满了达官贵人的马车。 之所以要说到郑注这个人,因为在几年后的甘露之变中,他将会做为一个主角登场。 |
(203)第二回合的较量 宰相李逢吉挤走了李德裕和裴度后,就把目标放到了李党的第三号人物李绅的身上。 此时的李逢吉因与宫内掌管枢密的大太监王守澄勾结到一起,权势更炽,朝中无人能比。 李绅因为翰林学士的特殊地位,常接受皇帝的询问,因而能对牛党有所压制。李逢吉草拟的文书送到宫里,李绅常当着皇帝的面指出其中的不足,这对李逢吉来说,就像一块骨头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的极其不舒服。 有必要把这块骨头除掉了! 因为皇帝对李绅这时恩遇正隆,如果正面硬碰,也许会适得其反。李逢吉思考良久,想出了一招以退为进的捧杀之计。 他向皇帝建议,李绅清高正直,刚好御史中丞有了空缺,这个位置正适合像李绅这样的人来执掌。 御史中丞是御史台的二把手,相当于现在的中纪委常务副书记。这个职位仅次于宰相,也能时时见到皇帝。李恒批准了李逢吉的提议,把李绅调到了御史台。 到了御史台的李绅很快就与御史台的另一个名人御史大夫韩愈发生了矛盾。二人公文往来,言语中互不相让,这让李逢吉立时抓到了把柄,向皇帝汇报二人不和。 官场上的互斗,其结果往往是各打五十大板。于是,韩愈被贬为兵部侍郎,李绅被贬为江西观察使。 好在皇帝李恒并不糊涂,就在二人入朝道谢时,李恒让二人各自叙述事情的经过,二人分别把情况复述了一遍。李恒听明白了,其实所谓的二人不睦只不过是工作上的分岐,并非是政治斗争。 李恒马上改变了主意,改任李绅为户部侍郎,把他仍留在身边。 李逢吉的计策没有起到作用,这让李逢吉很不爽。 李绅有个族子叫李虞,因为文章写得好很有名望。但李虞这个人很虚荣,表面上装作一副清高的样子,说自己不喜欢做官,隐居在华阳川。而背地里又偷偷地求他的叔父左拾遗李耆,为他谋求一官半职。 李虞也许是太过大意,本来给李耆的信却寄到了李绅的手里。李绅挺讨厌李虞的这种假清高,给他回了 羞辱了李虞一通。 其实李绅的这件事做的实在有些过份,对待自己的同族子弟,无论帮与不帮,都没必要去讽刺。本来是一家人,就因为李绅的这封回信,彻底地激怒了李虞那颗敏感的心。 李虞去见了李逢吉,把李绅平日里批评李逢吉的话全部告诉了李逢吉。李逢吉一听李绅居然在背后如此诋毁他,更加恼怒。李逢吉把李虞变成了自己的眼线,让他时时地盯着李绅的一举一动,但乏李绅有一点的异动,马上汇报给李逢吉。 李恒死后,李湛登基。因为李恒死前任命李逢吉为首相辅佐李湛,相当于顾命大臣,李逢吉继续掌控着朝中大权。 而李绅则因为李恒的死而失宠。 因为李绅确实有才能,牛党之人害怕李绅再次被李湛启用,聚集在一起,日夜商量如何除掉李绅。 这时,李逢吉的同盟王守澄起到了关键的作用。王守澄做为宫中掌权的太监,手握长安禁军,在皇帝面前说的话是有一定的份量的。 “陛下之所以能够做上储君,完全都是宰相李逢吉的功劳,而杜元颖、李绅等人,都想立深王为储君。” 这是一个敏感而隐秘的话题。这个话题妙就妙在无从考证,到底是谁支持太子,谁支持深王,没有人知道确切的真相。知道真相的李恒已经埋在了地下。 做为潜在对手的支持者,李湛当然会有所顾忌。 李逢吉这时又趁热打铁,上了一道奏折,主题只有一个,“李绅对皇帝李不利,请降了他的官!” 十六岁的少年皇帝李湛,怎么可能斗得过这些半生宦海的老狐狸。李湛相信了李逢吉和王守澄的话,把李绅贬为端州司马。 李绅曾经举荐引用的翰林学士庞严被贬为信州刺史,蒋防被贬为汀州刺史。 给事中于敖跟庞严关系很铁,给皇帝上书。所有人都以为于敖是为庞严申冤,为他不畏李逢吉的强权而点赞的时候,于敖的上书批了下来,原来于敖的上书是说庞严等人贬得太轻,还应该再重一点。 于敖是用这种落井下石的方法,向宰相李逢吉纳了一份投名状。 此时的李逢吉如日中天,依附于他的人,都得到了快速提升。李逢吉的门生故吏遍布朝廷各个重要岗位。当时有张又新、李仲言、李续之、李虞、刘梄楚等十六人被称作“八关十六子”。 牛党在与李绅的斗争中,虽然羸得了胜利,顺利地把李绅挤出了中央。但李逢吉坚持认为李绅贬得太轻,他们的目的是让李绅形神俱灭,要在肉体和灵魂上全面地消灭李绅。于是牛党爪牙张又新不断上书皇帝李湛,要求重处李绅。 李湛不堪其拢,最终答应张又新处死李绅。朝中没有人敢为李绅申辩,谁也不想得罪权臣李逢吉。唯有翰林侍读学士韦处厚敢为李绅争辩。 “李绅蒙受先皇任用,即使有罪,也应当宽容。更何况他并没有罪,只是受到了李逢吉一党的毁谤。” 敢于说出这样的话,韦处厚是担着巨大的政治风险的。李逢吉与王守澄勾结,二人一里一外,权势熏天。这个时候与李逢吉唱对台戏,简直就是在自寻死路。 因为韦处厚的力争,李湛并没有急着处死李绅。 事情就在山穷水尽之时迎来了转机。李湛在一次整理穆宗李恒的遗物时,发现了李恒留下的一箱子封好的文书。其中有裴度、杜元颖、李绅写给李恒的奏折。 这些奏折中有一部分是三人请求立李湛为太子的。这就是最好的解释,王守澄说的李逢吉力推李湛为太子,而杜元颖、李绅则拥护深王为太子的谣言不攻自破。 李湛一声叹息之后,把那些诋毁李绅的奏折全部烧毁。孰忠孰奸,李湛的内心自有分晓。从此以后,李湛再也不信关于李绅的谣言了。 就在李逢吉春风得意的时候,牛党的另一个主要人物,得到李逢吉推荐而成为宰相的牛僧儒却调到了外地任职。 通过对李湛的观察了解,牛僧儒深刻地意识到李湛这个皇帝并不值得辅佐,这小子一定会给帝国带来无尽的灾难。做为宰相,碰上这样的皇帝劝谏,他肯定不听,不劝就会背上千古骂名。 进退两难的牛僧儒选择了逃避,多次向李湛上书,请求外调。李湛答应了牛僧儒的请求,把他派到武昌任节度使。 而一直被李逢吉等人排挤在外的裴度,因为李湛意外地发现了他推荐自己的奏折而改变了对他的态度。第二年,李湛任命裴度为司空,同平章事。裴度再次入京为相。 裴度是个能文能武的牛人,带兵打仗,治国理政,都是不可多得的人才。裴度善于分析问题,有着很强的判断能力,几乎到了料事如神的地步。 就在他任职的中书省,曾经有一天忽然丢了官印。官印代表着权力,这东西丢了是很严重的失职。左右的人报给裴度时,裴度正在喝酒。他面不变色心不跳,仍然专心喝酒,就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 过了一会儿,左右又回报,就在原来放印的地方又找到了官印。 有人问裴度面对如此严重的问题为什么不慌张。裴度回答:“有谁敢到中书省来偷官印?官印不见一定是有官吏拿着它去偷盖文书了。追急了,偷盖的人就会把这印扔到火里销毁。不用去追,他盖完了自然就会送回来。” 裴度对人性的洞悉可谓是深刻! 李湛对于朱克融的造反,很是烦恼。可在裴度的眼中,解决朱克融却不是什么难题。他曾对李湛预言,朱克融的小命不会长久。 果然没过几个月,幽州兵变,朱克融和他的儿子朱延龄被乱军杀死。军中叛将拥立朱克融的小儿子朱延嗣主持军务。 朱延嗣因为残暴又被都知兵马使李载义、李载宁兄弟杀掉。李载义代理了留后职务,并向李湛一一奏明。李载义是李承乾的后代,与李湛属于远房亲戚。 李湛任命李载义为卢龙节度使。 有了裴度这样一位有能力的宰相辅佐,牛党的李逢吉似乎有些多余。就在裴度任宰相的当年末,李逢吉被外派任山南东道节度使。 牛李的第二场较量中,各有胜负。 |
(204)把自己玩死的皇帝 李湛是个贪玩的皇帝,因为九五至尊的地位,他可以变着花样的玩,就是因为实在是太爱玩了,最终把命也搭了进去。 李湛喜欢角力,禁军及各道争相进贡大力的壮士,李湛又花钱招募来许多大力士。这些人日夜不离地跟着李湛。 李湛还有一个特殊的爱好——打夜狐。就是在晚上打狐狸,这种玩法不知有什么玄妙能让李湛迷上。 每当李湛出动,身边就会前呼后拥地追随着一大群陪玩的。李湛性格急躁,这些陪玩稍微犯点小错,就会招致他的一顿鞭打。所以李湛身边的太监和那些大力士,对皇帝李湛都是又怕又恨。 唐朝晚期的太监,特别是唐宪宗李纯之后的太监,因为掌控军权,几乎是为所欲为,甚至可以左右皇帝的更替。就连李纯这样的圣明皇帝都是被身边的太监搞死,可见太监已是一股不可轻视的政治势力了。 宪宗时期,吐蕃入侵长安,长安禁军神策军没有发挥半分的作用,李绛曾借机建议皇帝李纯将神策军交由节度使管辖。 李纯同意了李绛的建议,但因神策军在太监的领导下,已变得疲软骄纵,根本不愿意受节度使的辖制。而太监也不想放弃禁军的军权,便从中作梗。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 到了李湛这时,以王守澄为首的各级太监更加的难以控制。 在京畿附近的鄠县曾经发生过样一件事。县令崔发听到外面有吵闹的声音,了解情况之后,发现是五坊的宦官在殴打百姓。 这些为皇帝溜狗放鹰的太监平日是仗着皇家身份,为非作歹,横行乡里,欺压百姓。崔发早就看着不顺眼了,今天正好撞到了他的手中。 崔发决定好好的教训一下这些没长把的东西。他让人把这几个闹事的太监捉了起来,拖到庭中关押。殊不知崔发这一下却闯了大祸,差点没因此而送了命。 李湛听说有太监被鄠县县令抓了起来,非常生气,就把崔发也抓了起来,关在御史台。 当天,崔发与其他的罪犯都站在丹凤楼下,忽然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几十个太监。这些太监手持木棍,到了崔发身边,冲着崔发轮棍就打。 因为事出突然,崔发没有想到在光天化日之下被袭击,仓促之间还不及逃跑,就被这些太监的棍棒给打断气了。 太监见崔发断了气,才意犹未尽的走了。过了很长时间,命大的崔发才醒过来。 有几个太监见崔发醒了,还想继续毒打崔发。御史台的官吏用席子把崔发盖了起来,让人误以为已经死了,这才逃过劫难。 崔发就这样又被李湛关入狱中。许多谏官上书为崔发呜不平,李湛一概不同意。直到宰相李逢吉出面相劝李湛,李湛才同意放了崔发。 回到家的崔发,又被他母亲当着中使的面,打了四十棍。崔发母亲演的这一出苦肉计,就是为了向这些太监表明一个态度:我们家崔发以后绝不多管闲事了! 李湛面对的就是这样嚣张的一个群体。当这样的一群人每日里被李湛打来喝去,朝不保夕,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呢? 公元826年十二月初八,打完夜狐的李湛带着那些陪玩的太监、军士等人回到宫中。为了庆祝本次出行收获满满,李湛摆了一桌酒菜,宴请宦官刘克明、田务澄、许文端以及打球军将苏佐明、王嘉宪、石从宽、阎惟直等二十八人。 宴中李湛酒醉,起身进入室内换衣服。这时大殿上的众人突然安静下来,一阵阴风吹过,殿中烛火倏忽之间全部熄掉。 隔了片刻,就听见室内惨叫一声,接着又没了动静。又过了好一会儿,有人拿出火折,把烛点然。 摇曳的烛光映着大厅里二十八个人的面孔。这些面孔有的恐惧,有的兴奋,有的惊慌,有的紧张…… 接着刘克明假传皇帝旨意,召翰林学士路隋进宫写遗诏,任命绛王李悟,也就是宪宗李纯的儿子暂时代理军国事务。接着刘克明又宣布了一个重大的消息——皇帝李湛暴毙。 实际上在烛光灭了以后,苏克明潜入内室,杀了皇帝李湛。这是一场针对皇帝李湛蓄谋已久的谋杀。唐朝第十四位皇帝就这样的死在了自己家奴的刀下。 第二天一早,刘克明宣布了拟好的遗诏,绛王李悟在紫宸殿外廊接见了宰相百官。 本以为拥立李悟为帝,即可掌控局面的刘克明,急于重亲分配权力,妄想把那些掌权的内侍全部换掉,安排自己的人上位。 没有兵权的刘克明这种异想天开的想法,很快就给他带来致命的后果。 枢密使王守澄、杨承和,神策军中尉魏从简、梁守谦这些即得利益者当然不能困坐等死。对于刘克明的这种赶尽杀绝的做法给予了强烈的回击。派出十二卫之兵迎接江王李涵(穆宗子)入宫,同时派出神策军、飞龙兵讨伐刘克明等人。 刘克明的同党很快就被神策军干掉,刘克明惶急之中躲进了井中,被神策军搜了出来,一刀砍了脑袋。被刘克明拥为皇帝的绛王李悟也被乱军所杀。 因为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王守澄等人都是太监,也没有什么文化底蕴。面对如此混乱的局面,通过什么程序拥立江王为帝,太监们都是一头雾水,只好请出博古通今的翰林学士韦处厚来商议决定各项大事。 在韦处厚的妥善协调下,江王李涵即位,后改名为李昂,即唐文宗。 唐文宗李昂继位后,尊母亲萧氏为皇太后,加之之前李湛的生母王太后,李恒的生母郭太后,在文宗朝就出现了三个太后共存的奇景。 |
(205)第二十章 甘露事变 唐文宗李昂是个好皇帝,并没有其父亲李恒和兄长李湛的那些坏毛病。 李昂最大的爱好是看书,每天上朝之后的大部分时间,都是读经史自娱,从不贪恋声色犬马之事。对于一个少年皇帝来说,能做到这样,已经超过了唐朝的大部分皇帝了。 李昂历了穆宗李恒、敬宗李湛两任皇帝,虽然李昂也很年轻,但对于父兄二人执政期间的各项弊政,却有着深刻的体会,父兄的奢侈、宦官的跋扈、藩镇的嚣张在他并不成熟的心里都留下了深深的烙印。 李昂即位以后,励精图治,去奢求俭,下诏命令没有职事的宫女全部放出宫去,一次性放出宫女三千多人。五坊的鹰犬,除酌量留下一些以备打猎之用,其它的全部放生。驱逐教坊、翰林、苑总监吃闲饭的一千二百多人。仅这三项就为朝廷节约了大笔的开支。 当初老爹李恒和兄长李湛为了玩乐建造的御马坊、球场所占的田地,全部归之于有司管理。 李湛每月不过上朝一两次,这种情况在李昂这里根本不可能发生。李昂每当单日必上朝,而且随时会向朝臣咨询政事。 这个年轻的皇帝向所有世人传递了一个积极的信号,我就是来拯救帝国的。 |
(206)李昂的第一场大考 好皇帝李昂迫切地想干出成绩证明一下自己。因为李德裕很有才干,想要做出成绩的李昂当然希望有这样的能人来辅佐自己。 于是,在裴度的推荐下,李昂把李德裕调入中央,任兵部的二把手——兵部侍郎。李昂有意想提拔李德裕任宰相,李德裕也以为这次一定会登堂拜相了。 可就在李德裕认为万无一失的时候,事情却出了差错。吏部的二把手——吏部侍郎李宗闵捷足先登,在最后的时刻胜出,当上了宰相。 在官场上,永远不要以为自己会稳羸,因为你不知道哪里就会杀出来一匹黑色的马。答案没揭晓以前,一切皆有可能! 据说李宗闵的背后有宦官的支持。 宦官的力量无比强悍,关键时刻他们连皇帝都敢说换就换,别说弄上来一个宰相了。 正是有了宦官的支持,李宗闵才在这轮选拔中战胜了李德裕。 牛党李党相互缠斗了十几年了,再次当权的李宗闵当然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李德裕安然地任职在中央政府,时刻威胁自己的地位。 卧榻之下,岂容他人酣睡。在李宗闵及他后台那些太监的运作之下,李德裕再次被排挤出中央,任义成节度使。 挤走了李德裕的李宗闵突然感觉到金銮殿都变得无比宽阔起来,自己一个人在这里似乎有些寂寞孤单。 于是,李宗闵又把自己的老搭档牛僧儒弄了回来,任兵部尚书,同平章事。李宗闵和牛僧儒开始一唱一和,大力排斥李德裕的党羽。 就在牛李两党激烈交锋的时候,唐帝国东南方一个叫南诏的附属国,突然闹起事来。 南诏本是乌蛮的支派,生活在云南洱海一带,主要民族是白族和彝族。在这一带本来分布着六诏,唐玄宗时期最南面的南诏逐渐强大起来,在唐玄宗的支持下统一了六诏。 南诏本来与唐朝的关系是十分密切的,一直向唐朝称臣。后来鲜于仲通任剑南节度使,二国的关系才开始逐渐的恶化。 鲜于仲通曾经神助攻杨国忠上位。杨国忠投挑报李,当上宰相后为鲜于仲通谋了个剑南节度使的肥差。只是鲜于仲通跟杨国忠一样,都是个银样蜡枪头——中看不中用。 鲜于仲通的性格凶悍急躁,属于不动脑的愣头青。他有一个下属张虔陀,是云南太守。这个张虔陀不懂细水长流的道理,平时向南诏王索赂毫无节制,敲竹杠想一杠子敲死南诏王。逼得南诏王愤而反叛,杀死了张虔陀。 剑南节度使鲜于仲通听说张虔陀被杀,第二年带着人就来找南诏王报仇。任凭南诏王怎么解释谢罪也不听,就是不给他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 南诏王被逼得无奈,最后派使者警告鲜于仲通,“你不肯放过我,那我就投降吐蕃,到时候恐怕云南都不属于唐的辖地了!” 鲜于仲通的答复简结明了,扣押使臣,兵进云南。结果很尴尬,唐军被南诏打得溃不成军,退回蜀中。 南诏王收拾了战场上的尸体,筑起大坟,并在国门前立碑,碑文上表明:并非真心叛唐,实是被逼无奈。接着,南诏向吐蕃称臣。 到了唐德宗年间,在西川节度使韦皋的苦心经营下,南诏与吐蕃决裂,再次向唐朝臣服。 李昂继位后,西川的节度使是杜元颖。杜元颖曾在朝中任职宰相,这老哥不懂军事,当上节度使后,最大的爱好就是敛财。敛财到什么程度呢,据说连西川士兵的衣服粮食的费用,他都克扣。 克扣士兵粮饷向来是军中大忌,弄不好会引起士兵哗变的。杜元颖却不在乎这些,只要自己舒服,还管当兵的死活。 蜀中的士兵真的是很仁义,就在缺衣少粮的情况下,还没有造杜元颖的反,倒是把一股怨气发到了蛮人身上。 这些士兵到蛮人的地盘抢劫蛮人的财物以供军需,这就引起了南诏人的极度不满。 南诏大权在握的酋长嵯颠立刻开始了还击。带着南诏军队占了巂、戎二州,并在邛州大败唐兵,进而占据邛州。 嵯颠接着带兵又攻占了成都外城。敛财最拿手,打仗却软蛋的杜元颖被嵯颠按在地上摩擦,毫无还手之力。 李昂马上免了杜元颖节度使的职务,贬他为邵州刺史。任命郭钊为西川节度使。而郭钊的军队都是些老弱残兵,根本无法与南诏的精锐之师抗衡。 无法硬拼的郭钊决定先在道义上谴责一下嵯颠,给嵯颠去了 ,指责他不守盟约,入侵西川。 嵯颠也是个讲道理的人,见唐军有人出面,就把这次出兵的主要原因向郭钊讲述清楚。 原来是杜元颖治理蜀中无方,才导致的这次叛乱。误会说明了,两国再次修订盟约,南诏才退兵。 只是南诏在成都待了十多天才撤回云南。撤走之前,南诏人安抚蜀人,街市上的店铺都是照常营业。直到南诏军队走之前,大肆抢夺蜀中男女、百工好几万人,财宝珍奇无数,退回南诏。 就在南诏军退到大度水时,嵯颠对被他掳去的蜀人说了一句让这些人刻骨铭心的话,“过了这条河,就是我的地盘了。现在你们赶紧向自己的家乡告别吧!可以放开嗓子哭了!” 蜀中被掳之人,有不愿离开故土的跳入河中,被淹死的数以千计。其他的人被带到了南诏,因为这些人中有大量的工匠,南诏的各项生产工艺几乎与蜀中一样的好了。 退回南诏的嵯颠还不忘最后羞辱一下杜元颖。他派使者给李昂上表,“因为杜元颖不体恤士兵,士兵才给我做向导,本是想让我杀掉杜元颖。只是我没能杀掉他,希望陛下杀了他,以安慰军心!” 李昂看到这份奏折后无比气愤,再贬杜元颖为循州司马。 南诏这次意外的入侵在唐帝国内部引发了一连串的蝴蝶效应。 就在南诏攻打成都的时候,李昂曾下诏命令山南西道派兵增援成都。节度使李绛因为兵少,临时招募了一千士兵前往成都。只是这些人还没到地方,南诏军队就撤出成都。李绛带着这些新兵又回到了兴元。 因为各藩镇的兵额都是有限制的,李绛新招募的军队没有参与战争,按要求是要解散的。回到兴元后,李绛按照诏令解散了新军,每个人都赐给了相应的粮食做为补偿。 这些新军还没有在战争中捞到好处就被解散,心里难免有些失意。 山南西道的监军太监杨叔元,因为李绛一直不肯听自己的号令,而心怀怨怀。此时看着一个个垂头丧气的士兵,杨叔元似乎看到了一个机会。 一个扳倒李绛的机会! 杨叔元命人向新军传递了一个假消息,李绛给你们的粮食实在是太少了,他从中克扣了你们的粮饷。 老子来当兵为你们这些当官的卖命,回头你们还来克扣我的卖命钱。当兵的最恨的事情,恐怕莫过于有人克扣粮饷了。 这些人被杨叔元的诡计激怒,叫嚷着抢了仓库中的兵器,冲回李绛的府中。李绛正和幕僚喝酒宴饮,没有防备会发生兵变。仓促之间,跑到了北城。 这时,李绛的部下劝他悬绳子逃出城去,李绛没有逃走,而是选择留了下来与乱军作战。最终李绛被叛军杀死,家中也被这些叛军血洗。 这件事的始作俑者杨叔元见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连节度使李绛都被叛军干掉了。只好欺骗李昂,说是因为李绛没收了招募新军的费用,才引起的兵变。 李昂任命尚书右丞温造为山南西道节度使,以代替李绛。御史大夫孔敏把杨叔元激怒新军叛乱的情况原原本本地呈报给李昂,李昂这才知道李绛是为国尽忠而死。 临危受命的温造还担负着另外一个重要的使命——为前任节度使李绛报仇。 温造到了褒城,正好遇见了征讨蛮人回来的兴元都将卫志忠。卫志忠有兵有马,而且极力支持温造为李绛报仇。 温造让卫志忠的军队进入府中,分别把守各道门,然后借口慰问新军,把当时造反的新军全部召集到府中。这些新军并不知道这是一场地地道道的鸿门宴,还以为新来的领导要给大家发福利。 卫志忠派人悄悄地把这些人包围起来。温造看着这些杀害了主帅的凶手,就如看着一群死狗。 随着卫志忠一声令下,士兵开始对府内喝酒的新军进行了屠杀。八百名新军全部被卫志忠带着士兵杀掉。 监军杨叔元吓得差一点尿了裤子。跪在地上抱着温造的大腿请求温造饶了他一命。因为监军是皇帝委派的,温造把杨叔元囚了起来。 那些亲手杀死李绛的人被斩成了一百块,其余人全部砍了脑袋扔到汉水中。杨叔元最终被李昂流放到康州。 |
