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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煮酒论史]直隶回合:北洋视角下的1900——1928京幾战事[第11页] |
作者:优游之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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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接998楼: 没过多久,曹锟到长沙来了,汤芗铭在城中最大的玉楼东酒家设宴款待,并请来当红名妓相陪。几杯白兰地下肚,好酒又好色的曹三爷乐不可支,汤芗铭趁机提起吴佩孚,说小吴这个同志文武双全,实在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尤其上次演讲吸粉无数,长沙各界现在就服他。见曹锟酒兴正酣醉眼迷离,汤芗铭试探性的问道子玉当副官长太屈才了,三哥能否割爱让他来帮帮小弟?我好借他一臂之力安抚湖南百姓的敌意。 汤芗铭的如意算盘是只要曹锟肯放人,吴佩孚调到自己手下,那还不想怎么捏就怎么捏。退一步即便曹锟不放,也必定对吴起猜忌之心,这厮今后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殊不知曹三傻子也有精明的时候,尽管被灌得晕晕乎乎,他却无可无不可的说道这是好事儿,但得先问问子玉自己的意思。回到岳阳后曹锟并不藏着掖着,找来吴佩孚开门见山问道:“你上次去长沙,和汤铸新(汤芗铭表字)打交道感觉如何?” “报告总司令,我和他不熟!”吴佩孚回答得很直接。 曹锟心里有底了,又问:“他可是很欣赏你,前两天直接找我要人,说打算重用你,不妨考虑一下?” 吴佩孚啪的一个立正:“如果总司令觉得佩孚在这儿给您添乱,我脱军装走人便是!但给汤某人当差,请恕我不能从命!” 曹锟哈哈一笑:“子玉真性情中人也,这样吧,不去他那儿,你也别留在师部了,回第六旅去吧!” 吴佩孚早就想回去带兵了,闻言喜不自胜:“谢总司令,佩孚不求其它,能带一团弟兄于愿足矣!” “哪有原地踏步的道理?我这就给大总统发电报,保荐你为第六旅旅长。”曹锟从此高看吴佩孚一线,从心腹升级为兄弟了,决定以后大事小事都交给子玉去扛。 |
上接1002楼: 袁世凯的称帝闹剧开锣,被封了个“一等伯爵”的曹锟相当激动,他当第三镇统制至今已有八年,只多了个“长江上游警备司令”的头衔,连块像样的地盘都没有。眼看段、冯失宠,正该轮到曹三爷风光上位。这个时候就得批评吴佩孚觉悟不高了,曹锟拥护帝制,连带着他也被拽上袁世凯的战车,受封“三等男爵”。吴佩孚倒不是在意这个爵位,在他“忠君”的眼光看来,袁是主公,曹是大哥,为这二人驱驰理应肝脑涂地。 战争爆发后,第三师奉命入川对阵护国军,吴佩孚率一个步兵团,外加骑兵、炮兵、工兵、辎重兵,共计两千余兵力为全师先头部队,于1月31日抵达重庆。还没等喘口气,张敬尧便急调他前往泸州救火。 第三师战斗力原本远非他部可比,经过吴佩孚近两年的打造更是脱胎换骨。见护国军势头正猛,吴亲率骑兵冲锋,并用克虏伯75毫米山炮和重机枪刈开敌军攻击队形,趁其溃散时发起反击,一举拿下了对面的炮兵阵地。护国军前敌指挥董鸿勋招架不住,被逐出三十余里退至纳溪。 |
但泸州战场不会是吴佩孚一个人表演的舞台,关键时刻蔡锷急遣朱德率两个团赶到纳溪棉花坡,接替董鸿勋指挥,遏制住北洋军的反扑。未来的解放军总司令和北洋军总司令面对面厮杀,听上去很有些秦始皇只比汉高祖大三岁的时空错乱感(吴佩孚年长朱德十二岁)。二将均非等闲之辈,这场高手过招的棉花坡大战持续了十六天,互有攻守打了个旗鼓相当,战局进入拉锯相持阶段。但以缺乏火炮支援的两个不满编团力敌北洋头号劲旅,止住护国军崩盘的颓势,要说还得数朱老总技高一筹。战后吴佩孚晋升中将,一年后朱德也升为旅长,双双跻身于名将之列。 |
