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年历 购物 网址 日历 小说 | 三峰软件 天天财富 小游戏 视频推荐 小游戏
TxT小说阅读器
↓小说语音阅读,小说下载↓
一键清除系统垃圾
↓轻轻一点,清除系统垃圾↓
图片批量下载器
↓批量下载图片,美女图库↓
图片自动播放器
↓图片自动播放,产品展示↓
首页  日历2024  日历2025  日历2026  日历知识  | 每日头条  视频推荐  数码知识 两性话题 情感天地 心理咨询 旅游天地 | 明星娱乐 电视剧  职场天地  体育  娱乐 
日历软件  煮酒论史  历史 中国历史 世界历史 春秋战国 三国 唐朝 宋朝 明朝 清朝 哲学 厚黑学 心理学 | 文库大全  文库分类 
电影票房 娱乐圈 娱乐 弱智 火研 中华城市 仙家 六爻 佛门 风水 钓鱼 双色球 戒色 航空母舰 网球 乒乓球 足球 nba 象棋 体操
    
  首页 -> 职场天地 -> 职场生涯回忆录 -> 正文阅读

[职场天地]职场生涯回忆录[第3页]

作者:梦涵789
首页 上一页[2] 本页[3] 下一页[4] 尾页[5] [收藏本文] 【下载本文】
    我在老同学那里住了一段时间后,就在天津站后广场附近找了一间合租房。房子原来住着是一个工业大学的老师,小伙子是农村出来的,研究生毕业后被聘为大学讲师。他挺有经济头脑,租的一室一厅的房屋被他放了三张床,自己睡一张,另外两张出租。我住进不久后,又有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住了进来。
    我为了生存,找到一家生产消防器材的企业,做起了产品推销员。
    这时法院对我的执行已经开始了。来执行的人不知道得了郭金富多少好处,格外的卖力气,三天两头的开着警车到家里来要钱。于是我这个在同事和邻居都认为的好人,一下子变为大家眼中一个欠钱不还的老赖。
    我这时真正明白了什么是黑白颠倒,什么是冤假错案。执行的人钱要不到,更没有抓到我;居然无视国法,在原告指使下,非法对我的住宅进行搜查。他们翻箱倒柜,盆盆罐罐,什么破棉花烂布头里,仔仔细细翻个遍,似乎比小偷都专业。但结果令他们很失望,没有找到传说中十八万。执行庭;应该说是代表原告,见状还不死心。不仅对在家里的老太太进行政策攻心;还威胁说,不交出钱来,就拍卖房屋,扣发她的退休工资。
    老太太从知青选调后,当了一辈子公务员。她终日出入县政府大院,什么优秀党员,先进模范的奖章奖状放满了一大抽屉。面对飞来的横祸,种种人身侮辱,精神上的折磨,让她彻底崩溃了。老太太给我打来电话,提出了离婚。
    我的婚姻是我人生最大的失败,我们两人大事小事看法从来是截然相反,一辈子除了争吵,基本不说话。虽说已经分居多年,但眼下的离婚,还是让我的内心感到愧疚,尤其是现在因为我给她带来的灾难。
    这时已经到了阴历年底,记得那天是腊月二十三,我乘长途汽车返回兴海县城。下车后,我怕遇到熟人,慌忙在车站附近找了一家小旅馆躲了起来。老太太提前托了关系,约定的是下午三点去民政局办理离婚。我走出旅馆时将防寒服帽子拉得低低的,遮住大半个脸,见到一辆出租车就赶紧钻了进去。
    天上阴沉沉的,飘着雪花。我望着车窗外熟悉的街道,一股伤感顿时涌上心头。从十八岁知青下乡离开天津,到现在两鬓苍白,这片土地耗去了我一生最美好的时光。这里也曾是我的第二故乡,到如今有家难归,像一个逃犯一样东躲西藏。
    晚上冰冷的小旅馆里只住了我一个人。我躺在床上彻夜难眠;我在问自己;国家怎么了?社会怎么了?怎么会容忍这些贪官污吏胡作非为?
    这时窗外刮起了呼呼的西北风,吹散了天上的乌云,露出了满天的星辰。遥望星空;我脑海里出现了年轻时常响在耳边的一段歌词;“抬头望见北斗星,心中想念毛泽东,想念毛泽东。”
    从那时起,我几乎很少再回兴海县城,因为那个地方无法再抹去我心中‘逃犯’的阴影,留给我的只是痛苦的记忆。
    离婚证没有起什么作用。“你们这是假离婚!”这话从执法者口说出,未免有些悲哀。法律从不承认有假离婚,除非离婚证明是假的。原告还是依旧继续纠缠老太太,步步紧逼,看来不制人死地不罢休。
    我终于忍耐不住心中的怒火了!打电话给郭金山,让他转告给郭金富说;他那个官司的胜诉是花钱买来的,没有人欠他十八万。如果不按原来的讲的五万调解起来,别怪我不客气了。他都可以告我了,难道我还不告他吗!上告的地方可不只是法院。不要往绝路上逼我,大不了拼个鱼死网破。他已经弄得我现在‘家破’了,我也不在乎‘人亡’了!
    不知道是我的话起了作用,还是他们觉得我实在没有什么油水可挤了,同意五万块钱调解。但实施的时候,郭金富又提出近两万起诉和执行费由我出。他们和老太太又纠缠了一个来月,最后又降到六万。这时候老太太实在无法忍受了,找到几个同事借来钱,交给了法院,一场官司到此结束了。
    几天后,我拿着一个大号牛皮纸的信封,里面装着举报信和证据,走进了邮局,用挂号信寄给了沧海市纪检委。
    @三桥治保主任 2020-11-28 11:59:17
    看到这里,心里五味杂陈,同情占大多数,但是还是有很大一部分是气愤。
    您的性格我大致上有了一些了解,说老实话,您不是坏人,但是您在做人上着实也有些失败的。
    从您前半段的就业经历大致可以看出来,您有头脑,肯吃苦,也很能体恤下属,为人处事有自己的原则,这一点,会让您受到下属的敬爱,在大事上也不容易犯错,如果您一直在国企混下去,混一个安稳退休问题不大的。
    不过从您给私企做业务经理开始,再到......
    -您说的对,我是有些迂腐,有些事情没有交代清楚,其实是写出来过的,只不过这段没通过一起删除了。就是我是一个共产党员,而且是一个信仰马克思的党员,这样您就理解了吧!和郭合作,因为是好朋友,原来不是这样的人。所以不小心像网友说的当了他的‘白手套’。李建华是郭的妹夫,其实您没有看明白,这件事如果让钢厂老板知道了,最惨的是他,要进监狱的。这个老板对这种事处理很严厉,就是亲属有了这样事都不放过,而且更不妙的是建华去了这个老板的一个竞争对手当老总。----------------------------
    接下来该说说我在天津打工的经历了,毕竟写的是职场回忆录,下面才是帖子的正文,请大家和我一起先耐心等待上面的结果,谢谢!
    我当时打工的公司是在天津晚报上看到的招聘广告。这是一家叫什么科技有限公司的,离我居住的地方不太远。公司就在解放路附近一座小洋楼里面,生产销售楼房用的自动灭火报警装置;据说还是从国外弄来的高科技产品。
    公司的老总是个知识分子,也是我出来打工遇到的唯一一个高学历的老板。记得老板好像是市里那个科研机构原来的头头,后来自己下海开办的公司。老板的年龄看上去比我还大,穿的西装革履,讲起话来文绉绉的。开始我去应聘时;老板听我说原来在合资企业销售过电缆,看上去又是一表人才;只是年龄大了些,可还是很痛快的就招聘了我。
    我知道这种小公司招聘业务员的门槛很低,因为底薪很少,赚不到钱你自己就会走人。在当时的情况下;我的工资只要能够自己的房租和生活费就知足了。
    一个月下来,我也没有销售出一台产品,不只是我;新招来的业务员也都是如此。可是老板也没有辞退谁的意思,只是有走的,又补进来新人。其实我心里很清楚;老板只是用较低的工资,让这些人去给他宣传公司产品,到各单位去散发产品资料,说来他还是挺合算的。
    现在我的官司算是了结了,心情也开始平静些了,考虑应该找一个适合自己的工作了。
    在一个星期天我去了位于国展中心的招聘会。走进大门时总感觉是在做一件难为情的事情;我一直认为这里是年轻人来的地方,我一个大老头子到这里来,总在觉得有好多的眼睛在盯着我瞅。
    当我融入人流中时,发现和我年龄相仿的人还不少,当然也有和我一样是找工作的;其实大多数是跟来帮孩子找工作的家长。我这时心情变得坦然了,在大厅里来回转悠着,寻找合适自己的岗位。
    我绕开了那些挤满人群的招聘公司,专找一些门厅冷落,无人问津的摊位。这时我眼前一亮,有了新的发现,不少的带有机械字眼的公司在招聘厂长和工程师。我一时来了精神,逐个的开始了解情况。
    我站在了一家郊县来的的机械厂的摊位前。只见挂在一旁的招聘广告上写着,“高薪诚聘厂长,机械设计工程师,车工…”。我向坐在办公桌后面的女士了解厂家的产品情况,可能是我的问题有些专业,女士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这时只见从一旁转过一位中年男子,中等身材,面皮白净,操着一口天津郊区口音问我:“您了原来是干什么的?”我答道:“原来在外地一家农机修造厂当过生产技术副厂长”。他拿过一本产品介绍来,指着封面上的彩色照片问我:“我们是出这个的,认得吗?”我望着上面标着的高频焊管机组的字样,觉得问题有些好笑。我以前去焊管厂时见过这种设备,于是答道:“这不是焊管机吗!带钢进入设备后,先经过挤压辊成型,再经过高频焊机焊接,最后定尺剪断,后面还有调直机.”他听了眼中一亮,连忙问我:“您了原先干过?”我慌忙回答:“没有,没有,我只是见到过,多少了解。”他掏出一张名片递给我说:“那您想应聘那个职务?”我接过名片;上面印着天津市龙腾机械公司总经理王金龙,忙答道:“机械设计工程师吧。”
    我的回答显得没有底气,坦率地讲,我没有专职干过设计工作,在我原来那个小厂就是技术室的工程师也没有真正搞过设计。他听后又问:“搞过非标设计和测绘吗?”我听了脸上露出了笑容,心想如果机械设计工程师干这个事情就好办了,答道:“非标设备吗,我和别人合作搞过印花机和一些盐场的洗盐设备,自己单独只弄过矿山用的螺旋输送机。测绘在工厂的老师傅差不多都能画两下子,关键是零部件的公差要求和加工工艺的确定。”王总听了我的话,样子兴奋的说道:“那您了去我那里干吧!管吃管住,工资待遇那都好说。”我听后告诉他,我要把现在的工作辞掉,然后去您那里看看我能胜任吗。
    他听后有些失望的样子递给我一张招聘表格,对我说,那您了给我留个联系方式。接着我又转了转,还有几家合适的,多是市里的企业了;可都离我住的地方很远,还解决不了住宿。
    下午刚到自己的住处,王总就打过电话来,说他现在市里了,准备来接我去他那里看看。我虽说是去给他打工,而且比较来说还是他的这个公司不错;但多少也要端点架子,于是回答道,辞掉工作后我一定先去他那里看看。
    第二天上班后我找到公司老板,讲了一些事先编好的理由,提出了辞职。他听后笑了笑便同意了,而且通知财务把我的工资结清。我当时感到老板的为人还不错,多数老板在你辞职后是不会马上结清工资的。
    于是我又谈了对公司产品的看法和改进的建议,今后产品的推销办法和一些潜在的市场。老板很认真的听着;不断的点着头,脸上露出有些疑惑的样子,听我讲完后问了一句,您原来是做什么工作的?我微笑着答道,我原来是搞机械的,在一个小厂当过厂长,以前也搞过新产品开发和推广。告辞的时候他握着我的手说,以后有时间回来看看,认识了咱们就是朋友了。
    两天后我来到了龙腾机械公司,事先也没有给王老板打电话,因为已经见过面了,这次去了主要是了解情况。
    王老板去唐山了,接待我的是老板的哥哥。他听了我的来意后挂通了老板的电话,讲了几句后把手机递给我。王老板在电话里告诉我,让他哥哥领着我在厂里看看,其余的事情等他回来再说。
    老板的大哥领着我在厂里转了一圈;工厂大约有三四十人的样子,钳工和车工占了两个车间,电气焊有四五个人在院子的敞篷里。
    老板的哥哥年龄和我相仿,我让他领我看看住的宿舍;他打开一间房屋,告诉我是不久前走了的李工住的。房间的条件一般,但对于当时的我有这样一个安身之处已经很知足了。
    中午老板的哥哥开车拉着我到街里的一家饭店用餐。他问我原来在哪里上班,我告诉他在沧海地区一家农机厂。他听了对我说:“以上在这干的李工也是沧海来的,不久前辞职回去了。前些日子招来一个工程师,什么也不懂,只会弄什么土豆机。张工一看就是从国营企业里出来的,是见过大市面的。”我听后笑了,告诉他三天后来厂报到。
    王老板见到我的到来了很是高兴。先是和我谈起工资待遇,我当时只是知道工人的工资待遇在两千左右,并不了解当时在私企工作的工程师工资都是出奇的高,尤其在郊县;而且许多工程师的水平顶多是个技术员。
    再说自己好多年没有从事机械行业工作了,应聘机械工程师,还是搞设计,心中总有一些假冒的感觉。当王老板问我工资要求时,我答道,两千吧!他听后吃惊望着我,脸上显出怀疑我的能力的表情,我见状忙解释说:“我对制管设备不太了解,给我两个月时间作为学习和熟悉工作,两个月后根据我的能力再定工资!”他听后说道:“那最少也要给您先开三千元,张工!您就是在我这什么不干,玩上两个月也给您照开工资.”我当时真是感动的五体投地,也体会到王老板的财大气粗。他又叮嘱我对待工人态度要和蔼些,多去车间和工人交谈,了解他们的心里想法。
    这时我见到一人推门进来,手上拿着一张图纸,直接走到王老板的桌前,手指着图纸和老板交谈着。我在一旁打量着来人;来人四十岁上下,身材魁梧,一副精明强干的样子,脸上透出一股刚毅的神态。
    他这时发现坐在一旁的我;看了我一眼。王老板忙对我介绍说:“这是我们的刘厂长,这位是刚来的张工。”我忙站起身来,刘厂长转过身来,脸上马上露出笑容;伸出手来对我说,欢迎!欢迎!我握着他的手说,你好!他一面说着,你们聊,车间里还等着我呢!说完便急匆匆地走了出去。
    王老板站起身来对我说,走!张工,去看看你的办公室。这是一间很宽大的房屋,屋里摆着几张办公桌,靠在墙边有一排装满图纸的柜子。
    屋子里有一个人坐在电脑前画图,见到我们进去,慌忙站立起来,毕恭毕敬的叫了声老板。王老板似乎没有感到这个人的存在,更没有介绍给我;用手指了指墙边的柜子对我说,咱们以上加工过的活的图纸都在里面,您了先熟悉一下。说完走到电脑前看了看,皱了皱眉没有说话便走了出去。
    我想这个人大概就是老板大哥说的那个什么也不懂的工程师了。我仔细打量他一眼,个子不高,五十多岁的样子,穿着一套不太合体的西装。仔细打量还是像一个老农民;这让我想起在钢厂找来的那个王工。不过他居然在用电脑画图,立刻引起我的好奇。
    他继续坐在那里画图,没有理睬我,好像不太欢迎我的到来。我只好主动和他搭讪说,我姓张,您了贵姓?他答道,姓宛。我问道,宛工在设计什么产品?他告诉我,土豆收割机。他递给我一张图纸说,就是这个,张工给提提建议。
    我接过图纸仔细看了看,便知道他不仅不懂机械设计,连起码的机械常识也懂得不多,更不用说机械结构和加工工艺了。图纸在设计上不仅是不合理,可以说是想咋画就咋画,更没有考虑设计的产品的使用效果和设备的经济价值。这种设备就算制造出来了,机械的工作效率和售价也不会被种土豆的农民接受。
    可是不管怎么说还是精神可嘉,我不能打碎人家心中的梦想。于是问了一句,出来样机了吗?他答道,没有,老板说对农用设备不感兴趣;现在还在联系其它的合作厂家。
    我问他原来是干什么的?他告诉我原来在家种地。我忙问他怎么会用电脑画图,他笑了,告诉我:“几年前我来到天津,在王顶堤菜市场租了个摊位卖菜。我在家时喜欢搞些小发明创造;我看到附近的大学招收电脑机械设计学习班,于是就报名了。我白天卖菜,晚上去学习。我只上过几年小学,学起来很吃力,连着学了两三期。后来觉得差不多了;可我买不起电脑,自己也没法练习。我把菜摊交给了女儿,自己去人才市场应聘电脑机械制图。心想只要有人用我就行,最起码能练练手,咋么也不能白学了啊!我先后去过四家公司了,有干过两三天的,最多十来天的,就被老板辞了。这里是第五家了,王老板人不错,让我在这里干了一个多月了。”
    我听到这里;感到我眼前的这位农民兄弟的形象——在我心中慢慢的变得高大起来。人生只要有梦想,为了去实现梦想而不断的去努力,去追求,锲而不舍;不管成功与否,有了这种精神,活的就有了希望。
    下午我去拜见了刘厂长,他的办公室紧挨着车工车间。刘厂长看来是欢迎我的到来,对我的态度显得挺热情,完全不是昨天他对老板讲话时那种令人难以接触的样子。
    刘厂长给我介绍了厂里的生产情况。他问我道;“张工原来是干什么工作的?”我告诉他:“原来在外地的一个农机厂当过主管生产技术的副厂长。”他听后乐了,说了一句:“好啊!您了来了,我就可以脱身了。”我听了吃惊的说道:“刘厂长这话什么意思?”他告诉我说:“我不想继续在这干了。我和王老板在集体企业干的时候就是同事,那时叫机修厂,我主管生产,老板管业务这块。企业改制后,老板租赁了工厂,继续让我给他管生产。开始几年老板对待我还不错,时间长了难免有些矛盾,关系就不行了。去年老板把他哥哥弄了来,老大原来在焊管公司当头,对机加工也不懂,有他在厂里面掺和,弄得我也不想干了。现在别的老板一个月给我八千喊我过去;可怎么说也是这么多年交情了,眼下厂里也缺人,我很难开这个口,您了来了就好了。”我听了忙说道:“这可不行,我对制管设备没接触过,哪干的了啊!再说我一个五十多岁的人了,出来也就是混口饭吃,您了这个活我可干不了。”他听了仔细打量着我说道:“您看上去可不像五十岁的人;怎么说您来了我有事也可以脱开身了。原来有个李工,在这干了好几年了,老板就是不给人家涨工资,几个月前跑到别处去干了。现在招来一个宛工,什么也不会,技术上的活还得我自己干。头两天我画了张零件加工的草图,寻思给他找点活,让他用电脑给画出来。没想到他费了半天劲,结果还是让车间拿着图纸找来了;工人看不明白。我一看;亏得看不懂,好么!他把公差都标错了,要是干出来就报废了。”我听了对他说:“我现在初来乍到,以后还要刘厂长多多关照。我和老板讲了,准备去一家焊管厂看看,他说让您领着我去。”他听了说,好!现在我就和你去。
    腾龙机械公司坐落在全国闻名的第一庄。焊管厂就在公司的对过,进厂后刘厂长先领我进了办公楼。我一眼看到前厅里挂着第一庄原来的老书记的大幅照片,——这让我吃惊不小;老书记是个有名的风云人物,可是因为违法关进了监狱;再看墙上写的标语,让人觉得时间还停留在当初那个年代。
    刘厂长找到供应部的人交代好了后就回去了。我在各个车间转了一遍,仔细的观察了制管设备的每道工序。出来时看看时间还早,于是准备去到街里转转,顺便买些日用品。
    第一庄虽说依旧称作庄,实际已是一个颇具规模的小城镇了,尤其是工业产值,许多年前已经超过一两个县了。顺着街道向西走,我先去了庄里的九龙壁,来回乘车路过了两回,这次要到近处仔细看看。九龙壁建造的很一般,倒是后面原来的老书记题词引起我的兴趣;上面写的什么内容我记不太清了,主要是讲的第一庄的变迁。整个题词保存很好,看上去字迹的油漆还很鲜明,应该是刚刚刷过。
    看来这里的人们没有忘记自己的老书记;当年是他领着第一庄从一个远近闻名的讨饭村变为全国最富有的农村,让当年的第一庄成为社会总产值,人均收入等各项经济指标在全国农村高居榜首的富裕村庄。
    后来发生了震惊全国的第一庄事件;老书记被法院以窩藏、妨碍公务、行贿、非法拘禁等五项罪名,判处了二十年有期徒刑。
    第一庄是靠办轧钢厂和焊管厂起步的,当年在钢铁这个国营企业垄断的行业中,其钢材之来源及钢管的销售,无一不与大型国营企业及物资部门密切相关。开始时庄里的二十多家轧钢厂和钢管厂规模都不大,设备也很陈旧。当年堆在轧钢厂院子里的小山一样的废钢铁,那可是当时中国市场的紧俏货,没有相当的本事和过硬的关系绝对搞不到手。他们用低价买来这些废钢铁,加工成钢材后又用高价卖出,其所获得的显然不仅仅是加工的利润,而且还有紧俏物资的市场差价。
    老书记可以说是中国最善于利用国家政策来达到自己目的的农民,他所领导的第一庄取得一个个辉煌的成果,其实就是他巧妙地对付政府的一个个故事。
    从九龙壁回来我又去了庄里有名的香港街,街上的店铺三三两两地开门营业着;看上去是一条很普通的商业街,而且显得有些破旧了。
    我见到一家发廊,心想自己正好该理发了,于是推门走了进去。坐在沙发上打扮时髦的一位小姐满面笑容的迎上来说,大哥!快坐下。我望着眼前豪华的装潢心中有些警觉,担心自己理发被宰;于是问了一句,理发多少钱?没想听到的回答是,我们这里不理发。我不解的问,不理发你们干什么?小姐笑嘻嘻的答道,我们只洗头和按摩,不过里面有全身按摩,还可以提供特殊服务。后来我知道;在第一庄不仅仅是发廊,就连每个洗澡的浴池都存在色情服务,更不用说那些灯红酒绿的洗浴中心了。
    其实我选择来第一庄打工,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对这里充满好奇,很想在这里生活一段时间,了解一下第一庄的过去和现在。
    第二天,我见到老板的大哥坐在办公室没事,便走了进去。我坐下后,老大热情的问我,张工来我们这里还习惯吧?有什么需要的就来找我。我连忙说,挺好的!我昨天去了对面的焊管厂看看。当我说到看见管厂里还挂着老书记的相片时;老头子的表情变得有点激动起来,他说:“是的,第一庄的人们是不会忘记老书记的。没有老书记,就没有第一庄;没有老书记,就是改革开放也到不了今天。没有人是没有错误的,如果论功过,我认为老书记功劳要占百分九十。当年他为了村里发展费尽了脑筋,到最后他一宿一宿地睡不着觉,吃十来片安眠药都睡不着。老书记半夜睡不着了,就一个人到大队里坐着去。如果老书记不出事,第一庄发展的要比现在好,绝对不会是眼下的样子。”
    我听了后连连点头,说:“对!功是功,过是过。功过不能相抵,但功劳也不容抹杀。当初不知道第一庄怎么就出了这么大的事?”他这时神情变得有些凝重,告诉我说:“说到底啊!老书记他当初就是太狂了;除了中央来的,一般当官的他根本看不在眼里。起因是一起人命案;万大公司的下属公司华全公司的经理死了,发现公司账上出现大量亏空。据说当时华全公司上下串通,在搞基建工程时大吃回扣,整个是一帮败家子。老书记知道后就让万大公司挨个审查华全公司的人;其中有个业务员有两万多元的账目没法说清,审讯他时让万大公司的人给打死了。这个业务员是外地来的,听说家里是和一个部队当官的是亲戚,后来这件事据说是惊动了高层。其实这次人命案也是底下的人干的,可是老书记他非自己出头扛着不让上面查。最后不是那个市公安局长带着武警来围第一庄吗?老书记说,‘他来啊,我让你连村都进不来!我是党员,党内的事情党内解决,你为什么到我的第一庄公开围攻?’当时各个进村的路口全用大车堵住了,工人全放假了,一个个拿着铁管守在村口;那意思就是你有武警,我有老百姓。当时几个集团公司的头儿们都在老书记周围坐着;你知道有多少人劝他?劝他别这么抗着了,其实当初如果把事情说开了,可能完全是两个局面了,可他非要愣顶,最后闹成这个结果。老书记给抓起来后,那个局长领着人来庄上给大伙开会说;老书记想让谁死谁就得死,这都哪跟哪啊!我们这叫个庄,但连外来人口也有好几万人,这么多事都是老书记管着;不狠着点镇得住吗?这档着 事老书记的目的还是惩治贪污,就是方法有问题;你们公安局办案就保着不出事吗?”