(207)维州事件 西川节度使郭钊因为身体多病,几次请辞节度使一职。义成节度使李德裕被调到了西川任节度使。 李德裕是个非常有能力且非常务实的人。到了蜀中后,他画了一张蜀中的地图,然后召集在军中年代久,熟习边境的人,每日里询问蜀中山川地形,各城的位置,道路的宽窄。 一个月后,整个蜀中的地形完全印在了李德裕头脑中,就如曾经亲身去过一样的熟悉。 皇帝李昂让李德裕修建清溪关以阻拦南诏人的入侵。此时的李德裕已是个地道的蜀中通,他已经很清楚地意识到,仅修建清溪关无法从根本上解决南诏的问题。 清溪关地势险要,连山带谷,夹涧临溪,倚险结关,这里确实是扼守蜀中的要地。但有个关键的问题,是不熟悉蜀中情况的李昂所不掌握的。那就是南诏通到蜀中的路有很多,不是仅有清溪关这一条路。 如果南诏军队通过清溪关入蜀,完全可以据险坚守,挡住南诏的军队。问题是条条大路通蜀中,南诏的军队是不会傻到选择最艰难的路的。 蜀中最大的问题是防守的兵力不足,而且战斗力较弱。这次南诏入侵,杜元颖临时招募了三千多人,没经过训练,直接参战。这样临时组建的队伍怎么可能有战斗力。 李德裕并没有按照李昂的要求修建清溪关,而是把精力投入到整顿军队上。他很干脆地淘汰了军中的老弱病残四千四百多人。 这部分拿钱不少,出力有限的兵混子是军队的隐患,把这些人清除队伍,不但不会削弱整个军队的战半力,留出来的空额还可以补充一批高素质的士兵。 李德裕招募了一批北方的壮士一千五百人,让这些人和当地的士兵杂居在一起,共同训练。蜀中军队的战半力有了质的提高。 军队有点规模后,李德裕也有了底气,派遣使者到南诏去,要回了当年南诏掳走的百姓四千多人。 在蜀中干得热火朝天的李德裕突然接到了一个让他意想不到的好消息。吐蕃维州副使悉怛谋率领所有部下向李德裕投降,并投奔成都。 维州现在大约在四川的汶川一带。这里本是唐朝与吐蕃交锋的前哨,吐蕃从唐朝的手中夺取了维州。维州就变成了吐蕃入侵蜀中的重要前沿阵地。 维州就相当于吐蕃在唐朝的围墙上挖了一个洞,吐蕃随时窥探着蜀中的动静,没事就来溜达溜达,而且每次都不空手而归,必须带点土地产回家。 这么重要的地方,之前的西川节度使韦皋曾经梦寐以求的想夺回来,都没有成功。这次居然主动送上门来,这对于李德裕来说,绝对是天上掉下个金元宝,正好砸在自己的头上。 李德裕赶紧派维州刺史虞藏俭带兵占据维州,一面派人向皇帝李昂报告。 李昂接到了李德裕的奏折,也很高兴,就把这件事拿到了尚书省让宰相和百官商议接还是不接维州。 大部分朝臣听到这个消息的反应都认为应该接收维州。 这时候有一个人站了出来,慢条斯理地说道:“我认为不能接收维州!” 这个人就是宰相牛僧儒。做为牛党的掌门人,牛僧儒的座右铭就是“凡是李党支持的,我都反对!即使没有理由,也要创造理由反对。” 如果让李德裕收回维州,那么李德裕这个功劳可就太大了,大到足以威胁他的地位。两党之争本就是东风压倒西风的事情,绝不能让李德裕的这个计划得逞。 “吐蕃的土地有万里,丢掉一个维州,根本不能削减他半分实力。两国刚刚修好,相约停止战斗,我们防御吐蕃,信用最重要。一旦失信,吐蕃大军上万骑兵不出三天就可以到咸阳桥,长安就会受到威胁。到时候就是有一百个维州又有什么用?” 这个理由看似冠冕堂皇,实际上是站不住脚的。按照牛僧儒这个理论,大唐帝国除了长安城外,其他的地方都不重要,随时可以割让给邻国了。 最可笑的是牛僧儒居然想与吐蕃讲信用。他似乎已经忘记了平凉川会盟,吐蕃是如何毁约而屠杀唐军的了。 但牛僧儒的话,让李昂信了。在他的心中,长安确实要比维州重要一万倍。惹恼了吐蕃,他们真敢打过来,他可不想成为下一个被赶出长安的皇帝。 于是,李昂下令把维州城还给吐蕃,逮捕悉怛谋及其同来的人,送回吐蕃。 我相信李德裕接到皇帝李昂的诏令后,是相当的崩溃和不解的。这是一个千载难遇的机遇,被这样的好事砸中的几率相当于买彩票中了一个亿。 李德裕不明白皇帝李昂为什么会拒绝悉怛谋的投降。如果李德裕知道了是牛僧儒从中搞的鬼,他一定会掐死这头牛的。 不理解归不理解,但皇帝的命令还是要执行的。 李德裕把悉怛谋和他的人一起送回了吐蕃,并把维州城归还。吐蕃人大概也没有想到唐朝会如此大度,他们对待叛徒的方法简单粗暴,就在交接地当场把悉怛谋等人全部杀掉,手段相当的残忍。 听说了这件事的李德裕,欲哭无泪。 维州虽然最终又还给了吐蕃,但李德裕在西川干得实在是太出色了。这样的一位能臣,虽然有牛党的排挤,仍是无法埋没的。 很快,李昂又把李德裕调回中央任兵部尚书。 西川的监军王践言入朝掌管枢密,他仔细地为李昂剖析了悉怛谋事件。这种让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伤害的不止是悉怛谋一个人,而是断绝了想要降唐人的路。 李昂听了王践言的分析后,明白自已做了一件非常愚蠢的事情。想想当时牛僧儒的提议,李昂对牛僧儒的态度立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开始疏远牛僧儒。 李党的人也乘机向皇帝进言,“牛僧儒因为与李德裕有嫌隙,不想让他立功,所以才想办法阻止了维州之事!”李昂对牛僧儒更加的不信任。 牛僧儒对于皇帝态度的转变,深感不安。 与其相濡以沬,不如相忘于江湖。牛僧儒萌生了退意,最后促使牛僧儒下决心退出权力中心的是他与李昂的一次对话。 李昂问牛僧儒,“天下何时才能太平?” 牛僧儒回答:“太平是没有迹象的。现在四方的夷狄没有同时来侵犯边境,百姓没有流离失所,虽然不是太平盛世,但也是小康的水平了。陛下如果要另求太平,就不是我能办得到的了。” 牛僧儒的回答并不能让李昂满意。在内宦官专政,皇帝他们都敢说弄死就弄死。在外,藩镇拥兵自重,朝廷无法有效控制,加之战争连连,白骨露野。国家危机重重,牛僧儒却还敢说是小康,这就是欺君之罪。 做为一个首辅宰相,牛僧儒的回答实在是没有技术含量。 这次对话之后,牛僧儒上表请辞宰相之职。对牛僧儒大失所望的李昂马上批准了,派牛僧儒到淮南任节度使。 |
(208)皇帝李昂的忧虑 李昂虽然是由宦官拥立的,但在李昂的内心中,对这些权势熏天,甚至敢弑主的太监还是很厌恶的。 这些强势的太监把帝国搅得天翻地覆。宪宗李纯、敬宗李湛都是死在这些人的手里,这些手上沾着皇帝鲜血的人仍掌控着权柄。 有必要好好清理清理这些家奴了。 特别是神策中尉王守澄,与外臣勾结,招揽权势,收受贿赂,就连李昂都忌惮他三分。 要想剪除这些身边的隐患,李昂需要一个强有力的助手。眼下朝中,牛李两党相争,牛党攀附王守澄,基本不能依靠。而李党之人正全力对付牛党,也是指望不上。 李昂把朝臣在心里过了一遍,忽然想到了一个人。这个人稳重谨慎,忠于皇帝,大可以依赖。 李昂想到的这个人是翰林学士宋申锡,经过几次的谈话试探,李昂觉得宋申锡可以托付大事,就把想除去宦官的想法对宋申锡讲了。 对于宦官乱政的事情,宋申锡也很痛恨,皇帝李昂有些意,宋申锡当然坚定不移地支持李昂。 为了方便行事,李昂提拔宋申锡为尚书右丞,同平章事。宋申锡由此列为相班。 宋申锡盘算着就以皇帝和自己二人,想要除去宦官集团,力量还是有些太单薄。于是,又向皇帝李昂推荐了吏部侍郎王璠为京兆尹,并把皇帝的想法告诉了王璠。 宋申锡的想法是好的,多一个同伙多一份力量,但他却忽视了一个重要的问题,多一个人知道秘密,也多了一份泄密的危险。 这个王璠是个软骨头,知道了皇帝李昂想除去宦官的想法后,马上报告给了王守澄和郑注。王守澄听说宋申锡居然想在太岁的头上动土,决定反客为主,给宋申锡一点颜色瞧瞧。 鉴于皇帝最害怕的就是地位受到威胁,王守澄决定从这件事上做文章,拉宋申锡下水。 李昂的弟弟漳王李凑很贤明,非常有人望。郑注指使神策军都虞候豆卢著诬告宋申锡阴谋立漳王李凑为皇帝。 王守澄接到豆卢著的诬告信后,马上把这事向李昂奏报。王守澄、郑注自编自演的这场戏实在太过逼真,让李昂信以为真。 自己的一直把宋申锡当做心腹,提拔到相位,这小子却在和别人想搞掉自己,我这可真是瞎了眼睛。 在一帝添油加醋的王守澄看到李昂愤怒的表情,内心无比的愉悦,他打算再加上一把火,彻底把宋申锡烧成灰烬。“应该马上派二百骑兵去杀死宋申锡的全家!” 好不歹毒的建议,李昂正是气头之上,王守澄的这把火拱得恰到好处,就在李昂想要答应的时候。另一个人及时制止了李昂的冲动,这个人是飞龙使马存亮。 马存亮也是个宦官,但与王守澄等人相比,要好上几倍。当初平定张韶叛乱时,马存亮居功第一,后来为了避权处出任淮南监军。后来又调回宫中任飞龙使。 马存亮对李昂说道:“如果纵兵杀害宋申锡全家,京城就会混乱。应该召集宰相来商议此事!” 马存亮希望通过这种方法挽救宋申锡。 同样是太监,境界却有着天壤之别。 有了马存亮的劝说,王守澄也不好再说什么。李昂决定召集宰相研究此事,派中使召全部宰相到中书省。 中使通知了所有的宰相,唯独没有宋申锡。宋申锡听说后,预感到大事不妙,边用笏板敲打着自己的头边退了下去。 宰相到了延英殿后,李昂拿出王守澄的奏折。众位宰相看完后,面面相觑,都不敢开口说话。这些个人精心里都倍清儿,这是王守澄赤祼祼,明晃晃的陷害。宋申锡已经是宰相了,就是拥立漳王成功,哪还有更大的官让他当了,难道漳王还能把皇帝的位置让给宋申锡吗? 这种低级的陷害用脚都能想明白,但皇帝李昂居然相信了。李昂并不是个蠢笨之人,他的个人爱好就是读书,一个喜欢读书的人是不会太笨的。 借用刑侦犯罪常用的一个词来讲,就是宋申锡的犯罪动机在哪里?他为什么会做这种出力不讨好的事?根本就没有道理的。 李昂之所以愤怒,并召来宰相讨论这件事,有一个很大的可能是李昂意识到王守澄很可能已经知道了自己和宋申锡之间的秘密,想让宋申锡来背这个黑锅,丢卒保帅。 王守澄的权势实在是太大,掌控着神策军,一旦让他知道自己也参与了此事,王守澄会不会突然向他发难,让他成为下一个李湛。 李昂不敢冒这个险,所以选择了退让,万般无奈之下,只有让宋申锡在前台背了这个黑锅。 在王守澄的注视之下,李昂让人逮捕了豆卢著所告的晏敬和宋申锡的亲事王师文,并在宫中审问此案。 李昂的态度很明确,暗示我是信任你王守澄的。在宫中审问全盘就会操纵在王守澄的手里,那还不是想安宋申锡什么罪名就安什么罪名。 同时,李昂罢免了宋申锡的官职,任为左庶子。 那些参加延议的宰相大臣没有一个敢为宋申锡说话的,谁都不想沾上一身麻烦。唯有京兆尹崔琯和大理卿王正雅请求把几人从宫中移到外廷来审问。 王师文脚下功夫比较利索,一听说出事就溜之大吉。而晏敬则没有那么幸运了,被抓到了狱中。 晏敬在狱中到底有没有被行刑逼供这里就不得而知了,反正他是认罪了,承认宋申锡曾派王师文向漳王表达了拥立之意。 晏敬的口供有了,此案便被办成了一件铁案。宋申锡似乎只有死路一条了。但很显然这是一件冤案。 那些明眼朝臣看出了宋申锡的冤枉,很多人为宋申锡求情。为了不致于引起众怒,郑注为王守澄出了个主意,退而求其次,放过宋申锡一命,把他贬到外地任职。 结果,宋申锡贬为开州司马,而躺枪的漳王李凑被贬为巢县令,由王爷的位置直接降到了县令。晏敬等受到牵连而死或发配流放的有上百人。 宋申锡最终死在了贬谪之地开州。 和宦官一样让文宗李昂担心的另一个问题就是朋党之争。李昂时期,牛李两党之争已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 李德裕再次当上宰相后,李昂曾经与李德裕讨论过朋党的事情,李德裕回答,“当今朝廷的士大夫有三分之一是朋党。” 李德裕所指当然是牛党。整个朝廷有三分之一的人是牛党,可见党争已到了白热化的程度。朝廷之上,只要牛党的人说东,李党之人必说西。 牛党给事中杨虞卿、中书舍人张元夫被李德裕挤出中央,分别到常州、汝州任刺史。有一天李昂再次提到朋党的问题,李宗闵回答,“我一直知道朋党这事,所以杨虞卿、张元夫等人都不给他们高官!” 在一旁的李德裕冷冷的插了一句,“给事中、中书舍人都不算高官了吗?”李德裕的这一刀捅得李宗闵相当疼痛。当时李宗闵的脸都绿了,如果不是皇帝在场,他可能当场就得上去照着李德裕的鼻子来上一老拳。 处处被李德裕挚肘的李宗闵在宫中实在无法待下去了,被李昂外派到山南西道任节度使。 就在牛李两党斗得不可开交之时,一股第三方力量开始涌起,并且很快地占据了主导地位,把牛李两党全部踩在脚下摩擦。 这股第三方势力的代表就是郑注。 |
(209)论会说话的重要性 郑注攀附王守澄这棵大树,做到了邠宁行军司马。郑注这个人是典型的小人得志,猖狂得不得了。 他的嚣张马上引起了御史的注意,御史的工作就是每天盯着大臣,随时发现这些人的不检点,上奏弹劾。这些人没事都会在鸡蛋里挑骨头,更何况郑注一身毛病。 御史李款弹劾郑注的理由是有理有力有节的,“内通敕使,处联朝士,两地住来,卜射财贿,昼伏夜出,干窃化权,人不敢言,道路以目。请付法司。” 李款的意思翻译成白话,就是郑注这小子,内外勾结,没事在南北牙来往,求取钱财。没有人敢说他,走到路上用眼睛看,请交给司法部门惩处。 十天之中,奏折就像雪片一样落到了李昂的案头。 郑注是王守澄第一小弟兼谋士,小弟出了事,大哥肯定要保的。王守澄把郑注藏在了他的自留地——右神策军中。 左神策军中使韦元素、枢密使杨承和、王践言都很讨厌郑注。这个郑注实在是得罪了太多的人,几乎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左军将军李弘楚劝韦元素,“郑注这小子奸诈狡猾,天下无双,如果不趁他羽翼未丰满赶紧除掉,一定会成为国家的祸患。现在他藏在军中,不如骗他说中尉有病,让他来治疗。来了以后我就在旁边侍候,只要你抬眼看我,我就干掉他。然后你再跟皇帝谢罪,把他的奸诈向皇帝述说,杨、王二位也帮你说话,皇帝必定不会怪罪。” 韦元素同意了李弘楚的计策,就把郑注叫到了左神策军中。 郑注是个很会说话的人,一张嘴相当了得,几乎有苏秦张仪之口才。见到了韦元素后,谄媚奉承的话如黄河之水,滔滔不绝地涌出来,愣是把韦元素唬得一愣一愣的。 韦元素在不知不觉中就抓住了郑注的手,仔细地听着郑注说话,都忘了疲倦,仿佛是多年不见的老友一般。 李弘楚在一旁急得直向韦元素使眼色,眼睛子差一点甩出来,也不见韦元素的回应。 最终,韦元素彻底被郑注的语言所征服。在郑注走的时候,还送了他很丰厚的礼物。 因为没有亲身的经历,很难想象一个人的语言会精彩到什么程度,能让人放下手中的屠刀。 用语言摧毁一个敌人,变敌为友,可见会说话在官场上有多么的重要。一个懂语言艺术的人,让人与之交谈如沐春风,十里暧阳。 郑注最少有两次凭借着口若悬河的语言化险为夷。 李弘楚看着满载而归,渐行渐远的郑注,无奈地对韦元素餐说道,“今天的仁慈,必将带来明日的祸患!”说完,李弘楚辞去军职,离开了这个是非场。 在王守澄的运作下,凭借着一张好嘴的郑注被提升为侍御史,代右神策判官。整个朝野为之震惊,所有的人心里都想着一个同样的问题:这样的一个小人,是怎么爬上去的? 只是所有人都低估了郑注的野心,一个小小的侍御史岂能满足他的野心,他的目标是星辰大海,是整个帝国的权力。 很快,他就找到了向上攀爬的另一根绳索。 某日,皇帝李昂突然得了中风的病,无法开口说话。中风似乎是李氏的一个诅咒,晚唐的皇帝很多都是得了中风而亡的。 因为郑注有些医术,王守澄推荐郑注为李昂治病。郑注这个老中医不知用的什么灵丹妙药,居然把李昂的中风病治好了。从此,郑注又得到了李昂的赏识。 平步青云似乎指日可待了! 郑注的起势,又带起了另一个人的飞皇腾达。 李仲言做为牛党的骨干,被排挤后,流放到象州,适逢大赦,回到了东都洛阳。此时的东都留守是被裴度挤出中央的李逢吉。李逢吉一心还想回权力的中枢,听说李仲言与郑注相识,就托李仲言带着厚礼去求郑注。 李逢吉万万没想到的是,所托非人。李仲言确实与郑注相熟,但他见了郑注后,只字未提李逢吉的事,借花献佛,把李逢吉给郑注的礼物,当成自己的见面礼。 这份礼物,为李仲言敲开了王守澄的大门。 王守澄把李仲言引荐给了李昂。李仲言身材高大而清秀,风流倜傥,一表人才,颇有侠士之风。而且文章写得好,与郑注一样口才突出。 这样的人物无论谁第一次见到,都会在心里给他打一个高分的。李昂见了李仲言,非常满意,这样一个奇士为什么才介绍给我? 从此,李仲言跟郑注一样,也成了皇帝身边的红人。 对于李仲言的再次窜红,李德裕内心是非常戒备和排斥的。两党之间的争斗虽然还没到你死我活的地步,但也一直是有你没我。 李仲言的得势很可能会伴随自己的失势!无论如何也得想办法阻止李仲言向前迈进。 李昂想让李仲言任翰林学士。对此,李德裕坚决的抵制。 “李仲言的所作所为,皇帝是清楚的,这样的人怎么能做为皇帝的近侍呢?” “谁还没有过错失,改过就好!” “李仲言错失,在于其心,怎么可能会改呢!” “他是李逢吉让我当然,我已答应了李逢吉,不想食言。” “李逢吉身为宰相,还推荐奸邪的人误国,罪不可赦!” 李昂看着咄咄逼人,不肯退让半步的李德裕,内心闪过一丝不快,你李德裕似乎忘记了谁才是皇帝吧?但有涵养的李昂并没有把不快表现出来,仍耐心地与李德裕商量。 “那么,另外给他一个官职吧?” “不行!” 李德裕的回答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的顾忌。李德裕的坚持让李昂非常的尴尬。转过头看向另一个宰相王涯,希望他可以出面帮助李昂化解这份尴尬。 王涯看着李昂恳切地眼神,违心地说了一句:“可以!” 王涯的本意也不同意给予李仲言中央的官职,为此他曾非常激动地上书给皇帝李昂。但此时见皇帝心意已决,又害怕李仲言同党的势力,临阵变卦。 李德裕见王涯倒向了皇帝一方,赶紧摆手制止王涯。可惜的是这个小动作正巧被皇帝李昂看在眼里。李昂立时动了怒气,你们居然在我的面前搞这些小团伙,这不就是朋党吗? 没过多久,李昂任李仲言为国子监四门助教,这是一个从八品的芝麻绿豆大的小官,但却可以留在中央权力的核心。李昂顾及宰相李德裕的脸面,选择了一个低级官职给李仲言。这样双方都有个台阶可下。 可李德裕根本不考虑皇帝的感受。你有没有台阶下我管不着,但对我有威胁的人,必须铲除,不能给他生长的空间。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