《建党伟业》中朱、吴大战棉花坡的镜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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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姿物语2019 2020-06-26 18:50:01 悲乎,袁世凯开局抓了一把不错的好牌,可是打到后来,打成了一副烂的不能再烂的臭牌!权力是好东西,但是紧紧的抓住,未必是好事,中国历史上的皇朝末期,很少有皇族全身而退,能善终的,还不如大家轮流做庄,大家结成利益共同体,一荣俱荣,还能玩的久一点!哈哈 ----------------------------- 这事儿得一分为二的看,如果袁世凯的尿毒症不可避免,那他过不过把皇帝瘾对中国的走向影响不大,仍将是黎元洪接任总统,之后的府院之争、直皖之争等等多半还是会如期上演。 反过来说,如若袁大头不称帝,外加身体健康,能坚持干上个一两届总统(即便“钟声制”也是水到渠成),那中国近现代之交的格局就会完全不同了。 |
上接1014楼: 3月19日晚,直隶将军朱家宝紧急求见袁世凯,递上一封密电,这纸薄薄的电文成为压垮袁世凯的最后一根稻草。上面由江苏将军冯国璋领衔,江西将军李纯、浙江将军朱瑞、山东将军靳云鹏、湖南将军汤芗铭联合具名,联络各省将军逼宫袁世凯取消帝制,惩办“筹安六君子”等祸首,史称“五将军密电”。朱家宝尚存几分良心,接电后不忍背主,而是告知了袁世凯。 袁世凯阅后如坠冰窟,致命的一刀来自曾经最信任的部下,捅得他两眼翻白,跌坐椅内差点儿没背过气去,喃喃说道:“完了,一切都完了。” 3月22日,折腾了八十三天的帝制宣布取消。金钱、军队、声誉、威信,竹篮打水的袁世凯几乎在这幕闹剧中输光了一切,万般无奈的他只得放下架子,将段祺瑞请回中南海。袁世凯病怏怏躺在榻上,有气无力对段祺瑞说道:“当初不听芝泉忠言,以至于落到今天这个地步,我的时间不多了,取消帝制就劳烦你啦。” 面对旧情只能选择原谅,段祺瑞不由动了恻隐之心:“祺瑞并非忘恩负义之辈,跟随大总统风风雨雨二十年了,值此艰难之际,敢不从命?”遂应承出任国务卿(后改称国务总理)兼陆军总长收拾烂摊子。3月28日,北洋政府以黎元洪、徐世昌、段祺瑞的名义向西南护国军发出和谈信号:“帝制取消,公等目的已达,务望先戢干戈,共图善后。” |
5月27日,袁世凯突发尿毒症,仅仅挣扎了十天时间,便于6月6日不治身亡,终年57岁,临死指定由黎元洪接任大总统。与反对称帝的黎、段、冯、徐、王等人冰消前嫌的同时,袁世凯的满腔怨气集中在了“欺父误国”的袁克定和他的狐朋狗友杨度身上,咽气前几天还在抱怨“杨度误我!” 纵观袁世凯这一生,始终纠结于半新不旧的思维与体制边缘。在大清为官时长袖善舞,无论小站练兵还是主政山东、直隶,袁都做得有声有色,称得上是一位精明的实干家。尤其是促成满清王朝平稳过渡到中华民国,可谓功不可没。如果其人的政治生命结束于1913年二次革命之前,应该能在史书上得到一个比起孙中山不遑多让的评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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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世凯终究未能捱到六十岁,反倒是他的败家儿子袁克定成功跳出了家族的死亡怪圈。做太子时飞扬跋扈的小袁将北洋老臣得罪了个精光,以至于父皇驾崩后仕途黯淡,熬到年近花甲时只能流落民间,家境败落到靠典当为生,但却活到了1955年,享年七十七岁。