    听说曾经有一个记者问过老书记,有人说您是这里的土皇帝?当时他答道,把那个土字去掉,我就是‘皇帝’。当时的老书记既是第一庄企业的最高领导,同时身兼党政的一把手,权利之大是不可想象的,当然称作第一庄的皇帝也不不足为奇了。而且当时老书记身上的数不清的各种光环,更助长了皇权意识在头脑中的膨胀,发生后来的事件也就是必然的了。
    而老书记毕竟是一级党组织的负责人,党的基层领导人思想出了问题,作为上级党组织没有及时解决,应该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老书记被捕后被抄家,据说只搜出十多万元,也没有查出什么经济问题。也就是说,作为第一庄‘皇帝’的老书记掌管着这么大的集体家当;而没有像当初来抓他的那个公安局长——后来成为一个大贪官的;把钱揣入自己的腰包。
    老书记以最善理解上面政策著称,而这次他判断失误了;他以为怎么也不会扳倒他这面作为农村改革开放以来的一面旗帜。
    权力把老书记扶起来,权力又把他整倒,从整个过程来说,这显然是一个悲剧了。
    “眼下我们这上亿家产的人都有,但也有人穷得连暖气费都交不起。现在村里有钱的人占少数,没钱的占到百分九十。还是老书记那阵好,那時走的是共同富裕,我们的住房水电什么的都不要钱。现在村里社会治安也不好,自行车锁在家门口也被偷。到如今厂子都归私人了,当老板用不用你,那是人家说了算,你家里再难,当老板的也不会管你。虽说厂子都归你们个人了,但你那厂子的房基地是我们村上的啊!那厂子可是老书记领着我们建起来的啊!政府要是不包给他们,俺用那地也可以挣钱啊!你租俺的地,得给俺钱吧?现在有厂子的才几个人?可是俺们到厂里上班,你说不要就不要了。现在俺们地也没了,俺们找谁说理去?你们一个个都富起来了,俺们以后指望什么吃饭?”这是当时年近六十的钳工车间马师傅对我讲的一段话,也说出了第一庄改制后的现状。
    乡镇集体企业最早在五十年代出现在江浙一带,当地由于地少人多,率先办起了小型加工厂,当时叫做社队企业,经营范围是以农产品加工和给国企配套加工。改革开放后,国家放宽了乡镇企业的经营范围,第一庄就是在那个时候异军突起。改革开放让乡镇企业迅猛发展,成了国企的竞争对手。乡镇企业利用自己政策的灵活性,让许多国企在竞争中败下阵来,濒临倒闭。可是接下来在同资金雄厚、技术管理先进的外资企业,无孔不入的私营企业的竞争中,也难逃覆灭的下场,结束了自己的历史使命。当然第一庄走到今天也是早晚的结果。

    一天,我正在办公室看图纸,手机铃响了。电话是沧海市打来的,对方在核实了我的姓名后告诉我,他们是沧海市纪检委的,举报郭金富的材料已经收到,现在已经开始调查,希望我有时间到沧海市纪检委来一趟。
    @ty_143385796 2020-11-30 10:15:06
    我都看到您写农民工这了,一直没有写郭金富的事
    -----------------------------
    因为没有和他再接触过,他后来的情况就不清楚了,纪委也没有通知过我关于举报他的处理。不过你接着看下面的帖子,也就基本判断出事情的结果了。
    我寄给沧海市纪检委举报郭金富的材料只是他违纪那一部分,涉嫌到诈骗工程款的犯罪行为并没有举报。其实当时我的内心是很纠结的,因为我担心会伤害到两个无辜的人。
    第一个是李建华,其实他并不知道工程虚假预算的真实情况。但法律是重证据的;第一是亲戚关系属实。第二他在迎宝公司和我的官司中出具不应该写的证明,由此可以判断他们存在共同利益。第三调查到甲方主要的当事人,主管炼钢厂工程的戚厂长和负责预算的王工,他们肯定会证实工程预算在没有经过核实的情况下李建华违规批准签字;事实也是这样。而李建华是拿不出证据证实自己不知情和没有参与工程咋骗。而这一切的发生,应该说也有我的责任;如果当时我没有向戚厂长暗示和建华的关系,戚厂长也不会有后面的举措;预算正常审查后也不会通过,后面的一切事情也不会发生了。
    另一个受伤害的是郭金富的姐夫林树田。因为他是迎宝公司的法人代表,作为亲戚他必定把事情揽在自己身上。而且郭金富是很狡猾的,他没有确凿的证据落在我手里;证明虚假预算是他所为,证明他是迎宝公司利益的实际获得者。他可以说是事情是他姐夫干的,他只是给亲戚帮忙。
    弄不好是真犯法的逍遥法外,无辜的人反而遭受牢狱之灾。钢厂是私企,老板的钱也未必都来得干净;也可以说这件事也就是黑吃黑,并非是国家财产受到损失。再说这点钱在牛老板身上可以说是九牛一毛,我也犯不上劳神去给他追回损失。而且这两个人都和我是朋友,尤其是李建华,以前我在工业公司还找他帮忙买过钢材;欠下过人情。我这么做不仅是害了他们两个人,还会毁了两个家庭。
    我于是决定只向纪委举报郭金富的违纪行为,单凭郭金富的违纪行为,也应该受到党内处分免去领导职务。可是在那个年代查处腐败行为往往是点到为止;被举报的人大多是走走过场,最后还是不了了之。我当时对这次举报没有抱太大的希望,是想先试探一下,看看会是什么结果,万一碰到个包青天呢。
    我到是不怕郭金富对我进行报复。当时那种四处流浪的打工生涯;到哪个公司老板连身份证也没看过,住在哪里也从没办过暂住证。加上我说着一口天津话,——就是个逃犯我想都会很难找到的。我所担心的是家里的人遭到报复,这次打官司的遭遇,让我深深领教了司法的腐败,不能不说还是心有余悸。
    车间里机器的轰鸣声,仿佛给我带回了在农机厂时的年代,让我从打官司的烦恼中解脱出来。
    接下来要专心做好自己的工程师工作了。我已经有十来年没有接触过机械加工了,好多东西已经变得模糊不清了。我除了每天看图纸,就是抱着厚厚的机械加工手册开始恶补。看累了就去车间转一圈,熟悉公司生产的产品。
    我发现龙腾公司并没有生产制管的成套设备,而是以给用户加工零部件为主。根据我的经验判断,以公司现在的规模、设备、技术力量,如果生产全套制管机设备还是有些难度,应该属于小马拉大车。公司实际只是生产一些制管的辅助设备和用户要求的非标机械。
    龙腾公司的设备和厂房都是租赁的,机械设备还是集体年代购买的;看上去已经有些陈旧了,只有两台新的车床是王老板后来购买的。
    我曾经问过王老板,为什么不更新设备自己建厂房?他的回答让我有些意外,他说:“张工,我算过了,干机加工这行,赚钱是赚钱,但没有多少利润。原来我们这里就我一家机械加工厂,现在干的人太多了;竞争越来越厉害,工人工资也越来越高,闹的谁也挣不到钱了。再投资建新厂?张工您也知道,别说厂房,就是这些设备得多少钱啊!根本不能再投资建厂了。这些年我挣到钱都拿去市里买房了,到现在我已有了二十多套房了。这比买设备强多了,机器到最后就是一堆废铜烂铁;房子可以租出去,以后怎么也会升值。”
    当时我真没看好他的做法。现在看来,岂止是升值,简直就是暴利。办企业是很难有这么赚钱的,而且不费力气,不会担风险。后来每次见到房价疯涨;我就想起王老板,真是对他佩服的五体投地;其实他当时也不会想到房子今天会涨成这样。
    钳工车间的面积不太大,有十几个人。车间主任蔡虎,记得是从安徽来的,三十几岁,高个,身上透着一股精明强干的劲头,不太善言谈。蔡虎真是个人才,不仅技术过硬,干活还很实在,人还谦和老实,是个即能干又实在的人。令我吃惊的是,蔡虎一个人开着钳工车间最重要的两台设备,自动万能铣床和龙门铣床。这两台设备的操作者是须要较高的技术水平,尤其是万能铣床。这两个设备操作起来人都不会太忙活,但一个人同时开两台设备那就不同了。小蔡还要同时管着车间里的事情,这在国企里是不可思议的。
    在敞蓬里的电焊车间只有五个人,被称作电焊组,组长周建涛四十多岁。一问他还是沧海人,于是我和他论起了老乡;我们的关系一下拉近了许多。其实还有一个原因,因为生产设备从开始下料到最后组装主要是电焊组来完成,也就是说我们两个今后打交道会最多,相互的信赖配合尤为重要。而我初来乍到,对生产的设备还不太了解,更需要他支持我的工作。
    老周原来在老家的乡镇企业干电气焊,来天津已经六七年了,一直跟着王老板干。我问他刘厂长是不是不想干了?他告诉我,是的,刘厂长嫌挣钱少想跳槽,老板看来也不想留他了,只不过找不到合适的人接他。
    周建涛告诉我,其实王老板人还不错;他指着正在割铁板的一个魁梧憨厚的汉子说:“当初我们这位蒙古族的哥们儿到天津来找活,可他不仅没技术,要命的是还不会说咱们这的话,跟个哑巴差不多。来了好长时间没人要,带来的钱花光了,马上就要饿肚子了。他来到咱们公司找活,老板当时也不想要他,于是给了他五十块钱,让他去焊管厂看看。我们这个伙计五十块钱花完了也没有找到地方,又回来找王老板,于是就给留下来了。王老板心眼挺好;就是不太愿意给下面的人长工资,以上的李工嫌工资低走人了,李工走了后老板后悔了,等着刘厂长走了,我看他得更后悔。”
    我回到技术室,看到老宛正在望着一个旧轴承座发呆。见到我忙说:“张工,老板刚拿来这个让画出图纸,张工咱俩合作吧!您了出草图,我在电脑里画图。”我听后笑了,说了声,好啊!
    我把轴承座放到办工桌上,拿过两张复印纸画开了。我画草图如果在办公室,就用钢笔和尺子直接画图,也用不着量尺寸,比例还差不多。图画在纸上不仔细看像是打印出来的,而且速度也挺快。这个本事还是得益于我小时爱好画画,把画钢笔写生的功底用在画图上了。一会,主视图和侧视图就画好了,我用卡尺一面量零件一面标尺寸,最后翻开机械手册查出轴承尺寸标出公差。刚标完尺寸,王老板走了进来,看到我画的图纸高兴的说,张工画的是正规图纸啊!
    老宛不再画土豆机了;老板让他把原来的旧图纸画成电脑版的。老宛这下子有活干了,不分黑白的在电脑前忙活着,晚上十二点之前没有睡过。老宛说过他没念几年书,可没想到他认识的字真不多。
    一天老板写了一个规章制度让他打出来,这可把老宛难住了。原来老宛学会打字和拼音,可是碰到不认识的字就没咒念了。老宛红着脸向我求助,他说认识的字都打出来了,不认识的下面画了道,让我帮他读出来。我接过来一看,天哪!有三分之一的字下面画了杠杠,还尽是些常用的。
    一天刘厂长找到我说:“我有件事您了得替我多操心,我家里有事请几天假,您替我照看几天。我和老板说过了,他说让我找您了。”刘厂长不是第一庄人,家里离公司有十几里,这回说是家里要盖房。我暗自思量,看来他是想法退了。现在的情况我怎么也要管,但也要做出姿态。
    于是我对他说:“你不怕把事情弄砸了,我就替你管几天,时间长了可不行。这样吧!你先带我两天,等我把事情弄明白了你再歇班。还有你还得和几个车间主任交代一下,必需让他们多操点心,尽量少找我;这样我就替你维持几天。”
    老刘实际上比我更适合干这个‘厂长’角色,且不说他这么多年在公司的工作经验和年龄的优势,别的方面也要比我强。
    这个叫‘厂长’的工作,实际就是一个车间主任,大一点的企业里也就算一个工段长;需要直接管理工人。这个活既要懂得机械操作技术及设备维修的能力,还要对工人有股狠劲,——而这些都是我的弱项。老刘在生产安排调度上也很在行,我只有这方面还可和他有一比。
    在他向我交代工作时,我惊讶的发现;他向车间发放的加工图纸居然没有记录,加工完成品也没有记录,更不要说什么生产计划和生产进度的书面文字了。也就是说这一切都在他脑瓜子里了,这说明他不仅是对自己的工作太熟悉了,而且还得有超强的记忆力,才能保证工作不出差错。这样也出现一种情况,厂里只要他不在别人就玩不转了,也就是说工厂离开他就不行。
    其实刘厂长在骨子里并不想离开龙腾公司,只不过是在和王老板斗一斗,如果老板让步了,能给他涨工资,从心里他还是不愿意离开的。
    我真心不想接这个‘厂长’,实际也干不了,干了也不会有好结果。我打定主意配合一下老刘,希望老板留下他。老刘交代过有问题给他打电话,他可以回来处理。但我没有这样做,有了问题就去找老板,老板不在就找他哥,通过他们找老刘,包括我能自己想办法能解决的问题也如此。工作上也是消极应付,还在老板面前显露出力不从心的样子。这样过了有一个来月,老刘还没有回来上班的意思。
    终于王老板拿着一串钥匙找到我了,说让我正式接替老刘的‘厂长’工作,还要把我的工资长上去。我听了后一脸为难的样子对王老板说:“那可不成,我年龄太大了,干这个活真的难以胜任,如果倒退十年二十年的还可以考虑;我不能给您耽误事,我只是暂时替补一下还可以。”我的回答有些出乎他的意料,王老板脸色顿时沉了下来,但也不好说什么,毕竟我不是来应聘厂长。
    几天后,老板又招来了一个姓柳的工程师,年龄在五十开外,嘴角的两端时不时向上微微的翘着,给人一种自来笑的感觉。我见他言谈举止没有知识分子的气质,看上去不像是科班出身的工程师。他对我说,他来第一庄好多年了,搞制管设备是很在行的。
    当天晚上他还买了些酒菜,在办公室请我和老宛喝一壶。老柳爱唱京剧,三杯酒下肚,就唱开了;老苑也不示弱,还哼了两口评剧。老柳对我说道:“张工,这里好啊!画错了图纸这个老板不追究,更不会罚钱。咱们这个岁数了,挣钱多少没关系,给多少钱干多少活嘛!”
    一天,刘厂长回来看看,见到我就问:那个老柳到这干什么来了?我笑道,老板刚招来的工程师。他听了后说道:“没人要的,都跑到腾龙公司来了。老柳以上在第一庄混不下去了,跑到江苏干去了,到那给人家弄砸了,吓得连工资没要就跑回来了。老板曾经提过他要来,让我给挡了。”
    那天我刚走进钳工车间,蔡虎喊了我过去,指着地上放着的几个零件对我说:“张工!您看看图纸,柳工画得图好像不对劲,到我这里没法加工了,画的就是这个。”他指了指一旁作为样品的旧件。我慌忙用尺量了量,发现尺寸标错了,而且没法补救,全都报废了。我估算了一下,损失还不小。老板没有在家,我找到老板的大哥报告了情况,他听后无奈的说:“张工!赶紧让他们改过来,马上安排车间里重做,别给人家用户耽误事了,哎!我原来就听说这个柳工在哪也干不长。”
    王老板有几个客户在唐山。一天他从唐山赶回来时已经半夜了,停好车后,他去车间了转了一圈;正巧见到有一个加夜班的工人躲在一旁睡觉。
    第二天王老板把工人喊在一起开会;工人们站在车间外面一字排开,王老板站在队前高声的给大家训话。
    他的讲话好像还是集体年代的厂长给职工开会,内容是对自己的职工开展思想教育。有一段话至今我还记得,“我每天出去跑业务就容易吗?天天没有黑天白夜的不说;到哪里不得求爷爷告奶奶,恨不得给人家当三孙子。什么门卫啊!仓库保管啊!碰到哪个我不得恭恭敬敬的,见了个三岁小孩子都想给人家打敬礼。你们倒好,上班磨洋工,活干的也是哄弄事,这回又让人家验出一堆不合格产品。当工人的不好好干活,你们这么干对得起自己工资吗?上夜班困得受不了,你可以在旁边眯瞪一会;可你不能床子也不关,还在那给我打空转,人躲在一边睡大觉去了,说的是谁你给我滚出来!”上夜班睡觉的工人耷拉着脑袋站了出来,王老板狠狠得骂了他一顿,可是并没有做实质性惩罚。
    散会后王老板叫我到他的办公室,说要想法加强对工人的管理。他说一直有个想法,想对工人推行计件工资,他认为厂里的工人多数是出工不出力,每天来混工资的人多。我听后忙摇着头说:“计件工资在咱这不太好办,因为情况是人少工种繁多,设备型号,新旧和自动化程度不同,产品批量小变换频繁;每个人的工作几乎都不一样,没有什么可比性;定额计算起来很困难不说,更很难做到公平合理,计件工资对于小型没有固定产品的机械加工企业不适合,利少弊多,不但提高不了工作效率,反而产生许多矛盾。”王老板听后一脸的不高兴,问道:“那就没有好的办法了吗?”我答道:“可以采用优胜劣汰的办法,把一些技术水平差工作效率低,工作消极不好管理的工人淘汰掉,工作效率自然就上去了。但这样做要有一个前提,我们的工资要明显高于同行业;就是搞计件工资,如果工人收入不明显增加,也不会有人买账的。现在的人都是在向钱看了,不是我们参加工作的年代了,那时谁给国家集体贡献大谁光荣;记得也搞过定额,多干了给点奖金,评个先进模范,大家忙活得就会很起劲。”
    当时在机械行业的技工还是缺少的,龙腾公司不仅是技术和管理人员流失,也经常有工人辞职。王老板对我说过,张工,现在不比从前了,从前工人找工作还有托人给我拎点东西当见面礼的,现在倒好,我得给工人送礼了,干活的成大爷了,动不动就辞职不干了。现在他们消息灵的很,哪里工资高就往那里跑,不给涨工资立马走人;老板也不好当了。
    我到电焊组安排下料,电焊组长周建涛笑嘻嘻的对我说,张工,我准备找老板辞职不干了。我笑道:“你是不是找到好地方了,准备跳槽啊!还是你们年轻的有资本,不像我们老头子有人收留给碗饭吃就不错了!”他忙说:“哪的事啊!我准备回家种果树,现在村里种果树的一年也不少收入,再说总舍家撇业的在外头也不是个事。”我劝他说:“种果树收入不稳定,弄不好就白干了;再说老板也不会放你走的,不信你去试一试。”王老板绝对不会放他走的,周建涛这可是公司不可多得的技术骨干。
    有一次王老板交代我给唐山做的裁剪设备增加一个上料的简单辅助设施,我问他是有图纸还是现设计?他望着我说道:“不知道有没有图纸,让你们设计也弄不出来,你去找周建涛好了。”我以为图纸在周建涛手里;没想到他哈哈一笑说道:“张工,这还用什么图纸,全在我脑子里了。”他用两天多时间就弄好了,我赶紧叫过来老宛他俩测绘了下来。
    几天后,我问周建涛:“你不是要辞职回老家吗?怎么样了,老板了让你走吗?”只见他笑呵呵的答道:“找啦,走什么走,到他那挨了一顿臭骂,给我长了三百块钱。”我笑道:“哈哈!你小子就是为了长工资;你说你绕这个弯子干嘛!干脆直接让老板给你长工资得了,弄不好还给你长五百呢!”