(210)给事中郑肃、韩佽秉承李德裕的意思,把敕书原封退还。宰相不同意的事情,皇帝再想办也没用,因为他的敕书盖不上章。 李德裕对王涯说道:“好在给事中把敕书退了回去!” 王涯此时已彻底地投靠到皇帝一方。这也难免,一面是强势的李德裕,一面是手握生杀大权的皇帝,得罪哪一方都不会好过。 思索再三的王涯,选择了跟皇帝保持一致。王涯的选择绝对是一个正确的选择,当一件事你无法置身事外的时候,与一把手保持一致是最明智的。 老油条王涯已看出门道了,李德裕的失势是迟早的事情,有必要跟他划清界限了。 王涯把郑肃和韩佽召了回来,假传了李德裕的口令,让二人把敕书发出去,而不用退回。郑肃和韩佽还没有领教过政治半争的残酷,天真的认为王涯的话是真的,甚至都没有向李德裕求证一下,就把那份敕书发了出去。 第二天早上,郑肃和韩佽把这件事向李德裕说了。李德裕大惊,“我要想让你们发出去,自会亲自告诉你们,怎么会让人转达呢?” 郑、韩二人这才知道自己上了王涯的当。人心险恶啊!这个看着老实巴交的王涯居然也是个骗子。 这时的郑注也被调到了京师长安。郑注与王守澄、李仲言三人狼狈为奸,开始着力排挤李德裕。因为李德裕与李宗闵不和,为了取代李德裕的地位,他们引荐李宗闵来对付李德裕。 在三人的极力推荐下,李宗闵很快又被李昂调回中央任宰相。而李德裕则再次被外派任山南西道节度使。李仲言则当上了翰林学士。 也许李仲言觉得“忠言”这个名字与以后将要走的路不太相符,就把名字改成了李训。 李德裕为了寻找机会反击牛党,请求李昂让自己留在长安。因为李德裕确实有才干,李昂也不忍心把他弄得太远,就给了李德裕一个兵部尚书的官职。 李宗闵听说李德裕没有被调出去,马上以皇帝的诏书已发出,不能随意更改为借口,施压李昂。最终,李德裕任镇海节度使。 面对二党互相的倾扎排挤,李昂深感无力,发出了那句“去河北贼易,去朝中朋党难!”的著名感叹。 在这里,我们可以分析一下李昂这句话的背景。为什么朋党会在李恒、李湛、李昂这个时代出现?而在李世民、李隆基时期却没有呢? 其实最重要的原因就是皇权的弱势。李世民、李隆基,甚至是李纯都是强势的皇帝,在他们执政期间,权力牢牢地把控在自己的手里,宰相只须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即可。 这些明君洞悉人性,极富个人魅力,可以把有能力的人都团结在自己的周围,为己所用,充分发挥每个人的才干。这样就打破了朋党的边界。 每个人都在为皇帝卖命,还分什么李党牛党,咱们都是一个党——皇帝党! 都是我的人,还结个毛党啊?你们就一心一意为我服务吧! 这也是为什么李世民、李隆基时代群贤涌现的原因。 但拉帮结党却是人的本性。每个在朝之人,都想有个倚靠的大树,因为在大树之下好乘凉。有机会还可以顺着大树伸下的枝蔓向上攀爬。 这即是宫场的规则,也是斗争的需要。这个世界上像魏征、海瑞那样官场上不结党、不徇私的孤家寡人实在太少了,基本可以忽略不计。 所以,有强势的皇帝压制,朋党就不可能有所作为。注意这里,是朋党不能有作为,而不是不会有朋党。其实朋党在哪里都会有的,这一点相信众位看官也深有体会! 一个国家,一个部门,一个单位,一个企业,只要有人的地方,就会有争斗,这种争斗放大到一定程度就是朋党之争。有人的地方就注定会有江湖! 所以朋党这种事情是根本杜绝不了的。 到了穆宗、敬宗、文宗朝代,这几任皇帝都属于偏软型的皇帝。特别是李恒和李湛,基本是甩手掌柜,朝中大事小情都交由宦官或宰相去打理,这就给朋党的壮大创造了一个丰富的土壤。 简单来说,朋党的产生就是皇权的失控。当某一个人或党派势力过于强大,出于生存的需要,其他的人则会自动结成另一个党派来对抗。这就是朋党产生的深层次原因。 所以治理朋党的根源还是在于皇帝。 已经攀上皇帝这个高枝的郑注如今已是大权在握,又有王守澄与李仲言为同党撑腰,完全可以放开手脚大干一场了。 但贪婪奸诈的郑注内心还在盘算着一盘更大的棋局。他还要为自已再物色几个爪牙。 京兆尹王璠在铲除宋申锡的事件中很好地发挥了一个无间道的作用。在郑注的眼中,王璠是个可用之人,最关键的是王璠曾救过郑注的命。 郑注最少有三次是死里逃生,屠刀都是从他脖子边划过,每次都差一寸就能要了他的命。 但这孙子命实在是太好了,每次都被他逃过了。 其中前两次想杀他的分别是王守澄与韦元素,以当时郑注的身份,王守澄与韦元素想要杀掉他,简直与踩死一只小蚂蚁没有什么区别。但郑注硬是凭着自已的三寸不烂之舌,彻底地颠覆了王守澄与韦元素的三观,让二人放下了屠刀。 郑注两次在刀尖上躲过了死神的镰刀! 而第三次的死里逃生,正是靠着王璠的帮助。当时宋申锡和御史中丞宇文鼎接到皇帝密诏要诛杀郑注,宋申锡派京兆尹暗中捕捉郑注。这个京兆尹正是王璠。 似乎是上天有意捉弄宋申锡,王璠再次出卖了宋申锡,把这个重要的消息告诉了王守澄,郑注才得免一死。 对于王璠的救命之恩,郑注相当感激。 王璠又和李仲言,也就是改名后的李训非常亲近。于是,郑注和李训在皇帝李昂面前极力推荐王璠。王璠从渐西观察使调任为尚书左丞。 就在王璠任尚书左丞的同时,李昂几次想让郑注任太仆卿,但郑注都没有同意。也许太仆卿在他的眼里,实在有侮他的身份。 李昂几次给郑注颁发任命文书,都被郑注给退了回去。折腾几次后,李昂明白了,原来你是嫌弃这官小了。再给你个御史大夫总行了吧! 这次郑注算是满意了,他接受了皇帝李昂的任命。并推荐了仓部员外郎李款代替自己现在的位置。 郑注推荐李款可绝不是因为李款是自己人。确切地说,李款可以算做他的仇人。 当时还是御史的李款,整日的盯着郑注不放,动不动就弹劾郑注,甚至十天就上书几十封奏折。为此,皇帝李昂差点要了郑注的小命! 此时郑注推荐李款,就是想让所有人明白一个道理:老子用手捧着你,你就是景泰兰!只要老子一松手,你他妈的就是一堆玻璃碴子! |
(211)皇帝的秘密 李昂的内心一直有一个计划,这个计划绝对不能让他身边的那些家奴知道。他想除掉这些掌控着大权、可以随意更换皇帝的太监,夺回属于皇帝的权利和尊严。 这个任务本来是交给宋申锡去办的。但宋申锡根本没有意识到这场斗争的复杂性,还没等出手,就被王守澄给干掉了,弄了个出师未捷身先死。 还好宋申锡没有牵连到自己!否则,做为皇帝的李昂也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在哪一天就莫名其妙地挂了!也许是一杯毒酒或是一尺白绫就能结束自己的性命。然后在史书上会留下这样的一条记录:唐文宗李昂,某年某月某日,暴毙于某殿! 如果真的这样死去,恐怕都没有人敢为自己流一滴眼泪!想想这些弄权废帝的太监,李昂就恨得牙痒痒,却又无可奈何。 宋申锡的死,让李昂更加的小心。他一直默默地等待,等待着一个机会,一个把这些太监一网打尽的机会。 李训和郑注因为得到了皇帝的恩宠,逐渐地揣测到了李昂的心意。李训借着进宫讲学之便,屡次试探李昂的口风。 随着对李训信任的进一步加深,李昂愈发地觉得李训很有才干,是个能谋划大事的臣子。最重要的一点,李训和郑注都是王守澄引荐的,由他们来谋划那件大事,不会引起王守澄的疑心。 思考再三后,李昂向李训和郑注吐露了心声,把自己想除掉权监的想法告诉了二人。 李训和郑注二人均是狡黠阴险,反复无常的人。自从攀上了皇帝这个大树,对于王守澄的提携之恩早就抛到了脑后。在这个大熔炉里,哪有什么朋友!哪有什么敌人!唯一永恒不变的只有利益。 因为利益,仇敌可以成为朋友。因为利益,朋友也可能成为仇敌。 王守澄是对我有恩,但当他成为我向上攀爬的障碍时,我会毫不犹疑的一脚踢开他,就像踢开一只死狗。在通往权力的路上,唯一可以相信的就是自己。其他的人,都是敌人! 了解了李昂心里的秘密后,李训和郑注马上意识到,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干掉这些掌权的宦官,这些至高无上的权力自然要重新分配。到时候,为李昂出力最多的当然就可以多分一份权力的蛋糕。 李训和郑注开始以除掉宦官为己任。二人相互依持,日夜商议。李昂对于二人的所有的要求,全部接纳,朝中上下,为之震惊。 眼见郑注在皇帝的面前红得发紫,上门求官的人差点没把他家的门槛踏碎,送来的礼物,堆得像座山。 每个人都知道李训和郑注与宦官集团是生死联盟,却不知这二人与皇帝之间还有一场更大的阴谋。 这场阴谋最终的结果是搅得帝国翻江倒海,血流成河。 但在为李昂办这件事之前,郑注还有几个障碍需要扫除。终于轮到我上场了! 李德裕虽然已被贬到地方,但他在李昂的心中仍有一定的地位。百足之虫,虽死不僵,谁知道皇帝什么时候想起他,再把他招进京任宰相。 必须彻底地弄倒他! 李德裕任渐西观察使时,漳王的保姆因宋申锡的事受到牵连而放归金陵。李昂下诏让李德裕善待此人。恰巧李德裕调离渐西,就把这件事交给了留后李蟾。 这本是皇帝李昂交等办的一件事,可在那些无中生有的敌人眼里,却可以变成一个不可饶恕的罪过。传到李昂的耳朵里,这件事就变成了李德裕暗中勾结漳王想要谋反。 李昂虽然是太监拥立,有些名不正言不顺的登上的帝位。但凡是威胁到他皇位的人,无论是谁,李昂都会认真对待。听说了李德裕又勾结了漳王,李昂非常的愤怒,决心查个清楚。 他把宰相和王璠、郑注等人召到宫中当面质问。郑注、王璠等人极力的诋毁李德裕。唯有当时的宰相路隋为李德裕讲了几句公道话。 没过几天,路隋就为自己的几句公道话付出了惨痛的代价。被派到镇海任节度使,宰相的位置也丢了。 而本案的主角李德裕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再次被贬为宾客分司,后又贬为袁州长史。 对于李德裕的一贬再贬,郑注并不满意,他的想法是在精神与肉体上双向消灭掉李德裕。但当前的话事人是李昂,并不是他郑注,李昂不想李德裕死,郑注也没有什么办法。 弄倒了李德裕,郑注又把目光瞄各了同伙李宗闵。李宗闵本是郑注和李训等人为了牵制李德裕而拉进宫中任的宰相。 现在李德裕已经倒台了,李宗闵也没有什么用处了,让他占着一个宰相的名额,郑注心里很不舒服。另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郑注想做两省的官,也就是中书和门下的官,这样更容易登上宰相的位置。可就是这个他推荐给李昂的李宗闵却提出了反对意见。 这样一个忘恩负义的人,还留着干嘛?必须除去! 对付李宗闵,郑注打算换一种思路,从他亲近的人下手。 过了一段时间,京城突然传出一个骇人听闻的谣言,据说郑注为了给皇帝李昂配制金丹,必须用小孩的心肝。 老百姓不知道真伪,都信以为真,每个有孩子的家庭,都把孩子看得紧紧地,恐怕哪天被人偷走摘了某些器官。 这个消息传到宫中,李昂听到后大怒,这是对皇帝形象严重的污蔑。必须给我查出造谣的人是谁! 这次官吏办事的效率极高,很快就查出了造谣的人是谁了!京兆尹杨虞卿的家人。 杨虞卿莫名其妙地被关进了御史狱。杨虞卿是李宗闵的小弟,小弟出事,大哥必须出面捞人。只是李宗闵没想到这件事后果的严重性,不但没捞出来杨虞卿,反倒把自己也搭了进去。 李昂是个很要面子的人,自己的形象就是国家的形象,下面这些人却不知道好好维护,还弄出这么个谣言来,这会造成多坏的影响! 你李宗闵居然还敢来为他求情,这不是往枪口上撞吗?我岂能轻易的原谅你们。 杨虞卿被贬为虔州司马,而李宗闵被贬为明州刺史,接着又贬为处州长史,然后又贬为潮州司史,官职越贬越小。 在李训和郑注的操作下,朝廷连续外贬了李德裕、路隋、李宗闵三个宰相。所有人都明白了一个道理,这个国家皇帝虽然是李昂,但说得算的人却是李训和郑注。 接下来,朝中每天都陆续有人被贬出。只要是被李训和郑注所厌恶的人,都会被冠以二李的党人,遭到贬谪。 李昂曾经问过翰林学士、户部侍郎李珏,“你知郑注这个人吗?” 李珏很不屑地说道:“我不但知道,更深知他的为人。这是个奸佞小人,如果陛下宠幸他,只会带来灾祸。臣是陛下的近侍,怎敢和这种人交往!” 李珏这话说的很清高,确实彰显了他不凡的品性。但他面对的是毫无底线的一代佞官郑注。这样的话传到郑注的耳中,就相当于判了自己死刑。 很快,李珏被贬江州刺史。 最后整个朝中,百官的位次都快空了。 剩下的人中,每日里也是人心惶惶。今天还在朝中,明日却不知要到哪个穷乡僻壤挂职锻炼去。 李昂看着越来越少的朝臣,也发现了有些不对劲。如果让李训和郑注再这么搞下去,我这个皇帝岂不是成光杆司令了。 这可不行,我本意是让你们去搞太监,你却把我的朝臣都弄乡下去接受再教育,赶快停止吧! 李训和郑注也意识到这件事做的有些过分,停止了对朝臣的压制,把主攻方向重新对准了那些让李昂恨之入骨又异常忌惮的太监们。 这二人为李昂筹划了一盘很大的棋,要想国家长治久安,首先干掉太监,其次收拾不听话的藩镇。对于这个大方略,二人说起来是口若悬河,头头是道,常常把李昂讲得热血澎湃。 这正是我要找的肱骨之臣吗?恢复江山就靠你们俩了。但李昂和李、郑二人都忘记了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他们想要完成的大业,必须有一个前提条件,那就是实力。 你必须有足够的实力,才可能铲除宦官和藩镇这两大毒瘤。没有实力一切都是空谈! 实际上,李昂也意识到了这点。为了保证在这场与宦官的生死之战中取得压倒性的胜利,必须让自己的心腹掌控优势的军队,这是最重要的保障。 在李训的建议下,郑注被任命为凤翔节度使。 凤翔留长安近在咫尺,如果行动,郑注可以随时带兵入京提供支援。 好了,一切都已经准备好了,开始行动吧! |
(212)关键时刻的选择 认为时机已经成熟的郑注、李训,开始了对宦官集团的猎杀。 第一个要除掉的人,当然是目前太监界的天花板——王守澄了。这个老太监手握禁军,几次参与了废立皇帝的阴谋,身上的罪行加在一起,能装满整个长安城。 右领军将军仇士良本有拥立李昂之功,但一直受到王守澄的排挤和压制。为了分掉王守澄手中的权力,李训和郑注建议提升仇士良的地位,制衡王守澄。 李昂马上采纳了二人的建议,任仇士良为左神策军中尉。对于仇士良的上位,王守澄虽然很不情愿,但也无可奈何。 过了段时间,右神策军中尉王守澄提职了,被李昂任命为左右神策军观军容使。这是个有名无实的虚位,李昂的真实用意是以虚名尊崇王守澄,暗中夺了他的兵权。 没有了兵权的王守澄跟一条死鱼就没有什么分别了。按照李训和郑注的计划。王守澄在自家的宅第中,领到了皇帝御赐的一杯好酒。 李昂为了表彰王守澄这么多年来,为朝廷辛苦的付出,特赐御酒一杯,希望他喝下这杯酒后好好休息。 王守澄喝下这杯酒后,果然如李昂所愿,睡了过去。是那种永远也不会再醒的睡法。 李昂赐了王守澄一杯毒酒! 王守澄死后,被追赠为杨州大都督。李训、郑注都是依靠王守澄而攀上高位的,这时却用了一种最极端的方式报答了王守澄的大恩。 轻而易举地干掉了王守澄,这让李训和郑注二人信心倍增。宦官集团中的大哥大都这么容易搞定,其他人自是不在话下了。 原神策军中尉韦元素、枢密使杨承和、王践言因为王守澄争权夺利而不和睦。郑注、李训把这三人分别调到西川、淮南、河东任监军。 为了彻底地消灭这些宦党,郑注量身为他们罗织了一项罪名:杨承和庇护宋申锡,韦元素、王践言与李宗闵、李德裕勾结,接受他们的贿赂。 杨承和贬欢州安置,韦元素贬象州安置,王践言贬恩州安置。走的时候郑注还为他们备了一件礼物,一副沉重的枷锁。 三人戴着这副枷锁到了地方后,再次收到了皇帝李昂的礼物——一份诏书。这份诏书的主题就两个字:赐死。此时的三人,已没有了反抗的能力,只能乖乖就死。 还有一个太监是绝对不能放过,害死唐宪宗李纯的陈弘志。陈弘志任山南东道监军,李训召陈弘志进京,等陈弘志到了青泥驿的时候,李训命人杖杀了他。 郑注、李训仅用了三板斧,就把朝中最有权势的几大太监全部干掉,简单的出乎意料。 本以为会是一场势均力敌的生死搏斗,最后却变成了单方面的屠杀。原来这些大名鼎鼎的权监也不过如此! 没有了皇帝的撑腰,这些人永远也硬不起来! 主帅收拾完了,剩下的那些虾兵蟹将也翻不起什么风浪了。李训和郑注似乎已经看到了胜利的曙光了。 为了将剩下的那些太监一网打尽,郑注、李训二人商议,就在王守澄下葬之日,由皇帝下诏命内臣中尉以下的宦官全部到浐水送葬。然后由郑注请求带健卒百人作为亲兵,手拿棍棒,腰挂利斧,入京为王守澄护灵。 然后由郑注带来的人把这些宦官全部砍死,一个不留。 郑注和李训的这条计策相当的完美。皇帝下诏命宦官为王守澄送葬,合情合理,没有宦官会敢不去。把这些宦官调离京城,他们就失去了禁军的庇护。再由郑注的凤翔军围杀,可以轻而易举全部清除这些宦祸。 在李训和郑注的通力配合下,整个事情到这里,都是向着有利于皇帝李昂的方向发展的。 可这一切也就到此为止了! 因为这个完美的计划,并没有得到有效的执行。 李训和郑注都属于奸诈小人类型的,二人的阴险程度不相上下。眼见着胜利在望,干掉那些权宦,剩下的就是分享胜利果实了。 但这个果实怎么分呢?对于一个贪婪的人,最好的办法就是独吞,不与任何人分享。权力是具有排他性的,一旦拥有,就不会再想与其他人分享了。 李训和郑注恰恰都是贪婪的人。二人之间表面上携手对敌,实际上早已经龌龊不断了。李训对于郑注一直持着防备的态度。 当初李训认为僧尼太多了,耗损公粮私币,就对全国的出家人搞了一次考核。考核的内容并非四书五经等儒家经典科目,而是非常符合出家人的实际——背诵佛经。 如果有背不出来佛经的,就证明这个出家人是不合格的。自己的专业都弄不明白,还当什么和尚尼姑呢! 通过这种方法,国家清除了一大批假冒伪劣的出家人。然后,开始禁止设立寺庙和私自剃度百姓为僧。 想要出家,必须得经过官方认可。没有政府的批准,对不起,你就是六根全断了,看破无数次红尘,也只能在这个世俗的世界里老实地待着。 就这样一项利国利民的好政策,却受到了郑注的强烈反对。郑注反对的理由很简单,也很可笑,就是为了收买僧尼对他的赞誉。 李昂同意了郑注的请求。这就在李训的心里埋下了一棵仇恨的种子。 当时郑注当宰相的呼声很高,都被李训暗中阻挠下来。 两个同样奸佞的小人,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有长久的合作的。即使偶尔一次,那也是因为共同利益的绑定,利尽则散。 就在李训和郑注共同商定了对付宦官的行动计划后,郑注马上回到凤翔做准备。而李训却打起了小算盘,“如果按照这个计划事情成功了,功劳岂不是全被这个江湖郎中给占了。” 即使没有他,我一样可以干掉这群宦官,为什么非要与他合作呢? 思索再三后,李训决定甩开郑注,单独行动。 李训叫来了党羽王璠、郭行馀,秘密安排二人招募壮士为部下。以二人招募的壮士加上金吾台府的吏卒,完全可以控制宫中局势,除去朝中宦官。那些宦官虽然有禁军作为后盾,但只要事发突然,禁军一定来不及赶到。 接着王璠和郭行馀接到了一个让他二人瞠目结舌的命令:事成之后,连郑注也一并除去。歹毒的李训把郑注与宦官一起,列入了他的死亡名单中。 行动时间定在太和九年,也就是公元835年十一月二十一日。抢在王守澄下葬日行动。 |