可能是远离权术纷争后不再烧脑挠心,粗茶淡饭窝窝头养着,睡觉都会踏实许多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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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殡大典结束,看热闹的人群散去,尘埃落定的大马路上显得有几分空旷,疲惫不堪的北京城开启了后袁世凯时代。老头子死后天下遂无共主,同时也割裂了维系北洋集团命运共同体的纽带,权力重新分配激发的野心和烈日交织在一起,炙烤着即将迎来下一轮角逐的古都。 第一位出场选手是名正言顺继任总统的黎元洪,自从三年前他被迫赴京就任副总统后,可谓每临大事有静气,不管政坛上掀起何等滔天巨浪,我自四平八稳安坐家中消磨时光。由于不乱站队,黎元洪既未惹恼袁世凯和北洋集团,也不曾得罪护国军,成为一个各方都能接受的人物。如前所述,南方军务院指名道姓只认可黎元洪继任总统,列强驻京使团亦公认他是最佳人选。 |
黎元洪人缘再好,搁在北京城也只是个外来户,按说以他的性格不会捋起袖子去和北洋大佬们掰手腕。龙、虎、狗三杰中,王士珍一如既往的低调,出任了个不咸不淡的参谋总长。冯国璋当上了副总统,但他笼络了曹锟、李纯、倪嗣冲等人,专注于经略直系联盟,并不急于进京夺权,只是隔岸观火地当着江南土皇帝。故而黎元洪的直接对手只有东山再起的国务总理段祺瑞。 逼迫清廷逊位在先,抵制洪宪帝制于后,此时登场的段祺瑞头顶“再造共和”的光环,声誉如日中天,俨然以民国捍卫者自居。既如此老段为什么不直接上位过把总统瘾呢?一是在法理和内外交涉的认可度上争不过黎元洪,二来与段隔阂已深的冯国璋在南京虎视眈眈,如果非要强当出头鸟,北洋集团内部庞大的直系势力必然会煽风点火。与其被人架在火上烤,不如顺水推舟供着黎元洪这尊泥菩萨做挡箭牌,自己组建责任内阁,以总理的身份控制北京政府实权。何况政坛最重资历,前清时段祺瑞官至湖广总督,黎元洪不过区区协统,因此段并不担心黎能对自己构成多大威胁。 |
袁世凯出殡大典 |
从面相上看,黎元洪继任袁世凯还真是挺合适的 |
首批督军中有一条好汉:胡子师长张作霖,他七弯八绕的上位过程可以写成官斗教科书了。 1915年8月,段芝贵刚到奉天上任时,身为第二十七师师长的张作霖又是接风又是送礼,鞍前马后围着将军大人团团转。反观第二十八师师长冯德麟自恃兵权在手,对这位空降领导就要冷淡多了。段芝贵自然厚此薄彼,给张作霖争取了包括十门克虏伯重炮在内的不少装备。 过了大半年,眼瞅着帝制要凉不凉摇摇欲坠,袁世凯拟调第二十七师南下参战。张作霖当然不干,一面借故拖延,一面找到冯德麟,说大局多半会有变,姓段的干不了几天。咱们是一个头磕在地上的兄弟,与其等将来中央换人,不如打着“奉人治奉”的旗号,使把劲儿把这老小子弄走,扶三哥您上位得啦。 冯德麟牛皮哄哄的向来以奉军老大自居,张作霖的提议正中下怀,故而不疑有他。当年洮南结义八兄弟,冯德麟、张作霖如今是师长,马龙潭、吴俊升、孙烈臣、汤玉麟官至旅长,职务最低的张景惠、张作相也都当上了团长,要赶走外来户段芝贵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于是冯德麟派出成群结队的士兵时不时跑到将军署外朝天鸣枪,制造第二十八师要兵变的恐慌气氛。同时发动奉天各界,以惩办帝制祸首为名,连声讨带恐吓的轰段下台。地头蛇暴起发难,段芝贵无计可施,只得于4月17日灰溜溜逃回北京。 |