    一晃刘厂长有两个来月没上班了。终于老板又领了一个人到我办公室介绍说,这位是新来的冯工,来协助张工。我忙说道,还是我协助冯工吧!我只是临时顶替的。
    我打量来人;中等以上的个子,身体有些发福,年龄看上去比我要老。一张国字脸,白里透红的脸庞上泛着油光,一头短发齐刷刷地向上直立着,一副憨厚的样子。
    冯工原来是西北地区一家国企的工人,他来第一庄有二十来年了,当初是作为技术人才来的。他在第一庄的机械技术工人中可以算作祖师爷了,各企业中遍布着他的徒子徒孙。他的全家都迁到第一庄来了,还在这里买了房。他和王老板原来就认识,这次是老板通过他的一个朋友叫他过来的。
    老冯从小在城市长大,中学毕业后到一家机械厂工作,是个优秀的技术工人。他听说我当过国企的厂长,便对我说道:“张工,我一直有个问题挺困惑;咱们都是从国企出来的,有个问题想请教您这个当过厂长的,私营企业现在的管理上真就比国营企业强吗?”我答道:“您问的这个问题是这样;如果是小微型企业,譬如餐馆、商店等一些服务行业,还有一些小型作坊式的加工企业、农村的养殖业等小型企业,管理起来私有制经营肯定比公有制企业强;但是有规模的的企业,私有制企业的经营管理就不如国营企业了,起码说没有什么优势可言。现在有些精英们把国营企业说的一无是处,其实是别有用心;有人拿原来经营不善的国企同国外的知名企业去比较,来证明私有制企业多么优越,纯属蒙人。”他听了又问:“那为什么改革以来把这么多国营企业卖给了私人呢?”我告诉他:“这个我也不太明白了,改革是改掉阻碍生产力发展的落后体制,解放以来,国家一直不断地改革。其实国有企业同样可以在市场经济中实行竞争机制,优胜劣汰;同样可以打破大锅饭,拉开企业内部人员的收入差距,调动积极性,而且国企中不会出现太大的贫富悬殊。”老冯听了说:“我看有人把国营企业私有化和改革扯在一起;就是混淆视听,误导国家改革方向。就是一些贪官们打着改革旗号,想把国家财产变成他们自己的。”
    老冯到来几天后,刘厂长便正式辞职去了另一家机械加工企业。
    私企老板同员工之间只是雇佣关系,各自都在希望自己以最小的付出来获得最大的利益,工资待遇就成了无法逃避的矛盾。
    这让我想起当时被称作资本家;我父亲的故事。父亲在解放前一直在天津和北京经营百货商店,规模都不算太大。在北京城快要解放时;父亲听说共产党是不许可剥削阶级存在的,就关闭了不景气的店铺。
    解放后,父亲把商店的门面房卖给了政府,当时买房子的工作人员知道他曾是商店的老板后,希望父亲来他们所在的商业部门参加革命工作,当时国家很需要懂商业的人。可是父亲没有同意;他告诉过我是害怕国民党打回来被杀头。还有一个原因是给的工资按小米计算,父亲算了一下觉得钱太少。
    父亲说后来他们的首长还亲自登门来请他,可当他见到乘着吉普车来的首长脚下穿着的一双草鞋时;心底下总觉得这些人成不了气候,于是婉言拒绝了参加革命工作。当初如果同意了,我以后的家庭出身就不会是资本家了,有可能成为革命干部了,哈!一念之差,父亲没有混入革命队伍。
    在建国初期,国家还没有取消私人工商企业,父亲便又回到天津收购了一家十几个人的小织袜厂。父亲一直经营的是商业,对工厂管理不太懂;而且是性格温和宽容的人。我听母亲讲过,父亲开商店的时候,下面的伙计是经常往家拿商店东西的。
    可是父亲也有他精明的管理办法;他没有当老板,而只是让自己成为一个合伙人。父亲把厂房和设备通过和工人协商收取合理的租金;将工厂的经营权承包给大家,所得的效益直接和每个人挂钩。工厂的管理工作交给大家叫做李会计的人负责,父亲的工作是负责采购和销售。父亲和工人们一样开工资;而且一定要按大家的平均工资领取。李会计负责管理,财会工作之外,还包揽所有的后勤辅助工作;小时候我见到母亲也经常给他帮忙干活。
    这样大家都在给自己工作,积极性很高,收入都很可观。工人们和父亲的关系很好,我记得公私合营后他们多数回老家农村了;每当他们来城里时还经常拿着家里的土产品来看望父亲。公私合营后,李会计和父亲一直留在集体厂子里工作,李会计后来成了厂里的领导。
    父亲在公私合营后,拒绝担任管理工作,坚持要当一名普通工人。他什么技术也不会,于是安排他一个最简单的工作,给袜子贴商标;这个工作他一直干到退休。
    我记得小时候因为街道拓宽,工厂的前面房子拆掉了,后面的房子除了我家原来住的,其余的成了合营集体厂的办公室。后来父亲还主动让出家里住的部分房间给厂里当办公室。
    至今在我的脑海里不时地浮现出来一些情景;一个应该是后来叫做大鸣大放的运动,当时院子里竖起木竿,再钉满苇席,苇席墙在院落转了一个圈,上面贴满大字报还有漫画;这给儿时的我和小伙伴有了捉迷藏的好去处。
    还有一个就是举国上下大炼钢铁,大人们在院子原来种花的地方用砖砌成一个炉子,夜以继日的守候着炼钢炉。好像费了不少周折,一天夜里,炉口终于流出不知是钢还是铁的红色液体;人们开始高兴的欢呼着敲打起锣鼓。
    可七八岁的我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因为父亲把家中最大的铁制品,我的单人床送来炼钢,害得我后来一直睡在用木凳搭起的板床。记得那张床的床架是酱紫色的烤漆,制作考究,欧式风格,听父亲讲还是德国货。
    现在想来,父亲当时的做法似乎很傻。可当文革来临;他的一个个老朋友被挂上反动资本家的牌子游街批斗时,——而他却安然无恙。
    腾龙公司原来的厂长和工程师都走了,王老板现在是弄来了四个人接替,可以说花费的工资增加了,工作效率却不比从前。
    冯工在机加工技术方面挺全面,但在管理方面很不擅长,年岁也大了,如果让他一人接替厂长的工作还是有难度。王老板也只好用两个顶一个的办法,维持眼下的事情。
    那天老冯正和我绘声绘色的聊起当年第一庄事件,他和工友一起拿起钢管上街的情景时;我的手机响了,上面显示的沧海区号家里的电话,我慌忙站起身来,走出办公室。
    电话里传来老太太焦急的声音,“郭金富打过电话来了,说纪检委找他谈话了;他说你如果再举报他就通知法院来找我要他的十八万。我说我们已经离婚了,他的事和我没关系了。郭金富说那十八万可是离婚前的事,我还得找你要,还说些威胁我的话。我求求你了!别和他们再瞎折腾了,你就让我消停两天吧!”





    但是事情我也不甘心就这样了结了。我的举报材料里有郭金富打官司诬告我的内容,纪检委也去了兴海法院调查。兴海法院的人曾经给我打过电话;说老张你怎么捅到纪检委去了!让我有时间回去一趟,坐下来商量解决。当时我心里明白,既是案子改判,变成六万,也没有实际意义;彻底翻案是不可能的。思来想去,我只有去检擦院举报郭金富诈骗工程款这条路可走;但内心总是觉得有些不妥,还是应该先和会受到牵连的建华通个气。
    于是我挂通了李建华的电话;当我说到工程预算高出实际价格好几倍,而且是在没有经过甲方核实,他就率先签字时,他打断我的话,吃惊的‘啊’了一声说;这样呀,你怎么早不跟我说呢!我答道,现在和你说也不晚吧!他又问道,多算了多少钱啊?我答道,大约六七十万吧!他听了说,几十万呀,在工程上也算不了什么钱。我说,是没有多少钱,要是几百万的工程还说得过去,咱们二十多万就多算了这么多,可就构成工程诈骗了。我怕出了事把咱们两个搭进去;在结算时放弃了近一半工程款,这样还要多领了二十多万。郭金富和法院说剩下的工程款让我领走了,于是利用当时他收到工程款不打条,诬告我欠他十八万,和我打官司坑走了我六万块钱;等于我工资没得到还往里面搭钱。不过我损失六万也值,洗清了我没有参与咋骗。没想到兄弟你还给他们打了证明,这可是越陷越深了;其实他的官司本来打不赢的,都亏了有你给打的证明。我现在只有告他工程诈骗,官司才能反过来,我才能讨个公道。再说让检擦院去钢厂查查,我到底领没领钱,也好证实我的清白。不过这样就坑了兄弟你了,实在是对不住了。建华是何等聪明的人,他听了焦急的说到,大哥!千万别啊!咱们自己家里的事情自己了吧!不就是六万块钱吗!包在我身上了。其实您要是早找我,也不会有今天的事情了。后来,金富的大哥出面,把六万块钱如数退给了我。
    这样,我在经济上没有受到什么损失。郭金富在法院告了我一回,我到纪检委告了他一把,也算扯平了。而且他执行走的六万,除了律师费、诉讼费、请客送礼,恐怕也所剩无几了。这一次他们又掏出六万来,可以说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了。
    日子一晃到秋天了,从下半年开始腾龙公司的活不怎么忙了。这样公司雇着四个‘工程师’就显得人浮于事了,我感觉到王老板看我们的脸色变得也不太好看了。
    一天上午我坐在办公室翻看图纸,东升机械公司的赵总笑呵呵的推门走了进来。赵总的公司和腾龙公司是企业间的合作伙伴;就是谁的加工订单接多了,干不过来就拿到对方去干。因为这种小型加工企业,经常会有时候客户来的加工活多,工期紧,公司加班加点都免不了延误工期。而有时候订单少,工厂就会没活干;这样两家的合作关系对双方都是件好事。
    我连忙站起身来请赵总坐下,赵总四十多岁,带着副黑框眼镜,脸上总是笑眯眯的——一副和蔼可亲的样子。赵总是那种特别有亲和力,给人感觉还很实在的人。
    赵总每次来找我都是问一些加工活的事情。我问他有什么事吗?他告诉我没事,只是过来随便坐坐。
    赵总坐下喝了口水,突然对我说了一句:“张工愿意上我们那干去吗?”我以为他在说着玩呢,笑着答道:“好啊!”接下来他一脸认真的说:“我那里现在缺一个工程师,我和王总说好了,就看您的意思了。我们公司就是位置比这里偏僻点;但办公条件比这里要好,我们刚新盖了一排办公室。”我问了一句“你们公司在哪啊?”他答道“团泊洼。”“团泊洼?是诗人郭小川呆过的那个团泊洼吗?”我问道,他听后笑了,说:“就是我们那里。”我心中想,去他那当工程师也不错,省了每天在这耗着,再说我本来是想干技术工作。于是说:“好!我先去你们那看看。”他听了高兴的说:“行!您了现在就跟我去吧!”
    车在一条小柏油路上跑着;赵总指着路边不远处被柳树遮住的一片破旧的红砖瓦房对我说,那里就是当年郭小川下放时呆过的农场。
    这时我想起郭小川的‘团泊洼的秋天’里的诗句,‘高粱好似一对对的“红领巾”,悄悄地把周围的道路观察;向日葵摇头微笑着,望不尽太阳升起处的红色天涯。’——心中一阵兴奋;张开口便念了出来。赵总听了,哈哈的笑了起来,说:“张工,高粱和向日葵现在见不到了;一会迎接您的是一排排高档别墅和高尔夫球场,还有大学城。不过我们公司旁边还没有开发,还是保持着乡村的老样子;就是现在庄稼没人种了,都成了一片片养鱼池。”我接着问到:“你们那里离团泊湖远吗?”他告诉我公司就在靠湖边的东泊村。
    我听后心中一阵欣喜;一幅美丽的画卷,清清的湖水,碧波荡漾;堤岸上阿娜多姿的垂柳,青青的小草,出现在我眼前。
    二十多里的路程很快就到了,车子驶进东升机械有限公司。
    公司在东泊村的南面。这是一个挺大的院落,迎面是两排办公室,前面一排新盖的高大些。后面是两个车间,大的是机械加工厂,小的是拔丝厂。赵总直接领我到车间里转了一圈,车间的面积不小,有二十多台车床、铣床等设备;看上去有些年代了,估计大多数买的是二手设备。
    赵总告诉我他们主要是给附近的一家生产钢丝的大企业;华光工业公司加工配套设备和零部件。我说道,一个企业必须要有自己的产品,否则是很难生存下去,更不要说发展壮大了。赵总听了点着头说,是的,我们请您了来,就是想开发自己的产品。我让赵总带我去看看我住的地方;赵总领我到那排旧的办公室说,这是我们原来的办公室,您看那间好我让他们收拾出来。我从窗口望了望,房间虽然旧了些,但里面还是装修过的。
    新盖的一排办公室是带着封闭的走廊,从北面中间的大门进去后,迎面是财务部,右手是总经理室,左手是生产技术部。赵总推开生产技术部的门对我说,张工看看您的办公室。
    屋内坐着的两个人见我们进来连忙站了起来,赵总笑着介绍说:“张工,这位是陈庆东,在我们这主管生产技术,是我们公司的二把手。”我仔细打量这位今后主要打交道的人;年龄五十来岁的样子,面无表情,看上去感觉是个不太好接触的人物。我忙伸过手去向他问好,他握住我的手,呲了呲牙笑了一下,开口说了一句:“张工过来了。”赵总接着又指着另一位说:“这是郑宝忠,主管供应销售工作。”郑宝忠握了握我的手,一脸笑容的说:“欢迎张工,快坐下喝茶水。”郑宝忠和我以前见过面;他个子不高,长着一张团团的圆脸,眼睛不大,给人忠厚,朴实的感觉。这时陈庆东开口道:“到饭时了,别坐了,走吧!去饭店喝水去吧!”几个人开车去了附近的一家小饭店吃了午饭,下午郑宝忠开车送我回去。
    两天后,还是郑宝忠开车接我去东升机械公司上班。那天在吃饭的时候,我发现他们三人相互称呼名字,关系密切随便,猜想三人应该是合伙关系。
    我问正在开车的郑宝忠;这个公司是你们三人合伙开得吗?他笑了,告诉我说:“不只三个人,公司的股东是七个,而且股份一样多。公司的陈会计是;还有庆东的弟弟庆凯和开货车的张师傅,他们俩管着拔丝厂;再加上看大门的六爷。赵连国是公司的法人代表、经理,公司主要的事情就是他说了算;不过他还在村里当着副书记,公司的事情有时也顾不过来。厂子原来是大队的,改制时我们七家买了下来。厂里的工人大多还是本村的人,外地来的没几个。对了,张工,我们每天都回家吃饭,没有立伙房,您了去了要自己做饭,厂里炊具,油盐酱醋,米面都是现成的。”
    到了公司已是中午时分,卸下行李后,陈庆东对我说,张工来了,俺们股东们安排一起吃顿饭,一会咱们上湖边吃鱼去。他又指着刚走过来的两个人对我说,这是我三兄弟庆凯,那个是张师傅,他们俩人在拔丝厂那边。我连忙和二人一一握手,双方寒暄了一番。陈庆东对他弟弟说,庆凯你去告诉芬姑一声,咱们中午出去吃。张师傅在一旁小声告诉我,是咱们陈会计,她家是咱们这的养鱼大户,她自己有车;他指了指院子里的一辆红色小车。当年私家有轿车还不多,只是属于先富起来的人们。
    饭店在我来时路边的一个道口处往里面拐,离公司有五六里路。这是一个很普通的小饭店,紧靠水边,能看到窗外团泊湖烟波浩渺的景色。
    大家刚坐下,服务员就端着一条足有三四斤的鲤鱼上来了,看来店家是早已经炖好了。接下来又上了几个家常菜后,陈庆东打开一瓶白酒对我说:“连国在大队那边有饭局,过不来了。张工,咱们开始吧!我先给您了满上。”喝酒的杯子是一个喝水用的玻璃杯,我见了慌忙用手挡着杯子说:“我不能喝酒,少来点表示表示吧!”“真的不能喝吗?张工。”他问,“少喝一点还行。”我答道,最后还是倒了多半杯酒。接下来他和我碰了两次杯后,我见他杯中的酒已经喝干了;知道遇见能喝又爱喝酒的了。
    这时我发现,在座的几位我今后打交道的人都是不太善于言谈的;而且都是属于那种实打实的人。这倒是和我的性格相仿,是属于我喜欢交往的人。想到这里,心中不禁一阵暗喜,一口把手中的半杯酒给干掉了。这被坐在一旁的张师傅发现了,他笑着望着我说,张工有酒量啊!我忙掩饰说,血压高,年龄也大了,不能多喝。他说,那也不能空着杯啊!我给您倒一杯啤酒吧!
    下班后,工厂的大院里一下子安静下来,只剩下我和看大门的六爷了。六爷已经七十来岁了,可是看上去老头还挺有精神。他见我一个人在宿舍门前散步,便过来和我聊天。
    我问六爷:“听说你们这里占用土地,村上的人都给了不少钱,一个人能分到几十万呢。”他告诉我说:“没有的事,只是旁边的巩家村,人口少地多,每人分了十几万。我们东泊村,头几年占了不少地修高尔夫球场,当时给的钱少,村子又大,一个人才给了一万块钱。可是当头的都发财了,光在工地包工程就挣大发了。最近又卖给开发商一块地盖楼,听说一个人可以分一万多块。”
    正在聊着,我看到大门处一只小狗径直的向我跑来;六爷见了,慌忙招呼起来。我说,没事,我很喜欢狗的。这是一条廋廋的深灰色的狗;它看来是很欢迎我的到来,目光上露出兴奋和欢快,跑在我的腿下亲昵地挤来挤去。我摸着狗的头顶问:“咱们厂里养的?怎么这样廋啊?”六爷答道:“是他们弄来的,弄来就没人管了。也没人喂,有时候他们出去吃饭捎回点剩饭给它,平常就跑外面自己找食去。”我听了,跑进屋里,找到些能吃的东西,放在一个盆里,用水搅和了一下。小狗立刻低下头来,一会就给消灭光了,又抬起头望着我。这是一只小母狗,是一只不太纯的狼狗;从此它便成为陪伴我最亲密最忠诚的伙伴。
    几天后,赵总对我说,有个生产焊丝的厂家,想让我们按照原来的生产线给仿造两条,下午让宝忠开车拉着您了去瞅瞅,看看咱们能干吗?