(213)甘露之变 到了李训定下的行动日,皇帝李昂亲临紫宸殿,百官排定了位次,左金吾卫大将军韩约奏报:左金吾听事(官府治事之所)后的石榴树上在夜晚出现了甘露。 甘露象征着天下太平,这是一种难得的祥瑞。殿中百官听到了韩约的奏报,都很兴奋,宰相带着百官向皇帝李昂道贺。 李训和舒元舆劝李昂亲自到左金吾听事观赏甘露,以接受天赐的吉祥。 李昂高兴地答应了李训的请求。 百官退下,依次排列在含元殿。每个人都想亲眼见证一下这场祥瑞。只是除了少数几个人和皇帝外,其他的人都不知道,这实际是李训炮制的一场惊天的阴谋。 李训在左金吾卫的听事埋伏下了一队甲兵,要把那些宦官骗至这里后全部杀掉。这个计划在皇帝李昂的配合之下,进行的很顺利。到现在为止,没有人怀疑天降甘露的祥瑞。 过了一个多时辰,李昂乘着一顶软轿离开紫宸门,来到了含元殿。为了把这场劝演足,骗过所有人,李昂假意派李训和两省的官员先去左金吾观看。 过了很久后,李训回来奏报,“臣已和众人查验了,恐怕不是真的甘露,不能立即对外宣布!” 李昂很惊讶,“怎么会有这种事情?”然后回头,暗示左、右神策军中尉仇士良、鱼志弘,让二人率领所有的宦官前去察看。 这一步才是整个计划中的关键一环,以前所谓的甘露和李训等人的查验都是为了这一步做铺垫。 李训的计划就是把这些宦官骗到左金吾,然后围杀之。 李昂点名让仇士良和鱼志弘带着宦官前去察看,就是想把这些人推进鬼门关。 仇士良、鱼志弘等人当然不知道皇帝这是想送他们上黄泉路,到着众人乐颠颠地走出含元殿,向左金吾听事走去。 这些人一走,李训立刻叫来王璠了郭行馀。此时王璠已经紧张的两腿发抖,半步都迈不动。唯有郭行馀一人跪拜在殿前。 王璠和郭行馀带的士兵数百人,带着兵器站在丹凤门外。李训命令郭行馀马上把士兵全部召进来接受敕命。外面的士卒拖拖拉拉的才进来一部分,还有一部分竟然没有来。 仇士良带着众宦官来到了左金吾听事要看甘露,还没等看到石榴树,狡猾的仇士良忽然发现韩约脸色大变,直冒冷汗。 仇士良看着韩约,就见韩约眼光闪烁,问道:“韩将军这是怎么了?” 韩约被问得更加紧张,正不知如何回答。这时一阵风吹起,掀起了围幔的一角。眼尖的仇士良就在这电光火石的一瞬间,看到了围幔后面执着兵刃的甲兵,隐隐地听到了兵器互相碰击的声音。 仇士良暗叫一声,“哎呀不好!”转身就向外跑去。其他的宦官也有看到有埋伏的士兵,跟着仇士良就向外跑去,一时间,众人儿狠奔豕突,厅内大乱。 守门的士卒正要关门打狗,仇士良冲着士卒大喝一声,那士卒一惊之下,没有插上门栓。只是缓了这片刻,仇士良等人就到了门前,一把推开了大门。 仇士良等人跑回了含元殿,远远地就冲着李昂叫道:“皇上,不好了,发生事变了!” 李昂当然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在他的计划中,如果不出现什么意外,此时这些人的脑袋应该不在脖子上了。不知道这些死太监怎么又跑回来了。 李训意识到左金吾听事那里的埋伏失手了,好在他含元殿设下了第二道埋伏。 “金吾卫士!到殿上保护皇帝的人赏钱百缗!”李训在如此急迫的情况下,仍不忘用厚利引诱金吾卫士。只是这个蠢货忘记了他的主要目标是干什么。 他埋伏的这些卫士是为了屠杀宦官的,保护皇帝当然重要,但当前更重要的是杀掉宦官。宦官没有了,皇帝自然就安全了。 李训的命令完全是本未倒置。 仇士良等人,这时已经到了皇帝跟前,“事情紧急,请皇帝马上回宫!”说罢,这些太监抬起了皇帝的软轿,冲破向后殿,准备向北门逃去。 金吾卫接到的命令是保卫皇帝,而不是诛杀太监,现在皇帝有人保护着跑了,这些人也都不知所措。 李训还算反应快,一把攀住软桥,大叫道:“臣还有事要奏,皇上不可入宫!” 这时罗立言带着京兆士兵三百多人从东边而来,李孝本带着御史台二百多人从西边而来,都登上大殿开始大肆砍杀宦官。一时间,大殿之上鬼哭狼嚎,血溅四方。瞬间,就有十多人身首异处。 太监们抬着皇帝的软桥摇摇晃晃地进入了宣政门,李训死死地抓住软桥不放,只要拖到李孝本和罗立言围过来,大事即成。 眼见着士兵越杀越近,就在这生死时刻。一个急红了眼的太监郗志荣冲着李训,狠狠地一拳打在了他的胸前。 李训吃了这一记重拳,只觉得胸中烦闷,头昏眼花,不由自主地松开了软桥,跌倒在地。 太监们这才抬着李昂进入宣政门。进去的太监随手关上了宣政门,再也不肯打开。 此时的含元殿上,除了少数几人知道有这场混乱,其他的百官根本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只见到处杀人,都以为发生了兵变,开始四散奔逃。 李训见仇士良、鱼志弘等人退回了宫内,知道大事已去。以自己组织起来的这一点点可怜的兵卒,如果搞个突袭还能出其不意地干掉这些宦官。如果真刀真枪地与宦官领导的禁军战斗,片刻就得脑袋搬家。 李训是个当机立断的人,既然起事失败,也不留恋,从下属那里换了一件绿色的衣服,抢过一匹马,骑马奔驰而去。 一路上,李训边跑边叫,“我犯了什么罪而被贬谪!”李训一路演劝居然没有被人识破,让他逃出城去。 剩下的人就没有那么幸运了! 王涯、贾鋉、舒元舆等宰相一头雾水的回到了中书省。他们都天真的认为,宫中出了这么大的祸事,皇帝一定会马上召见众人。 最终,他们等来的却是死神的狞笑。 仇士良把皇帝李昂抢入宫中后,发现李昂也参与其中。又恨又气的仇士良就差破口大骂皇帝李昂了。李昂这时已被吓得不敢开口说话,他甚至都不敢相信自己还能见到明天的太阳。 狂怒的仇士良和鱼志弘召来左、右神策军副使刘泰伦、魏仲卿给他们下了一道命令:各领兵五百,把所有参与甘露之变的朝臣全部杀掉,一个不留! 真正的屠杀就此开始。 王涯等人没有参与甘露之变,正准备在政事堂用餐,就见有人慌慌张张地进来报告,“有兵从内廷出来,不分青红皂白,见人就杀,赶紧跑吧!” 王涯等人听到消息,放下饭碗,狼狈逃跑。到了宫中大门,就见两省及金吾卫的官吏一千多人全部都堵在了门口。不久,大门关死,剩在宫中的六百多人,都被神策军杀死。 这时,宫中各门全部奉命关死。仇士良等人带着神策军在各司中搜索,名义上是捕捉李训同党,实际上是见人就杀。各司的官吏和在其中做生意的许多百姓也都无辜丧命。 宫中被杀死上千人,整个皇宫尸横遍地,血染宫墙。各司中的印信、图籍、帐幕、器皿全部被抢光。 仇士良把宫中扫荡一遍后,没有发现李训等人,马上派遣骑兵千人出城追查逃亡之人,大肆搜城。 舒元舆单独一人骑马出安化门,被禁兵追到捉拿回去。 王涯徒步走到永昌里,也被禁军捉了回去。已经七十多岁的王涯被戴上了桎梏,严刑拷打。后来实在受不了这种折磨,胡乱承认了与李训共同谋反,打算遵郑注为国君。 郑注虽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但给他扣上一个如此重大的谋逆之罪,也算是够冤枉的了。 王璠回到了家中,关上大门,派兵防守。神策军到了他家门口,大叫道:“王涯等图谋造反,所以起用尚书为宰相。” 官迷王璠一听此番动乱自已不但没有被波及,还要升官,高兴得打开了府门。等他看到了神策军冰冷的刀刃,才知道一切都是一场大梦。 到了神策左军中,王璠见到了王涯。二位难友开始了对话。 “你王涯兄谋反,非拉上我垫背干嘛?” “你当时是京兆尹,如果不把秘密泄漏给王守澄,哪里会有今天的事呢?” 王璠被王涯问的哑口无言。其实二位实在大可不必互相伤害,因为他们很快就会结伴同行,至于孰对孰错,黄泉路上有的是时间来探讨。 在外的神策军,借着搜索李训同党的机会,开启了疯狂的模式,对京城中的富家大户进行了无差别的掠夺。 原岭南节度使胡证,当了若干年的节度使,辛辛苦苦搜刮百姓的万贯家财,全被神策军抢光,儿子也被杀死。 左常侍罗让、詹事浑鐬、翰林学士黎埴等人家中的财产也被抢劫一空。 长安城内的不良分子,也乘机打家劫舍,杀人放火。长安城内,几如人间炼狱! |
(214)惹恼太监的严重后果 甘露行动的失败,充分证明了李训是个只善于夸夸其谈,而无真实能力的庸才。李训肯定没有听这句话:魔鬼在于细节。 李训制定的整个行动计划相当的粗糙,遗漏了很多的细节。 首先,李训根本没有考虑到宫中地形的复杂。如果按照郑注之前的计划,把宦官调到浐水参加王守澄的葬礼,在那样的开阔之地由士兵围杀宦官,必然大获全胜。而在宫中,正是因为地形复杂,最终让仇士良等人逃脱。 其次是对于各部士兵没有有效协调。参与甘露事件的只有河东兵和金吾卫,而邠宁兵没有来。 李训的临场指挥能力也远远不够。如果他发现仇士良等人跑回来就命当时在殿上的金吾卫斩杀众宦收,很可能当场就全歼了仇士良等人。但就在这最关键的时刻,李训喊出来的是“保护皇上!”,而不是“弟兄们,给我冲,干死这群死太监!” 表面上看李训是以君为重,但恰恰是这样,他才错失了最后一次的机会。太监逃了,结果皇上也没有保住。 甘露之变的动乱,持续了一天一夜。直到第二天日出,百宫上朝。宫内的建福门才打开,仇士良等人虽然取得了阶段性的胜利,但被李训等人的埋伏也吓得不轻。 对于这些朝臣,仇士良等仍是深深的忌惮。进入宫中的朝臣,每个人只准带着一个随从进入。宫中戒备森严,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每个士兵都是刀出鞘,箭上弦,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这也难怪,毕竟都是死时逃生。防范工作无论怎么严格都是应该的。 百宫到了宣政门,门还没打开,也没有宰相、御史来维持秩序,百宫的队伍都是乱哄哄的。 这些人还不知道,宰相都已经被宦官给拿下了。 皇帝李昂在太监的挟持下到了紫宸殿,看着没有宰相主持而乱哄哄的百官,问道:“宰相怎么没有来?” 仇士良阴恻恻地答了一句,“王涯等谋反,已被关在了牢里!这是他亲手写的供状。” 仇士良把一份认罪书递给了李昂。 做为帝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因为谋反被捕,皇帝居然不知道,这也是滑天下之大稽了。 被仇士良的回答惊掉了下巴的李昂接过了王涯的认罪书,悲愤的几乎不能控制,召来左仆射令狐楚、右仆射郑覃询问,“这是王涯亲笔写的吗?” “是的!” “既然如此,那也是死有余辜!” 李昂连续两次的除监行动都以失败告终,此时已是万念俱灰,只觉得浑身无力,几欲昏倒。 他已经失去了对这个帝国的掌控,就连自己的宰相他都已经无力保护,这个皇帝当得还有什么意义! 李昂甚至有些羡慕哥哥唐敬宗李湛,虽然李湛也是暴死于太监之手,但也总好过像自己这般受尽凌辱而求死不得! 李昂看着满朝文武,唯有令狐楚和郑覃被召了进来,明白这是那些太监的意思,就把二人留在中书省参与决策机密要务。 宰相被太监团灭,但活儿总得有人干吧! 令狐楚负责起草制书向外宣告宰相反叛之事,但令狐楚在内心中比较同情王涯等人的遭遇,在制书中叙述到王涯和贾鋉的时候,写得极其含糊不清。 这引起了仇士良的极度不满,看来令狐楚这小子还没有看清形势。本来想让他当个宰相,现在看来,他还不够成熟。 就这样,在仇士良的干涉之下,令狐楚与宰相的位置擦肩而过。 而郑覃和户部侍郎李石被任命为宰相。 因为甘露事变中,还有很大一部分主谋之人在逃,仇士良的追剿并没有结束。 贾鋉换了衣服在民间躲了几夜,自知无处可逃,于是穿上素服骑着驴到了兴安门,向守门军人说,“我是宰相贾鋉,赶紧把我捆起来送到两军吧!” 守门的兵卒把他送到了右神策军。 李孝本改穿了绿衣服(绿衣服是五品以下官员的服饰),却忘记收起了自己的金腰带,用帽子遮住了脸,单独一个人骑马直奔凤翔,本拟投奔郑注,不想到了咸阳,就被追兵追上活捉了回去。 甘露事变的第一主谋李训,平素和终南僧宗密关系非常铁。李训逃出京城后,投奔宗密。宗密本想为李训剃了头发,让他冒充和尚躲在寺中,青灯古佛,了此一生。 也许是李训之前对于僧人的政策做的太过绝决,这时遭了报应。寺中的其他和尚说什么也不同意李训留下。 您把这个反贼留在这里,万一官军找来,岂不是连累我们!不行,您还是另寻他处吧! 这些秃驴的反对,让李训不敢再在寺中逗留,马上离开了终南山。 已经无处可躲的李训,这时终于想起了郑注。好在自己只是暗中策划干掉郑注,还没有真正的与他撕破脸。现在看来,唯有凤翔才是栖身之地了。 去凤翔吧!但愿郑注能念及旧。 李训实在是想多了,他根本没有机会去考验自己与郑注的友谊。就在逃亡的路上,李训被盩厔镇遏使宋楚给捉住了。 宋楚为李训装备了一份厚重的礼物,非常厚重的刑械加身,把李训送到了京师。 李训害怕被送到军中后会遭到更加严厉的刑罚,不如来个痛快的,就耍了个心眼,对遣送他的人说道:“抓住我就相当于得到了富贵!听说禁兵到处在搜捕我,你的功劳只怕保不住了。不如你砍下我的脑袋送去,这样就没有人会抢你的功劳了!” 押送他的士兵一听,觉得很有道理。这个犯人居然还为我着想。那就赏你一个痛快的吧! |
(215)士兵当场砍下了李训的头,把他的人头送到了京师。 仇士良收到了李训的人头,长舒了一口气,所有的人终于都绳之以法了,应该给你们好好算算帐了。 这一日,左神策军三百人,举着李训的人头,押着王涯、王璠、罗立言、郭行馀,右神策军三百人押着贾鋉、舒元舆、李孝本开始在东、西两市游街。 为了起到警示教育作用,仇士良逼着百官前去观看,他要让所有人明白一个道理:我虽然不带把,但我的手里却有带把的刀! 游街这后,这些人全部被腰斩于一棵孤独的柳树下。所有人头被悬挂于兴安门外。众人的家属,无论亲疏远近,年龄大小,一律处死。 就在这轮游行中,百姓因为憎恨王涯征收茶税,有人还用瓦砾投掷他,死前还受到了无尽的污辱。 其实这个骂名王涯背的实在是冤。对茶业收税的这个损招,是郑注的主意。 因为郑注总是自诩为可以经世济民,每当李昂问他有什么好办法能让百姓富裕。郑注绞尽了脑汁想出来的办法,就是向百姓收茶税。王涯明明知道这样是行不通的,却碍于郑注势力强大,不敢违背。 王涯这个骂名是替郑注背的! 王涯有个再从弟王沐(再从弟的意思是二人有个共同的曾袓父,差一点出了五伏的亲属),又老又穷。听说王涯做了宰相,骑着一头驴来见王涯,希望能从他这里弄个小官。 这个王沐在长安等了两年多,才见到王涯一面。 这么一个老态龙钟的远房亲戚,王涯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只是这老王头通过王涯的家奴向王涯垦求,结果得到了一个很微贱的小官。 虽然官小了点,但对于一无所有的王沐来说,也足以感激不尽了。 为了报答王涯的恩情,从此以后,王沐每天早晚都会到王涯家中听候差遣。这个倒霉催的王沐正好赶上甘露事变王涯倒台,全家被抓。 官兵见到王沐,一问这人,居然自称是王涯的弟弟,正好一齐办了。也被带到那棵柳树下腰斩了。 如果给唐朝中最倒霉的人排个名次,这个悲催的王沐肯定是榜上有名的了。估计能进前三甲。 就在甘露事变的之后几天,朝中一切大权全部掌握在仇士良、鱼志弦手中。朝臣的生、杀、除、拜全凭这二人一言而决。就连皇帝李昂都无法预知朝臣的去留。 此时的李昂,能保住性命已是一大幸事了。 却说凤翔节度使郑注并不知道李训这孙子已经抛开自己单独行动了。仍按照原计划,带着五百军士,藏好武器,向京师进发。 到了半路上,郑注收到了李训起事失败的消息。郑注在心里默默地问候了李训的母亲一万次,然后带着五百刀斧手又回到了凤翔。 一切都得从长计议了,李训这头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难道你就不能再忍耐几天,等我到了再动手。这下可好,不但没打到草,还把草里的蛇惊了。 如果郑注知道李训的计划中,还有除掉他的这一环,估计郑注把李训的列祖列宗都得问候个遍。 回到了凤翔的郑注,这一日突然接到了监军张仲清的请柬,请他到张仲清府中赴宴。 如此敏感之秋,一个太监约酒,似乎其中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但郑注并没有太在乎张仲清,他有把握张仲清不敢对他做什么,郑注的底气来自于他对凤翔军队的控制。 做为凤翔节度使,除了他自己之外,没有人能够调动凤翔的兵。只要手握兵权,张仲清就不敢轻举妄动。 于是,郑注就肆无忌惮地赴了张仲清的约。 郑注的自信很有道理,在凤翔这个地方,确实是除了他本人,别人无法调动军队。但他忘记了一件非常关键的事,要想杀他,用不着调动军队,只需一个人、一把刀就够了。 郑注到了张仲清的府中,牙将李叔和把郑注带的随从全部引到外面去宴饮。张仲清带着郑注和他的几个随从进入内府。 进入府中的郑注,一杯茶还没有喝完,就被李叔和一刀杀死。张仲清随即命人关闭外门,埋伏在府中的甲士冲了出来把郑注的随从全部杀掉。 这时,张仲清拿出了一道密敕,宣告所有将士,皇帝有命,诛杀郑注全家及其党羽。 凤翔副使钱可复、节度判官卢简能、观察判官萧杰、掌书记卢弘茂等人做为郑注的党羽,全部被抓住杀掉。 仅在凤翔一地,涉郑注事件被杀的,就有一千多人。 仇士良并不知道郑注已死,朝廷下诏书削了郑注的官爵,并命令邻近各道按兵不动,以观凤翔的动静。 直到张仲清把郑注的人头送到京师,仇士良等人才知道这个对手已被消灭了。 甘露之变,仇士良、鱼志弘等宦官反客为主,败中取胜,几乎全歼了朝臣中的反对党,一举夺得宫内宫外的大权。从此以后,天下大事都由仇士良等人掌控。 宰相只是在宦官的决定上签名盖章而己。帝国陷入了最黑暗的时代。 |