上接1036楼: 倒段时张作霖没有露面,段临走时他跑去送行,依依不舍握住老长官的手,说不管大总统当不当得上皇帝,咱们都是他的人,小弟为您抱屈啊,怎奈冯德麟气焰嚣张,过些日子等他消停了,我一定将您迎回奉天。说完还派孙烈臣亲自领兵护送段芝贵专列到天津。 大为感动的段芝贵被张作霖卖了,回到北京还要帮他数钱呢。段在袁世凯面前痛骂冯德麟,又夸道您真没看错张雨亭,这个帅哥有情有义,不会人走茶凉背后使坏。 袁世凯想起那块送出的怀表感慨不已,板荡识忠臣啊,他自知时日无多,能帮就再帮小张一程吧。 要说段芝贵还真是热心人,他跑到刚刚复职的段祺瑞家里,将对张作霖的赞美之辞复述了一遍。段祺瑞听了也说:“嗯,看不出这个张雨亭虽出身草莽,却是位忠贞之士。”。 4月22日,张作霖如愿以偿被授予盛武将军,督理奉天军务兼巡按使。袁世凯死后段祺瑞主政,张作霖顺理成章当上了督军,从此成为奉天一把手。而冯德麟只挂了个徒有虚名的军务帮办,什么实惠也没捞着。 冯德麟肺都气炸了,老疙瘩你也太能忽悠了,把三哥当傻狍子算计呢!他吃了哑巴亏岂肯善罢甘休,对张作霖步步紧逼。当弟弟的自知理屈,但又不可能将吃进嘴的肥肉吐出来。冯德麟不配合,张作霖这个督军就别想干得顺当,两人斗得脸红脖子粗,第二十七师、第二十八师剑拔弩张,就差没动枪动炮了,他们的破事儿我们先放一年再细讲。 |
回到北京主题,这天徐树铮拿着一道人事任命—郭宗熙出任吉林省长,跑到总统府请黎元洪用印。黎元洪对郭宗熙一无所知,如此要职自然不能草率,他低头细审一番后想多问几句郭的出身和履历,却被满脸不耐烦的徐树铮大喇喇怼了回来:“段总理斟酌已定,总统不必多虑只管盖章就是,我还有一堆公务等着处理呢!” 黎元洪气得七窍生烟,没听说过不拿总统当干部的,就算本人是泥菩萨上位,于理于法也堂堂正正无懈可击!案上供品又不是你姓段的嗟来之食,何苦夹着尾巴当受气小媳妇呢? 黎虽势单力薄,手底下也不是全无可用之人,他推出总统府秘书长丁世峄,联合国民党背景的内务总长孙洪伊,攻击段祺瑞的责任内阁“不知责任为何物”,两边短兵相接,拉开了民国“府院之争”的序幕。 |
上接1040楼: 府院之争表面上是黎、段两股势力之间的龃龉,实质是民初立法混乱的体现,也可以说是孙、袁两任大总统留下的一笔“政治遗产”。 早在开国之前,革命党人内部就有总统制与责任内阁制孰优孰劣的争论。大总统孙中山一心想学华盛顿,极力推崇美国式的总统制,并由具有法律效力的《中华民国临时政府组织大纲》予以确认;宋教仁则认为总统地位难以撼动,很容易成为独裁的温床,“内阁不善而可以更迭之,总统不善则无术变易之,如必欲变易之,必致动摇国本。”他的理想是在中国践行法国式的责任内阁制。 孙中山被迫让位给袁世凯后,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国民党费尽心思出台了《临时约法》,在此基础上构建起责任内阁制的框架,旨在限制袁世凯的权力与野心。惜乎前三任总理唐绍仪、陆徵祥、赵秉钧尽皆由袁指定。国民党刚刚赢得国会选举,宋教仁便遇刺身亡,他设计的责任内阁尚未运作便胎死腹中。 |
二次革命失败后,乾纲独断的袁世凯重订“袁氏新约法”,打碎了《临时约法》条条框框的束缚,明文规定政体实行总统制,国家事务全凭大总统一言而决。进入后袁世凯时代,新总统黎元洪为争取民心,上任伊始便恢复了《临时约法》的“宪法”地位。可他似乎忘了,国民党制定这部法律的初衷是通过参议院的立法权、否决权、弹劾权,以及国务总理的副署权,实现对总统的监督、制约,扩大责任内阁的权力。黎元洪此举可谓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反而为段祺瑞名正言顺把持国政打开了方便之门。 那么问题出来了,无论是总统身份的黎元洪,还是主打责任内阁牌的段祺瑞,两边夺权都师出有名,有法可依有例可循。总统制和责任内阁制,如同两块本应泾渭分明的育种试验田,由于时常易主无人料理,秧苗被三天两头粗暴地移来挪去,以至于生长得面目全非芜杂不堪,谁也说不清哪块更适合我天朝自有之国情,哪块又更能和国际接轨。 |