    焊丝厂也在东泊村,也是村里仅有的两三家企业之一,坐落在村的北头。宝忠领着我在厂里转了一圈后,问道,张工,怎么样?我告诉他,这套设备不太难做,咱们厂加工问题不大。不过我来测绘图纸,设备有的部分需要拆开来画,会影响他们生产,这没有问题吧?他听后笑了,说,这好办,我大哥在这里管生产,他们停车检修时您了再来,怎么拆都行。
    中秋节到了,宝忠告诉我,晚上在村里放烟花,听说还有演节目的,张工去看看吧!晚饭后,我看了一会电视,想起晚上放烟花,就走出了房间。
    六爷回家吃饭还没有回来,空旷的院子里只剩下我一个人还有那条狗。我仰望着天空,夜空中缓缓升起一轮圆圆的月亮,天空中有丝丝的清云,如烟如雾,弥漫在月光下。
    “嘭”的一声巨响,小狗被吓得钻入我的房间。顿时天空被五彩绚丽的礼花点亮了;形态各异,色彩缤纷的烟花,一朵朵的在天空中绽放。它们绽开了又落下,瞬间的美丽,瞬间的光彩,似乎整个世界都属于它们了。我望着这一个个美丽的瞬间;忽然间看到了那明亮的月亮,安静地高挂在天空上。她面对漫天的火树银花,对着千变万化的灿烂,依旧将片片清辉像雪花洒在屋顶上,院落中。
    不知为什么我的心中一热,顿时被一种莫名的忧伤占据了。



    几天后,陈庆东告诉我焊丝厂制造设备的事情订下来了,现在可以开始画图纸了。我让他叫着负责制造设备的工人同我一起去焊丝厂看看,熟悉一下设备;庆东说他也一块跟着过去。
    和我们一起去的是电焊车间的主任沈强,他是庆东手下的干将。小沈是甘肃人,几年前在东泊村当了上门女婿,也算得上半个天津人了。小沈三十多岁,个子不太高,有一点秃顶,人很聪明,也很有悟性,身上还有着一股西北人的淳朴。
    沈强从老家出来到天津打工已经有十几年了。现在他的技术水平,尤其是识图的水平已经很精湛了。我让他们一起去看看实物,目的是让他们在以后制作起来心中有数,少出差错。我接触过许多优秀的工人,他们对图纸文字类的东西接受起来不太快;但往往对一些实物记忆力很强,可以说是过目不忘。这可能是他们大多读书时不太成功;而却能成为出类拔萃的能工巧匠的原因。
    在宝忠的大哥郑厂长的陪同下,我们把设备仔细看了一遍。沈强默默地观察着设备,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有庆东在一旁指手画脚的不停地讲;张工,这个地方设计的不好,可以改一改,那个地方如果这样弄会更好。我听了只是微笑着点点头,其实我心里很清楚,仿造设备,如果客户没有提出具体改动方案,只有仿得越一样越好,改动不好就成了画蛇添足。而且我对这套设备并不熟悉,没有必要给自己找这个风险。
    我问郑厂长,设备是按原来样子做还是有需要改的地方?他略微迟疑一下说,按原样做吧!我又问一句,设备有经常损坏的地方吗?,他告诉我,就是拔丝机水箱里的主轴和轴承爱坏,张工,您了有办法解决吗?我答道,好的,我考虑一下,可以想办法改进。
    第二天一早我去了现场进行测绘。其实我的工作量还是不小的,毕竟是一条生产线了,大小有七八台设备。其中用于将钢丝拉细的拔丝机和焊丝打轴机较为复杂些,其余的辅助性设备就比较简单了。可怎么说这么多工作让一个人来完成,还是有点不太符合搞设计的常规了。这些设备我是第一次接触,而且以前从没有测绘设计过成套的设备;这回还是第一次。我毕竟不是科班搞设计出身的,眼下的工作对我来说真是个挑战;好比是打鸭子上架了。不过我还是充满信心,相信自己能干好,而且必须干好。如果出现差错,造成损失,我自己也不会原谅自己的。
    我先找一些简单的设备下手开始画,一天很快就过去了。我洗了手准备回去时,郑厂长过来对我说;老板吩咐了,让我们今天晚上请您吃顿饭。我忙说,不必了,谢谢你们。他听了说,一定要去的,我已经通知庆东他们了;这也是我们对您的一点心意。不过我心中还是挺高兴;我的小狗跟着我吃了好几天菜汤泡馒头了,也該给它改善生活了。
    开始两天,有人开车拉着我去测绘图纸,后来我让他们找了一辆自行车,每天自己骑着去焊丝厂。有了自行车出行方便了,我开始对东泊村附近游览了一圈。村子西面,就是靠着团泊湖的边上,都是新建的别墅区,建好的和在建的有好几里地。
    我骑着自行车往远处望去;只见湖水与别墅交相辉映,湖畔绿茵坏绕。别墅区里;在各式各样人造景观、小溪湖泊、树木花草之中坐落着一栋栋华丽的欧式建筑风格的小楼。而仅在一墙之隔,宛如两个世界;墙外的东泊村,低矮破旧的房屋,坑洼不平的道路。反差之大,令人惊叹。
    再往前走,情景就更让人感慨万千了。一个我只在电视里见过的高尔夫球场出现在眼前;沿着湖边,数里远的人造丘陵上铺满地毯般的绿草。远远望去,有几个头戴鸭舌帽子的男女;在挥舞着球杆。我在猜想打球人的身份;这种被称为贵族运动的玩主,究竟是些什么人?中国有十几亿人口要吃饭,这有限的宝贵的耕地,却被用来为几个新贵族们享受服务。
    一天上午,我正在办公室画图。庆东从车间回来,高兴的对我说,张工,中午不用做饭了,给厂里修车床的孙师傅来了,中午咱们一起出去吃饭。
    中午快要下班时,门口传来一声洪亮的说话声;“我听说来了个张工!”我抬头望去;一个满面笑容,身穿工作服的老者走了进来。他身材魁梧,黝黑的脸庞上泛着红光,一头已经花白的短发。我忙站了起来;“您是孙师傅吧!”我说道,“张工听口音也是市里的?原来在哪个单位上班?”他问道,我告诉他;“我是下乡知青,后来选调在外地一家农机厂工作。”正说着,庆东在门口招呼,走吧,吃饭去吧!
    吃饭的地方是街里一家用活动房屋搭建的小饭馆,屋里摆放着七八张简陋而且有些破旧的桌子,铺着红砖的地面已经黑漆漆油呼呼的了。
    饭店老板兼厨师和孙师傅挺熟,看来这里是他每次来时的定点饭店了。来吃饭的除了赵总和会计没来,还是上次请我吃饭的原班人马;而且孙师傅来的这些天每日如此。我有些奇怪,一个来修理设备的人员,用得着兴师动众来这么多人陪着吗?
    吃完饭时,孙师傅招呼说;别忘了给咱们小狗捎着。宝忠搭话道;忘不了的,孙师傅!这回张工来了,每天喂咱们小狗,狗现在跟着张工享福了。孙师傅听了高兴的对我说,那敢情好了,我替咱们小狗谢谢张工了!
    我们刚走进院,等在我房门口的小狗飞快的跑了过来。见了孙师傅后,兴奋的竖起前爪扑在孙师傅身上,像见到久别的主人。孙师傅忙拎着手里装着剩菜的塑料袋,倒入房檐下的狗食盆里。我说;一顿都给它吃了,太多吧!孙师傅答道;都给它吧!让人家孩子吃顿饱饭吧!不一会,小狗就在不停的舔着盆子了。
    孙师傅的到来,我晚上终于有了聊天的人了。孙师傅告诉我;他是在市里一家机床修理厂退休的,今年已经六十五岁了。我听了说:“您了这么大岁数了,怎么还出来干,该歇歇了吧!”他说道:“孩子们家里的日子过得有些紧巴;谁让咱有这个手艺,能干再挣点吧!多帮帮孩子们。”
    他告诉我;他和这里的关系有年头了,厂子还是属于大队的年代,他就来给修理设备。
    孙师傅身体挺棒,这么远的路他还是骑自行车来的。我问他为什么不乘公交车来?他笑了,说;您了知道我后面两个装工具的铁筐有多沉啊!上不了公交车的。我说;那就弄辆摩托车骑着。他说;老了,还是骑自行车吧!慢些骑,又安全还锻炼身体。
    我问起公司股东们的情况,孙师傅立刻竖起大拇指赞赏道;要说他们这七家子能在一起干这么多年,不容易啊!也从来也没听说红过脸,一直是和和气气,真是挺难得的。股东们挣的工资比工人并不高,而且从来没有分过红,挣得钱全部投入企业盖房买设备了。
    我来到公司这些日子发现一个在别的企业没有的现象;工人们没有称呼老板为老板或什么总,而是直呼名字,包括外地来的几个工人。有时还见到过工人们为了工作,照常瞪起眼来和庆东他们大声争论;看得出他们之间的关系是平等的。这里的人和人之间的关系融洽,这里的一切还是集体企业那个年代的延续。
    孙师傅问了我的经历;便对我说道:“张工,您了看上去像个有学问的人,还当过领导,不用问也是一个党员。我现在有些事情弄不明白,听听您了有什么高见;就是咱们现在搞的改制,把企业就像卖废品处理破烂一样,算个三瓜俩枣的钱就给踢蹬完了。企业变成私人的了;现在是哭得哭,笑得笑;说好的要大家共同富起来的,到时候就不是那么回事了,这么搞下去还算社会主义吗?”孙师傅的问题问得我张口结舌,我无奈的笑了笑说:“您了这个问题实在不太好回答,不过对此我也思考过;在建国初期,是小私有制企业同国有集体企业共存,作为互补当时很成功,国家经济状况发展迅猛。在城市商业服务、餐饮行业、小手工业、一家一户的干,不仅效益好而且更能给社会提供优质服务。再说农村;我在农村生产队呆过,当时农村在农业生产技术落后的状况下,几十户在一起干确实没有分开干可以调动农民积极性。但是在工业制造行业,生产过程必须要许多人在一起合作来完成;企业效益的好坏,取决于经营决策,管理方法,科技创新;这和企业的性质没有关系。不可能企业创造的剩余价值归私人老板了,就能提高企业员工的工作效率和积极性;而归了集体和国家员工就不努力干了。如果说最能调动员工的积极性的办法是实行企业股份制,但在现实中很难实现。眼下能够调动企业员工积极性和工作效率主要办法是个人的报酬多少和是否合理,这一点私有制企业能做到;公有制企业同样能做到。现在一个问题出来了;劳动者创造的剩余价值归到极少数人手里,这样形成了贫富过于悬殊,两极分化了。”孙师傅听到这里对我说:“听您了的分析,工厂归集体还是归个人,和工厂能不能搞好没什么关系,那为什么国家非要走企业改制这条道呢?”我告诉他:“这个问题我也弄不明白;大概就是我们说的的与时俱进,和国际接轨,让中国也出几个能上世界排名榜的大富豪。可并不是所有老板赚了钱,都拿来扩大生产,给工人提高工资,或者去做扶贫的善事。我听唐山的一个朋友说,他们那里一个钢铁企业的大老板,光非正式的老婆就养着九个。”孙师傅听了气的瞪大眼睛,说:“他们的钱哪来的,还不是老百姓的血汗钱;有的老板们让工人每天加班加点,星期天也不休息,工资还拼命往下压,动不动就辞退工人。还有伪劣造假的,污染环境的,偷税漏税的,坑蒙拐骗的,为了自己发财,什么歪门邪道都有!还有什么唱歌的、演戏的全都发大财了!咱们这些草民就别提了,可是制造两弹一星的科学家们给国家作这么大贡献,人家才得到多少报酬?企业的财富哪来的?还不是我们劳动者创造出来的啊!凭什么都成了少数人的啦!张工!您了评评我说的在不在理?”我答道:“您的说法有些偏见,这些现象,只是少数,也是改革中不可避免的事情。中国共产党是无产阶级政党,中国是社会主义制度的国家,老师傅!请您相信我们的党和国家会解决这些问题的,一定会有人管的!”孙师傅听了,似乎更来气了,大声说:“张工!不是我说话不好听;管什么管!现在大家都向钱看了;小事吃吃喝喝,大事送人民币就都了起来了。我算弄明白了,不改制;当官的子女们,七大姑、八大姨们能靠关系干买卖自己赚大钱吗?没有当老板的送,大大小小的贪官们上哪捞钱去啊!现在还有一种说法,说老百姓‘仇富’;可是有钱人住的像宫殿,有人吃顿饭也要花十几万,几个人也要上一大桌子山珍海味,都赶上慈禧太后老佛爷了!许你们‘炫富’,许你们为富不仁,就不许老百姓骂两句出出气吗?张工!我要是人大政协代表,开会时就提议这种大吃大喝的浪费的现象就是违法,发现了就狠狠的罚款;对了,不交罚款的,就给他掀饭桌子!”孙师傅的话听的我哈哈大笑起来,我说道:“老师傅,现在这种高消费的人都当代表了,能赞成你的提议吗?”我望着老爷子气得满脸通红的样子,心里想,不能再讨论下去了,连忙说道,赶紧睡吧,明天还要干活了。




    我经过一个多月的努力,焊丝生产设备的图纸全部画出来了。我陆续交给车间加工,而且是两套设备同时投入生产。望着自己画的图纸变成一台台机器设备,心中虽说有一丝丝担忧,怕在使用时出问题;但更多的是喜悦和满足,还有就是成就感。
    设备全部完工了,安装调试后基本没有什么问题。忙碌了几个月后,我开始空闲下来了。
    我一个人坐在办公室,正望着窗外远处大学城的楼房发呆;这时赵总推门走了进来,他坐在我的对面,对我说:“张工,我有一个想法;咱们公司打算生产制管设备,现在有人可以给提供全套图纸;我心里还拿不定主意,想听听您了的看法。”我听了忙说:“这个事千万不能干,腾龙公司王总他们在技术设备上比咱们强多了吧!而且一直做这方面的产品,王总连图纸都买来了,可到现在也没有上。我去了好几个焊管厂考察过,厂家用的多是南方产的设备,人家的产品无论在设备性能、质量、价格上我们是无法与其竞争的。”赵连国听了说:“可是我们公司现在连个产品没有,这日子也不好过啊!”我答道:“我来了这几个月,尽忙着弄焊丝设备了,其实我有个想法一直想和你们说;咱们眼前就有一个不错的产品,就是给华光公司做得钢丝缠绕机。华光公司的李工来时我向他了解过,设备开始是从美国进口来的;机械从理念上颠覆了原来缠绕钢丝的方法,生产效率成倍提高,性能优越。由于设备用量较大,进口设备价格昂贵,他们才开始仿造。我在网上查了,南方已经有厂家在生产了;这样干虽说是侵犯了知识产权,但眼下国内这么干也是常有的事情;我在外形结构的设计上将它改变一下,就可以了。我们先去生产钢丝的厂家拍几张设备使用的照片,我再写好宣传广告,然后把它发到网上。再找地方做些宣传册子,把咱们做过的打轴机,焊丝机等设备也放上去,派人去展销会和相关厂家去散发。今后我们以钢丝缠绕机为拳头产品,做一个专业生产钢丝相关设备的厂家。”赵连国他听了我的一番话,兴奋的两眼放光,说道:“好!我马上让宝忠和您了去华光公司拍照片,今后咱们就按照您了这个思路干。”
    我们的小狗快要下狗了,小狗从我来了以后,每天都趴在我宿舍门前睡觉。我想小狗现在应该有个固定住所了,我找到一个装设备来的木箱,动手建了一个狗窝。小狗蹲在一旁瞅着,它好像知道这里就是自己的家了,还没等我弄好,便钻了进去,趴在窝的门口瞪大眼睛望着我。没有几天,狗宝宝降生了,我数了数,一共是七个。狗妈妈很尽职,喂的小狗一个个胖乎乎的,其中有一个黄色的最大,一个黑色的最小,可是狗妈妈自己一天天瘦下去了。
    一天,孙师傅又来了,看着围着大狗旁边的一群小狗,数了数,笑着对我说,还挺会生的,七家子一家一个。他看着大狗骨瘦如柴的样子,心痛的对我说;张工,咱们的大狗太廋了,晚上去吃饭和饭店老板说说,让他们每天给攒点剩饭。我听了说,是啊!我也为这事犯愁呢!而且这几个小狗也快能吃食了。吃饭时我们告诉饭店老板每天给留些剩饭喂狗,他听了便很痛快的答应了。
    小狗们开始吃食了,一个个欢蹦乱跳的挺可爱。可是小狗们的饭量一天天见长,我告诉他们该把小狗送人了。第一个是赵总领了一个朋友来,来人一眼相中唯一的小黄狗。在小狗中这个黄狗和一个灰色的小狗个头最大,可是灰色的最有灵性。
    傍晚我刚吃完饭,六爷急匆匆找到我:“张工!那只小黄狗怎么不见了?”我笑着告诉他:“让赵连国送人了。”六爷听了,嘟嘟囔囔的说:“这孩子!就这只小狗有出头,我想让咱自己留着养的,让他给送人了。”我忙说:“还有一个灰的小公狗也不错,可以留这只。”他看了一眼说:“张工,这只可别送人了,就说是我说的。”
    夏天到了,留下的那只小灰狗长得赶上大狗了,但要比大狗粗壮,看来个子长的不会小。两只狗成了我的跟屁虫,走到哪跟到哪,尤其是小狗,几乎是寸步不离。
    我喜欢去团泊湖游泳。夏日的团泊湖景色很美;万顷碧浪的湖光水色,蔚蓝的天空,洁白的云朵,飞翔的水鸟,堤岸上清风梳柳,绿草青青。每次我小心的穿过湖边的芦苇,进到深水区时;大狗也跟着跳下水来,小狗于是站在岸边汪汪的叫着。
    后来宝忠知道我一个人去游泳,关心的对我说:“张工再去游泳叫着我们,您了一个人去不安全。”我笑了,说:“没事,我可是从小在海河里游出来的,再说还有两只狗跟着我呢!”宝忠听了点点头说;“对了,狗会游泳,有它们跟着也成。”
    再有两天就到国庆节了,赵连国告诉我股东们准备出去旅游,让我跟着一起去。开始说跟团去青岛,最后定下来去五台山。
    旅游团是晚上十点在市里中心公园发车,我们赶到时已经是傍晚了。赵连国对我说;张工,市里您了熟,找个饭馆我们先去吃饭。吃过了晚饭,华灯初上,滨江道上灯火辉煌。股东们高兴的逛商场,拍照合影。
    车到五台山的时候天还没有亮。下车后,全车的游客懵懵懂懂地被导游领进一座庙宇,庙不大,人倒是不少。
    在院子里集合后,导游大声说;来五台山,就是为了拜佛许愿,拜佛就要烧香;烧香只有是经过这里的有道高僧开光的香才灵验,买外头卖的香烧了也没用,你们这么远来一趟岂不是白跑了!我听了心中暗自好笑;拜佛未必烧香,也没听说过要烧开光的香。
    进入殿内,里面灯光昏暗,也没有供奉神灵。只见人群中一个老僧人高坐在上,手中捧着一把香,口中念念有词。导游拦住大家说;一会千万不要说买香,要说的是请;等一下前面的人走了,就可以过去了。
    这时赵连国扯扯我的袖子,小声的问道:“咱们需要在这里买香吗?”我一听笑了,便说:“不用,要买到处都有,有些寺院是提供香的,原意烧领上几根就行了。来,你和我过去看看就知道了。”我们走上前去,两个年轻的和尚正在给一个老太太请香。老太太问,请这个多少钱?和尚制止道,千万不要说钱,请哪个用手指一下就可以,否则就不灵了。我们在后面看明白了;小的一把一百元,大一些的几百元,最大的要上千元。我低声的对赵连国说:“那个大的在摊上买也不过几十块。”他听了吃惊的瞪大眼睛看着我,我笑了,说:“现在的佛国没有净土了,神仙也讲究经济效益向钱看了!”
    导游领着我们向远处山上一座寺院走去,赵连国问我:“张工,一会进了庙里是不是需要拜佛吧?”我笑道:“这个倒是随便,不过不拜最好就不要进里面了,站在门外看看就行了。我原来也不拜的,认为这是封建迷信;后来我了解到佛教的宗旨是人无贵贱,众生平等,行善慈悲。佛教的创始人释迦摩尼就是见到世间百姓受到病患贫困、自然灾害的痛苦;抛弃了自己的荣华富贵,舍生取义献身于佛教。佛教的教义从根本上讲,倡导的也是一种拯救民众的精神,是值得我们敬畏的;现在我旅游时见到寺庙,也是要拜佛的。”连国听了忙说;一会拜佛的时候,张工先给人们做个示范,别让俺们出笑话。
    站在菩萨顶上,我抬眼向四周望去,眼前的情景让我大失所望。没有看到或雄伟,或秀丽的山川,而周围是几个顶部圆乎乎的山头。看来到五台山只有一心观庙拜佛,风景是没啥看得了。
    我向下看去,在五台山标志建筑白塔附近的庙宇挤满了人和车,热闹非凡;便问导游是何去处?导游答道;那就是五爷庙,五台山香火最旺的地方,一会我们就去那里。我疑惑的问:“五爷是哪路神灵?”“是财神爷啊!”导游告诉我。我搜索枯肠,记得财神确实不少;赵公明,关公,还有什么五路财神,没记得有位五爷啊!再说财神多是道教供奉的,佛家没听说过有财神爷。可能是自己孤陋寡闻,一会到了就知晓了。
    五爷庙果然香火鼎盛,巨大香炉上烟雾弥漫。熙熙攘攘的人群们,挤在香炉前在大把地给财神烧香;看来国人现在最信仰的精神支柱应该是非财神莫属了。佛祖的思想境界太清高了,跟不上潮流了。
    听导游讲解,五爷原来是龙王的五太子,被文殊菩萨收服后封为掌管地方降雨的神仙。大概是民间的需求吧!龙太子又兼职主管民间财源,成了佛国里为数不多的财神。
    据说五爷最灵验,因此香火最旺,远远超过主人文殊菩萨。看来人世间更需要的是实惠,黑猫白猫能捉耗子的才是好猫。可是据我所知,财神和佛祖有所不同;不会普渡众生的,只是惠顾有钱人。因此有一个说法,富人拜财神灵验,穷人一般就是白忙活了。
    财神嘛,现代说法应该属于金融投资方面的专家,必定是懂得经济规律的。有钱才能赚钱,有鸡才能生蛋,富人自然会越来越富了。所以无论是哪路财神,因此都有一个不成文的约定;财富只能施舍给有钱人。于是富人拜财神越发心切,越发舍得大把烧香,财神爷也越发让富人更有钱了。
    我笑着对身边的赵连国说:“赵总,财神你们一定要拜的,倘若五爷发发慈悲,你们此次旅游可谓不虚此行,算是见到经济效益了;你们给五爷多多上香,心诚则灵嘛!”这时郑宝忠在一旁举起手中两大把香,笑嘻嘻地说:“张工,看看够吗?我和连国刚在摊上买的,才三十块一把。”我哈哈地笑了起来,说道:“够便宜的,不过你们在财神爷身上精打细算,看来各位注定是难发大财了。”
    第二天一早开始登黛螺顶,此处的风景还算不错。这是一座不高的小山峰;一千多级台阶,还是我这个岁数最大的第一个登顶。
    放眼望去,周围是五个光秃秃的山头,下面的众多寺庙尽收眼底。接下来又去了两个庙宇,到了下午,此行快要结束了。导游告诉大家,下面是最后去的也是最重要的一个地方;去拜佛祖的舍利子,见舍利子如同见到佛祖。
    我听了有些疑惑,记得五台山好像没有发现过舍利子。我去过法门寺,见过舍利子;但在地宫里供奉的是舍利子的影骨,也就是一同出土的用玉仿制的舍利子。其实我也没有见到真的,真的叫灵骨,据说是保存在银行的保险柜里。
    但是导游信誓旦旦告诉我,去看得是真的佛祖舍利子。接下来,真的佛祖舍利子没有见到,倒是领教到佛门‘新弟子’们高超的敛财技艺。


    布袋发完了,和尚告诉大家可以走了。然后招呼庆东他们几个没有发到布袋的跟他走;几个人立刻听话的跟他去了后面的房间。一群人喜悦的拿着可以保佑平安的宝物,走出房间。
    外面是一个狭长的过道,一张长桌挡在门口,一个胖和尚站在桌子后面,高声喝道:“各位施主,请留下功德钱!”人们一下子愣住了;“多少都可以吗?”有人在问,“最少也要一百!”和尚答道。这时有人掏出钱放在功德箱里,有人在小声嘟囔,怎么又收钱了!这时和尚又说道:“诸位都看过西游记吧?唐僧去西天取经,佛祖还要收下紫金钵盂作为‘人事’呢!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我听了举起手中的布袋说道:“这个我不要那该可以了吧?”胖和尚恶狠狠的答道:“不要会给你家人带来灾难的。”这不是在咒骂人吗?我听了气得正要发作;但看到门口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两个凶神恶煞般的壮汉。张师傅在一旁小声说道,张工,不就一百,给他们算了。
    我正不知如何是好;这时从后面走过一人,生的英姿勃勃,身上透着军人的风度;我记起他们是夫妻俩带一个女孩和一个老太太一家四口。他走到胖和尚面前,将手中几个布袋放在桌子上,开口说道:“我是天津市公安局的!”说着拿出警官证在和尚眼前晃了晃,大声说道:“大家不想要的,把东西给他们放下,就可以走了。”胖和尚听了一时呆若木鸡。人们见状纷纷扔下布袋,向门口涌去。我往门口望去,两个壮汉早已不知去向。
    我和张师傅在门口外面等了一会,只见庆东他两个垂头丧气地走了出来。庆东问到:“找你们要钱了吗?”张师傅答道:“要了,俺们没给。”这时宝忠伸出手掌冲着我说道:“张工!我俩一人要了一巴掌,这还是最少的。”庆东说:“和尚把我们几个叫后头去了,给我们每人点了个莲花灯,又把名字写了上去,让我们许愿,每人交了五百块。张工,这个管用吗?”我笑着答道:“心诚则灵,花钱消灾吧!”