(216)无可奈何花落去 辇路生春草,上林花满枝。 凭高何限意,无复侍臣知。 甘露事变之后,面对口衔王命,嚣张跋扈的太监,生性胆小懦弱的唐文宗彻底放弃了复兴李唐王朝之志,终日饮酒赋诗,郁郁寡欢。 这首《宫中题》就是李昂在这一时候所作,诗中的那份悲苦和孤独,读之让人动容。 在与学士周墀的一次对话中,李昂问周墀,“我可以和前代的哪位君主相比?” “皇上是尧、舜般的君主!” 周墀拍起马屁来丝毫不含糊,把李昂比做尧、舜,显然是不合适的。 李昂当然有自知之明,“我哪敢比尧、舜!只是想问问你,与周赧王、汉献帝相比如何?” 周墀听到这李昂这句话后,吓得大惊失色,这个话题可有点太敏感了! “周赧王、汉献帝都是亡国之君,怎么能与皇上相比!” 李昂面露凄苦之色,一滴清泪流过脸颊,沾湿衣襟。 “周赧王、汉献帝受制于强大的诸侯。而我却受制于家奴,如此说来,我恐怕还不如周赧王和汉献帝呢!” 甘露之变后,仇士良和鱼弘志等宦官的权势之盛,已达顶峰,这几人胁迫皇帝,轻视宰相,歁凌暴虐朝士,如同草芥。 每当延英殿议事,仇士良动辄引用李训、郑注的事来羞辱朝臣。满朝文武,看着咄咄逼人的仇士良,都是噤若寒蝉,不敢直视。 唯有宰相李石和郑覃敢于与之抗辨,朝中政事都依赖李、郑二人维持。 一日,京城误传有强盗来袭,百姓惊慌四下奔逃,两省官员听到消息,甚至连衣带祙子都来不及穿上,就逃命去了。 郑覃在中书省,眼见着吏卒都跑比了,对李石说道:“我看情形有点不太对,要不,咱们也出去避一避吧?” 李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答道:“咱二人是宰相,人心所向,不可轻率!如今虚实未可知,必须坚定坐镇,才能安定民心。如果宰相也走了,岂不是天下大乱了?何况真有祸乱,此时恐怕也跑不掉了!” 接着李石继续批示奏章,正气凛然,丝毫不乱。 当天,街上又冲出来一群小混混,本拟乘火打劫,一直到了黄昏,也没见有强盗入城。 正是有了李石等人的镇守,城中才没有产生祸乱。 长安城中的神策军在甘露事变中充当了宦官的马前卒,残暴地屠杀了大批的朝臣。因为助宦有功,这些人在京师中也变得越发蛮横起来。 京兆薛元赏经常到宰相李石家中,这一日,在李石的家中听到李石与一个大声争辩。薛元赏让人去察看,回报说是神策军一个将官在向宰相报告事情。 薛元赏一听,一个小小的将官,居然在宰相府中大吵大叫,成什么体统。 薛元赏命令左右拿下了这个敢与宰相争吵的将官,带了出去。薛元赏进去见到了李石,责备他说道:“相公辅佐天子,掌理四海,如今却连一个身边的军将也不能降服,如何镇服四方!” 李石被薛元赏问得哑口无言。 薛元赏从李石府中出来,决心杀一杀这些神策军的威风。既然没有人来管制你们,那就让我来吧! 到了下马桥,那个军将的制服已被薛元赏的亲兵扒了下去,跪在地上。这时已经有人把神策军将被京兆尹抓去的消息告诉了仇士良。 仇士良不敢相信京兆尹薛元赏居然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派宦官去召薛元赏。 薛元赏面对前来召见的宦官,也不打怵,“你先等一会儿,我还有点事要办一下!” 随即当着那个宦官的面,杖杀了被抓的军将。 办完了这件事,薛元赏换了一身白衣去见仇士良。 仇士良见了薛元赏后也没有寒暄之类的客套话,开门见山地问道:“你一个书生,怎敢杖杀禁军大将?” 仇士良的话中充满了威胁。这是一个手染上千条人命的刽子手,他的愤怒可以让整个长安城战栗颤抖,如果他想,可以把这个京兆尹碾成齑粉。 他很想看看这个薛元赏是如何屈服在自己的脚下的! 但仇士良失望了,薛元赏不但没有表现出哪怕是一丝丝的怯懦,反而义正言辞地怼了回去:“中尉是国家大臣,难道宰相就不是了吗?宰相的人如果对中尉无礼,你该怎么办?现在中尉的人对宰相无礼,怎么能够宽恕呢?我已经穿着囚服来了,要杀要剐任凭中尉处置!” 这番大义凛然的话语让仇士良对薛元赏刮目相看,原来文人并不都是软骨头,也有不怕死的。 神策军军将已被薛元赏杖杀,就是处罚了薛元赏也不会活过来了。仇士良没有再追究此事,并且摆了一桌酒菜和薛元赏痛饮了一场。 由此可见,一个真正的强大的人所仰仗的并非是外在的条件,而是内心的强大。 如果内心足够强大,就没有人能打败你! 在仇士良等内侍的监控下,李昂几乎是个傀儡,就连接见宰相都会平白地引起许多风波。 李石因有要事向皇帝奏报,二人一见面不要紧,外面马上风传天子想命宰相掌管禁军,宰相已接受了任命。这个谣言对处于风雨飘摇之中的朝廷来说,绝对是可以引来杀身之祸患的。 长安城内再次人心惶惶,所有人都怕再出现一次血腥的风波。老百姓晚上睡觉都不敢脱衣服,随时做好逃命的准备。 宰相李石为此承受了巨大的心理压力,最后奏请皇帝找来仇士良,当面把这件事说清楚。 李昂也不想背着这个祸患,把李石和仇士良叫到一起,和李昂一起,向仇士良解释。 一君一臣,已经卑微到尘埃里了!只是君臣的卑微并没有换来仇士良的相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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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7)这一日,李石入朝,途中突然有刺客向他射箭,好在李石命大,只受了点轻伤。左右之人四散奔逃,李石的坐骑受惊,奔回了他的宅弟。 另外一个刺客在途中的坊门阻击李石,也只砍断了马尾,李石幸运的逃过一劫。 李昂听说这个消息后,大为震惊,派遣神策军护卫李石,并四处缉拿刺客。只是各路搜索的官军,并没有任何线索,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 所有人都知道这次刺杀行动的幕后指使者是谁,包括李石本人。李石不顾自身的安危顺应国事,重振朝纲,这必然会触动宦官的利益,引起仇士良等人的不满。 李石被袭,心中害怕,屡次请求辞去宰相一职。李昂对此事心知肚明,但又无计可施,为了保护李石,最终把他调到了荆南任节度使。 开成五年,公元840年正月,唐文宗李昂抑郁成疾,于六日病逝于大明宫太和殿,终年三十二岁。七个月后葬于章陵。 就在李昂重病期间,李恒的另一个儿子颍王李瀍,也就是李昂的弟弟被册立为皇太弟,并执掌军务国事。这个继承人并非是唐文宗李昂指定的皇位继承人。 李瀍的继位完全是一场阴谋。 李昂最初属意的接班人是唐敬宗李湛的儿子晋王李普,只是李普命短,得病死了。于是李昂立儿子鲁王李永为太子。 李永的性格与李湛有几分相似,喜欢游宴,亲近小人。李永的母亲王德妃被李昂的另一个妃子杨贤妃谮毁而死。 杨贤妃弄死了王德妃后,又把矛头对准了太子李永,在李昂的耳边日夜诋毁李永。 李昂对太子李永的所作所非极为失望,召集了宰相及群臣,想废掉李永。 给事中韦温的一番话打消了李昂废太子的念头。 “陛下只有一个儿子,不好好教导,让他沉沦到如此地步,难道只是太子的错吗?” 李昂沉默不语,是啊!唯一的儿子有了过错,难道我就没有责任吗?废太子之事,就这样不了了之。 躲过了一劫的李永命运实在是不怎么好。就在李昂要废掉他的当年,李永突然暴毙。 杨贤妃没有做到的事,让老天帮忙做到了。李永一死,杨贤妃马上建议李昂立其弟安王李溶为储君。李昂找来宰相一商议,李珏却不同意。 后来经过几轮的讨论,立唐敬宗李湛的小儿子陈王李成美为太子。 太子是储君,是下一任皇帝的继任者。李昂本以为自己百年之后,李成美顺理成章地接替帝位,执掌帝国。 但他忽略了一个重要的因素——家奴,他身边的那些权宦近侍。 就在李昂病重期间,命令知枢密刘弘逸、薛季棱带着杨嗣复、李珏来到宫中,准备让太子监国。 仇士良、鱼弘志等人却认为,如果让太子李成美接替皇位,自己就没有了拥立之功,借口太子年幼并且有病,建议更换太子。 李珏坚决不同意,“太子名位早已定下来了,岂能随便更改!” 仇士良知道这些读书人只认死理,要想让他们改变态度除非杀了他们。仇士良也没跟李珏等人废话。当天,仇士良、鱼弘志假传诏命立李瀍为皇太弟,并带兵到十六宅,迎接颍王李瀍到少阳院。 两天后,李昂在太和殿驾崩。 李瀍就这样在仇士良等人的拥立下,当上了皇帝,是为唐武宗。 李瀍登上帝位的第一件事,就是在仇士良的怂恿下,杀掉了杨贤妃、安王李溶、陈王李成美等对帝位有威胁的人。 仇士良怨恨李昂参与发动甘露之变,差点丢了性命。对于李昂亲近的乐工、内侍全部诛杀。 因为宰相杨嗣复、李珏支持陈王李成美继承大位,而非李瀍。李瀍登基后,把二人相继罢免。召回了淮南节度使,我们的老朋友李德裕入京为相。 这时的李德裕已是宫场老油条,深谙宫场潜规则的他,早已没了昔日的锋芒。起起伏伏的命运终于让这位官场老人大彻大悟。 只有经历了伤害和背叛,才能看透人情世故!吃亏和吃饭一样,吃多了自然会成长! 李德裕的再次上位,多亏了一个人的帮忙。这个人就是太监杨钦义。以李德裕原来的秉性,他是不屑与太监为伍的。但官场的浮沉让他意识到,要想真正的有所做为,必须先保护好自己的位子,没有了位子,和谈做为。 与这些太监保持一个良好的关系,也是斗争的需要。有时,妥协是为了更好的前进。 想通了这个道理的李德裕马上开始行动,目标人物就是淮南的监军杨钦义。原来李德裕对杨钦义并没有特别的礼遇,所以杨钦义对李德裕的印象并不好,甚至有点恨他。 李昂召见杨钦义入京,所有人都传言杨钦义必定会参加枢密。 走之前,李德裕宴请了杨钦义,在中堂布置了酒席。酒席中,李德裕言辞恭敬,态度谦卑,马屁拍得相当到位,又送了好几床的珍玩财宝给杨钦义。 李德裕虽然没有明说,但他的意思很明白,“哥们你回京后多照顾照顾兄弟!” 有些话,并不一定非要说出来,心照不宣的杨钦义明白李德裕的想法。二人的关系迅速拉近。 杨钦义应召进京,只是还没有走到汴州,又接到敕命让他回淮南。回到淮南的杨钦义因为无法照应李德裕,就打算把李德裕的礼物都退还给他。 事情没有办成,礼物退回,这也是官场的潜规则。谁知李德裕轻描淡写地说道:“这些东西才值多少钱!监军还是留着吧!” 杨钦义见李德裕如此讲究,大为感动。 后来,杨钦义终于还是回到京中参加了枢密。 做为对李德裕的回报,杨钦义出力把李德裕调回京师任宰相。 |
(218)第二十一章 会昌毁佛 唐武宗李瀍继位时二十七岁,正值年富力强之际。李瀍与其老子李恒和他的两位哥哥皇帝李湛、李昂的软弱不同,他很强势,也很有斗争经验。 李瀍在去世之前,把名字改为李炎。此处为了记录方便,提前把他的名字改过来。 李炎深知拥立他的仇士良等人就是帝国的一个毒瘤,他与李昂一样的讨厌憎恶仇士良,但他并没有表现出来。相反,刚刚继位,根基不稳的李炎还很尊崇仇士良。对于仇士良的提议,新皇帝李炎持百分之百的支持态度。 安王李溶、陈王李成美、杨贤妃这些人曾经是李炎夺嫡路上的障碍。仇士良建议李炎除去这些人,以绝后患。 李炎同意了仇士良的提议,处死了三人。 而被李昂宠幸的知枢密刘弘逸、薛季棱,一直是仇士良的眼中钉、肉中刺。仇士良也想一并除去,李炎同样没有任何反对意见。 这是太监内部的斗争,李炎乐得静观其斗。很快,刘弘逸、薛季棱被处死。与刘弘逸、薛季棱关系密切的朝臣杨嗣复外调为湖南观察使,李珏外调为桂管观察使。 李炎本想杀掉杨嗣复和李珏,最后在李德裕等人折斡旋下,这二人才得以保全性命。 唐武宗李炎的谥号里有一个武字,这很符合他好动的性格。李炎跟他的哥哥李湛有几分相似,都比较喜欢打猎和武术运动,比如马球,骑射,手搏等。 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李炎的爱好自然会吸引一些与趋炎附势之人。长安街坊的混混因为与皇帝有着相同的爱好,因此都能够出入宫禁,与皇帝一起游戏。 而且每次陪玩之人都会得到很多的赏赐。 李炎曾经问过他的奶奶郭太后,也就是李纯的老婆,怎样才能做一个合格的天子。 郭老太后是郭子仪的孙女,家族显赫,又历经了四朝天子,是个见多识广的老太太。他给了李炎一个建议:虚怀纳谏。 这是一个好皇帝必须遵循的道理。要想当一个明君,必须能听得进谏言。 李炎一心想做一个好皇帝,退朝之后,就把朝臣的奏折全部拿来看了一遍。这些奏折里面,劝他减少玩乐游猎的奏折最多。 李炎与其兄长唐敬宗李湛在接受劝谏方面有着截然不同的态度。李湛对于朝臣的劝谏,从来就是听听而己,过后怎么样就怎么样,丝毫没有改变。而李炎则不同,他知道什么事情能做,而什么事情做不得。 对于朝臣的劝谏,李炎并没有什么刻意地表达。但他却真心的听了进去。从此,减少了出猎和游玩的次数。那些本拟在他身上发些小财的小混混,也失去了机会。 逐渐站稳脚跟的李炎,决定动手清除以仇士良为代表的宦官集团。但就在这时,出现了一个意外情况,打乱了他的部署。 回鹘哪里有点乱 回鹘,就是那伙让汉朝皇帝天天做噩梦的匈奴的后代。这个民族的车子轮子很高,因此又被叫做高车部。隋朝是叫做韦纥。 突厥牛逼后,回鹘又依附了突厥。在突厥的帮助下,回鹘一度称雄北荒。随朝大业年间。突厥君主处罗可汗用计召集了韦纥各部落首领几百人,全部坑杀。韦纥就与仆骨、同罗等一同叛离突厥。这些人被称为回纥。 同纥国姓是药罗葛。贞观三年,也就是唐太宗时期,回纥依附了唐朝。第二年,李世民定回纥部为潮海都督府。唐肃宗时期,回纥派遣援军帮助唐军打败安?山,收复了两京。 总体来说,回纥这个小弟与唐朝的关系一直保持的不错,偶尔还能帮助唐朝平平乱,虽然要价有点高,但办事也算很卖力,并且没有给唐朝派太多的麻烦。 传了几代后,回纥改名叫回鹘。到了唐武宗时期,回鹘这里出了点状况。 回鹘的宰相安允合、特勒柴革阴谋作乱,当时的可汗彰信杀了这二人。另一个宰相掘罗勿带兵在外,就用三百匹马贿赂了沙陀部的首领朱邪赤心。 沙陀是一支比较生猛的部族,可以说是胡人中最勇猛的一支了。在唐宪宗李纯时期归顺了唐朝。 朱邪赤心借给掘罗勿一万兵马,掘罗勿带着这些猛人攻打了彰信可汗。彰信可汗兵败后,怕受侮辱,自杀而亡。 国不可一日无主,彰信可汗一死,回鹘人在掘罗勿的带领下,拥立?馺特勒为可汗。 却说在焉耆的北方,还有一支游牧民族叫黠戛斯,这个民族在唐初的时候叫结骨,后来改名叫黠戛斯。他们的此时的老大叫阿热,这是个很有能力的君主。经过阿热的多年苦心经营,?戛斯开始强大起来。 阿热也开始自称为可汗,并开始与回鹘分庭抗礼。回鹘当然不肯让黠戛斯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做大。派出相国带兵攻打黠戛斯,这场战争一打就打了将近二十年。 回鹘没有打服黠戛斯,反被黠戛斯打败多次。阿热看着被自己多次打败的回鹘军队,放出话来,“你们气数已尽,老子早晚有一天会灭了你们。” 这个机会很快就到来了。 掘罗勿杀了彰信,拥立?馺。回鹘的别将句录莫贺却不同意。他向阿热借来了十万铁骑,回头踏平了磕馺的金帐,杀了掘罗勿和?馺。 回鹘的各部被阿热的大军打得四分五裂,宰相和特勒分别逃到了吐蕃和安西。而?馺的兄弟嗢没斯、宰相赤心、仆固、特勒那颉啜率众投奔唐朝而来,扎兵天德塞下,请求内附于唐朝。 而那些没有逃离的回鹘部族,又拥立乌希特勒为乌介可汗。 面对回鹘的大军,天德军使温德彝意识到这是一伙瘟神,赶紧向朝廷奏报。“回鹘的军队已接近西城,横亘六十里,尚看不见后面的人马。边境的人民见回鹘的人马,都非常的恐惧!” 游牧部族的迁徙,往往是拖家带口,锅碗瓢盆牛马羊的一大串。这些人心情好的时候还讲点道理,赶上心情不好的时候,随时开启零元购模式。 这样一伙不稳定分子到了谁家,谁都得睡不着觉。 对于刚刚上任不久的李炎来说,回鹘的依附是个烫手的山芋。接还是不接都很麻烦。 如果拒绝,嗢没斯带着大军到门口了,惹怒了他,难免兵祸连连。 如果接受,往哪里安置?这些胡人根本没有诚信可言,翻脸比翻书还快,今天跟你称兄道弟,明天可敢掏刀子干你。把他们收留在境内,无疑是在收留一捆炸药包。 就在这微妙的时刻,天德军使田牟、监军韦仲平却出人意料地上了一道奏折。这份奏折的中心思想就是“出兵攻打嗢没斯,痛扁落水狗!” 李炎也不知应该怎么办才好,就召来朝臣商议。 朝臣中,大多数人都认为应该按照田牟和韦仲平的想法,出兵攻打嗢没斯。 唯有宰相李德裕的意见与众人不同。李德裕当过多地的节度使,对这些边关情形,非常了解。以天德军几千防守士兵,出城攻打回鹘的大军,这不就是典型的以卵击石吗? “穷鸟入怀,犹当活之,况回鹘屡建大功,今为邻国所破,部落离散,穷无所归,远依天子,无秋毫犯塞,奈何乘其困而击之!”李德裕从道义上反对朝臣和田牟的提议。并且还提议给回鹘一部分粮食以资助他们。 陈夷行却不同意李德裕的建议,“这不就是借兵器给盗贼吗?” 李德裕扫视了一眼朝臣,这些人都与陈夷行想法相同,都是带着怀疑的眼光看着李德裕。李德裕在内心叹了一口气,“这些人居庙堂之高久矣,天下的疾苦本就不在他们的心中。” “就以天德军区区的几千人,如何面对回鹘的大军。与回鹘做战最终的结果就是连城都不保。如果以安抚为主,回鹘不一定就会为患。纵使回鹘最终侵略边境,我们再集结大军征讨,也好过让天德军去送死!” 李德裕终于说出了内心里最担忧的事情。用几千人胜几万人的战役不是没有过,但那些战役的胜利都是在如李世民那样的当世名将带领下取得的。以田牟、韦仲平这样的人能否打出李世民那样的高水平战斗,众人用脚都能想出结果来。 这次再没有人敢反对李德裕的提议了。 皇帝李炎又问了李德裕一个问题,这个问题也是他最关心的,“你说嗢没斯这小子投降,是真心的吗?谁能保证他们的诚信呢?” 此时的李德裕内心一定有一万匹“草泥马”奔过中,并且一定很想问候李炎的祖宗,这种事情谁敢保证?吐蕃、回鹘向来都是放下饭碗骂厨子的主,让他们讲诚信还不如与虎谋皮容易一些。 虽然内心非常的激动,但表面上李德裕仍是很平静,“朝廷中的人臣都不敢保证,何况千里之外的戎狄呢?” 李炎同意了李德裕的建议,派人马上通知田牟和韦仲平都消停的别轻举妄动。 但对于李德裕提议给回鹘的三万斛粮食,陈行夷仍不同意。 李德裕只问了陈行夷一句话,就再次让他闭了嘴。“哪果不用这些粮食来喂饱这些饥虏,他们一旦攻占天德城,你敢承担这个责任吗?” 陈行夷当然不想承担这种责任。 有些人只适合当个出谋划策的军师,真正让他拍板决定的时候,他往往就会做一只缩头乌龟了。这种人讲起道理来头头是道,似乎满腹经纶,但仔细想想,却又好像什么也没有说,这会让决策的人更难的选择。 这种人,我们通常称做狗头军师! 李炎做了个折衷的选择,答应赠给回鹘军队二万斛粮食,帮助他们渡过难关。 |