上接1043楼: 府院之争初起时,两边还只是斯文的打打嘴仗,比比谁的嗓门大,以求气势上压倒对手,冲突的焦点主要是行政人事。随着事态升级争执范围不断扩大,内政、外交、国会、地方、裁军、练兵等国家大事悉数上了扯皮名单,将民国政坛搅得寸步难行,最终发展到图穷匕见不死不休的地步。 丁世峄是总统府的人,一时动他不得。孙洪伊身为国务院的一名总长,却胳膊肘往外拐,老段小徐自然视其为眼中钉肉中刺。10月18日,徐树铮向段祺瑞讨得一张“孙洪伊着即免职”的手令,连着跑了四趟总统府,逼黎元洪用印生效。任凭他如何逼宫,黎元洪坚决拒绝引刀自宫,并严辞痛斥小徐目无法纪专横跋扈。11月24日,段祺瑞见小徐杀伤力不足,索性亲自披挂上阵向黎发难,以国务院总理的名义要求总统府正面回答三个问题: 一、府方的打压行为是否有背《临时约法》所确定的责任内阁制精神? 二、府方不时借故搁置国务院的公文,贻误之责由谁承担? 三、府方屡屡拒绝在国务会议通过的法令上用印,究竟是何居心? |
此举无异于将府院之争公开在光天化日下,段祺瑞质问完毕不惜以辞职要挟,逼迫黎元洪罢免孙洪伊、丁世峄。 互相伤害谁怕谁?非要拼个鱼死网破,咱们也只能奉陪到底。不甘示弱的府方还以“倒阁攻势”,列举徐树铮“蒙蔽总理”、“侮蔑元首”、“伪造文书”、“擅发院令”、“擅专军令”等七大罪状,策动数十名议员在国会提出查办小徐的议案,同时酝酿直接弹劾老段。 袁世凯走了还不到半年,北京政坛就被折腾得乌烟瘴气几近瘫痪。北洋集团其他大佬再也坐不住了,王士珍亲自出面,请回袁死后再度回到河南卫辉老家隐居的徐世昌居中调停。徐菊老的面子黎和段都不能不给,一番讨价还价后,双方同意各断一臂,徐树铮、孙洪伊双双免职,以这种玉石俱焚的方式暂时按下风波。怎奈小徐心眼多,他离职不走人,仍然大摇大摆留在段祺瑞身边出点子,黎元洪干瞪眼却无计可施。 |
上接1047楼: 消停只是暂时的,斗争才是永恒的主旋律。转眼间到了1917年,一场万里之外的战争波及到躺枪的中国,再度将府院之争推向高潮。这场重新开锣的大戏唱念做打俱全,结果是为男一男二争得头破血流的黎元洪、段祺瑞鹬蚌相争,被一个斜地里杀出来抢戏的老头儿挤下了台。 过去一年内欧洲战场接连爆发了三场海陆大血拼:凡尔登战役、索姆河战役、日德兰海战,给协约国和同盟国带来了数以百万计的伤亡。尽管都未能给对方以致命一击,但困守本土资源匮乏的德国无疑耗不过拥有广阔殖民地的英、法,胜利的天平开始向协约国慢慢倾斜。苦于海军主力被封锁在本国港口动弹不得,德国只能寄希望于靠潜艇切断英法的海外贸易补给线,哪怕为此激怒隔岸观火的美国也在所不惜。 1917 年1 月9 日,德皇威廉二世下令自2 月1 日起, 全面开始无限制潜艇战。 从大西洋到北海,德军潜艇不管来往于欧美两大洲之间的是军舰还是商船,悬挂的米字旗还是星条旗,肆无忌惮地袭击着一切视野之内的目标。 当时美国与协约国之间的年贸易总额已高达32亿美元,另有100亿美元的贷款注入了这个泥潭,自然不能坐视盟友输掉这场战争两手空空的哭穷赖帐。德国人的疯狂给了美国人最好的介入理由。威尔逊总统在国会发布宣战演说:“美国船只被击沉,美国公民葬身海底,这是对整个人类的挑战。”山姆大叔可以冠冕堂皇地动手了。无限制潜艇战开始仅仅两天后的2月3日,美国便迫不及待地宣布与德国断交。 既然是对整个人类的挑战,美国人就要发动全世界的中立国共同打倒德帝国主义,这其中也包括之前一直在吃瓜观望的中国。 |
2月4日,美国驻华公使芮恩施第一时间拜访了黎元洪,竭力劝告中国政府为了“正义事业和友好的伙伴”,响应美国的号召与德国断交并宣战。 德国又没招我们,好好的为啥要惹他?黎元洪向来亲美,但乍闻提议还是吃了一惊,沉思片刻后他顾虑重重地问了芮恩施一堆问题:“当前的战况怎样?交战各方的力量对比或消耗的程度怎样?协约国即便在美国的援助下能取得决定性的胜利吗?”然后含糊表态道:“这种对中国国内形势具有深远影响的国际行动,我们必须予以仔细考虑。” 芮恩施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口若悬河又是一通鼓吹,言明若中国紧跟美国步调,威尔逊总统必将在经济上和政治上全力支持黎总统,战胜国的名单上也会有中国的一席之地,庚子赔款中的德、奥部分自然也不用再付了。