    回到车上呆了一会,后面的几个人也回来了,结果是无一幸免。数陈会计花的最多,一千多块。
    骗子骗钱的路数真是五花八门,现在居然打着佛祖的旗号骗人;真是为了钱什么办法都想出来了。这是一伙行骗的和尚,不知是真和尚还是假和尚?能让我们落入精心设计好的骗局;想必定是和导游串通一气了。我想佛祖如果在天有灵,应该将骗子们统统打入十八层地狱。
    公司开始陆续接到几个购买钢丝缠绕机的订单,厂里的生产基本上维持正常运转了。公司的经营效益开始好转,于是又购进几台新设备,盖了一座新车间。
    一晃我已经来公司快两年了,我发现东升公司难以得到发展的原因是没有优秀的领军人物。赵连国的人品很好,但不是经营企业的人才。公司的另一个关键人物,日常管理工厂的陈庆东,是一个土生土长的农民。他没有什么文化,更不懂得企业管理,也没有正规学习过机械技术,可是还觉得自己很了不起,夜郎自大。
    公司买来的新车床,陈庆东居然让不做基础固定,随便放在地上就开始用。我找到他,告诉他这样做不妥;他听了固执地对我说,张工,用不着固定,没事。我告诉他,确实不会出什么事,可是要影响设备的精度和寿命的。后来还是庆东的弟弟庆凯见我说有道理,便领着两个人用螺栓做了简单的固定。庆东对于公司的产品和给用户加工的设备零件,也都是马马虎虎,得过且过,既不要求内在的质量,更不在意产品外观。
    小型民营企业经营的好坏,主要靠老板,也就是看老板自己的本事了。我接触过的机械行业的小型民营企业;多是靠关系依附一两个大型企业,为其做配套加工,也就是从大企业中分一杯羹,极少有自己出产品的。
    眼下的东升公司,不仅没有优秀的管理人员,重要的是缺少优秀的营销人才,因此产品很难打开市场。加上企业规模和设备技术上都没有优势,公司也只是维持生存。
    这几天街上比往常热闹起来了;东泊村开始选举村委会了。竞选人挨户登门拜访拉选票;街上不时地有小面包车忙碌着,挨户的请村民去饭店吃饭,还有就是一家一户的送米面油;人们高兴的像是在过节。我听到股东们和车间的工人在议论;某某给了每个选民多少钱,某某给每户发了多少东西。
    这就是呈现在我面前的民主选举。我原来认为民主选举村官可以选出优秀的当家人,但现在变成了一场闹剧;细想起来,也是必然的。原来村里是集体经济,村里搞得好坏,关系的每个人的切身利益。村民必须有一个优秀的带头人,才能过上好日子,因此村民对选谁当村官还是很认真的。
    当初我在农村插队的时候,那时叫做社员的村民是很重视生产队长的选举。当时是以生产队为核算单位,因此队长这个当家人,决定每个人一年的收入。而当队长不仅操心受累,以身作则,还没有额外收入;更不要说吃吃喝喝,占公家的便宜了,那时是没人愿意当这个官的。
    记得当时生产队有两间低矮土坯房,叫记工处,实际也是生产队的办公室兼会议室。村民每晚来记工,然后是以队长为首开始议论队里的事情,按现在的说法是每天的生产调度会吧!内容无非是哪块的地该耕了,哪块地该种什么。有时会争论的面红耳赤,当然最后做决定的是队长。不管春夏秋冬,酷暑严寒,天天如此。每晚社员们陆续走了,最后只剩下三个队长坐在昏暗的煤油灯下。
    当队长的经常会撂挑子,不过通常是有原因的;比如某某顶撞队长了,或者有不听指挥消极怠工的。每当早上没人敲钟了,就是队长开始撂挑子了。先是队长说明自己辞职的原因,情绪激昂的讲自己再也不干了。下面就会有队里的德高望重的老人出面来说说道道;接下来相关的人出来,或承认错误,或赔礼道歉。人们也开始说好话,央求队长继续干。接下来副队长先把活安排下去,多数情况下队长第二天又照常敲钟了。
    现在的村只是一级行政单位,一切都私有化了,谁来当这个官,对村民无所谓。什么能力大小,品德如何,好像也不太重要了。想当这个官的,大多也是为了自己捞一把。老百姓倒不如谁给的好处多,和谁的关系近就选谁。于是变成了竞选人需要村民给他投票,便要对村民请客送礼;村民需要村干部办事时,定是也要请客送礼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都变成赤裸裸的金钱交易了!
    后来我和连国谈起村里选举的事;他告诉我,这次选举,最多的投入几十万,少的也要几万。不过他们这里不算回事,听说靠近市区的一个村,有投入上百万还没有选上村主任的。不知道这样选出了的村官,能否还会为人民服务?让我想起了五台山的骗子;说来也是大同小异,后者更是在明目张胆的在偷梁换柱。
    一天早上,我吃早点回来,发现大狗被拴在厂门口。大狗望见我,吱吱地叫着,没有了每次见到我欢快的样子;眼神似乎是在求救,我心中不由得有些诧异。我从大狗身边走过去,又回头望了它一眼;大狗见我走开了,睁大眼睛望着我,目光中露出绝望。
    我回到办公室,看到庆东坐在那里,便问道,谁把大狗拴在门口干什么?他吞吞吐吐的答道,这两天厂里太乱,我拴它在那看着大门,说着神情露出一丝慌乱。
    快到中午的时候,我听到收狗的喇叭声从窗口闪过,心中冒出一个念头;庆东是不是要把狗卖掉。我正想出去看看大狗还在吗;这时庆东走了进来,呲了呲牙,对我说:“张工,大狗让我送给来收废铁的老王了,他那缺个狗看家。”我听了说道:“你是不是卖给收狗的了!”庆东忙辩解道:“真的给收废品的了,不信哪天我带您了去看看。”
    几天后,孙师傅来了,到了晚上没有见到大狗,问我:“张工,怎么没有见到大狗呢?”我答道:“让庆东给收废品的了,我估计是给卖了。”老孙听了,急乎乎的说:“张工您了怎么让他们卖了呢?他要卖咱们买下,多少钱我出。”我笑着答道:“别看狗是咱们在喂,但是属于公司的,狗的主人想怎样处理,用不着和咱们商量的;这不是还有一只小狗吗!”孙师傅听了摇摇头说:“这个傻乎乎的,大狗多仁义。”说来这只小狗也是很灵通的,可是只认我一个主人。每次孙师傅来了,从来不理睬的;只是大狗每次都扑过去欢迎他。
    从那以后,大狗最后绝望的眼神,经常会出现在我的眼前。
    那是一天下午,赵连国走进办公室后,便兴奋的对我说:“张工,焊丝厂现在要搬迁,到新厂后准备扩大生产,打算跟咱们再定四条生产线。一会他们陈总过来;俺们私下关系不错,有些话我不好说,您了帮着一起谈谈。”我笑着答到:“好的,你就看我的吧!”
    陈总过来了,一坐下他就先开口说道:“连国,这回我们要的设备多,价格应该优惠点吧?”没等连国说话,我抢先答道:“陈老板,原来的价格是我核算的,赵总说过两家关系不错,让我按最低价格算的。可这两年钢材和人工费上涨的厉害,陈老板按说应该多少长点钱才对。”陈总听了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这时赵连国在一旁说道:“张工,长就别长了,还按原来的吧!”
    我连忙打开文件柜,拿出焊丝设备的图纸递给陈总,说道:“拔丝水箱我做了一些改动,加了一个牵引轮,还有别处也有改动,您了审核一下。这样设备性能比原先有所提高,其实我们是费工也费料了。”我现在对拔丝设备比较熟悉了,把原来的设计做了改进。陈总仔细的看了看,连声说:“行,行,价格就这样定了吧!我马上打过十万定金来。”我听了对陈总说:“十万少了点吧,按行规非标设备预付款应该是百分四十,这样最少也是三十万。再说公司现在钱紧,已经三个月没给我们开工资了,您了和连国他们关系不错,就当帮一把吧!”陈总听了,吃惊的问赵连国;是真的吗?这时只见连国涨红了脸,尴尬地点点头。陈总见状忙说,那就三十万吧。
    送走客人后,连国有些不好意思的对我说:“张工,俺们这习惯暂时先不开工资,也不是全因为差钱,您了用钱随时可以去财务支。”我笑了,说道:“我不是那个意思,不这么说他能给三十万吗?我这叫苦肉计啊!”连国也笑了,他说:“是,不过您了这套还真行。”我笑答:“怎么说也是干过这么多年厂长了。”
    一晃来东升公司两年多时间了,坦率地讲我的工作还是很轻松的,经常是一天没有什么事做。而且工作时间很随便,随便到在其他企业是绝对不行的。
    我刚来的时候,一次赵连国见到我说;张工,今天是咱们这里赶集,集不太大,您了一会去集上转转;人们骑来的自行车随便骑一辆就行。我听了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一个老板让自己的员工上班时间出去赶集?我愣了一下,才明白过来,忙说;好的,好的。这样;后来我也是得寸进尺了,经常是没有下班就出去到团泊湖游泳。
    赵连国在生活上对我也是关怀备至;经常会捎来吃的东西给我,有时公司给别人送些虾啊什么的,总是要让我先留下一些。每次公司来客人应酬吃饭,他们几个股东必定要叫上我;吃饭就要喝酒,搞得我有些厌倦了,有时到吃饭时间就躲了出去。
    说起来在东升公司干得这段时间自己的收获还是不小的。由于工作不忙,我有时间从新学习了机械制造的知识;而且自学了电脑制图,原来我只能手工绘图。这两年专职搞设计,在业务上也有所进步。
    按说到了现在这个年龄了,能有一个自己喜欢而且轻松的工作,应该老老实实的呆在这里了。可是我虽说是个碌碌无为极普通的人,但骨子里还是不安分的。那时起我开始有了写书的想法;便想去更多的企业瞧瞧,收集更多的素材。于是我做出一个决定——跳槽。
    当时在网上招聘工作的还不太多,我试了试找两个网站把简历发了出去。没想到效果不错,打电话过来的还不少。打电话的都是小型企业,大多是老板自己打来的,但多数是对我的厂长经历感兴趣,想找一个厂长或车间主任的管理人员。而这正是我不愿意做的事情,因为年龄也不适合自己了。
    孙师傅又来修设备了。上午他突然来到办公室,对我说:“张工,有件事想求您帮忙。”我忙说;“行,请讲。”孙师傅接下来说;有一台车床从昨天修到现在也弄不好了,实在找不到原因了,只好来求助工程师了。我听了心中有几分好笑;你这个修了一辈子车床的老师傅弄不好,我从来没修理过车床,能有什么办法?但无论如何也要装装样子的,便问到:“哪里的毛病?”孙师傅告诉我,“机油供不上来,油道等相关的地方拆了两三遍了,也没有漏油和堵的地方。”“换油了吗?”我问,“换了,不管用。”孙师傅答道,我听了说;我去车间看看。
    庆凯站在车床旁见我来了,说:“张工看看有法吗?”这是一台老掉牙的车床。我的大脑在不停地思考着;别的地方问题都排除了,问题是在油泵上了,“油泵看了吗?”我问,“油泵也正常,压力也算够了。”孙师傅答道。我看了一眼油泵,发现油泵跟车床一样老了。凭孙师傅的水平,修这点毛病因该没有什么问题,怎么会上不来油呢?应该是床子太老了,各处的密封都不太好了,油泵肯定也不给力了,各种矛盾综合在一起了。现在只有换一个新油泵,加大油泵的压力来试试看。我于是对旁边的庆凯说,买一台新油泵换上吧!
    到了下午,孙师傅高兴的跑来对我说:“行了,张工,还得说是工程师。”我听后笑了起来,说:“说实在的,我对修车床一窍不通,只不过分析了原因,瞎蒙了一下。”
    晚上和孙师傅吃饭的时候,老头还一再说借公司的酒向我致谢。他说,这次亏了张工了,这台车床我修了两天了,再弄不好这回真是要栽这了。我说,这就叫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啊!
    接下来我对他说:“我准备不在这干了,换一个地方。”老孙听了,吃惊地望着我说:“在这干的挺好的,怎么想起来走啊?都这个岁数了,还能再扑腾几年啊!这里活挺轻松的,人们也都挺不错的,再找这么一个地方也不易。”我答道:“我也是这么想的,一直也下不了决心;主要是我孩子大学毕业现在开发区工作,我想在孩子身边找个地方,好互相照应。只不过开发区给我这岁数人的工作机会太少了,到现在还没有着落。”其实这也是我的一个想法;我怕把我内心深处的想法告诉他,老头一定会认为我脑瓜出毛病了。
    自从有了跳槽的想法,不仅是在网上发简历,还做了一些准备工作。我怕自己到时候难以脱身,开始故意做一些违心的事;工作也马马虎虎不认真了,还经常说一些让人讨厌话,干一些惹人烦的事。
    我对连国和宝忠说;咱们的产品质量一直不太好,这个问题现在对公司影响已经很大了,他俩也有同感。这话其实真的不好讲,传到庆东耳朵里后,引起了他的不满。
    一天,庆东对我说:“听说您了嫌公司的活干得不行,我和他们商量了,打算让您了兼着负责质量工作。”我听了心说;机会来了,正好借此和他吵一架。我怒气冲冲地大声道:“你什么意思!质量搞不上去,是你这个老板没管理好,你别想拿我当挡箭牌;这个活我干不了,也不想干!”他听了一愣,气急败坏的说:“俺们花钱雇的你,让你干你就得干!”我用手拍着桌子讓道:“我愿意干的就干,不想干的就不干,你有本事辞退我好了!”我的话彻底激怒了他,他也高声说道:“今天你不干,我还就辞退你了!”我正想开口;这时虚掩的屋门开了,只见小狗跑了进来;现在已经不是小狗了,已经长成一只高大的公狗。狗从来不进办公室的;令我惊奇的是,小狗居然两眼直勾勾的盯着庆东,一步一步地向他逼近,看样子好像随时会发起攻击。只见庆东吓得张大嘴巴,伸开双手,瞪大眼睛惊呆在那里。看到庆东的样子;我心中暗自有几分好笑,忙站起来把小狗轰了出去。
    我跟着走了出去,打了一个电话。这是开发区一个老板的电话,是最近通知我去面试中的一个,也是唯一是开发区的。我一直在拖着,主要是对工作不太满意;他是招聘一位厂长。好在是只有十几个人的小厂,加上老板态度很热情,我于是想过去看看。电话通了后,我和他约定明天去他的公司看看。我回到办公室,告诉庆东,明天去市里,请一天假,他看了看我没有说话。
    第二天上午我赶到开发区,在一座写字楼的三层找到了德兴商贸有限公司。公司规模不大,有四五个人在办公。
    在总经理办公室我见到了汪总,他留着小平头,人有些黑瘦的样子,四十多岁。看上去他对我的到来挺高兴,他先介绍公司情况;公司主要业务是依附一家生产轿车的合资公司,给他们做一些零碎的基建工程。他还有一家小工厂,是给这家合资公司搞加工的。
    接下来我还是应聘的老套路,把我的工作经历捡着相关部分讲了一遍。汪老板听了挺满意,开始谈起自己的发家史和在商场打拼的经历;我听着不时的插话给以应奉,也意在显示自己的阅历和水平。汪老板居然和我谈的挺投机,大有相见恨晚之情。时间快到中午了,汪总说先去吃饭,然后带我去厂里看看。他领我去了开发区一家算是档次较高的餐厅;从其招待的水准,我知道这次应聘的主动权是在我手中了。
    汪老板的工厂在离开发区几十里的一个乡镇工业园里;只有一个面积不大的车间和一座二层小楼。车间里有十来个工人在干活,里面有一台冲压设备和两台小钻床,还有一些电焊切割设备;实际就是一个不大的电焊车间。汪老板领着我在厂里转了一圈,便带着我匆匆离去。在车上我告诉他,回去我马上办理辞职手续,大约一到两个星期后来报道。
    当我对赵连国提出要辞职的时候;他表情疑惑的问到:“张工,怎么干的好好的不干了?是不是庆东他们惹着您了,有什么事告诉我,我去找他们。”我连忙说:“没有,大家对我都挺好的,我辞职的事和庆东说过,他已经同意了。我走的原因是儿子毕业了,现在开发区工作,我们爷俩准备在一起有个照应,开发区那边工作我已经找好了。”他听后说道:“既然是这样,我也就不挡您了。您了定下哪天走告诉我,咱们一起喝顿酒给您了送行;另外我告诉财务给您多结算一个月工资。”我听后心中不由得一热;一般情况下提出辞职,如果没有在提前得到老板同意的情况下;是很难马上给你结清工资的,更不要说多给一个月工资。
    宝忠听说我要走了,对我说:“张工您了不能走啊!您了如果嫌工资低的话我去给您了说去。”我连忙说:“不是的,其实我在你们这也没有多少活干,值多少钱我心里清楚。”他接着说:“只要有您了在这坐镇,俺们心里就感到踏实,您了能不走尽量先别走。”我答道:“其实我也舍不得走啊!这不是想和孩子呆在一起吗。”
    送别的宴会不仅是股东们参加,又叫来了车间里的班组长;还跑到几十里外靠近市区的一个高档些的酒楼。
    宴席开始后,我见到庆东端起酒杯,脸上表情有些不自然的叫我:“张工!”我知道他要说些什么;连忙端起杯,抢先说道:“不要说了,一切都在酒里面了,咱哥俩干一个!”接下来我和在座的各位每人喝了一个告别酒,到庆凯那里我说:“我有一事相托,就是把小狗交给你了。”庆凯答道:“您了放心,小狗我一定照看好的。”这时庆东认真的说道:“要不您了把狗捎走吧!”我笑了,答道:“那可不成,我自己还飘泊不定呢,这么大的一条狗可养不了,还是给你们看家护院吧!”接下来庆东又语重心长地说:“张工,您了以后在那呆着不顺心,就打电话过来,俺们开车接你回来。”
    那天晚上我喝的有些醉了,其实心也有些醉了。从那以后经常怀念东升公司;再也没有遇到过这么适合我工作的公司和这样好的老板们了。那里可以说是我下岗后打工生涯的世外桃源,接下来的遭遇就是不堪回首了。
    德兴公司的汪老板是东北人,他和我说起过他的发家史;他有一个弟弟在合资企业从事管理工作,他最早是依靠这个关系干保温工程,用他的话讲掘到了第一桶金。到现在有了两个小公司,主要还是依靠这个合资企业做生意。
    汪老板第一次给我打电话就谈起为什么要招聘厂长。原因是对现任机械公司的经理不满意,目的是找个人取而代之,也就是说他那里并不缺少这个厂长。当时我对他说话的直率印象很深;感觉他是个没太有主见的人。
    其实好多小企业老板找人,情况都是类似的。就是对自己现在用的人不满意;但是往往意识不到自己的弱点,没有自知之明;因为真正优秀的人才不可能到这样小企业来。当老板的还不肯出大价钱,换来换去,结果是一蟹不如一蟹。也有的是因为眼下需要人,临时抱佛脚,找个人来解燃眉之急;有的是因为技术上遇到难题,希望有人来解决,过后找个借口就会辞掉的。我遇到的一些小企业的老板大多没有什么企业经营的长远规划,什么人才啊,科技发展啊,在他们眼里是用处不大的。
    第二天汪老板派车接我到了他的小加工厂。司机带我到二楼见到了邱明经理;邱明三十来岁,中等个子偏瘦,戴着一副眼镜。他给我的第一印象是对我不太欢迎,阴沉的脸上似乎还有几分慌乱。我们是第一次见面,上次汪老板领我来时没有让我见到他。只见他坐在宽大豪华的老板台后面,两只眼睛上下打量着我,身子还不停地在转椅上扭动着。我见他没有说话,便主动介绍一下自己的情况。接下来应该他开口说话了,可是他依旧一言不发。
    听汪老板说过他是大学生,于是就客套的问了一句:“邱经理毕业于哪座学府?”他依旧没有回答;却话题一转问到:“你上这来汪老板给你多少工资?”我听后答道:“他和我谈得是四千五百块,他给开你多少钱呢?”他听后带着几分怨气地说道:“才给我五千,干了两年了,也不给涨工资,当经理的哪有挣这么点钱的。”我听后笑道:“此经理非彼经理,一百人的工厂称厂长经理,一千人也叫厂长经理。眼下的厂子不才十几个人吗?五千块钱不算多,可是也算说的过去;打工的不是有句格言,给多少钱干多少活吗!我这个厂长下面的工人还没有一个带班长管的人多,又不用跟着干活,也就是值这么多,再说人老了更不值钱了,比不了你们年轻人啊!”