(219)和亲公主的命运 就在唐朝和回鹘的蜜月期的时候,唐穆宗的姐姐太和公主下嫁给了可汗。太和公主是唐宪宗李纯的女儿。 回鹘适逢大乱,太和公主被黠戛斯人掳去。黠戛斯人的这一行动,却牵扯出一件千古奇案来。 说话西汉名将李广有一个孙子,叫李陵。李陵是李广儿子李当户的遗腹子。李陵年轻时与霍光、苏武、司马迁都为郎官,而且这几个人关系还很好。 李陵因善骑射,拜为骑都尉,教酒泉、张掖的将士骑射。 公元前99年,李广利出击匈奴时,李陵自请步卒五千出击匈奴。在浚稽山中了匈奴单于所率八万骑兵的包围。 李陵率军力战,边打边退,但因为最终弹尽粮绝、又无援兵,被单于所掳,投降了匈奴。 当时的汉武帝听说李陵投降匈奴后大怒,杀了李陵全家。就连推荐李陵的太史公司马迁,都因为李陵说话而受到牵连被施以宫刑,也就是当了太监。 司马迁隐忍负重,后来写下了不朽的纪传体名著《史记》。 而留在匈奴的李陵,受到了单于的重视,单于把女儿嫁给了他,并立李陵为右校王。李陵一直在匈奴居住了二十多的,后来病死在匈奴。 本来是讲唐朝的历史,为什么会提及汉朝的这段旧案呢?因为李陵虽然死了,但他的血脉却传继了下来。 而且在李陵的心里,还一直心向汉朝。因为他的子孙一直以汉自居。李陵的这支血脉传承到了唐朝武宗这个时候,就成为了黠戛斯族。 对,大家没有看错,这个几乎灭掉回鹘的黠戛斯人,正是李陵的后裔,与大唐的宗室同姓,妥妥的自己人。 黠戛斯可汗阿热很讲亲情,两家都姓李,虽然不一定有血缘方面的关系,但五百年前都是一家人。有了这份情谊,阿热对待太和公主很是尊敬,派达干十多个人奉送太和公主回唐朝。 要说这个太和公主也是命运多舛。一行人还没有看到唐朝的边境,在半路上就碰到了新任可汗乌介。乌介可汗带兵袭击了公主的队伍,阿热的黠戛斯人全部杀掉。 太和公主就这样又成为乌介可汗的人质。 乌介可汗挟持着太和公主南渡沙漠,来到了天德军的辖区。很快,李炎接到了太和公主的上表,请求册封乌介。 唐朝在这些戎狄的眼里仍为天朝上国,每每有重要的人事更替,还需要得到唐朝的承认。由唐中央政府给他们颁发经营许可证。 太和公主上表请求册封乌介,这很显然是乌介的主意。乌介同时要求太和公主向李炎请求借用振武城,给乌介大军居住。 李炎当然不会傻到把振武城借给乌介,给乌介回了一个信儿,“赶紧回你地盘去,振武城不可能借给你用。至于公主可以入朝觐见。”然后李炎派将作少监苗缜去天德册封乌介可汗。 李炎并没有把事情做绝,而是给了乌介两万斛粮食,以解决乌介的燃眉之急。 回鹘的另一分支在嗢没斯的带领下,决定依附唐朝。嗢没斯一切都已经准备好了,但要想顺利的完成投降这一伟大的事业,他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完成。 跟他一起逃出来的赤心桀骜狡黠,很不好控制,这小子如果不肯跟着自己投降,将会是一件很麻烦的事。为了清除障碍。嗢没斯决定除掉赤心。 嗢没斯偷偷地向田牟告密,诬陷赤心阴谋侵犯天德城。与田牟一起诱骗赤心及仆固一并杀掉。 特勒那颉啜逃了出去,收集了赤心的散兵游勇七千多营帐,往东而去,打算依赖室韦、黑沙等部族。 那颉啜这小子一点也不老实,逃跑途中还惹事生非,到了幽州,他打算补充点给养,当然是不花钱的那种。 卢龙节度使张仲武一点也不给他面子,派弟弟张仲至带着兵卒三万痛扁了那颉啜一顿。那颉啜所率领的七千多营帐全部被张仲至收降。 那颉啜再次逃跑,可这次他就没有那么幸运了。逃跑的途中碰到了乌介可汗。乌介把他抓住后砍了脑袋。 一心想归顺唐朝的嗢没斯被李炎任命为左金吾大将军、怀化郡王,并赐名李思忠。 他以下的酋长也分别封了不同的官爵。 回鹘虽然被黠戛斯人按在地上摩擦,但乌介的实力仍不容小觑,军队号称十万,牙帐就建在大同军北主的闾门山。这样一支虎狼之师就在肘腋之下,无论换做谁恐怕都无法入眠。 乌介还时不时的向李炎索取点战备物资。最过分的居然要求李炎把叛将嗢没斯捆缚遣送过来。 嗢没斯投降唐朝时,乌介还没有当上可汗,叛徒之说也无从谈起。 乌介这小子驻扎在唐朝边境也不回老巢漠南,他到底是想干什么呢?李炎等人一直无法猜透乌介的想法,也不得不时时提防乌介的侵扰。屡次派遣使者催促他们回漠南,乌介也不理睬。 最初的时候,李德裕认为,乌介可汗是害怕那颉啜和奚、契丹等部族联手,所以不敢远离塞下。后来张仲至灭了那颉啜,乌介还是不肯回去。 又有朝臣猜测:回鹘之所以赖在这里不走,是不是等待卖马的钱呢。因为这些草原游牧民族,一直与唐朝有边贸往来,他们的出口商品中尤以马匹为主。回鹘把马卖给了唐朝,大概是在等着唐朝还钱吧? 李炎赶紧下诏令把马款全部结清。 让不人解的是,乌介可汗还是赖着不走。 过了一段时间,乌介突然带着士兵越过把头峰南,突袭大同川,抢掠河东牛马数万匹。乌介这一伙人辗转战斗到云州城门。云州刺史张献节闭城自守,而吐谷浑、党项等族人带着家眷躲进了山中避难。 这时李炎终于明白了,原来乌介一直不走的目的就是犯贱,肉皮有点紧,需要皮鞭松一松。 既然你如此不仁,也怪不得我不义了。 李炎命李德裕给回鹘去了 ,信中痛斥回鹘的不义之行。然后任刘沔为招抚回鹘使,各道行营兵马暂时由刘沔指挥。任张仲武为东面招抚回鹘使,率领本道及奚、契丹、室韦等军队。任李思忠(也就是嗢没斯)为河西党项都将、回鹘西南招讨使。 面对乌介的大军,李炎知道仅凭一、二道节度使的军队是无法战胜乌介的。与乌介的对决注定会是一场倾全国之力的战争。 李炎开始大规模组织反击回鹘。 |
(220)最早奚、契丹还依附回鹘的时候,回鹘在各部族都安排了监使。这些监使的职责是监督各部落按时缴纳对回鹘的进贡。监使还有一项更为隐密的任务,那就是刺探唐朝军中朝中的情报。 张仲武奉命统辖奚和契丹等部族后,派牙将石公绪统帅二部,把回鹘的监使八百余人全部杀死。后来攻破那颉啜后,张仲武又捕获了室韦酋长的家眷。 室韦想用金帛羊马换回这些家眷,张仲武没有同意,“想要要回妻、子,唯一的办法就是杀掉回鹘的监使。 会昌三年,公元843年春,回鹘乌介可汗率领兵马再次侵犯振武。 唐朝又一名将将在这次战役中正式登场。 这个名将就是石雄。石雄本是振武军中一名裨将,因为屡次建功,受到当时主将王智兴的排挤,一直没有被重用。直到李德裕当上了宰相,他知道石雄很有军事才能,为了防范回鹘,就把石雄调到了天德任都团练使,辅佐田牟。 刘沔总揽了兵权后,派已是麟州刺史的石雄、都知兵马使王逢率领沙陀朱邪赤心三个部落以及契苾、拓跋的三千骑兵迎敌。这三千骑兵可谓是精锐中的精锐,等同于一支特战部队。 石雄到了振武,登上城墙看见回鹘的士兵很少,仅有毡车数十辆,而且那些侍人都穿着朱碧色的衣服,这样的衣装并非回鹘人的穿衣特点,到是很像唐人。 派出的探马回来报告,原来前面的那伙回鹘军队是唐朝太和公主的车帐。 石雄马上再次派出侦骑通知公主,让太和公主这支队伍隐藏起来,击破乌介之后,再来相救。 石雄带人在振武连夜挖了十余个地道,然后赶来了许多牛马。到了夜晚,石雄这支特种部队从地道中杀了出来,赶着牛马,直扑乌介的大营。 这些牛马本就动静很大,石雄又派人击鼓呐喊。纷杂的声音让乌介根本不知道有多少人前来攻击。 惊慌失措之下,乌介独自骑马逃了出去。石雄的三千勇士个个奋勇向前,如同虎狼入羊群,刀枪箭雨,只打得回鹘军队溃不成军。 乌介逃到了杀胡山,又被石雄追上。在这里,石雄再次击败乌介大军,乌介本人也身中箭伤,仅带着数百骑兵逃走。 乌介的失败也许真的是天意使然,逃跑居然跑到了杀胡山。从这山名就可以看出,他这个胡人,在这里打仗不会有好结果的。 石雄封神一战,斩首一万多人,招降的部落二万多人,辎重物品更是不计其数。 在回来的路上,石雄又顺带着把太和公主救了回来。 乌介一路奔逃,依附了黑车子(室韦的一支),他的部下降的降,逃的逃,最后仅剩下数万人口,后力不足三千。 对于乌介这个回鹘可汗,李炎并没有打算放过他。与嗢没斯一起投降的回鹘降将爱弘顺奉李炎之命,继续追击乌介。 此时的乌介已是穷途末路,他的小命完全掌握在黑车子首领的手中。 爱弘顺只是给了黑车子首领一大笔财富,并给他捎了一句话,“只要把乌介的人头给我送来,这些财宝就都是你的了!” 一面是巨大的利益,一面是毫无用处的亡命可汗。孰重孰轻黑车子首领当然拎得清,这是一道送分的选择题。 乌介的人头很快就被送到了李炎的面前。 太和公主被送回京师长安,李炎改封其为安定大长公主,长公主一般都为皇帝的嫡长女、姐妹或者姑姑。太和公主是唐宪宗的女儿,唐穆宗的姐妹,也就是李炎的姑姑,封为大长公主也算合情合理。 安定大长公主回到长安,受到了热烈地欢迎。宰相率领文武百官在章敬寺前迎接拜谒。阳安等六位公主没有迎接安定大长公主,还因此受到了惩罚。 做为一名和亲的公主,很少有能活着回到故里的,大多数一生居于所和亲的民族之地。安定大长公主一生兜兜转转,最终回到长安,也算上天对他出塞和亲的一种奖励吧! 就在安定大长公主被回鹘乌介可汗掳走后,黠戛斯曾派人到天德军中询问公主的下落。黠戛斯派出护送公主入唐的人都被乌介杀死,也没有人告诉黠戛斯公主到底有没有到达长安。 黠戛斯在询问公主下落的同时,还给唐朝捎来了一个信息。“我们打败了回鹘,打算迁徙到合罗川,居住在回鹘的故国,合并已得到的安西、北庭鞑靼等五个部落。” 因为黠戛斯自称可汗,但他并没有想得到唐朝册封,所以急需唐朝的认可。李炎想借此机会向黠戛斯索加安西、北庭两地。 安西都护府本是抚宁西域,统辖龟兹、焉耆、于阗、疏勒四国。安西都护府的治所就在龟兹国城内。 北庭都护府主要任务是防制突骑施、坚昆、斩啜等马背民族,管制瀚海、天山、伊吾三军。 安史之乱后,唐朝中央政府为了尽快平叛,把能征善战的边军主力悉数抽调到平叛的前线。这就造成了安西、北庭等都护府缺兵少将。 吐蕃就在这个时候乘虚而入,大举北上,迅速占领了兰州、沙州等地,切断了北庭、安西与大唐的联系。 没有了唐朝的支持,孤悬塞外的安西、北庭两地唐军顽强地抵抗吐蕃的侵略,最终由于寡不敌众,全部陷落入吐蕃之手。 后期吐蕃衰落,回鹘强盛,西域大部又被回鹘所占。直到黠戛斯击溃回鹘再次占领了北庭、安西两地。 如果李炎的想法能够付诸实现,那么唐帝国的版图将再一次的扩张至西域。只是李炎重铸帝国辉煌的梦想被一个人无情地捻灭。 这个人就是他一直信任有加的李德裕。 李德裕是晚唐名臣,与唐武宗李炎一君一臣,相得益彰。但在对待安西和北庭两地的态度上,李德裕的选择却很让人费解。他坚决地制止了李炎的提议。 “安西远离京师七千余里,北庭也有五千余里,即使得到了,也必须重设都护府,每地都得派近万人来戍守。这么多的人,我们从哪里抽调派遣。而这么庞大的一支军队,粮饷从哪里出。牺牲实际的利益去换取虚名,实在不值得!” 李德裕也许有他做为宰相的考虑,帝国国力空虚,实在拿不出更多的钱财来供养一支几万人的军队。但领土主权的问题怎么能用金钱来衡量呢?这显然是一种极其短视的行为。 如果唐初时期的版图能够一直保持到现在,那么阿富汗人民也就不会蒙受如此沉重的苦难了。因为阿富汗的大部分地区都将隶属于我国。 李炎想想自己捉襟见肘的财政,似乎也真的拿不出多余的钱了。此事就此罢休!唐朝也失去了一个最好的收复西域的机会。 打败了乌介可汗的李思忠入朝,他率领的回鹘军队分别安置到诸道为骑兵。这些回鹘降兵降将不愿就此分开,有三千多人以及酋长四十三人联合起来想要抗命。却被刘沔全部杀掉。 李思忠,也就是原来的嗢没斯为了一己私利,就这样的抛弃了跟随他出生入死的部族兄弟。 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 |
(221)又是藩镇在作妖 李炎一直在等待时机,除去以仇士良为代表的那些个敢于随时更换皇帝的权宦。因为时机不成熟,李炎迟迟没有动手,前朝的“甘露事件”血犹未干,他不想像哥哥唐文宗李昂那样再次被家奴所挟持。 不想这个太宦仇士良却为他惹出一场兵祸来。 李炎非常的信任李德裕,这必然会引起仇士良的不满。权力的蛋糕就这么大,你李德裕吃掉的越多,留给我仇士良的岂不是越少了吗? 仇士良决定抢回本属于自己的那块蛋糕。纵观整个朝中,想要与李德裕作对,他所能仰仗的只有禁军了,这也是他能成为宦官界天花板的最大依靠。 还是从禁军这里下手吧! 仇士良向禁军透露了一个对他们很不利的消息。“宰相李德裕正在起草诏书,要减少禁军的衣粮及草料!” 他想在皇帝李炎亲临丹凤楼宣布赦书时鼓躁禁军闹事。 只是这个消息被李德裕捕捉到了。李德裕赶紧上奏皇帝李炎,请求开延英殿让自己申诉。 延英殿位于大明宫内,殿外设有中书省等中枢机构。自唐代宗时起,皇帝有咨询宰相的事情,或者宰相有对皇帝的奏对,即于此殿召见。 因为此殿旁无侍卫,而且礼仪从简,日后渐渐成为皇帝日常接见百官,听政议事之处。 李炎听说李德裕要开延英殿对质,一问缘由,却是仇士良从中作祟,不由得怒从心头起。李炎立刻派中使向两军宣谕:“赦书中原来并无此事。况且赦书都出于我的意思,并非由宰相,你们怎敢说如此忤逆之言?” 仇士良被李炎的态度吓得大惊失色。李炎的怒火让他看到了一个不同于唐文宗李昂的强硬皇帝。 原来不是每个皇帝都是软柿子,想捏就捏的。看来我的好日子也快到头了! 意识到自己已经不是从前的自己了的仇士良,找了个机会借口身有老病为由,向皇帝李炎求一个闲散的官职,退出政治舞台,为自己留一条后路。 皇帝李炎很高兴仇士良如此识时务,下诏以仇士良为左卫上将军兼内侍监、知省事。我们也不必去了解这是一个什么样官,总之一句话:仇士良不红了,落魄了。 两个月后,仇士良以左卫上将军、内侍监的职位退体了。仇士良有一帮徒子徒孙,把他送回了长安的私宅。仇士良此时向这些宦官们传授了一套秘笈心法,此秘笈全名为《论如何陪伴皇帝以实现自己不可告人的秘密无上大法》。 这套心法绝对是这些太监们在皇帝身边升官发财的秘笈。“天子不可令闲,常宜以奢靡娱其耳目,使日新月盛,无瑕更及它事,然后吾辈可以得志。慎勿使之读书,亲近儒生,彼见前代兴亡,心知忧惧,则吾辈疏斥矣。” 这段话听着很复杂,其实中心思想就一个:让皇帝嗨起来!每天唱歌跳舞打麻将,咱们这些太监就可以操控政权。千万不能让他读书,一旦读书明理,就不好控制了。 这段话简直就是太监界的《葵花宝典》,而且这些太监想要练此功,最方便的是还不用自宫。岂止是太监界,就是放到当今社会官场,仍可把这段话奉为圭臬。 无论是哪一个级别的政府或企业,那些每天陪着领导吃喝玩乐的人都是进步最快的一批人。仇士良大概是最早把这套办法上升到理论高度的官场之人了。 仇士良就此退出了官场,但他的这套理论却因此而流传下来。被各种投机钻营之人屡用不爽。 仇士良本以为退出官场就不会再有事非,没想到的是一年后,有人揭发他做过的坏事,在他的家中搜索到兵器若干。李炎下诏削去他的官爵,没收了他的家产。 仇士良这一生结下的仇家太多,杀的人数以千计,这样的一个结果实在是太便宜了他。 仇士良落魄了,但他带来的恶劣影响却远没有结束。 昭义节度使刘从谏因为看不惯仇士良,多次上表揭露仇士良的罪恶。仇士良也诬陷刘从谏有窥伺朝廷的野心,二人从此交恶。 皇帝李炎继位后,刘从谏进贡了一匹骏马,据说这匹马相当的神骏,身高九尺。不知什么原因,喜爱骑射的李炎并没有接受这匹骏马。 这么好的一匹马皇帝都没接受,这让刘从谏很是郁闷。刘从谏思前想后,认为一定是仇士良从中作梗,挑拔离间自己与新皇帝的感情。 于是,刘从谏一怒之下杀了那匹骏马,并从此对朝廷心生怨恨,互相猜疑。 既然朝廷有疑我之心,这样的朝廷也不值得付出了,还是为自己设计一条后路吧! 刘从谏开始招募一批没有名籍的人,修治兵器城墙,摆出了一副要大干一场的架势。刘从谏的这一通操作,让他周边的其他节度使高度紧张。 如果刘从谏要造反,这些近邻一定是先遭殃的那批人。 只是命运似乎还算眷顾刘从谏,没让他背上一个反贼的骂名。没过多久,刘从谏病倒了,无法再处理昭义的政事。 大概是预感到自己的路就快到尽头了,刘从谏对他的妻子裴氏说道:“我一直忠心为国,而朝廷对我却是百般猜忌。我死后,如果朝廷派其他人来主管这里的军队,咱全家只怕也没有了立足之地了!” 裴氏当然明白刘从谏这话里的意思:这是想要效仿河北各镇闹独立。 刘从谏任其弟弟左骁卫刘从素的儿子刘稹为牙内都知兵马使,从子刘匡周为中军兵马使,孔目官王协为押牙亲事兵马使,以奴仆李士贵节度使宅十将兵马使。 刘从谏让自己最亲近的人掌握了整个昭义的兵权,目的很明确:节度使这个位置,我们家就算是耗下了。我死了,如果有外人来任节度使,你们手中有兵,统统给我干掉! 部署完之后,刘从谏果然死了。他的身后,却留下了一个巨大的隐患。 |
(222)刘从谏一死,最高兴的莫过于刘稹了。在他的眼中,伯父给他留下了一笔巨大的遗产——整个昭义的大权。 刘稹马上效仿了河北诸藩镇的惯例,对刘从谏的死亡秘不发丧,并对外宣称刘从谏病重。为了把戏演得逼真一点,刘稹甚至还上书请皇帝李炎派几个医术高明的医生前来为刘从谏看病。 李炎不知刘从谏已死,还真派中使解朝政带着医师来为刘从谏看病。 刘稹这下玩大了,只要解朝政人一到,见不到刘从谏,把戏就被揭穿了。这可是歁君之罪,是要掉脑袋的。时间紧迫,刘稹只能加快夺位的步伐了。他逼迫监军崔士康,让他向皇帝李炎上书,奏报刘从谏病重,请任刘稹为留后。 李炎收到了崔士康的奏请后,马上又派供奉官薛士干前去慰问刘从谏,要接刘从谏到东都洛阳养病,并调刘稹入朝。 此时的李炎也意识到昭义的刘从谏很可能已死了,只是秘而不报,历朝强藩都是这般操作,来交接地方权力的。李炎表面上稳住了刘稹,私下里召集宰相及群臣,商议对策。 宰相中多数人都认为回鹘目前余未剿灭,随时都可能反扑回来,这时再用武力征伐刘稹,国家的财力无法支撑。所以众人都认为应该让刘稹主持军事,接替刘从谏。 这些宰相和群臣的理由这完全符合大众心理预期,没钱咱就别折腾了。让他一步又何妨,就是不用刘稹任昭义节度使,不也得派人去当吗? 当所有的人都知道一件事应该怎样去做的时候,那么这件事一定不会成功。这就像中国的股市,当所有的股民都知道大盘肯定要升,随便买一只股票都赚钱的时候,那么离崩盘也就不远了。 所有的草根都赚钱了,你让庄家怎么赚钱!这就是微妙的人性。 满朝文武中,唯有李德再次表现出了与众不同,他不同意任刘稹为留后。理由很简单,昭义不同于河朔三镇,这个地区紧贴京畿,如果任由他们世袭,则帝国无法安宁。 李炎又提出了一个问题,“怎么制伏刘稹,能成功吗?” 李德裕再次解答了李炎的质疑,“刘稹所倚仗的无非就是河朔三镇,只要镇州、魏州不与他同流合污,刘稹难有做为。” 李德裕又为李炎出了一个主意:隶属于昭义的山东三州,由镇州、魏州派军攻打,谁打下来归属于谁。用利益去驱动藩镇互殴。 唐武宗李炎这时期的藩镇大佬虽然不如安史之乱后的那些藩镇强势,但实力仍不容小觑。中央政府想要调动他们为己所用,也并不容易。 而利益则是一剂万能的配方,把利益摆在这些大佬的面前,用不着皇帝的诏令,他们自然就会趋之若鹜。 解朝政到了上党,并没有见到刘从谏。他当然见不到,因为刘从谏早已死了,能见到他的人大概只有阎王爷了。解朝政想冲进刘从谏的卧室,亲自见证一下刘从谏到底是死是活,却被兵马使刘武德、董可武挡住。 这二人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让解朝政放弃了想见刘从谏的想法。解朝政眼见着刘稹这副阵势,心下雪亮。自己如果硬要坚持见刘从谏,只怕见到的只能是阎王爷了。 解朝政退了出去,没过多久,他就接到了刘稹送来的厚礼,这下解朝政更加的确定刘从谏已死。 等到另一个使臣薛士干到了昭义境内时,都押牙郭谊大举出兵,到龙泉驿迎接薛士干,叫嚷着要恢复河朔的惯例,由刘稹任留后。 刘稹表演的这场逼宫大戏很快就收到了效果。郭谊的队伍闹完了薛士干后,又找到了监军崔士康,同样要求任刘稹为留后。崔士康胆小懦弱,不敢违背这些骁勇的士兵,答应了郭谊。 于是士兵们拥着刘稹出来与士卒相见,开始为刘从谏发丧。这场丧礼,崔士干连牙帐的大门都没有进去。 解朝政赶回朝廷,向李炎汇报了此事。李炎大怒,看来刘稹铁了心是要造反了。 李炎命令刘稹的父亲,也就是刘从谏的弟弟刘从素写信给刘稹,警告他赶紧收手。刘稹对于李炎的警告置若罔闻,一点悔改的意思都没有。 应该说的话也说了,应该给的警告也给了,刘稹执意一条路走到黑,那也只能是战场上见了。用武力来解决问题应该是下下之策,但有的时候,用刀子说话,才是最有效的办法。 李炎下诏,命河阳节度使王茂元率领步骑三千镇守万善,河东节度使刘沔率领步骑二千镇守芒车关,步兵一千五百驻军在榆社;成德节度使王元逵率领步骑三千镇守临洺;河中节度使陈夷行率领步骑一千镇守翼城。同时,削夺刘从谏以及他的儿子刘稹(实际是侄子)的官爵。以王元逵为泽潞(即昭义)北面招讨使,何弘敬为南面招讨使。 又任命李彥佐为晋绛行营诸军节度招讨使。 李炎命这几路节度使的大军齐头并进,合围刘稹。他打算把刘稹挤死在昭义。 诸道节度使出兵前还接到了李炎的一道死命令:无论刘稹怎么求饶,都不能接受,这次必须弄死他! 李德裕在这个时候仍不忘记踩牛党一脚,他向李炎奏本,“李宗闵与刘从谏过往甚密,不宜安置在东都洛阳!”李德裕的这句话,让李宗闵再次贬官,到湖州当刺史去了。 为了防止诸道节度使出兵不出力,跨界之后停滞不前,坐吃朝廷粮饷。李炎在李德裕的建议下,命王元逵攻取邢州,何弘敬攻取洺州,王茂元攻取泽州,李彥佐、刘沔攻取潞州。每道军队都不许攻取县邑。这就杜绝了某些军队投机取巧,攻下一县就停止前进,向朝廷邀功的陋习。 晋绛行营节度使李彥佐对于征讨刘稹并不太上心,从徐州出发后,一直动作缓慢,又请求在绛州休养兵士,还要让李炎给他增加兵力。 李德裕之所以让各节度使攻取各州,就是怕李彥佐这样出工不出力的人。与老奸巨滑的李德裕耍手段,李彥佐当然占不到便宜。 对于李彥佐的不作为,李德裕立刻调天德防御使石雄到晋绛军中任副节度使。密令石雄一到军中,就代替李彥佐。 刘稹就是想像他伯父一样,过一把节度使的瘾。他天真的以为,只要昭义军队拥护自己,皇帝也无可奈何,最终会按他的想法为他加官进爵。 刘稹根本没想到会闹出这么大动静来。李炎居然启动了战争机器,并且动用了五道节度使来围攻自己。这是刘稹根本无法承受之痛! 刘稹,你的麻烦可大了! 刘稹想了很久,决定向皇帝李炎妥协。争取一次宽大处理的机会。他向李炎上表请求李炎的原谅,就连何弘敬都上书为他求情。可各种表奏到了李炎那里却都如石沉大海,没有了回音。 其实李炎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机会我已经给你了,如果你早知悔改,也不至于有今天的麻烦了。如今我大军已启动,刀剑已出鞘,你却又装软蛋,你把我当猴耍呢? 唐军没有接到皇帝停战的命令,开始了全面的进攻。王元逵攻下宣务栅,进击尧山,刘稹派兵相救,被王元逵击败。 昭义大将李丕眼见大势不妙,赶紧投降唐军。 王元逵的军队一路势如破竹攻入邢州境内。可何弘敬的军队却仍未派出来,何弘敬曾经还为刘稹求过情,这二人之间显然有着一种默契。 李德裕仍然用对付李彥佐的办法,调来忠武军王宰率领精壮步骑,从相、魏二州急趋磁州。 何弘敬听说王宰带兵要经过魏州,怕忠武军进入魏州发生军变,赶紧出兵渡过漳水,进攻磁州。 李德裕小小的几个动作,就化解了各路军队的私心,可谓深谙人性。 |