这番说辞没有白费,黎元洪思量再三初步同意了与德国断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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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段祺瑞正与日本内阁特使西原龟三就借款等“中日亲善”事宜打得火热,他没贸然接下芮恩施要求对德断交的话茬,而是本着“与日本取同一之态度”、“推诚合作”的精神,以国务院名义电令驻日公使章宗祥征询寺内内阁意见。 日本发愁的是如何“合法”消化抢来的胶东半岛,北洋政府登门求教正中其下怀。你想在国际舞台上露脸可以,但得听我安排。日本找到同为协约国的英、法,说只要各位盟友承认日本在华抢得的地盘与利益,我就把中国拖到咱们这条船上来。 英、法的精壮人口都参军上了前线,急需中国输出劳工帮他们挖战壕修工事。两国对日本的积极态度甚为满意,只要能得到大量廉价劳动力,中国的权益是否受损,那就不是他们关心的问题了,反正羊毛出在羊身上,随便日本怎么薅。1917年2月,日本分别与英、法、俄、意四大协约国达成秘密协议,以承认日本占有胶州湾和胶济铁路为条件,换取其促成中国参战。这个慷中国之慨的协议为战后巴黎和会上最黑暗、最屈辱的一幕定下了基调。 客观的说,参战对于减免庚子赔款、加强中国的战后话语权,进而提高国际地位都有好处,可谓利大于弊。但断交也好,宣战也罢,自己该拿主意的事却仰人鼻息,放着堂堂正正的战胜国不做,非要和日本绑在一起,以致被玩弄于股掌之间。段祺瑞这个亏吃大了,但他自己浑然不觉,只因西原承诺了上亿日元的借款以及大量武器装备。 |
美国本是最早怂恿中国参战的,但现在日本唱了主角抢尽风头,顿时失去了继续鼓动的兴趣。芮恩施再见黎元洪时态度陡转,明确告知他“不要采取进一步行动”,并收回之前对中国参战的承诺。国务卿兰辛也在会见中国驻美公使顾维钧时表态:“鄙意为中国计,为全局计,中国宜先从容布置,待时而动。” 而段祺瑞在日本人的支持下摇身变为坚定的主战派。3月3日,他主持召开国务会议通过了对德绝交案,并以“深信日本政府对中国之诚意”的态度,拟出一个向日本政府邀功的节略。 第二天上午10时,老段带着全体阁员,兴冲冲的抱着这堆文件到总统府,请黎元洪用印生效。 |
国人内斗的首要原则,凡是政敌拥护的我们必须反对。原本支持参战的大总统草草扫了一眼总理呈上的文件,面沉似水地扔到桌上:“事关国运,我不能草率行事,请诸位再加考虑。”随后他又强调了一句:“各省军人都反对对德宣战,绝交就是宣战的前奏,应当先统一全国军人的意见再做决定。”这句话倒是实情,当时盛传一旦参战,中央将从各省抽调军队赴欧,此举无异于剜了督军们的心头肉,故而大家纷纷反对。 所谓“参战军”本是由美国最先提出,日本人跟段祺瑞说没那么麻烦,中国只需派遣劳工即可,不过同意打着“参战军”的幌子为皖系训练装备三个精锐的日械师。段祺瑞就指望靠这支部队挺直腰杆子了,所以“参战军”的名分必不可少。见黎元洪绷着脸推三阻四,他的脸也沉了下来:“德国人大势已去,协约国方面多次催促我们尽快对德绝交,总统若当断不断恐贻误大事。” |
你身为民国总理,居然抬出什么协约国来压自己的总统,黎元洪彻底被激怒了:“如果事事顺从他国意志,中华民国主权何在?《约法》上白纸黑字写得明白,大总统有宣战媾和权,今天我既然坐在这里,就要对此负责!” “你坐在这里当的是总统不是皇帝!”不等段祺瑞反驳,教育总长范源濂拍案而起:“既不对国会负责,又随心所欲推翻内阁决议,这样的总统与皇帝何异?简直优柔误国!” 范总长的助攻使气氛瞬间降至冰点。段祺瑞缓缓站起身来:“总统既然不信任我,事事和我作梗,国会又处处找我麻烦,和我背道而驰,这样的国务总理我是没法干下去了。”言毕微微欠身向黎半鞠躬,然后退出,全体阁员也跟着总理一块退了出来。留下泥菩萨像个木头人,一言不发僵坐在椅子上。 |