    如果是一个机械行业工人中的佼佼者打拼出来的管理人员,就是在当年这些工资也是低了,但最少也要管理几十人。邱明毕业后这几年不可能有什么管理经验,机械行业工作阅历也不会丰富,其实能够有当这个经理的机会已经不错了。
    上次见到汪老板,他曾经气哼哼的对我说过;以上公司来了几个加工不锈钢水箱的订单,水箱的框架结构是普通型钢。可是邱明居然给弄错了,下单子让买进不锈钢材质的,工人把材料下完开始焊接时才发现不对头了。不锈钢比普通钢材贵好几倍,现在还堆在车间里,让汪老板心痛的了不得。其实这说明他不仅是粗心,也看出了他缺少机械制造加工的经验。
    邱明接下来又说:“汪老板说话还不算数,说好工厂赚钱给我提成百分之十的奖励,去年工厂赚了三十多万,他到现在一分钱也不给我。”我听了哈哈笑了起来,说道:“老板的话你也这样认真啊!给你就接着,不给你他会说出一万个理由的。”他接下来说:“公司的人尽是老板的亲信,我的一行一动老板马上就知道了,总有一种被人监视的感觉。”我告诉他:“私人企业都是这个样子的,这也比在老板眼皮底下干事强多了。”
    司机陈乐在路上就告诉我,老板是他的表哥,他的工作是司机兼采购。我到厂后给我安排宿舍的汪师傅,他对我讲是和老板一个村的,是老板不远的叔伯兄弟。汪师傅有五十多岁了,他告诉我他不仅负责做饭,还兼职保管,门卫,我听了笑着说道;您了这可是老板的大管家啊!还有和我在一个办公室的会计郝姐,她与汪老板的关系更不必说了。用人唯亲是私企不可避免的规律,不少都是夫妻加孩子一家人管理的,用外人多是从事技术工作的。
    接下来我去车间见见两个带班组长。我刚走进车间,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笑呵呵的迎了上来说:“老板刚打电话给我,说厂长过来了。”我握着他的手说:“你是小刘?”他答道:“是,刘德福。”我说:“我姓张,以后叫我张工好了,哪个叫李九锁?”他听了指了指远处一个正在干活的高大魁梧的小伙子说:“那个就是,把他喊过来吗?”我说:“不用了,我先要熟悉一下情况,你和我说说就可以了。”他告诉我,厂里主要是加工轿车生产线上专用的物流车辆,有时也去做流水线上的维护和改造。他把我领到加工好的车辆跟前告诉我;车子大小形状各式各样,活要求的很仔细。这是运输轿车配件的专用车辆,一层一层的按零件的形状做的支点,车辆大部分用海绵和绒布等材料缠绕覆盖。
    公司的二层小楼,一楼半边是食堂,另半边是员工宿舍。一间四十多平米的房间摆满上下铺,里面还堆放着电缆,砂轮机等工具,这里是工人们住的地方。在小楼的边上截出两小间房屋,房门是向楼外开的;一间是我住,另一间住着司机陈乐一家三口。我住的房间很小,放下一张床和一张桌子后就没有什么空间了。后来我才知道,这间房还是汪师傅的住处,因为我的到来,他只好睡在食堂里去了。
    楼上是左右两间宽大的办公室;一间放着四张办公桌在还显得空荡荡的,是我和会计办公的地方。另一间原来是汪总的办公室,现在邱明在里面办公;听汪老板不满的说过,邱明居然跑到他办公室去了。其实老板很少来工厂,他的办公室作为会客和开会用一下还是可以的;可是邱明跑到里面去办公,为了向旁人炫耀自己的地位这样做,也就显得幼稚可笑了。即便你坐在老板的位置上,你还是一个打工的;也许他还真的把自己当成老板了,其实不过是管十来人的小工头罢了。
    我的到来引起了邱明的不安,好些天没有把工作放在心上,每天上班后就往外跑,看样子是想不干了,出去寻找跳槽的地方。其实我对这个经理真的不感兴趣,如果邱明真的辞职不干了,我甚至已经想好了对策;那就是推荐老板的表弟陈乐当这个经理。陈乐长的一表人才,人看上去还挺稳重,重要的他是老板的亲戚。其实业务上的事一直是他陪同邱明一起办理,业务关系他也很熟悉。业务这一块也正是我不想干的事情,因为逃避不了做一些请客送礼等自己违心讨厌的事情。
    我们是在每逢星期天双休日去轿车厂家进行维护流水线的。中外合资的外企是一家世界知名企业,这样我得以有机会了解和接触到大型的外资企业,这也是我来德兴公司的一个原因。
    我们去的是合资公司的轿车组装分公司;出现在我面前的一座座乳白色高大漂亮的厂房,让人眼前一亮。厂房里宽敞明亮,而且是恒温的,被密封分开的生产线,把厂房变成一座巨大的迷宫。如果离开施工现场返回去时,经常会在里面转来转去的迷失方向。流水线上停放着正在组装的轿车,流水线旁的一台台自动化机械手;更令人看的眼花缭乱,叹为观止。
    合资企业生产的轿车品牌是外方的,里面主要的管理和技术人员也是外方的人员。
    我发现我们给这个合资企业干的活,价钱给得出奇的高。一个投入人工材料费总共成本七八千的小钢结构平台,按说能给到两三万元,这利润就相当不错了,可是令人称奇的是居然给到七八万。我想这种合资企业有着严格的成本管理制度,怎么会出现这种事情?是不是轿车行业利润太高了,习惯这样花钱?还是主管人员胆子太大了,收到了高额回扣。但是这个大公司是实行招标制度啊!价格并非一个人说了算。
    后来我听了邱明说的一个叫做的“傍标”的词,才懂得里面的奥妙。原来是常给这家企业干活的几个小公司窜通好了,一起把价格抬高,让定好的一家中标。可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当然也要给相关人员好处,否则也是难以行通的。
    还有一件事情,让我领教到世界知名企业先进管理的神话。厂家要在流水线上增加两台简单的小设备让我们做;就是物流车上的配件需要人工搬到流水线上,为了减轻体力劳动,想出了一个让人啼笑皆非的设备。
    物流车是三到四层,一人多高,厂家要在车子和流水线中间按一个气动的升降平台。具体是这样操作;按开关将平台升降到物流车所需搬运配件的位置,人工将配件放在升降机上。再按开关,升降到和流水线平行高度后,工人再把配件搬到流水线上。原来是操作人员直接搬放到流水线上;我怎么琢磨,也觉得没有省什么力气,只是把原的一次直接搬运改为两次横向搬运,反而比原先操作复杂延长时间了。用老百姓的话说,这叫做脱裤子放屁,多费两道手。
    这样做的目的只是看上去不像是靠人工搬运了,变成了机械和自动化操作,实际分毫没有减轻劳动强度,反倒增加机械设备和浪费时间。说出来也就是一个障眼法,哄弄外行的罢了!这样的设备如果出现在以前中国的国企,我们的工人阶级主人公一定会拉出来当作典型去批判的。
    我们加工了一台新设计的物流车样品,主持设计的外方工程师带着一个漂亮的女翻译来厂里检验核实。当他把汽车配件放在支架上摆弄时,我发现他的设计有不少失误的地方;而他这种属于夹具的设施,在机械设计中算作是比较简单的活。于是我按他的吩咐,把小刘叫过来改动;小刘嬉笑的小声对我说:“张工,其实我早看出毛病了,可是咱们得按图加工啊!”看得出这名外国工程师的水平很一般。
    这位外国工程师还是从外方总公司从国外临时调过来工作的,专门负责物流车设计的。我听翻译说他住在市区最高档的水晶饭店,每天要坐出租车来回到厂里上下班。要知道水晶饭店在市区西南部,而工厂在开发区,不仅距离一百多里路,还要穿过繁华市区。这种追求奢侈,浪费时间的工作精神,让人惊叹。
    我在国企担任厂长的时候,当时曾怀着崇拜的心情买来几本国外企业管理的书籍来读,其中就有上面所说的这家企业;现在想起来有多么可笑。
    中国企业同国外先进企业在管理上是有些差距,但是各有优劣,我们通过学习赶上甚至超过并不难。难的是历史形成的科学技术的落后;工业基础水平的落后;这才是我们落后的最重要的原因。
    先进的科学核心技术,是不要幻想外国人的施舍能得到的;因为资本主义的宗旨就是市场竞争,说白了就是你死我活。如果指望竞争对手来帮助自己,那肯定是世界上最愚蠢的人了。不能掌握最先进的科学核心技术,一切都是空话。而达到这个目的,只有通过我们几代人自己的努力拼搏,自力更生,艰苦奋斗才能追赶上的。




    我这次来德兴公司工作,又遇到和以前在腾龙公司一样的情况;还是当老板的想用我换掉现任的管理人员。可这一次的经理邱明和以上的刘厂长可谓相差甚远了。刘厂长一是真有本事,二是人品不错。而这个邱明就不同了,不仅没有什么真才实学,还属于那种心胸狭窄的小人;这样我的处境就有些不妙了。
    而且汪老板让邱明担任的是机械公司经理,这就更助长了邱明的狂妄自大心理。一般这种小公司老板聘用管理人员都是称为厂长或生产主管,有点规模的称为副经理。第一次见到汪老板,就听他说过;邱明这个经理现在已经不把他这个老板放在眼里了。
    一天,李九锁跑上办公室来找我说:“张厂长!冲床冲不下料来了,是不是冲床坏了,您了去给看看。”我跟他到车间,九锁对我说;原来这种带钢是可以冲下来的,现在不行了,说着他又试了一下,还是冲不下来。我看了一眼冲模的间隙,说道:“你冲这么厚的料间隙太大了,你调窄点就行了。”我量量带钢的厚度,告诉他冲模间隙的尺寸。他看看我,表情似乎有些失望的样子。我一想事情有些不对头,这些他们应该懂啊!于是脸色一沉,说道:“小李,你还是个带班的,这点小毛病都整不明白吗?你们每次下料谁负责调冲头?”他支支吾吾地说:“管调冲床的人歇班了。”接下来我对在一旁观望的小刘说道:“小刘,这个你也不会弄吗?”小刘对我怪异的笑了笑,没有吱声。
    我刚走开,小刘就跟过来,小声对我说:“张工,是邱经理让九锁故意给您出个难题,您了知道就行了,千万别去找他们啊!”我笑了,说道:“你们出的这个题目太简单了吧?我学得专业就是模具设计和冲压技术,好了,我明白了,谢谢你告诉我。”
    我刚来时,邱明开始是想走的,估计是在原来想去的地方碰了壁。毕竟当老板的还是精明人居多,而且很少有像汪老板这样不懂技术的外行。于是他改变了原来的想法,要保住自己这个经理的位置了,这样我呆在这里就成了他的眼中钉了。邱明与汪老板的主要矛盾就是嫌钱给的少,于是找些理由同汪老板闹腾,目的就是为了给自己涨工资,而有我在他就无计可施了。
    我看出了邱明时常在刁难我,想办法挤走我,可惜都不奏效,没有什么作用。于是他想出一个办法,本来不多的设计上的事应该交给我,可他经常是自己干,比如给轿车公司做的升降台明显是在外面找人帮他弄得。目的是把我晾起来,让我没事干,逼我走人。对我来讲,没事干正好清闲,用不着我了可以辞退我,但是我绝不会主动辞职的。
    几天后,李九锁又跑上来找我说:“张厂长!和您了说说,我这个带班长辞职不干了。”我一听笑了笑,问到“你这个带班长是谁让你干的啊?”他答道:“是邱经理啊!”我接着说:“谁让你干的,你就找谁辞职去。”他愣了愣,走了出去。
    一会,邱明过来找我说:“张厂长,刚才李九锁找我,说他不干带班长了,我劝了他会儿,他也不听,您了去做做他的思想工作让他接着干。”我听后心里说,还不是你在捣鬼,冷笑道:“他不愿意干就算了,这么几个人有一个带班的就可以了。再说他还是个付的,技术也一般,冲个料都不知道调冲头,还来找我;他带班也作用不大。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有做思想工作这个说法吗?就是你我如果不干了,难道老板会来做咱们的思想工作吗?要做工作还是你去吧!”
    我知道邱明如果继续想当他这个经理,我这个厂长就不会干长久了。因为老板不会用两个人,但是他不可能辞退邱明。因为邱明知道公司的事情太多了,汪老板是不敢和他闹翻的。
    还有一件事情,让我更决心不能接这个经理。我发现汪老板这个小公司,和以上我打工的公司不同;是在采用不正当的经营手段来赚钱。如果是行贿送礼,那也是不足为奇,汪老板走的可是违法的歪门邪道了。
    公司还经营一项产品。那是一种煤矿用的警报装置,是报警有毒气体还是火灾什么的,我现在已经记不太清楚了。公司购进的是半成品和配件自己装配,喷漆后打上一家专业生产厂家的铭牌。所有生产许可证,检验手续全是假冒这个厂家的。我知道此类产品利润不菲,但门槛很高,取得生产许可资质是很困难的。要想通过相关部门的认可和验收;像德兴公司眼下的现状,根本不可能获得生产许可证的。德兴公司非法生产没有保障的假冒伪劣产品,汪老板肯定会获取暴利,但是流入市场的危害会后患无穷。
    邱明还得意洋洋的对我说过;这套产品用的手续都是他找人想法办来的。我心里说,你蒙谁啊!有什么办法想啊!还不是在路边找一个办假证的弄来的。现在伪造这些玩意,要比造各种假证还容易多了。
    我刚来的时候,汪老板经常打过电话来询问情况。有一次在电话里问我;邱明有说过对他不满意的话吗?我灵机一动说道;有的,他说过欠他的奖金没给。老板的声音变得愤怒起来,大声说;他就不说给我造成的损失了!他用我的桑塔纳学会开车的,还给撞烂了一回;他每天上下班来回开着,光油钱一年花了多少!
    从那以后老板不再给我打电话了。上个月汪老板来的时候,已经看出他对我不满意了;因为我知道邱明没少去打我的报告。我便拿着我最近给轿车厂改造平台画得图纸;向老板汇报了我现场指挥工作的经过,证明自己还是做出了工作成果的。如果没有我这次表白,恐怕我早被炒鱿鱼了。
    我知道如若邱明不走,下一步要走人的就是我了;估计公司快要辞退我了,应该提前做准备了。不过这次不是寻找新的工作,而是要在被辞退时维护好自己的权益。
    我记得在东泊的时候看过报纸上新颁布的劳动合同法,感觉新法对维护劳动者的权益很有力度,当时我把报纸收藏了。我找出报纸,看看员工被辞退的待遇;我这个情况应该是用人单位提前一个月通知我或者补发一个月工资。接下来又看到一个条款;第八十二条,用人单位自用工日起超过一个月不满一年未于劳动者订立书面劳动合同的,应当向劳动者每月支付二倍的工资。现在公司没有和我签订劳动合同,按劳动合同法就要支付给我双倍工资;我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会是真的吗?至今为止,我打过工的公司从来没有一家签过合同。这一条太给力了,我偷偷地乐着,这回我就拿汪老板维一回权。
    但是仔细一想,事情并非那么简单。我毕竟懂得一点法律知识,而且打过几次官司,更领教过法官和律师们的厉害。打官司打的是证据,现在的问题是你没有证据证明你在公司工作过,也就是你根本就不会有向劳动部门提出仲裁的机会。看来劳动合同法定的这一条是和我开了个玩笑;是在纸上画个饼,也就是根本吃不到的;现实是无法去打官司维权。
    最有力的证据是劳动合同,这个没有。其余的就是工资表和考勤表,即便得到了,上面没有公章和老板的签字意义也不大。我开始考虑如何拿到证据,而且是必须带有公章的证据,否则很难受理,即使受理了也难保证打赢。突然,我心中一亮;我有一个得天独厚的条件,掌管公章的郝会计和我在一起办公。公章放在郝姐办公桌的抽屉里,而且上班时间经常会不锁的。
    我开始准备材料,如果你只能证明你在公司工作过还不行,既要证明开始的时间,也要有终止的时间的证据。工资表这条证据是无法得到的,每次发工资在工资表上签字发现金,工资表郝会计已经入账了。我猛然望见挂在墙上的后勤人员考勤表,发现以上每个月的还在上面挂着,我兴奋的取下我上班第一个月的那张。又找到一张去轿车公司施工需要的人员和工具的明细表,每次是我填写的,而且也要加盖公章。仔细一想,中间的时间也要有证明,否则可以说你没有上班。我又找出两张我画得图纸,上面有公司名称,我的签名和日期。还需要企业的工商登记信息,这个好办,照着墙上挂着的抄一份就妥了。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我见到郝姐出去的档口,迅速地把几份证据盖上公章。感觉这做法有些不太光明,但也是唯一的办法。记得有位名人说过,“对待无赖的最好的办法,就是你要比无赖更无赖。”如此说来,心中也就释然了。
    果然不出我所料,没有几天邱明就找到我,拉下一张驴脸,得意洋洋的说:“根据你这几个月的工作表现,公司认为你不能胜任工作,决定辞退你。”我神态自若地笑呵呵的望着他说;好啊!他吃惊的望着我的表情;满以为我听了后会变得失魂落魄的样子。我接下来说:“你说的没错,我是没有胜任工作,老板招聘我来是来接替你的工作的,可是你到现在没有走人,我没有当这个经理,怎么会知道能否胜任工作呢?”他听了后样子有些发呆,慢吞吞地对我说:“张工,您说的事情我心里也明白;不是我要辞退您了,您在这我还轻松些呢!是汪老板让我和您谈得。”我绷起面孔对他说道:“我是汪老板自己招聘来的,要辞退我让他自己和我谈,你没有这个资格,我不接受你的辞退。”居然还可以有不接受辞退的,邱明愣在那里,无话可说。
    我照常干自己的工作。第二天,邱明跑过来对我说,老板让你接一下电话。汪老板在电话里讲:“张工,通过这几个月的考察,你不适合在我这工作,更不适合当厂长,公司决定马上辞退你。”我答道:“汪老板!我到你这里来,是你看到我的简历一再要求我来的;你认为不适合辞退我没关系,可是应该提前通知我啊!现在我原先的工作辞了,我又没有找到新的工作单位,也没有住的地方,马上辞退我你觉得妥当吗?”对方在电话里停顿了一下说:“那就给你两天时间,到时候必须走人。”我答道:“按照国家劳动合同法,用人单位辞退员工,必须提前一个月通知或者给一个月工资的补偿;我马上走的话,你必须给我多发一个月工资。”汪老板听了,大声讓道:“什么按劳动法多给一个月工资,我这里没听说过,不少给你工资就不错了,还多要一个月工资!你想什么了,跑我这里讹人来了。”我告诉他:“你如果不补发一个月工资,我会找相关部门解决,到时候就不是一个月的工资了,给我两个月工资也不行。”汪老板听了说:“好啊!有本事你就去使吧!多一分钱也甭想从我这拿走!”
    我这段时间知道自己在这里要干不长了,但真的没有在网上找工作。因为我开影楼的老同学想要自驾车去西藏,我答应和他一起去。那时候开车去西藏的不多,认为是件挺危险的事情。他老伴儿说什么也不同意;于是他搬出了我,说我跟他一同去。他和我说过两次了,其实我是喜欢出去旅游的;我来天津打工几年也该休息一段时间了,我让他再等一等。
    当老同学在电话里听到我可以和他去西藏了,高兴的问;请下假来了?我答道;不干了。他听了笑道;你这老小子是不是又要跳槽了?现在刚毕业的小孩们都找不到工作,你这个老家伙到成了香饽饽了!我听后笑了,告诉他,这次可不是我自己辞职,是让老板炒鱿鱼了!现在是无家可归了,马上又要到你家房檐下要饭吃了!