(223)后院起火 却说刘稹有一个下属叫做薛茂卿,这小子不知用了招数,攻破了唐军的科斗寨,擒住河阳大将马继等人。然后又接连攻破一十七个小寨,距离怀州仅有十余里。 因为没有接到刘稹的命令,薛茂卿不敢进入怀州。 薛茂卿的胜利,让已陷入困境的刘稹终于看到了一丝曙光。也让朝廷再次陷入一场舆论的风波。 朝臣中,大多数人都不支持李炎打这场战争,这时有了失利,议论之声再起,许多人都认为刘悟有功于社稷,应该给他留下后人,避免他断绝子嗣。 还有别有用心之人暗中放出风声,说刘稹有精兵十万,屯积的粮草可用十年。这样强大的一个藩镇如何可以强攻下来!不用就此罢手,给刘稹一个节度使的官职,平熄此次叛乱。 这些捕风捉影的谣言让李炎也没主意。 关键时刻又是李德裕站了出来,“胜败乃兵家常事,请皇上不要听信谣言。打败刘稹是必然的!” 李德裕坚定态度让李炎再次树立起了信心,李炎对着众位宰相咬牙切齿地说道:“再有敢言和者,我把他拉到边界去砍了脑袋!” 李炎的这番话没有人敢当成玩笑听,即使有些人收了刘稹的好处,此时也不敢再开口了。与脑袋比起来,钱财毕竟是身外之物! 于是整个朝野一片寂静,再没有一个人敢劝皇帝收兵了。有时候,骂人一百句也不如打他身上一拳更有效! 王茂元驻军在万善,刘稹派牙将张巨、刘公直等公合薛茂卿共同攻打万善。刘公直带着军队秘密经过万善,焚毁了雍店。 张巨带着队伍在后跟进,到了万善的时候,前方的探马探到万善城中兵力单薄,守备空虚,就想独占破城之功。于是,张巨带着自己的军队独自发动了对万善的攻击。 万善在张巨军队的狂功之下,就如大海中的一叶小舟,飘揺不定,随时都有可能倾覆。战斗打了一上午,万善城马上就要攻破,张巨这才派人告诉刘公直。 已是穷途末路的王茂元在张巨一支队伍的攻击下都难以守住,刘公直再加入,王茂元只有死路一条了。 但王茂元并不想死,他决定带士兵突围出去,放弃万善。可天无绝人之路,就在王茂元窘迫万分之时,一支唐军赶到。王茂元在都虞候孟章的劝说下,才没有弃城而逃。 唐军援军到时,天也黑了下来,张巨眼见着王茂元来了生力军。而他等待的刘公直却迟迟不到。害怕被唐军包围的张巨只能带队退却。 张巨的队伍经过一座山,刚刚登顶,天就下起了小雨,因为天色昏暗,几米之外就是模糊一片,不知是哪个缺德的人喊了一句,“唐军追上来了!” 张巨的队伍正是士气低落的时候,这时听说有唐军追兵,都吓得四散奔逃,许多士兵掉落入深谷而亡。 张巨的这支队伍就这样败给了一场小雨。 这时由李彥佐率领的另一路军队,迎来了副节度使石雄。石雄一到任,就拿出了皇帝的密诏,接替了李彥佐节度使的位置。 石雄的工作效率比李彥佐不知高出了多少倍!第二天,石雄就带着士兵越过了乌岭,攻破刘稹军的五个寨,刘稹军被杀被俘的有一千多人。 此时王宰、刘沔都停滞不前,观望等候。李炎收到了石雄的捷报后,欢喜异常,对着宰相们大夸石雄,并诏命赐石雄绢帛。 石雄把皇帝赐的东西全部摆在军门,士卒每人有份,他自己则按照士卒的标准拿走一份,其他的都分给士兵。 这样的一个不贪财的将领,士兵当然愿意为其效死力了。 王宰所率领的忠武军,一向以勇猛精锐能著称,而王宰治军严整。整个昭义军都很畏惧王宰和他的忠武军。 薛茂卿打下了科斗寨后自认为劳苦功高,希望能够得到晋升。只是人红是非多,薛茂卿的功劳引起了昭义军中很多人的嫉妒,有人向刘稹进言,“你知道朝廷为什么迟迟不肯封你为节度使吗?就是因为薛茂卿的军队太过深入,杀了许多官军,激怒了朝廷,所以朝廷不肯给你符节!” 这支暗箭可谓歹毒。大将在外立功,最怕的就是引起主帅的怀疑。你薛茂卿如此能耐,只怕下一步就会取我而代之了吗? 刘稹对薛茂卿采取了压制的态度,并没有给他晋升官职。 对人算计了的薛茂卿内心非常的愠怒,老子出生入死的为你刘家卖命,结果你连一顶官帽子都舍不得赏给我。这样的人还有必要去追随吗? 想通了这一点的薛茂卿,转身投入了王宰的阵营,暗中与王宰订下盟约。 王宰带兵攻打天井关,薛茂卿抵挡一阵后,假装败退。王宰于是就攻下了天井关,关东西寨的昭义守军听说薛茂卿失利,放弃了阵地逃跑。王宰带兵不费吹灰之力就焚烧了大小箕村。 薛茂卿退回泽州,他还想来个故技重施,暗中派间谍与王宰约定,由薛茂卿做内应把泽州献给王宰。 此时的王宰却留了个心眼,虽然薛茂卿为他拿下了天井关,但兵不厌诈,对于薛茂卿他并不完全相信。献上天井关也许正是一条苦肉计,目的是为了让王宰钻入薛茂卿为他装备的陷阱。 只是这次王宰实在是多心了,薛茂卿是真心真意的想投降唐军。 就在二人约定的时间里,王宰的大军并没有如约而至。薛茂卿面对失约的王宰捶胸顿足,悔恨自己轻信了王宰。 |
(224)薛茂卿的反水,很快就引起了刘稹的警觉。刘稹传了一道命令,让薛茂卿马上到潞州。薛茂卿并不知道刘稹已起了疑心,赶到了潞州后,被刘稹派出人杀掉。 刘稹并没有因为薛茂卿的死而原谅他,杀掉薛茂卿后,又残忍地诛杀了刘稹的全族。然后任用刘公直代替了薛茂卿。 王宰这时才想起进攻泽州。只是最好的时机已然悄悄地从他的手尖溜过。泽州在刘公直的防守下,已是一座坚城。 刘公直大败了王宰,并乘机又收复了王宰攻取的天井关。 虽然刘稹取得了零星的胜利,但对于各路唐军的进攻,他还是倍感压力。 刘稹通过李石的堂兄李恬向李石表达了投降的意思,李石把刘稹的书信报给了李炎。李炎此时正在全力合围刘稹,面对几乎稳操胜算的局势,再次拒绝了刘稹的投降请求。 只是李炎没有想到,就在这个时候,一件意外之事,却给他围攻刘稹的大计平添了几分不确定的因素。 当初刘沔攻破回鹘之时,曾留下三千士兵戍守在横水栅。河东行营都知兵马使王逢上奏请求增加榆社兵力。李炎本想派河东的兵士前去,但当时河东的兵力也不足,就连守仓库的、工匠等人都拿起武器充当军人。 李石召集了横水栅的守军一千五百人,派都将杨弁率领去支援王逢。这一千五百人到了太原,却惹下了一桩祸事。 军士出征,朝廷每人各给绢二匹。唐朝时期绢就等同于流通中的贷币,可以做为支付手段。李石接替刘沔之时,刘沔把太原府库中的东西全部带走,几乎没没有给李石留下任何的钱财。 李石接过的是个入不敷出,穷得付不起军饷的太原,军中用品非常的匮乏。李石甚至把自己的工次都捐了出来,每个军人才能发给一匹绢,跟他们的军饷还差一半。 对于一群戍守边镇的职业军人,军饷大概是他们最在乎的东西了。连这个最低的标准都保证不了,每个人的心中都憋了一口怨气。 这个时候已是年终岁尾,军士请求过了元旦后再出发。监军吕义忠却屡次用文牒催促这些军人出发。 于是,这些军人在杨弁的鼓动下,开始掀起了一场叛乱。杨弁带着叛军在太原城烧击劫掠,杀了都将梁季叶。 李石乘乱逃到了汾州。杨弁占据了军府后,放出了被李石囚禁的刘稹使者贾群,并让自己的侄子与贾群同往拜谒刘稹,并相约结为兄弟。 刘稹正被李炎痛殴,杨弁的行为对他来说无疑是雪中送炭,马上与杨弁结拜为兄弟。石会关的守将杨珍,听说太原大乱,带着手下官兵也投降了刘稹。 刘稹终于得到了喘息的机会。 杨弁动乱的消息传回长安,再次引发了主和派朝臣的议论,这些人又开始叫嚷着让李炎停止对昭义的用兵。就连前线的王宰也上奏请求招降刘稹。 太原城造反的杨弁,其实一共也就一千五百人,对于拥有八十多万军力的唐政府来说,杨弁就是一占萤火,怎么能与日月争辉。杨弁之所以能够造反成攻,无非就是因为太原空虚没有兵力。 李德裕再次战出来反对讲和。他裕非常的清楚地知道,杨弁根本掀不起什么风浪。只需大军一到,这群乌合之众马上就会分崩离析。杨弁的人头立刻就会被砍下来送到京师。 李炎按照李德裕的设计,下令用易定的一千骑兵,宣武、兖海的步兵三千人讨伐杨弁。又命王元逵率领步骑兵五千人做为接应。 李炎一面派出军队围剿杨弁,一面又派出中使马元实到太原晓谕叛军。马元实本来还担负着另一个重要的使命,探听太原城内叛军的虚实。 只是马元实这个太监实在没有人品。到了太原后,杨弁摆酒宴与他痛饮三日,然后又用重金贿赂了他,这让马元实彻底地沦为杨弁的拥趸者。 回到长安的马元实天始为杨弁大唱赞歌。面对宰相们的询问,马元实对李德裕说道:“你应该早点把符节给杨弁!” 李德裕问道:“为什么呢?” “从牙门一直到城外,杨弁的军士列队十五里地,而且每个士兵都穿着金光明亮的铠甲,这样的队伍,我们怎么能打得过呢?” 李德裕一眼就看穿了马元实替杨弁吹的牛皮,他要让马元实用自己的谎言打自己的脸。 “李石正是因为太原没有兵力,所以才让杨弁等人开赴榆社引起的这场兵变。而且太原府库的兵甲全在行营中,仓促之间,杨弁怎么可能招到如此多的士兵呢?” 马元实没想到李德裕如此刨根问底,脸上的汗都淌下来了。“这……这个……这个,可能是太原那地方老百姓都很强悍,每个人都能成为士卒的缘故吧!” “招募军队必须得有财物,李石正是因为太原没有财力才欠了每个军士一匹绢造成的叛乱,请问杨弁又是从哪里弄来的财物呢?”李德裕再次反问。 马元实被李德裕咄咄逼人的问题问得无言以对。只恨找个地缝钻进去。 李德裕看着马元实窘迫无比的丑态,对杨弁的实力已是心知肚明,于是向李炎建议,“杨弁这个逆贼,绝不可以轻饶。如果国力不足,宁可先不攻打刘稹,也要先把杨弁干掉!” 李德裕代表朝廷的态度很明确,杨弁必须得死。 驻守在榆社的河东士兵,听说朝廷即将派其他军队攻打太原的杨弁,太原一旦被攻陷,士兵发起狠来怎么会管谁是叛军,谁是百姓,保不齐好人坏人一古脑的全都都杀了。 这些士兵的家人都留在太原,如果任由其他军队攻陷太原,妻女性命堪优。这些人一商量,“干脆!还是咱们自己干吧!” 于是,榆社的士兵拥护监军吕义忠杀回太原,生擒了杨弁,把那些造反的士兵全部杀死。杨弁这个跳梁小丑和他的五十四个同党,全被被斩于狗脊岭。 |
@黄龙12011 2022-07-16 16:58:56 三武一宗灭佛,最后结果不是英年早逝就是不得好死。看来,“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这句俗语是对的。 ----------------------------- 敬宗、文宗敬佛也没活多长时间,可见敬与不敬是没有分别的。 |
(225)昭义的胜利 会昌四年,公元844年,刘稹阵营中开始出现了分化。 刘稹的心腹大将高文端投降朝廷。高文端的投降对于刘稹来说,是致命的。因为高文端对刘稹的兵力部署、将官习性,以衣昭义的山川地形知道的一清二楚。这就相当于把昭义的整个家底都展现给了李炎。 高文端投降之后,立刻向李德裕献计如何击败刘稹:稳扎稳打,步步为营。这一战略与红军长征之前蒋介石的第五将围剿的战略几乎一样。 刘稹很年轻,性格又懦弱,他之所以选择了与朝廷对抗,完全是由刘从谏的押牙王协从中怂恿所致。造反之后,王协与宅内兵马使李士贵便执掌了昭义的大权,刘稹对这二人言听计从。 王协和李士贵这二人没有什么真正的本事,只知道聚敛钱财。刘稹的府库已经非常充盈,而有功的将士却得不到丝毫的奖励,整个昭义人心离散,就如一盘散沙。 为了维持战争的高昂费用,王协为刘稹出了一个损招——向商人征税。每州派遣军将一人主持此项工作,名义上是向商人征税,实际上却是把编有户口人的家产都登记入册,甚至连锅碗瓢盆都没有遗漏,把这些财产都折算成绢,十分收二分。老百姓就是砸锅卖铁也无法缴纳如此高额的税赋。 洺州都知兵马使王钊,是由王协推荐。王钊很得人心,却被人诬陷说他有二心。刘稹想把他召回,王钊害怕像薛茂卿一样被刘稹杀害,说什么也不敢回去。 正好向商人征税的一个将军到了洺州,王钊知道这种征税方法无疑于杀鸡取卵,一定会造成社会动荡,甚至引发暴乱。看着逐渐大势已去的刘稹,王钊做出了一个明智的选择:打到府库,给每个士兵发了一匹绢,十二石谷子,然后向何弘敬投降。 昭义有一个军将叫刘溪,此人非常贪婪残忍,就连刘从谏都看不惯他的作风,把他废弃不用。这个刘溪非常的狡猾,眼见王协掌权,就厚贿王协,居然任用刘溪去邢州征税。 邢州一直由刘稹的舅舅裴问主持政事,裴问所率士卒号称“夜飞”,大多数都是富家子弟。刘溪到了邢州,为了搜刮财物,把这些人的父兄都拘了起来。 这些“夜飞”都不干了,马上找到裴问,让他去找刘溪要回这些家属。裴问找到了刘溪,刘溪却没有答应裴问的请求,而且态度极度嚣张,说话很不谦虚,让裴问很是下不来台。 裴问大怒,回到军中就与部下合谋干掉刘溪。没过几日裴问关闭城门,杀了城中四员大将,然后向王元逵投降。 昭义的另一个大将高元武在党山,听说裴问投降唐军,也跟着投降。 而驻守磁州的安义,听说邢、洺二州都已降唐,也跟着向何弘敬投降。 尧山都知兵马使魏元谈也向王元逵投降。 昭义的根本就在山东,而洺、邢、磁三州又占据了山东的大部分,这三州的投降让昭义的实力大损。 这时,就连朝中那些主和派的朝臣都知道刘稹的失败已是不可避免的了,唯一不能确定的就是刘稹的人头最终会由谁来砍下。是那些进攻的节度使,还是他身边的那些下属。 皇帝李炎对李德裕断言,杀掉刘稹的一定会是郭谊。 刘稹所在的潞州上下,听说三镇全部投降朝廷,大为震惊,这相当于砍掉了昭义的左膀右臂加一条大腿。就剩一条腿刘稹似乎已听到了灭亡的丧钟! 有道是树倒猢狲散,鼓破万人捶。面对昭义的危局,刘稹的那些下属各自打起了算盘。 郭谊、王协为了活命,开始算计刘稹头上的那个脑袋。有了这个脑袋,也许皇帝李炎能饶自己一命。只是郭谊、王协等人还有所顾忌。 他们的顾忌主要来自一个人,这个人就是刘稹的从兄中军使刘匡周。刘匡周勇武有谋,一直为郭谊等人所忌惮。为了把刘稹的最后一个助手除掉,郭谊向刘稹进谗言,“刘匡周在牙院,诸位大将都不敢言论政事,恐怕被刘匡周所猜疑而获罪,因此失去山东诸镇。如果能让刘匡周不进牙院,则诸位将军才敢说真话,在众人中采纳意见,一定可以得到高明的办法!” 刘稹并不知道郭谊在一步一步的往鬼门关上引导自己,轻信了郭谊的话,要把刘匡周调离牙院。刘匡周听到了这个消息,愤怒地对刘稹说道:“就是因为我在牙院之中,才没有人敢有异心。如果我离开牙院,刘家将有灭门之祸!” 刘稹此时早已鬼迷了心窃,对于从兄的建议丝毫也听不进去,反到是郭谊的话百依百顺。 最终,在刘稹的坚持下,刘匡周悻然离去。刘稹身边的最后一道屏障也被他自己亲手摧毁。 看着刘稹钻进了自己精心设计的圈套中,郭谊更加鄙夷刘稹。这样的一个蠢货,如果没有家族的庇荫,怎么能坐上高位。德不配位,必有灾祸。 刘稹并没有意识到危险的迫进,仍认为自己尚有与朝廷一搏之力,他的底气来自于昭义的五万骁勇之士。凭着这五万人和昭义的各种储务,他有信心坚持到底,拖垮朝廷的军队。 这时一个叫董可武的近侍站了出来,相劝刘稹,“与朝廷军队作对,这绝不是良策。留后不如约束自己,归顺朝廷,还有可能保住一身荣华富贵。再战下去,只怕前程不保。不如让郭谊做留后,等得到朝廷的谅解,再带着家室回到东都去。” 刘稹拿仔细想想,董可武的办法也可行的,自己交出兵权,不再与朝廷为敌,也许李炎真的可能放过自己一马。殊不知董可武已被郭谊暗中收卖,他的目的正是诱导刘稹把兵权交给郭谊。 解除了刘稹兵权之日,就是他断头之时。 刘稹与母亲商议此事,刘稹的母亲叹气说道:“回朝自然是好事,只怕现在已晚了。连我自己的弟弟都已经背叛了我,怎么能保证郭谊不背叛呢?你自己看着办吧。 刘稹并没有听出母亲话中担忧,穿着白色的丧服出门,以母亲之命,任郭谊为都知兵马使。王协早已告诉诸将排列在外厅戒备。 郭谊得到了军权,拜谢了刘稹后出厅与诸将相见。这时李士贵听说刘稹交出了兵权,意识到潞州要变天,还想凭着一己之力扭转局面,带着士兵数千人冲进来攻打郭谊。 郭谊眼见着众多的士兵,临危不乱,叱责他们说道:“你们是想同李士贵一起死吗?杀了李士贵有重赏。” 这些士兵听说有重赏,临阵倒戈,当场就杀了李士贵。郭谊杀了李士贵,马上更换了将吏,重新部署军士,一夜之时,全部安排妥当。 到了第二天,董可武进入刘稹府中请刘稹出来处理公事。刘稹跟着董可武出了牙门到了北宅,那里已备下了一桌丰盛的酒宴,就等着刘稹的到来。 这是一桌断头酒。酒酣耳热之时,董可武抓住了刘稹的手,崔玄度在他身后,一刀结果了刘稹的性命。 郭谊除掉刘稹后,马上命令收捕刘稹的宗族,从刘匡周以下到襁褓中的婴儿全部杀掉。刘稹被灭了族,就连平日里与刘从谏父子相好张谷、陈扬庭、李仲京、郭台、王羽等十二家,连同子孙全部处死,一个不留。 这些人很多都是甘露之变逃出来,投奔刘从谏的,到此时再次饮血屠刀之下。 郭谊把军中有嫌隙的人全部杀掉后,把刘稹的人头装入盒子里,派使者带着刘稹的人头和投降的书信,送到了王宰那里。 王宰迅速把此事奏报给了皇帝李炎。李炎听说刘稹果然死于郭谊手中,很是高光,可对郭谊怎么处置,却又很难办。 郭谊虽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但从理论上讲,他杀掉刘稹,早早结束了昭义之战,也算是立了一功。但要给他奖赏,让他接管昭义,李炎却又不甘。 李德裕也不主张奖赏卖主求荣的郭谊。君臣二人一商量,像郭谊这种人,依恃兵势替刘稹谋划抗拒王命,等到刘稹势单力薄之时,又出卖刘稹以求奖励,这样首鼠两端之人,如不杀掉,不足以惩恶。 于是,李炎诏令石雄带兵七千进入潞州。 郭谊杀掉刘稹,本以为会得到皇帝的嘉奖和节度使的旌旗符节。没想到等来的却是石雄的七千骁勇。听说石雄到来,郭谊吓得脸都变色。 郭谊带着昭义军官参谒完石雄后,敕使张仲清对众人说道:“郭都知的告身(唐代的补官任命状)改天就到,其他人的告身在此,等到晚牙(方镇州县,早晚两牙,将校吏卒在此时必须聚集)的时候来接受吧!” 到了晚牙的时间,石雄把他带来的河中骁勇环绕四周。郭谊等人到了后,一个个点名进来,对于桀骜狡黠,对抗官军的,都捉了起来,包括郭谊和董可武。 这些人后来都被送到京师,全部被处死。 昭义之乱遂平。 |