庆父不死,鲁难未已,段祺瑞踏出总统府的那一刻下定决心,他和黎元洪不可能并存。但总理推翻总统这种事儿传出去未免太难听,他决定先将黎元洪一军,撂挑子离开北京,当晚便坐上专列直奔天津。 光是总统和总理打擂台还不够激烈,副总统冯国璋也跑来凑热闹了。袁世凯死后,他和段祺瑞分别坐镇南京、北京,也许是距离产生美,二人关系有所缓和。冯国璋于2月20日抵达北京,在参战问题上他不急于表态,非得看到府院双方争个你死我活不可。 听说段祺瑞要走,冯国璋怎么也得表示一下,他急急赶到车站挽留,问老段为何如此冲动。段祺瑞叹了口气,哥你别问了,说多了都是泪,黎元洪不是有能耐吗?让他一个人折腾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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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朋友们果然没有令段祺瑞失望。总理负气出走在政坛一石激起千层浪,3月5日,各省督军要求挽留段总理的电文纷纷飞向北京,冯国璋更是放出话来:“此时能收拾时局者,除段祺瑞外,别无他人。”并自告奋勇愿到天津去劝段回京。 气走段祺瑞,黎元洪只清静了一晚上,第二天刚上班便被四面八方飞来的电报压得头大了三圈。这群丘八可不敢得罪,黎总统被迫暂时认怂,同意请回段总理,并且表态只要国会通过,他将不再干预外交事宜。 3月6日,冯国璋亲赴天津请回了段祺瑞。国会参、众两院随即通过了对德断交案。14日,大总统黎元洪发布对德断交布告,宣布自即日起,中国与德国“断绝现有之外交关系”,停付庚子赔款和历次借款中的德国部分,并以鼓乐礼送德国公使辛慈出境,体现了泱泱大国的残存风范。 |
断交仅仅是第一步,接下来的宣战才是段祺瑞需要向日本人兑现的承诺。然而宣战非同小可,朝野上下反对声此起彼伏,包括依附于美国的黎元洪、中华革命党的孙中山,就连徐树铮都以“无战胜之理”为由几度上书段祺瑞,建议保持中立。最直接的阻力来自国会议员们,他们实在不明白以中国孱弱的国力,如何负担一支庞大的参战军,再万里迢迢地将成千上万的士兵送进欧洲战场这台恐怖的绞肉机。 在断交风波中成功打击了黎元洪,段祺瑞愈发迷信自己的号召力,相信没有什么是“与子同袍”解决不了的。他决定借助北洋弟兄之力继续向总统和国会施压。袁世凯晚年因地方军阀背弃而四面楚歌的教训,段祺瑞似乎忘得干干净净,他索性彻底打开了禁止军人干政的闸门,听任武夫祸国的洪水涌向北京。 |
4月25日,段祺瑞邀请直隶曹锟、山东张怀芝、山西阎锡山、安徽倪嗣冲、江西李纯、湖北王占元等十一省督军(其中倪为省长),以及其余各省督军代表进京,召开“督军团会议”,已返回南京的冯国璋未参加。值得一提的是刚刚上任不到一年的奉天督军张作霖派人与会,这是他第一次参与中央事务。 督军们为保全自家实力计,起初是反对宣战的。段在会上首先言明参战不需各省派遣一兵一卒,恰恰相反,日本还承诺借款,在座的每位都可以分得杯羹。但他并未详述具体金额、如何分配,更不会提日本人将为皖系组建部队。 众督军闻言疑虑尽消,纷纷表示唯段马首是瞻支持宣战,对付一群酸丁腐儒不在话下。会议通过的“倡议书”颇具喜感,一张方方正正的白纸,上书“赞成总理外交政策”几个气势汹汹的大字,落款由与会督军依次署名,这张大字报很快递进了总统府。 |
5月1日,国务会议讨论对德宣战问题,皖系大将倪嗣冲领头,张怀芝、孟恩远、李厚基等督军率二十余人不请自来,要求以军界代表身份列席会议,落座后众将官七嘴八舌地发言,嚷嚷着要对德宣战。稳坐 位的段祺瑞笑眯眯不说话,被吵得晕头转向的阁员们哪见过这阵仗?只得拟出一个宣战案提交国会表决。 国会是最难过的一关,仅凭督军团的支持段祺瑞还是觉得心里没底,决定再加些“民众呼声”来个双管齐下。 5月10日一大清早,虽说立夏已过,北京的暑气仍是将起未起。象坊桥众议院(今佟麟阁路62号新华社院内)的大门前,清道夫们不停的往道路上泼洒清水,烦躁的尘土依旧悬浮飞扬。不多时他们便停止了徒劳的努力,一眼望不到头的人山人海拥过来了。