    接下来开始了我的维权行动。区劳动冲裁委员会是在劳动人事局大院的一座三层小楼里面。我走进一楼的劳动仲裁接待办公室,负责接待的是两个年轻人。我将手中的证明材料和一份起诉书递给了坐在前面的女孩,她看了一遍,在一个册子上做了登记。然后问我带身份证了吗?我把身份证递给了她。
    她把材料又交给一个男青年审查。我问了一句,可以受理吗?男青年微笑地看了我一眼,说;可以受理,您按着起诉书的意思填写两份劳动仲裁申请书。
    仲裁申请书里有关被裁决人一栏里有公司法人代表和公司负责人两项,我问;可以填公司负责人吗?他说;都可以的。我于是填上邱明的名字。填他的名字还有一个原因,这个小机械公司的法人并非是汪老板,而是一个女人的名字。
    男青年把证据材料递到我的手里说道;您的证据准备的挺充分啊! 您去把这份材料复印一份,自己保留着,原件交给我们。
    事情办的很顺利,劳动仲裁委员会接受了我的仲裁要求,下面就是等待开庭审理了。
    我现在又住在我开影楼的老同学家。接下来我们开始登上了去西藏的旅途。为了在路上有个照应,老同学还在网上联络了邯郸市的两个网友一同去。我们到了邯郸后受到网友的热情款待,第二天还在邯郸的丛台广场举行了一个小型的出发仪式。
    我们的两辆车一路南下;先是游览了我工作过的洛阳,然后向西是古都西安。再从宝鸡向南过秦岭进入了四川,游览了九寨沟后到了成都。
    从成都刚要出发去雅安市,我就接到劳动仲裁委员会的电话,通知我下星期开庭。我没有预料到他们的办事效率还挺高,我们这才出来了十多天。我只好乘客车返回重庆,在朝天门码头连夜乘船赶往武汉,一路游览了三峡风光;在武汉乘火车返回了天津。
    劳动仲裁审理庭设在三楼。进去后没想到是个面积挺大的场所,最少可以坐下七八十人。一个很正规的审判庭,比兴海县法院审判庭强多了。
    我望见德兴公司的郝会计坐在里面,忙过去笑着打招呼:“郝会计,早来了吗?”她有些不好意思的答道:“来了,张工。”我问她,“邱明还没有到吗?”她回答:“邱明不来,非得让我来。”我笑道:“我告得是邱明,他不来这官司打的就没意思了。”她听了脸上露出笑容说;就是嘛!
    “我也说应该是邱经理来,老板本来也是让他来的,可是他死活不来;他说怕您了找人揍他。”我听了郝会计的话哈哈笑了起来,“怎么会呢?我是依法维护自己的权利,又不是和他过不去,事情解决了,大家还是朋友嘛!别看他总是想挤走我;他也是为了自己的生存,因为他明白老板把我弄来是想替换他的;其实我根本没打算去抢他这个位置。不过他应该懂得自己是给老板打工的,老板随时可以不用你;即使张三没有换掉你,迟早李四也会来顶替你的。”
    这时候从门外走进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个子不高,长得有些丰满。她望了望我说;是你申请仲裁的?我从嘴里蹦出一个字;对。
    看来这位就是仲裁员了,短短的两句对话,我发现她和郝会计事先是有过接触的;正常情况下应该先是问双方当事人都到了吗?然后再点原被告的姓名。
    她走到台子上面坐下,开口说道:“我姓宋,是负责你们这个案子的仲裁员,下面开庭。”我望见台子上只有她一个人,感觉有些奇怪,至少也要有个书记员啊!我开口问了一句:“请问就是您一位审理吗?”我知道规定最少应该是两人参加;她听了一愣,瞪了我一眼说:“啊!今天不算正式开庭,我今天是私下先给你们双方调解,调解不成再开庭仲裁。下面也不走开庭程序了,直接进行调解,你们双方同意调解吗?”郝会计抢先答道:“同意调解。”然后她们俩一起望着我;我慢吞吞地说:“好,那就调解吧!”仲裁员说道:“那原告先说一下申请仲裁的理由和要求。”
    我开始发言道;本人在被告公司工作四个月后被无理由辞退。在职期间公司没有和我签订劳动合同,现要求公司按劳动合同法规定对本人进行双倍工资补偿,共计人民币一万八千元。
    接下来郝会计发言说;公司不同意张工提出的双倍工资的要求,因为张工在离职前是要求补偿一个月工资,公司当时认为不合理没有同意。根据相关法律规定;按张工在公司的工作时间,只能多补发半个月工资。
    这时仲裁员问到:“原告离职前是提出补偿一个月工资的要求吗?”我答道:“是的,当时被老板拒绝。”她又接着问:“那如果现在按你要求的一个月工资给你们双方调解可以吗?”我听了心想这是要转移话题啊!于是答道:“不可以,我现在要求的是工作时间的双倍工资。”她接着说:“那你离职时为什么不提这个要求呢?”我答道:“因为我当时不知道这项条款,现在我认为此条更适合我的情况,所以依法提出仲裁申请。”她听后瞟了我一眼,不再说话。
    现在看来这位宋仲裁员的立场有着明显的倾向性了;我明白德兴公司已经和她有了幕后交易,心中对今天的调解不在抱什么希望了。
    “被告还可以多出些钱吗?”仲裁员开口问,郝会计答道:“我也是一个打工的,只是老板指派我来的,老板说了,最多给一个月工资。”我听了后,望着仲裁员态度强硬的大声说道:“那么今天的调解就没有必要继续下去了,还是正式开庭仲裁吧!”
    一时仲裁庭里的气氛有些僵持,我发现郝会计脸上露出一丝失望的表情。沉默了一会后,仲裁员开口道,被告先回避一下,我单独和原告谈谈。
    宋仲裁员依旧坐在台子上。她望了望我,说道:“您了给人家公司干了这么几个月,非得要双倍工资,不觉得这么干有些不符合情理了吧?”我答道:“您的说法是不是有点可笑?既然法律是这样规定的,就是给劳动者的权益,应该就是合情合理的!”她听了接下来说:“那你想没有想到你不能胜诉,即使胜诉了对方也不给你钱呢?”我笑了,说:“当然想到了,我仔细研究过劳动合同法,做了充分的准备,没有败诉的可能;如果我的官司都打不赢,那么国家这条法律就形同虚设了。打工的遇到这种情况多了,像我这样能拿到证据,能够找你们仲裁本来就是很不容易了。如果万一败诉的话;我会先找你们主管部门领导解决,解决不了再找市人大,党政相关部门反映情况,也就是俗称的上访。实在不能解决的话,最后我才去法院起诉。对于裁决后被告不给钱,那就去法院申请执行。官司嘛,倒是没少打过,法院里的事情我也懂;大不了这一万八都当费用花上,我也会想办法执行回钱来;就是要为了给劳动者讨个公道!”她听了我的一番话,吃惊的望着我,警觉的问了一句:“你原来是干什么的?”我笑着答道:“我原来是一名国企的厂长。”她“哦”了一声后问道:“你想达到什么目的呢?”我说“当然是要钱啊!”她接着又问了一句:“那你最少想要多少钱?”我迟疑了一下答道:“不能低于一万块吧!”她听后转身走出仲裁厅。
    十几分钟后,她和郝会计走了进来。仲裁员坐下后,开口说道:“通过刚才和你们的沟通,我认为你们双方还是可以达成调解的。被告你们说说愿意拿多少钱呢?”郝会计支支吾吾的说道:“六千元吧!”仲裁员又对我问道:“原告呢?”我微笑着答道:“一万四千元。”这时宋仲裁员显出为难的样子说道:“看来你们双方的差距太大了,你们的事情还真难办了。”我开口说道:“好办啊!您了就来个快刀斩乱麻,从中间劈开;一万块钱,不同意就开庭裁决。”她接下来说:“原告再让一让,我争取给你们调解起来。”我说道:“那我就再降两千,一万二千元,这是我的底线了。”仲裁员又问郝会计:“被告看看还能长多少?”郝会计答道:“我刚才请示老板了,最多给六千,再多我实在是主不了。”
    接下来就是宋仲裁员开始对我喋喋不休的劝说了,给我举出她调解过的一个个案例,证实如果能要回这么多钱已经很不错了。我耐着性子听着;不时的开口反驳她的说法。这时给我感觉似乎不是和仲裁员在对话,而是她代表被告在和我进行法庭辩论。
    不过仲裁员的表现让我察觉到了她内心深处的想法;就是今天怎么也要用最少的钱数调解起来,好像是在完成任务。她接下来说:“时候也不早了,我主张就按七千块钱给你们调解起来,看看你们双方是否同意?”
    这时我已经掌握了对方的心理,就是千方百计的想法调解起来,避免开庭审理。其实我的想法也是如此,最好能调解起来,并不想继续再纠缠下去了。
    接下来我的脸色突变,现出一副愤怒和不耐烦的样子;大声说道:“我看还是开庭仲裁吧!给我七千就想了起来,这是不可能的。最少是一万元,行!今天咱们就调解起来,否则我就立马走人!”说着我站起身来,要向外面走去。
    这时郝会计喊住我;张工!您了等一下,我给汪老板打一个电话。她接通电话后,讲了几句后,把手机递给了我。我接过电话,听到电话里面汪老板气急败坏的声音:“张工!你可够黑的!我看你是不是专门钻法律空子,想法到我这讹钱来的吧?”我听后笑了起来,说:“你这样认为也可以,如果你老老实实的遵纪守法,那我不就无空可钻了吗!现在不只是钱的问题;你当初一再让我来,是说来接替邱明的。来了后你把我晾在一边,最后又把我辞掉,有你这么干的吗?”汪老板这时语调变得缓和了:“你可也没有提出接替他啊!”我说道:“这种事情有自己提的吗?他不走,你也不辞退他,我接替谁啊?其实是明摆着的事情,邱明自己不走,你根本不敢辞退他;你如果为难了,你可以找我解释清楚,我可以自己走人的。可是你以我不能胜任工作为理由让邱明来辞退我;我还没接这个经理,你怎么知道我不行呢?”对方没有吱声,接下来我怒气冲冲的对他大声说道:“我和你打这个官司,不只是为了钱,也是为了一口气。当初你辞退我时,我要一个月工资你不给,我说过到时候给两个月工资也不行;现在我再说一句,今天你不按我说的给钱,到时候咱们就法院见,一万八少一分也不行!”说完我把手机递给了郝会计。
    一会,郝会计对仲裁员说道,老板同意按一万元调解。仲裁员写好调解书后递给郝会计签字;然后又递给我说:“原告也签字吧!”我一听,又来气了,瞪起眼对她说道:“签字?有你这么调解的吗?我做出让步,就是想马上解决问题。钱哪?签完字我找谁要钱去?难道是今天我费了半天的劲,让被告把一万八变成一万了,最后还得追着你们要账,有这么调解的吗?”
    宋仲裁员知道今天是碰到懂行的了,无奈的望了望郝会计;郝会计说道:“张工,我今天没带钱来,明天吧!”
    第二天上午,还是在劳动仲裁接待室办理的。等郝会计走后;我举着手中的一沓人民币说道:“感谢你们为我讨回来劳动所得,谢谢你们的工作,谢谢了!”两个年轻人高兴的答道,不用谢!这是我们应该做的。我望了宋仲裁员一眼,她对我的感谢,脸上露出了说不清的表情。




    我又开始寻找新的工作了,这次应聘的职位是机械设计工程师。这家公司是在北郊区的一个乡镇工业园区,离市区有三四十里的路程。是公司办公室一位姓胡的女士见到我登在网上的简历后,打电话过来通知我去面试的。我按她给的地址,在工业园区的昌盛路上找到了富昌机械有限公司。
    眼前的工厂看上去规模不小,朝东的大门,南面是两排高大的厂房,北面是办公楼,显得很有气派。走进高大华丽的门楼,迎面是一个挺大的庭院,里面种着花草树木。院子中间是一个用黑色大理石修的圆形水池,池中是一个用汉白玉雕刻的莲花造型的喷泉,水里有几条红鲤鱼游来游去。
    三层高镶着橘红色瓷砖的办公楼修建的挺漂亮。楼门口放着两个一人多高的大铁笼子;里面的两只藏獒见我走近,凶猛地站起来扑动着的,冲着我一阵狂吠。
    走进楼内,宽大明亮的前庭一直通向顶层,左右两旁是弧形旋转而上的楼梯。楼道两边的办公室是用玻璃幕墙封闭的,上面挂着生产部、技术部、销售等部门的牌子。我从进工厂的大门后到进入办公楼,给我的感觉是来到了一家颇具规模的企业。我看了看玻璃幕墙后面的办公室,奇怪的是里面都空荡荡的没有人;难道都开会去了吗?
    我爬上二楼,二楼有董事长、总经理、副总经理办公室。我只是望到财务部和公司办公室里面有人,别的房间里面依旧是见不到人影。
    这应该是玻璃墙的好处;我望到公司办公室里面坐着一个五十多岁的女士,她也同时看见了我。进去后我对她说;我是来应聘机械设计工程师的。她示意我坐下后说:“我姓胡,是我和您通电话的,我是公司办公室主任。”
    我开始介绍自己的情况;先说自己在国企搞过的机械项目,只不过身份变了,不是厂长了,变成了工程师。然后讲了自己到天津后在东升机械公司任机械设计工程师,仔细讲了搞过的设计项目。其余的工作经历就省略了,我知道企业招聘是不喜欢经常跳槽的员工。
    胡主任听完后没有提出什么问题,我便问:“胡主任,咱们公司生产什么产品?”她答道:“没有定型产品,主要是给港口加工一些设备。”我又问:“公司有多少人呢?”胡主任看了看我,说道:“三十来人吧!”我听后愣了一下,心说光这座办公楼也能放下三十人办公。知道也是个不大的公司,我马上像吃了定心丸;心想这份工作又没什么问题了,小公司一般用人的门槛高不了。
    接下来胡主任领着我到公司转了一圈。先到一楼的技术部;宽大明亮的办公室里摆着四五排办公桌,上面放着七八台电脑。我问胡主任,技术部有几个人。她告诉我,技术部现在还没有人,只是电焊车间范主任有时也在这里办公。
    工厂里的两个车间一个是机加工车间,另一个是电焊车间。走入机加工车间,一排排崭新的设备呈现在我的面前;车间内布局规范,就是偌大的车间里看不到几个工人干活。有两个在一旁说话的工人,远远望见我们进去,连忙站到机床前。
    我在车间里转了一圈,里面车床、铣床、磨床等机械加工设备齐全,有的设备看来还没有使用过。车间里堆着各种型号的钢材,数量多的惊人;让人觉得公司的老板很有钱。记得在东升机械公司,每次购进钢材,如果是不常用的,需要多少就让卖钢材的按尺寸锯好,一点也舍不得多买的。
    最后胡主任领我来到宿舍楼,这也是一座三层的楼房。一楼是餐厅,二楼是宿舍,这是我到天津打工以来生活条件最好的公司了。
    回到办公室,胡主任告诉我;老板没在公司,要下午回来,我的事情要等老板回来再定。我对这次来应聘的工作还是挺满意的;便又开始对胡主任谈起自己以前工作的业绩,其中未免有夸大和吹牛的成分。我知道能否应聘成功,眼前的胡主任是个关键人物。
    这时胡主任可能受到我的影响,也开口聊起来自己履历;她开口道;我是天津某大学数学系毕业的,说这句话时脸上还露出自豪感。胡主任原来是一个国营企业的政工干部;她说自己是搞政工的,倒是也不意外,因为我早看出来她不懂机械制造。可她说自己是某大学毕业的;要知道这所大学是国内数得着的名牌大学。那个年代能上大学的人是很稀少的,名牌大学毕业的更是凤毛麟角了,出来的可都是国家的人才;她怎么会跑到这么一个小私企来打工?还把自己母校挂在嘴边,借此抬高自己,我真的都替她脸红。
    等到下午两点多了,胡主任向玻璃墙外望了一眼,对我说,老板回来了,我先去汇报一下。
    等了一会,胡主任回来了。她领着我走进总经理办公室,我望到豪华考究的办公桌后面坐着一位女士;这是一位女老板。胡主任介绍说,张工,这是我们公司白总。我说了一声;白总您好!她望着我笑了笑,没有说话。
    白总四十岁上下的样子,衣着穿戴朴素甚至有些土,看上去就像我原来工作过的县城女干部;怎么看不像是传说中当老板的‘女强人’,也丝毫没有老板的气场。
    我把自己的工作经历又简单的介绍了一遍,等待着她的提问。她只是看了看胡主任拿过来从网上下载我的简历,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她抬起头对胡主任说:“你再去让范主任面试一下,他同意就行了。”
    我望着眼前的这位女老板;怎么也无法和这么大一个规模的公司联系起来,虽说工厂人员不多,可是这么多的企业资产放在那了。我断定女老板还是机械方面的外行,因为她连面试一个工程师都无法决定。不知道这位白老板是怎么创业的,怎么经营这样一大摊子企业,一时引起我的好奇。
    胡主任领着我来到一楼的技术部。里面一位坐在电脑前的人听见推门声用眼角扫了我们一眼,继续观看面前的电脑。胡主任开口道:“范主任,这位是来应聘的工程师,领导发话了,让你负责面试一下。”范主任继续盯着眼前的电脑,答道:“这种事你们当领导的看着定吧!我们车间里当兵的哪管的了这么多!”坐在我面前的这位范主任,三四十岁,满脸的络腮胡子,头上竖着短的不能再短的头发,胳膊上还露出绿色的纹身。范主任说完后扭过头来,一对圆圆的眼睛盯着我问道:“能测绘吗?”我连忙答道:“测绘没问题,我曾经独自一人测绘过全套焊丝生产设备!”他听了对胡主任说:“会测绘就行!”
    我们回到胡主任办公室,她开口道:“我们公司每天工作九个小时,不过在市里住的每天还按八小时,每星期日休息一天。您的工资按咱们在电话里说的,每月四千,包吃住。不过我们公司有规定,新聘用人员要有三个月试用期,您的试用期工资定为三千,如果同意就可以来上班了。”其实我以上打工的地方,工作时间最少的是九个小时,而且没有星期天休息。但是我从来还没遇到过有试用期的说法,实际上工资又降下来一千;我心中虽有些不悦,但是这里的工作环境条件确实太诱人了,便回答道:“可以,我下星期一来公司上班。”胡主任又说道:“公司也不和您签订劳动合同,不管交保险金;还有各项管理制度,您了也看看。”说着她递给我一份公司的制度;我看了一遍,里面不管是迟到早退,给公司造成损失的;还有用餐时吃不了浪费食物的;触犯了通通要罚款。心想制度还挺严;初来咋到,处处小心就是了。
    星期一打了一辆出租车,拉着我的全部家当来富昌机械公司报道上班。
    第一天最重要的是熟悉公司目前加工的产品;那天胡主任领着我到机加工车间,我见到有一台正在组装的设备,看上去还挺复杂。
    我走进机加工车间后,看到了眼前挂着车间主任的牌子;对了!应该先去拜会一下车间主任。办公室的门没有关,我见到办公桌后面坐着一位女士在低头写着什么。便敲了一下门说;请问你们车间主任在吗?女士抬头望见我后,马上站起身来,微笑的答道;我就是,您是刚来的工程师吧!快请进。啊!还是一位女车间主任。她走上前来,热情的伸出手来和我握手;“我姓侯,那天胡主任领着您到车间来过。”我有些慌乱的答道:“您好!我姓张。”她搬过来一把椅子说道:“张工,您请坐!”