(226)佛教的劫数 会昌五年,公元845年秋,全国各地接到了一份非常奇怪的诏书——毁佛。 皇帝李炎下令,上都、东都两街各留下二座寺院,每寺留下僧侣三十人。天下节度、观察使的治所以及同、华、商、汝四州各保留一寺。寺分为三等,上等保留僧侣二十人,中等保留僧侣十人,下等保留僧侣五人。其余的僧尼和大秦的穆护(释氏之外都)、袄僧一并强迫还俗。 不在保留计划之内的寺院,立下期约,命令所在官署限期拆除。李炎还派遣御史分别到各道督促毁寺灭佛。寺院的财产一律由官方没收,而拆除寺院的建材则用来修建公署、驿舍,那些佛都铜像、钟磬则用来铸钱。 佛教在唐朝一直倍受推崇,李炎的祖父宪宗,父亲穆宗,两个哥哥敬宗和文宗都一心事佛。唐宪宗李纯甚至还搞过一次轰轰烈烈地奉迎佛骨的事情。 李纯曾派中使把佛骨迎到京师,在宫中供奉了三天,然后送到各座庙里去,王公士民都争相瞻仰侍奉施舍。有的人为了施舍甚至散尽家财。 为此,刑部侍郎韩愈还曾上表劝谏李纯。李纯看到了韩愈的上表后大怒,一度想处韩愈死刑。后来在裴度等人的劝说下,李纯才饶过了韩愈,但也把他贬为潮州刺史。 由此可见,佛教在李唐皇室中还是很有市场的! 可就是在这样一种崇佛氛围中长大的李炎,却一反常态,大张旗鼓地抵制佛教。 李炎的诏令一下,整个佛教受到了毁灭性的打击。寺庙拆毁,铜像铸钱,田产没官,僧尼还俗。这些吃斋念佛的僧尼再也不能这样悠闲地诵经了。 在李炎的推动下,天下拆毁四千六百余座佛寺与兰若(意思为空静处,也为寺院),让二十六万僧尼还俗,收十五万佛寺奴婢为两税户,没收良田数千万顷。 不但是佛教遭此灾祸,就连波斯帝国传入的袄教袄僧、大秦穆护(袄教的传教士)也都跟着倒霉,被驱逐还俗的多达三千余人。 这个袄教又叫拜火教,是古代波斯帝国的国教。读过金庸先生小说《倚天屠龙记》的人,都应该听说过拜火教。张元忌最钟情的那个小昭,最终就回到了波斯担任了拜火教的圣女。 武宗灭佛的过程中,宰相李德裕也起到了关键的推波助澜的作用。佛教名山五台山的僧侣大多数都逃亡到了幽州。李德裕通知张仲武,约束他不许容留五台山的僧侣。 张仲武封了两把刀交付给居庸关的守将,并严令守将,“有游荡的僧人入境,就地斩杀!” 究竟是什么原因让这个在佛教盛行的环境中长大的皇帝,敢于挑战佛祖,肆无忌惮地开展了一次灭佛运动? 会昌五年,公元845年,李炎曾下诏,历数佛教之弊,“洎于九州山原,两京城阙,僧徒日广,佛寺日崇。劳人力于与土木之功,夺人利于金宝之饰,遗君亲于师资之际,违配偶于戒律之间。坏法害人,无逾此道。且一夫不田,有受其饥者;一妇不蚕,有受奇寒者。今天下僧尼不可胜数,皆待农而食,带蚕而衣。” 从这段诏书中不难看出李炎灭佛的根本原因——经济需要。 佛教是在西汉末年,由印度传入中国,直至隋唐逐渐兴盛。 唐朝初期,道教与佛教成为主要的两派宗教。唐高祖李渊更是尊奉老子李耳为其祖宗。直到唐朝后期,穆宗、敬宗、文宗大力支持佛教,佛教寺院广占良田,不用纳税,不服徭役,佛教寺院经济已极度膨胀。最可怕的是大量的人口依附于寺庙。而一些大地主把自己的田产挂名于寺庙名下,省去了大量的税赋。 佛教经济与封建地主经济争夺劳动力和田产,直接影响了唐朝政府的税收。 晚唐大诗人杜牧曾经写过一首诗,描述了这一景像。“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 与这些香烟缭绕的寺庙相比对的是李炎捉襟见肘的财政。 在与回鹘和昭义的战争中,中央政府耗费了大量的钱财,而有限的财政收入显然无法支撑这些庞大的支出。李炎把目光瞄向了日益富足的佛院经济,打掉这些依附在帝国经济体上的吸血鬼,对帝国经济来说至关重要。 除了寺院经济与两税收入产生矛盾外,毁灭佛教也与唐武宗崇信道教有着深刻的关联。 唐武宗李炎崇信道教,在其登基之初,就命令道士赵归真等人在三殿建造九天道场,并修炼道术。 李炎对赵归真的宠幸,受到了赵德裕等朝臣的反对,李炎曾对李德裕说过,“我只是在宫中无事,与赵归真谈论道教宗义,消遣时光而已。至于国家政事,都会和你们两省来商议,纵使有一百个赵归真也不会把我迷惑的!” 李炎对于李德裕的承诺一直认真遵守,并没有让道士赵归真参政议政。但赵归真对佛教的诋毁,对李炎却是影响至深,赵归真曾言“佛非中国之教,蠹耗生灵,尽宜除去!” 李炎对佛教本就无好感,再加之赵归真等道士的资意煽动,最终促使了武宗灭佛。 然而,不信佛的李炎一直迷恋道教,尤其是对道教的炼丹术,更是青睐。据传说,道教能炼制出让人长生不老的灵丹。 长生大概是每个帝王的终级追求了,李炎也是如此。但如果李炎好好翻翻他列祖列宗的历史记录就会发现,长生不老的灵丹未必会有,能要人性命的毒药却是残害了多任皇帝。 服命了金丹以后,李炎的性情越来越暴躁,身体状况也是每况愈下。正当壮年的李炎此时已是容颜憔悴,骨瘦如柴,形似枯槁。面对自己越来越虚弱的身体,李炎却还天真的相信道士的话,以为这是在脱胎换骨。 会昌五年,公元845年,李炎减少了游猎的次数。就连宰相奏事也不敢久留。实际上,李炎的病已经非常的严重了。 第二年的正月,李炎不再登朝议事,宰相请求见面也不被允许,朝中大臣忧心如焚,却也无计可施。 三月,33岁的唐武宗李炎于大明宫毒发驾崩。李炎生前最为宠爱的王才人,自缢而死,追随李炎于地下。 就在李炎病入膏肓之际,在后宫宦官的操纵下,以李炎儿子幼小为借口,立唐宪宗李纯的儿子李怡为皇太叔。李怡是李纯的儿子,唐穆宗李恒的弟弟,也就是敬宗、文宗、武宗三位皇帝的叔叔。 李炎死后,李怡接替了皇帝大位,改名李忱,是为唐宣 |
(227)第二十二章 大中之治 李忱能够当上皇帝,纯属是个意外。 唐敬宗李湛、唐文宗李昂、唐武宗李炎三位皇帝死的时候,都很年轻,子嗣并不大。这几位皇帝或是没留下嫡脉,或是皇子年幼,这就给宦官留下了无限的操作空间。 抢占拥立之功,以此掌控天下大权,久居皇宫,掌握禁军兵权的宦官,比朝臣更懂得这个道理。至于老皇帝到底想立谁当继承在他们那里并不重要。因为在皇帝的弥留之际,能最先得到消息的正是皇帝身边的这些宦官。因此,晚唐时期的宦官对于新皇帝的废立,有很大的决定权。 因为要掌控天下大权,所以立皇帝就不能立太精明的。平庸懦弱,能为己用却是关键所在。如果弄一个太聪明的皇帝上台,这无疑是给自己挖坟墓。 这些太监的想法是立一个糊涂的、容易掌控的人。 李忱就这样幸运地被选中了!成为帝国的下一任皇帝。 然而,这位被宦官精心挑选出来的皇帝,在登基之后的表现,却让宦官惊愕不己,大为后悔! 大智若愚的皇帝 元和五年,唐宣宗李忱出生在大明宫,是唐宪宗的第十三子。李忱的生母原是李锜的小妾郑氏,后被唐宪宗李纯收入后宫。因为郑氏身份卑微,李忱的性格又是沉默寡言,所以宫中上下,都以为他天生不慧,是个愚钝之人,甚至有一点傻。 李忱虽是皇叔,但年龄比文宗还小一岁,比武宗大四岁。唐穆宗时,获封光王。 唐文宗李昂时期经常光顾十六宅宴请诸王,在酒桌上喜欢开这个皇叔的玩笑,引诱他说话,并以此为乐。李忱总是喜怒不露,闭口不言。 在大明宫上演最激烈的帝宦之争,朝臣惨遭杀戮之时,李忱却表现出对政治的冷漠无知,一副人畜无害的状态,忍辱负重,韬光养晦。之后,李忱更是低调,与群臣或诸王在一起的时候,从来不多说一句话。 宠辱不惊,闲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漫望天上云卷云舒。这位被认为天生不慧的皇叔,也是十六宅中最让人放心的皇叔。 公元846年三月,唐武宗病重,宫中宦官马元贽等人秘密发布遗诏,“皇子冲幼,须选贤德,光王怡可立为皇太叔,更名忱。应军国政事令权句当”。文武百官都知道为什么会立李忱当皇帝,却又无可奈何。 李忱接见面官之时,满面悲伤愁苦之色溢于颜表。但到了朝堂之上,李忱却一改往日不慧的形象,神色威严,决断政务有条不紊,睿智果断。 朝臣与宦官见李忱宛如一个执政多年的成熟天子,当场都被震惊,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所有的人都没有想到,本以为极易控制的“不慧”王爷李忱,当上了皇帝之后,却显示出其极其英武的作风。 李忱登上帝位所做的第一件事,就让所有人都大跌眼镜。七天后,李忱把唐武宗李炎非常宠信的李德裕调离中央,任荆南节度使。 李忱一直就很讨厌李德裕专权独断的作风。李炎驾崩之时,李德裕为冢宰(皇帝驾崩,新君初立,从诸宰相中选一个摄冢宰,相当于首相),李忱在接位的时候,曾对左右的近侍说道:“刚才我身边的人不就是太尉李德裕吗?每次看我之时,我都毛发悚然!” 一个让皇帝恐惧的人,还怎么可能把他留在身边任宰相。一直秉持权柄的李德裕,不但地位尊崇,而在平定刘稹之乱中立有大功。几乎是以李德裕一己之力主张平叛,才取得了对昭义的胜利。 这样一个权臣,如今却突然被罢了宰相,消息传开,震惊朝野。 又过二天,李忱再贬工部尚书、兼盐铁转运使薛元赏为忠州刺史。薛元赏的弟弟,京兆少尹薛元龟为崖州司马。这二人被贬的原因,都是被李忱贴上了李德裕的同党的标签。 接着李德裕又被调任东都留守,解除了平章事。宰相的官衔都李忱无情地拿掉。就是在东都留守的位置上,李德裕也没有干长。当年他曾经提拔过的小兄弟翰林学士白敏中,此事已被李忱提拔为宰相。李德裕失势后,白敏中落井下石,唆使李德裕的同党李咸控告他。李德裕从东都留守的位置再次被贬为分司东都。 这个白敏中是唐朝大诗人白居易的堂弟。 一年后,李德裕再次被贬为潮州司马。李德裕的这次被贬,却与几年前的一场冤案有关。 制造这场冤案的是李党的另一个重要人物李绅。李绅在任职淮南节度使的时候,曾经弹劾过江都令吴湘盗用程粮钱(计行程以给粮,折合为钱,就相当于计划经济时期的粮票)、强娶所属百姓颜悦的女儿,李绅想处死吴湘。 朝中很多人都认为吴湘是冤枉的。谏官就请求皇帝李炎派人复查此案。李炎派监察御史崔元藻、李稠复查。复查的结果是,“吴湘贪程粮钱是有的,但不至死。至于强娶民女,却是没有此事!” 因为吴湘的叔叔吴武陵与李德裕有嫌隙,这次有了打报复的机会,李德裕当然不肯放过。对于崔元藻与李稠的答复,李德裕很不满意。不久,这二人分别被贬到外地任端州司马和汀州司马。 而吴湘的案子,李德裕也没有再次调查,直接按着李绅所奏办理。 吴湘就这样糊里糊涂的掉了脑袋。 李德裕下台后,吴湘的哥哥前任永宁县尉吴汝纳开始上奏为弟弟呜不平,并请求已被贬为江州司户的崔元藻当庭对质。李忱本就厌恶李德裕,听说李德裕居然还制造过这种冤假错案,派出御史彻查此事。 御史找到崔元藻一对质,确有此事。李忱再贬李德裕为潮州司马。因此事受到牵连的李回、郑亚分别被贬为湖南观察使和循州刺史。而另一个主要人物李绅则于一年前逝世。 李德裕如坐着火箭的速度被贬,诏示着一个属于李德裕的时代彻底落幕。公元850年,李德裕死在任所崖州,“牛李党争”也就此划上了句号。 |
(228)李忱贬走了李党众人,接着用杖刑处死了道士赵归真等人,因为这个老道总是怂恿蛊惑李炎吃他们炼的金丹,最终送了性命。这种人绝对不能让他再危害别人了,必须除掉。 与唐武宗李炎相反,李忱对于佛教秉持的是一种支持的态度。处死赵归真后,李忱命令上京的左、右两街除了李炎答应留下来的两座寺院外,增加设置了八座。而在会昌五年所废止的寺院,都由僧尼们自行修理,不得再禁止。 李炎辛苦下铲除的寺院经济,转眼又死灰复燃。 唐宣宗李忱的强势是晚唐皇帝中少有的。 李忱的老爹李纯死得很蹊跷,李忱怀疑是郭老太后参预了此事。而且李忱的母亲郑氏本是郭太后的侍儿,两人有着旧怨。李忱当上皇帝后,对待郭老太后非常的刻薄。 郭老太后是唐朝名将郭子仪的孙女,家氏显赫,又历经五朝,从来都是受人尊崇,根本无法忍受李忱的态度。这个曾经差一点临朝听政的老太太,此时面对咄咄逼人的新帝李忱,说不出的郁闷和委屈。 一日,她登上了勤政楼,准备跳楼自杀,以证清白。但在侍女的阻挡下,最终也没有死成。 李忱听说此事后,非常的愤怒。这个老太太分明是想让我背个万世骂名,仗着身份显赫,如此的不识抬举。 皇帝愤怒的后果很可怕!当天晚上,郭太后就突然崩逝。 至于郭太后是怎么死的,史书记载不明,但宫内宫外各种说法都有。请各位看官自行脑?! 按照祖制,郭太后是唐宪宗李纯的正牌皇后。应该与李纯合葬于景陵。但李忱并不这样想,他有自己的私心,想把这个荣耀留给自己的生母郑氏。于是,有司就秉承李忱的意思,建议把郭太后葬于景陵的外园。 太常官王暤非常不识时务,非要按照祖制办事,上奏坚决要求李忱把郭太后葬于景陵。这个奏折让李忱非常的不爽。所有人都知道李忱这件事做的不够地道,李忱自己也知道。本来是彼此心照不宣的事,这个书呆子王皞非要把这件事拿到桌面上来说。明摆着想让我这个皇帝尴尬吗! 李忱的怒火并没有表现出来,而是责成宰相白敏中好好开导开导这个冥顽不化的王暤。 白敏中找来了王暤,晓之以礼,动之以情地说了半天,可王暤就是一个态度。郭太后必须入景陵与宪宗合葬。把白敏中气得想破口大骂这个书呆子,他非常的不理解,人家皇帝儿子愿意让谁和他老爹合葬就选择谁呗,咱一个外人跟着瞎掺和什么呢? 可王暤就是不听,而且态度越来越恶劣,语气越来越严厉。 此时正好几位宰相聚餐,周墀来召白敏中,见王暤正与白敏中争辩,暗中赞叹王暤的正直。 但没有忍让的正直其实就是愚蠢!这个正直而不识时务的王暤第二天就被贬了官。 一个正直的人,如果真正的想发挥作用,首先要做到的就是保护好自己。只有保住了现有的位置,才可以在现有的范围内最好的发挥你的正直。 如果连位置都无法保住,所谓的正直还不如邻居家的狗放屁! 但这又恰恰是文人的死穴。这些人有风骨气节,敢在朝堂上与皇帝争得面红耳赤,甚至当场大骂皇帝老儿。舍得一身剐,也敢把皇帝拉下马。他们的理念是:大不了一死子之,最起码能够青史留名。你皇帝老儿杀了我,正好成全了我的美名! 却不知真正的勇者是那些忍辱负重,不计骂名的人。 死,有时候真的很简单! 但有价值地活下去才是强者。 李忱的登基,要数宦官左军中尉马元贽功劳最大。正是在他的拥立下,李忱才登上的帝位。因此,李忱对马元贽恩宠也最厚。 宰相马植因为与马元贽同宗同姓,二人互相交结,成为了好友。 李忱曾经赐给马元贽一条用珠宝装饰的带子,这条带子相当的名贵。但马元贽转手就把这条带子赠给了马植。马元贽大概以为李忱做为皇帝,赏赐出去的东西不计其数,一条小小的带子,不会记在心上。 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李忱有着一个相当聪明的头脑,记忆力超强。就连宫中洒水扫地的那些个太监,只要李忱听过他们的名字,都能够完整无误地记住。并且就连每个人有什么特点才能,都会一清二楚地说出来。 曾经有一个度支使在奏章中“把渍污帛(被水浸湿污染的布帛)”的渍字误写为清字。枢密承旨孙隐中把那个错字补足了笔划,不想再次呈给李忱,李忱一眼就发现了这个被改过的“渍”字。擅改奏章这是大罪,李忱大怒,下令追查是谁改的奏章。 孙隐中因此受到了处罚。 如此精明强记的李忱,怎么会记不住自己赐给马元贽的一条带子呢? 一日,马植系着这条带子上朝,他大概永远也不会想到,正是这条带子葬送了他的大好前程。 李忱一眼就认出了这是自己赐给马元贽的那条带子。这么名贵的带子,马元贽居然赠给了马植,这说明二人关系非同寻常。 李忱给不是心疼自己赐给马元贽的带子让他转手送人。而是这条带子背后显露出来的深层次关系。内臣与外臣的勾结,一向是皇帝的大忌。这二人一个是当朝宰相,一个是禁军中尉,如果联起手来,只怕也不易对付。 这样的盟芽必须打掉。 第二天,马植就被罢免了宰相一职,他的亲信董侔被御史台抓捕。董侔把马植和马元贽往来交通的情况全盘交待。马植被贬为常州刺史。 |
最近考试,全力复习,本周五六考。下周开始继续更新,谢谢! |
(229)难得的和平盛世 大中三年,公元849年二月,李忱收到了一个让他振奋的好消息:吐蕃的属地秦、原、安乐三州以及石门等七关向唐朝投降。 李忱派泾原、灵武、凤翔、邠宁、振武等地唐军接应这些投降的人。李忱下诏:招募百姓屯垦开辟三州、七关的土地,五年内不缴税。京城有罪之人,发配流放到三州七关。 大中五年,公元851年,吐蕃正逢大乱,其辖区沙州刺史张义潮暗中结交当地豪杰,计划反叛吐蕃,归顺唐朝。 张义潮率领士兵在州门前大声鼓噪,城中唐人纷纷响应张义潮。吐蕃守将听说有人造反,吓得夺门而逃。张义潮取得了沙州的统治权,派遣使者向唐投降。 李忱任命张义潮为沙州防御史。沙州是今甘肃省敦煌县。 得到了中央政府的认可。张义潮开始了他的表演,带兵平定了瓜、伊、甘、肃等十州。张义潮派他的哥哥张义泽奉持十一州的地图及簿籍入朝觐见李忱。 张义潮进献的这十一州,可是一份天大的礼物。这就是整个河西走廊。 唐中期的“安史之乱”,边防军大量调入内地平叛,河西地区防御松懈,当时逐渐强大的吐蕃迅速占领了河西走廓的大片土地,切断了中央政府与安西、北庭的联系。 自此,这将近一百年的时间里。河西走廓就一直掌握在吐蕃人的手中,吐蕃人凭借着这一地理优势,可以便利地对唐朝内地发动攻击。 特别是岷州,几乎直插京畿,对唐政府造成了极大的威胁,从此吐蕃便成了唐朝中晚期各代皇帝的噩梦。 张义潮所占的十一州,再次打通了河西走廓。河、湟土地完全纳入唐政府的版图。 最难得的是,这次的版图扩张,并没有动用唐政府军队的一兵一卒,完全是张义潮的个人功劳。 李忱没费吹灰之力就完成了几代人的梦想!但这也是上天对唐朝的最后一次眷顾! 李唐王朝的好运,也将到此为止!留给你们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唐宣宗李忱执政时期,整个唐王朝并没有发生什么大的战乱。这得益于唐宪宗等几代人削藩的努力,藩镇势力虽然仍是帝国的隐患,却也没有能力掀起太大的风浪。 此时,吐蕃已逐渐的没落。整个帝国从里到外,唯一能让李忱有一点点忧心的大概就是数党项了。 党项最辉煌的时期要数宋朝,当时的老大李元昊建立了一个能与宋、辽抗衡的国家——西夏。但在此时,党项还没有那么强的实力。充其量也就算是边境上的一个捣乱分子。 党项本是西羌族的一个别支,这个民族是以部落为单位,姓氏就是部落的名称,后来逐渐的发展成党项八部,其中以拓跋部最为强悍。 这是一个非常彪悍的民族,最大的特点是有仇必报。一旦某人被人欺侮,而无法报负,此人就会蓬头垢面,赤足素食,直到杀了仇人才肯回归正常人的生活。 在唐太宗时期,党项本已归附唐朝。后来吐蕃强大,党项又依附了吐蕃。到了李忱时代,也就是大中年间,党项开始强大,多次骚扰边境。只是党项有一个致命的弱点——无法制作出精良的武器。而唐军的武器要比党项的强很多,这让党项人在与唐军的作战中很是吃亏。 党项人属于游牧民族,盛产牛、羊、马等牲畜。于是,党项人就用良马换取铠甲,用肥羊换弓箭。这招后来被鄜坊道的军粮使李石识破,李石上表建议皇帝禁止商人把武器、甲胄卖给党项人。 唐文宗时期,一些有钱的商人向党项人购买了大量的羊、马。当地的藩镇借机强买强卖,甚至明抢党项人的牛马。这让党项人心怀怨恨。这种怨恨在心里埋久了,最终变成了一场作乱。 武宗时期,曾经派出御史出面安抚,但均无功而返。大中四年,党项开始大规模地进犯邠、宁等州。 对于党项的进犯,李忱心知肚明是什么原因。正是那些边境的统帅贪图党项牛羊之利,屡屡连抢带骗的欺侮党项人,甚至任意诛杀,才造成的今天之乱。这实在是官逼民反! 于是,李忱采取了两手抓,两手硬的思路,一面选择儒臣代替边帅中残暴者,对党项进行安抚。一面任命白敏中为招讨党项行营都统,兼任邠宁节度使,带兵讨代党项。 白敏中出发后,李忱一日在苑林中指着一丛竹子对左右侍人说道:“党项贼寇,每年都来骚扰连境,现在我发誓,如果我射中这竹子,党项就自己灭亡。如果我射不中,我就征调天下所有的军队,一举歼灭他们。绝不让此贼留给后代子孙。” 说完,李忱拔出箭,一箭射出。这一箭力道劲足,正中竹心,把竹子劈成了两片。 事实果如李忱如言,白敏中还没有出手,党项就被定远城使史元在三交谷打败。白敏中迅速地把这个胜利的消息报告给李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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