    我打量了侯主任一眼,中等身材,穿着一身合体的工作服。虽说五十来岁的样子,但看上去依然风韵犹存;短发,带着一副眼镜,长得典雅端庄。她举止言谈中透出知识女性的气质,而且还带有几分刚毅和干练的神态。
    “听口音张工也是市里人?原来是哪个单位的?”她问道,“我是知青下乡的,原来在外地的一家农机厂工作。”我答道,“我原来在市里一家机械厂工作,四年前这里一建厂时就来了。”她告诉我;接下来我问道:“咱们白老板原来是干什么的?这一摊子家业可不小啊!”她听后说:“白总原来在一个县城的机关单位上班,说白了就是一个富二代。她们一家原来是唐山附近农村的,她父亲和她哥哥很早就从老家领着人出来干建筑工程,现在是一家规模不小的建筑公司了;这个工业园区有一半是他家承建的。老董事长自己买了一块地,建成工厂后交给了白总经营。”我听了说道:“我说觉得挺奇怪呢!原来是这样。这么大的工厂,这么多设备,只有这么几个人干活,如果没有特别赚钱的产品;要是按正规的企业财务核算,这么多的厂房设备折旧的费用恐怕每年也会不小的。”她听了笑道:“是的!老白家有的是钱,不会在乎这点事的。白总不仅是对机械加工不太懂,而且在业务上也没有多大能力。一开始是我和唐山来的刘工把这个厂子建起来的,不过这几年公司也没有什么大的发展。现在主要是依靠老板在港口一个亲戚给点活,再就是给自己建筑公司做建筑配件。张工是胡主任介绍来的吗?”我答道:“不是,是她通过网上招聘我来的。那么老板应该找个人来帮她经营公司啊!”她听了说道:“不太好找!这不找来的胡主任,什么也不懂,只会狗颠屁股儿地围着老板转;工资给的还不少,跟我挣得一样多。老板说她是名牌大学的,别管什么学校毕业的,你对企业有用才行。她倒好,把这个名牌大学整天挂在嘴上,逢人便讲;对了张工,没告诉您吗?”我听了笑道:“说了!这个胡主任倒是能说会道的;按说她这个年龄和学历,也应该算作精英人士了,当初就是没弄上个一官半职,也该去大企业当个高管啊!”侯主任听了说道:“就是她那水平,也就是能得到咱们老板的赏识吧!”侯主任接下来说;其实老板爱用什么人和咱们没啥关系,只不过老胡这个人爱搬弄是非整人,经常去老板那里打小报告,张工以后小心点她就是了。
    侯主任又领着我到车间里安装的设备旁告诉我说:“这是给港口加工的设备,是按对方来的图纸加工的。”她仔细的给我介绍了机器的功能和对方的技术要求;我感觉到她不仅待人热情,而且有着丰富的机械加工制造经验。
    公司算上白老板有五位管理人员,其中三位是女性。这里的财务会计倒是一位男士,会计姓岳,我来报到时胡主任就是让他帮我把行李搬到宿舍的。岳会计告诉我他今年四十九岁了,东北黑龙江人,也是一家国企下岗的,来这里打工快一年了。他对我的到来很是高兴,说这回可找到伴儿了。





    第二天我到技术部后刚打开电脑,想着画点什么。范主任便拿着一个满是油污的旧机器零件走了进来,“张工,把这个给测绘一下!”他对我说,“好的主任,放在这吧!”我拿过一张废报纸放在桌子上答道。
    零件是圆柱型的,不算复杂,可是不太常见。我发现零件两头的孔小,中间有两个尺寸大于外径;是没法用卡尺量出里面的尺寸的。
    我用卡尺量一下外形尺寸,便开始画图。这时只见侯主任从外面急匆匆的跑了进来,冲着我大声说道:“张工!这个零件客户不让加工了,再说里面的尺寸不好量,画不了图。我刚听工人说让老范拿着走了,就知道送这来了;老范!你是不是想来刁难张工啊!”范主任听了,冲她翻翻眼珠,没有说话。我听了说:“我看到了,有办法量的。”
    我拿过一张白纸,撕成一张圆形和一张条形,分别粘到里面的孔上。当我小心的取出后,两张纸上印出孔的直径和深度的油印。我笑着说道,这不就有尺寸了吗?这个办法,还是在兴海农机厂时跟工人师傅学的。
    第二天,我拿着图纸和旧零件送到了侯主任的办公室。她见了说道:“张工还挺有办法,其实用不着图纸也可以加工出来。”我说:“我知道,有经验的车工干这种活有实物参照就可以,可是人家范主任是想考考我啊!这么我也正好有活干。”
    接下来侯主任告诉我说:“这个老范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张工知道吗!他以前蹲过监狱,电焊技术就是在里面学到的。他现在是厂里的一霸,您了尽量别惹着他,以上的刘工就是让他给打跑的。”我听了吃了一惊,说道:“我一来就看他像黑社会的,怎么他还敢打人吗?”侯主任听了扑哧一笑,说道:“什么黑社会,他也就算是一个臭流氓。不过他和刘工打架还是事出有因,里面的故事有些难以启齿,说出来怕张工笑话,不知张工想听吗?”她说完表情有些异样的笑着望着我。我一听来了兴趣,忙说道:“快说,我这个人最爱听故事了!”
    “事情还得从咱们白总说起;白总原来在她们老家的县城工作,他的老公也在县城机关上班。老白家发财以后,两家有些门不当,户不对了;白总的老公没有什么本事,夫妻关系变得不太好了。后来白总来天津办工厂,两个人实际就分居了,有一个小孩跟着她老公。这个刘工是白总的中学同学,后来刘工考上大学,毕业后在一个机械厂做技术工作。白总来天津后就把老同学叫了过来,白总也对的起老同学,每月给一万元工资。两个人都在办公楼三层上住着,干柴烈火,一来二去的老同学就成了情人。两年前,白总的哥哥把老范弄来当电焊车间主任;老范来了时间不长,也和白总搞得火热。白总在这个年龄,又有钱,多找两个男人不过是玩玩。可是这个老范倒是认真起来,和刘工争风吃醋,于是大打出手;老范不仅长得威猛,打架更是家常便饭,没有多长时间就把刘工打跑了。”听到这里我笑了起来,插话道:“看来社会真是开放了,男人发财了养二奶,女人有钱了也不甘落后。”
    侯主任接下来讲到:“从此老范对白总更是忠心耿耿;有一回她俩在外面吃饭,白总和一个人吵了几句嘴,老范上去把人家给打了。没想到碰在茬上了,一会来了一帮人,把老范臭打了一顿。这样事情还没完,最后托出人来摆了一桌才算了起来。两人一出去就是形影不离,外界还误以为是夫妻搭档了;就凭他俩的水平,公司能弄得好吗?再加上这个老胡,除了会给老板溜须拍马,就是每天中午吃饭前给大伙开会。她又讲不出什么内容来;不是以前的一套政治理论,就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每次一听她开会就弄得大伙都没食欲了。可她罚起工人来,比老板都狠;张工看到食堂供的财神爷面前的人民币了吗?那就是罚这帮小孩们的,活干坏了罚款,扔了半个馒头也罚款!”我听了说道:“见到了,我以为放的是假钱了;我还纳闷,给财神上供,还有用人民币的;原来是这么回事。”她接着说:“这帮小孩们大多都是老板从家乡招来的,工资给的都不多。开始来的时候见这里环境不错,活不太累,还能学到技术,心气都还挺高的,现在让老胡罚的一个个都不想干了。我费会子劲,调理的刚能干点活了,不知道那天就辞职走人了。现在闹的我这个车间主任也没法干了,我也不打算伺候他们了。”我听了说道:“你说的这个问题在私企挺多的,工人嫌工资低,不是消极怠工就是流动性很大。当初有人把我们国营集体企业说得一无是处;我走了几家民营企业了,管理上存在的问题一点不少;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晚饭后,我围着工厂的大院转了一圈,院子周边有许多空闲的土地,上面都种满了蔬菜。走到一处偏僻的角落,我看到在凉棚下还拴着一只藏獒。我走上前去仔细观看;这只虽说没有笼子里的两只个头大,但按书上描写的应该是一只纯种的藏獒。见到我的到来,它依旧站在原处,即没有叫,更没有扑跳;这一点倒是符合藏獒的习性。
    这时看门的大爷走过来热情地和我打招呼。我对他说;这可是只好藏獒啊!他听了告诉我说:“是的,您了还挺有眼力;这可是咱们老董事长的心爱之物,当初小时候就花了五万买来的。老董事长隔三岔五的来厂里,从来不过问工厂的事情,只是捎着牛肉来喂这只藏獒。”我远远地望着狗,问道:“这家伙是不是很凶吧?”老头听了一面笑着过去解开狗的脖套,一面对我说:“凶什么凶,老实的很,和家里养的笨狗差不多;不过这话可不好对外人讲的。”
    狗跑到了我身边,摇头摆尾的用嘴拱了拱我,眼神里看着还挺友好。是的,藏獒离开了西藏原来的环境,经过几代的驯养变得和普通狗区别不大了。
    接下来看门大爷告诉我,他是和老板一个村的,原来跟着老董事长出来干建筑,现在年岁大了,让在这看门。看门的是两个人,一个人管喂狗,另一个管着种菜,他是负责喂狗的。我听了说道:“那你们两个活也不少啊!还有那么多花和草地。”他告诉我,花草他们不管,那是办公室人员的事。
    我这个机械设计师每天也没有什么设计的工作好干,实际上比起我在东升机械公司时的工作量也不多。为了让旁人看来我的活不少,尤其是胡主任;不管有用没有的图纸,每天忙着在电脑前画图。
    后来我发现坐在前面的老范不只是在网上看新闻,而是来打游戏;即使有工人来找,他也不在意;只有发现白老板来时立刻转换频道,屏幕上就变成一张图纸。后来我也学他的方法,把画的图纸存在一边,然后上网消磨时间,听见门响马上变换成图纸。
    一天早上我到食堂准备用餐,进去后发现气氛有点不对;只见胡主任满面怒气的坐在前头,也没有开饭。我坐下来小声问身旁的一个工人怎么回事;他告诉我胡主任说先开会,我心里想,每次是中午开会,今天怎么改成早上开了。
    一会儿人到齐后,会议开始了;只见胡主任绷着小脸,横眉怒目地看着大家。她开始讲话了:“昨天公司发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件,有人居然敢偷走公司的钱财,你们看看那里!”说着她用手一指,大家随着她指的地方看去;原来供放在财神爷面前的人民币不见了,只剩下几张五元和十元的。
    “你们里面是谁干的!赶紧自己站出来承认!白总说了;只要自己主动交代承认,也就不再追究了!”餐厅里顿时变得鸦雀无声,人们默默地坐着一动不动。
    过了一会,胡主任见没人承认,更加恼怒起来,恶狠狠地说道:“没人承认吧!好!不要以为你不说我就查不出来!其实我早知道是谁了!尤其是被罚款的,是不是心里不服,把钱拿走了?不要以为我治不了你,我是给你一个机会,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等一会如果人赃俱获,就别怪我不客气了!那就治一个盗窃罪把你送派出所!没人承认?好!一会吃完饭,我们就开始检查每个人;全都把宿舍钥匙交出来,我们要挨屋搜查,我不信就找不出来!”这时范主任在一旁搭话了:“好汉做事好汉当,脑袋掉了才碗大的疤,这点小事有啥了不起,赶紧把钱拿出来不就得了吗!别让大伙跟着你背黑锅!”
    大家开始吃饭了。没有人出来承认,更没有人有反常的举动,人们和往常一样静静的吃饭,似乎没有什么事情发生过;然后一个个走到门口接受搜身。
    我往门口望去;只见胡主任凶神恶煞般的样子,活脱脱的就像一个老巫婆;范主任虽说脸上带着笑容,但看上去更让人觉得像是遇到了劫道儿的。工人们默默地站在他们面前;交出自己宿舍的钥匙,掏出兜里面的钱,让他们两个仔细的搜查。
    这时我好像有一股热血直冲头顶,心中顿时怒火中烧!居然发生这种事情,企业竟可以对职工非法搜身!心说为什么没人出来振臂一呼,起来反对呢!眼前这些年轻人,正在血气方刚的年龄,可是一个个老实的像绵羊,任人宰割;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话虽这么说,我自己不也是如此吗?敢怒不敢言。
    但是也难怪;因为大家心里都明白,现在谁出面反对搜查,一定会被枪打出头鸟;把你认定为是偷拿走钱的人。
    其实我内心还存在一个侥幸心理,以我的工程师身份是不是不在搜查范围?
    当我看到会计老岳也走上前去接受检查,就彻底死心了;最值得信任的财会人员都如此了。心说自己活到这个岁数了,居然跑到这里让人搜身,可又有什么办法呢!拒绝肯定要受到怀疑,甚至还可能被栽赃;因为你的口袋里也装着钱,又怎么能说清楚呢!即使闹翻不干了,丢掉了工作倒是无所谓,这段时间的工资也泡汤了。唉!大丈夫能屈能伸,韩信当初还受胯下之辱呢;我在心中不停地安慰着自己。
    我将宿舍钥匙交给胡主任,掏出上衣口袋里的钱,苦笑着对老范说:“好好看看,里面有你们的钱吗?”老范见到我脸色很难看,说道:“我们也是执行领导的命令,有谁愿意干着这挨骂的活啊!行了张工,走吧!”他看了一眼我手里的钱;好歹没有对我全身搜查。
    好糊涂的老板啊!我心里暗暗叨念着,且不说这样做是违法行为;为了区区几百块钱来伤害全体员工,真是天下第一傻瓜了!工人如果因此在干活中故意给你造成浪费,就不是损失几百块了,更不要说消极怠工了。再说怎么就知道是内部人员所为呢?这两天还真有来收购废铁的。况且把钱放在公共场所而无人监管,本身就是过失行为。
    我坐在电脑前呆呆地想着。突然想起现在可能开始搜查宿舍了,心里又莫明其妙地担心起来。会不会有人栽赃诬陷,把钱放在我屋里?不太可能;我来这么几天,也没得罪人啊!对了!要是有人拿了,怕被找出来藏在我屋里就麻烦了。不好,我每天晚上和老岳出去散步从来没有锁门的。
    我正在胡思乱想;侯主任气呼呼地推门进来,她是每天回市里家的;“张工!刚才他们也搜查您了吗?”我尴尬地笑了笑答道:“搜了,我可不敢破坏你们这的规矩。”她越发显得气愤:“我今天早上一进厂,小孩们就和我说这件事了;居然连您了也没放过,太不象话了!哪有这么干的,太拿着员工不当人了!”我有些无奈的说:“人在矮檐下,只好把头低;这种人犯不得和他们计较,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辰未到。”


    接下来侯主任告诉我:“今天一来上班小孩儿们就跟我念叨这件事了;一听我就冒火了,转身就跑上楼去找老板,我对她说;你怎么能这么干呢?随便对员工搜身就是侵犯人权!再说你罚工人的钱也不该放在财神爷那供着;丢了钱你可以报警吗!谁偷钱你找谁,你也不可以拿大伙开刀啊!偷钱的犯法;你知道吗?你这么干也是违法行为!我越说越来气,还对她拍开了桌子。她气得对我讓道;只有当老板可以对你们拍桌子,你怎么敢对我拍桌子,就评这一条我就可以辞退你!我听了对她说道;我就拍了!用不着你辞退我,我今天就辞职不干了!你现在可以给我结账,我立马走人!气得她都说不出话来了。张工!让您了说说,有这么干企业的吗?”
    我望着面前的这位怒气未消的女士,心中不由得升起一团团敬意,真是巾帼不让须眉。想起刚才自己的懦弱,不由得惭愧起来;心里刚才受得窝囊气也渐渐消失了。我开口说道:“现在一些人有了几个钱就变得为所欲为,就可以视法律而不顾了。白老板干这种事就是缺心眼,俗话说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老板怎么对待员工,员工就会怎样对待你,最后吃亏的还是老板。现在干企业的都喜欢供奉财神,其实对老板来讲;谁是你的财神爷?那就是你的员工,只有他们才会给你带来财富。”
    “张工,其实我早就想辞职不干了;我的一个在研究所的朋友现在伙同别人开办了一个公司,想找我去给他们管理生产,还给我股份。”她告诉我,我听了后说:“那你早该走人了;现在这一点倒是不错,合适就干,不合适就换一个地方,也用不着考虑什么职业道德的,再说当老板的也不和你讲道德。你在这干四年了,也该换个地方了。”
    财神爷丢钱的案子折腾了几天也没有结果。搜查宿舍没有找到钱。老胡又将几个罚过钱的工人定为重点怀疑对象,一个个找来谈话攻心,可是没有人承认。
    闹到最后案子没有破,得到结果是有两个工人和侯主任辞职了。
    侯主任临走时告诉我;过两天公司有一个姓林的副总要来,这个人是她以前介绍给白老板的,原来是在外企当副总。当初人家嫌给的钱少没来,可是白老板看上人家了,最近又联系上了,还给加了工资。
    一天技术部外面有人敲了敲门;一位中年男士微笑的走了进来,对我说道:“您是张工吧!”我抬头望去,来人四十多岁,身材修长,长得风度翩翩,儒雅而有气质,身上还透出当领导的派头。我忙站起身来答道:“是我,您是哪位?”来人答道:“我姓林,林建民,我听候工说起过您。”他说着伸过手来,我握住他的手连声说道:“林总,欢迎!欢迎!”
    他拉过一把椅子坐下后说:“我还没有想好能不能来;今天到附近办事,顺便过来看看,了解一下公司的情况。”今天上班的时候我见到老范开车拉着白老板出去了,便说道:“白老板今天可能不在家吧?”他答道:“我知道,和她通过电话了。刚从车间转了一圈回来;我很想听听张工的见解。”我明白了他的来意,心中犹豫着不知怎么说才好,没有说话。
    他很精明,话锋一转说:“我大学读的是机械专业,毕业后就到外企工作,当过外企主管生产的副总经理。前两年辞职和一个朋友办了一个公司,但是不太成功,我退出来不干了;现在家里没事炒炒股票。眼下职业经理人的工作也不太好找,私企大多数是家族企业,高管很少用外人;这里就是企业规模小点,离市里太远,还有女老板恐怕不太好打交道,开始不想干,一直没有答应,可是白总追着让我来,我现在还有些犹豫。”
    我开口道:“是的,您来这里就是大材小用了,再有管理才能,也没有用武之地。现在管理人员找工作也不容易,你认为合适的,人家不一定用你;找到地方就先干着,只要工资合适,也没有必要考虑太多;到时候也许老板不用咱们了,也有可能找到更合适的地方咱们又走人了。至于企业小嘛,哈哈!也有好处,咱们可以落个清闲。”其实我心中很清楚,无论如何你在这里很难超过三个月,老板花高薪聘用你,没有效益肯定会辞退的。林建民听了我的话后频频点头,没有说话。
    一个星期后,公司召开全体员工会议;我看到坐在白老板旁边的林建民冲着我微笑的点点头。主持会议的还是胡主任,可是看上去没有昔日的风光了。接下来白老板开始宣布聘用林建民为公司常务副总经理,而且是全面主持公司的日常工作,她本人只管出去跑业务。这时我见到一旁的胡主任的脸色越发变得难看了。
    林建民开始了他的就职讲演;他的讲话水平还可以,说的倒都是管理企业的内行话。但让人感觉有些空洞,讲的面面俱到,但拿不出解决问题的真招来。他讲了不少在外企的工作经历;看得出来他不仅有企业管理的经验,并且有着丰富的机械行业加工制造的知识。不过他有些话不该说;可能是听老板说的职工经常辞职的问题,他讲道;我不怕工人辞职,今天你们全走人,明天我可以招到两倍的人!——真不该和工人叫这个板。
    我发现白老板的哥哥,老白家企业的掌门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会议室门口。林建民的讲话不到一半的时候,我见他晃晃脑袋便走开了。
    林总上任后的第一件工作是开始找人谈话。当他把我叫到副总办公室时;一进屋我就闻见早已经沏好的茶水飘出一股怡人的香气,“张工,先尝尝我带来的好茶叶!”林总说着给我倒了一杯茶水,“我平常喝白开水,茶叶好坏我喝着都差不多。”我笑着答道。
    “张工,按年岁您是我的老大哥,按在企业的经历您也算作前辈了;您也比我早来几天,比我多少更了解这里的情况,如果您在我的位置准备怎么办呢?”林建民开口道,我听了后说:“现在谁来当这个公司副总都不好干;可是谁也很难干时间长了。我有一个朋友是职业经理人,他是给一些规模较大的民营企业当老总,记得他说过的一句话,‘老板的话永远是对的’。也就是说,在私营企业,只有老板自己说话算数,任何人都不可以违背老板意志。因此一个私企经营的好坏,也就是老板能力的体现,旁人起不了太大的作用;尤其是这种小的公司。咱们公司干活的不到二十人,其实什么副总,办公室主任,连我这个工程师甚至都没什么必要。当老板的都是要以最小的投入,为自己获得最大的利益;老板花钱雇用你一个副总,第一个月发现公司没有多赚钱,老板可以忍耐;再等一个月,到第三个月你这个副总必定走人了。最好的办法就是你可以给老板揽到加工活;这批活如果可以挣三万,老板觉得给你三万工资还不亏,如果赚六万当然更高兴了;即使每天你什么不干也值,否则即便累死也免不了被炒鱿鱼。”他听了我的话说道:“来的时候对于我的工作和白总有约定,我只负责企业管理,经营业务的方面是她自己的事。”我听完后笑了,说道:“老板开公司就是为了赚钱,老板把你高薪请来为的是多赚钱,不是来搞什么‘形象工程’;你就是把公司管理的再好也没用,哪个老板也不干赔钱的买卖。现在公司主要矛盾是没有市场,也就是没有大批的加工活。先进的管理对有一定规模和定型产品的企业会产生效益,像咱们这样的小企业不会有明显的效果。管理也就是让工人多干活,干好活,而达到这个目的执行者是直接管理工人的车间主任。所以你这个副总也只能定些不起作用的管理制度,改变一下企业环境,别的你就无能为力了。现在只能看白总在业务上有没有大的突破,企业活多了,必须扩充招兵买马,这样你这个副总还有可能发挥作用。否则如果是让我来当这个副总,我也只好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每天做好被老板辞退的思想准备了。”他听了笑道:“张工说的有道理;前两天和几个给私企当管理人员的朋友在一起吃饭,席间有人调侃道;‘老板是剥削工人的,咱们是剥削老板的’,看来我也只好如此了,先当几天剥削阶级再说吧!”说完两人都笑了起来。
首页 上一页[2] 本页[3] 下一页[4] 尾页[5] [收藏本文] 【下载本文】
  职场天地 最新文章
总结提炼我的十五年体制生涯
回顾一下至今为止的人生,想到哪里写到哪里
武汉找工作,真难!!!
乡镇公务员值得考吗?记录乡镇公务员的日常
我找到怎么发帖了
学校那点事
飘——民办教师之教学日记
校招季,请各位应届生谨慎选择进入银行业。
〖天涯头条〗深圳,我的天堂,我的地狱
读书改变命运,记录自己考证的日子
上一篇文章      下一篇文章      查看所有文章
加:2021-07-31 22:29:17  更:2021-07-31 23:29:27 
 
娱乐生活: 电影票房 娱乐圈 娱乐 弱智 火研 中华城市 印度 仙家 六爻 佛门 风水 古钱币交流专用 钓鱼 双色球 航空母舰 网球 乒乓球 中国女排 足球 nba 中超 跑步 象棋 体操 戒色 上海男科 80后
足球: 曼城 利物浦队 托特纳姆热刺 皇家马德里 尤文图斯 罗马 拉齐奥 米兰 里昂 巴黎圣日尔曼 曼联
  网站联系: qq:121756557 email:121756557@qq.com  知识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