这些人有的西装革履,有的长衫大褂,还有的袒胸露腹,成群结队大大咧咧的口罩也不戴,无视警告聚众呼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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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证明“公民”的呼声不能代表正道之光,老段不琢磨歪门邪道的盘外招,没准儿宣战案还能中规中矩的通过,瞎整一气反而玩脱了,成为笑柄的“公民团”事件闹得政府颜面无存。第二天举国哗然,从报纸头条到坊间茶馆,骂声潮水般涌向吉兆胡同段府紧闭的朱漆大门。国务院内部也炸锅了,伍廷芳、范源濂等各部总长陆续辞职以示抗议,空荡荡的内阁里只剩下个光杆总理,不但参战案成了一堆无人理会的废纸,还让幸灾乐祸的黎元洪看了笑话。 段祺瑞能发动督军逼宫却雇不到水军洗地,有幕僚劝总理再次以退为进,先辞职以示清白。军师徐树铮却道不可,不管观众怎么喝倒彩起哄,自己导的戏含着泪也得坚持唱完。老段进退两难,只得咬紧牙关,用督军团的粗胳膊去和总统议会掰手腕。 督军团诸将再度披挂上阵,齐齐杀至总统府逼迫黎元洪“将参、众两院,即日解散”,由段祺瑞重振雄风再组新内阁。但黎看得很清楚,如今形势不比两个月前,姓段的这次犯了众怒,你们这帮浑球还咋呼啥呢?加之背后有美国公使芮恩施“允为后盾”力挺,泥菩萨也要当回强项令,当即驳回了武夫们的逼宫:“我抱定了九个字的主意:不违法,不盖印,不怕死!” |
上接1074楼: 黎元洪的判断没有错,离开自己领地到北京开会的督军其实手无寸铁,所恃的只有一副粗嗓门,有人甚至还担心离家久了后院起火。内中的曹锟、李纯、王占元等直系将领更是开始嘀咕,犯得着耗在北京给老段当枪使嘛。。。 屋漏偏逢夜雨,5月18日,北京英文版《京报》独家披露了段祺瑞与西原龟三的交易内幕,包括一亿日元的借款、聘请日本技师和管理人员主持中国军火工业、开发凤凰山铁矿、训练装备三个师的参战军等等。 自《二十一条》之后,国人无不恨日本入骨,消息一出全国炸开了锅,怒斥声浪几乎掀翻了摇摇欲坠的段氏内阁。这下连督军团都不满了,银子咋分姑且不提,老段你倒是给俺们说说,既然不准备向欧洲派兵,那又造又买的鼓捣一堆家伙什儿,这是琢磨着打谁哩?溜了溜了,心存芥蒂的十一名督军当晚纷纷出京,曹锟等六人回到自己任所,倪嗣冲等五人及部分代表则坐上专列赶往徐州赴另一个我们将在下文详述的局。 |
放跑这群丘八倒也罢了,西原借款消息的泄露掀起一场轩然大波,日本人觊觎的凤凰山铁矿非比他处,正位于南京江宁南秣陵关,乃是直系大本营所在,老段招呼都不打一个就给卖了,冯国璋岂肯善罢甘休,更别说继续帮他对付黎元洪了。 气急败坏的段祺瑞下令逮捕《京报》主笔陈友仁,但局面已无可挽回。黎元洪不会再给对头上次那种出去溜达两天就风风光光回来的机会。5月23日,总统府发布命令免去国务总理段祺瑞职务,以外交总长伍廷芳暂代之。在发向全国的通电中,黎明褒暗贬地嘲讽了段孤家寡人无能为力的窘境:“乃日来阁员相继引退,政治莫由进行,该总理独力支持,贤劳可念。当国步阽危之日,未便令久任其难。” |
上接1078楼: 当晚,段祺瑞揣着黎元洪打发他走人的一万大洋退休金,再度踏上了去天津的火车。雪拥蓝关马不前,这次放逐的步履沉重如铅,茫茫前路上横亘着三重困境: 第一,背负着重重骂名被通告免职,使他的个人声望跌至谷底,灰头土脸全无还手之力。 第二,宣战案的搁浅以及西原借款内幕的泄露,意味着日本承诺的援助将化为乌有,皖系赖以壮大的三个师只能指望撒豆成兵了。 第三,除了倪嗣冲等心腹,冯国璋和各省督军已与他渐行渐远,这才是最致命一击。 三道无解的难题冷冰冰摆在那儿,完全看不到东山再起的希望。纵是老段向来以国手自诩(以国为弈可称国手),面对己方大龙只剩孤零零一口气苟延残喘的局面,也只能长叹一声推枰认负。 段祺瑞心灰意冷正要投子认负,旁边有人拉住了他,主公别急!这盘棋还有得下。 |
话说再过一年,段祺瑞的陆军部将会迎来一位留美归来的学霸,这位帅哥头顶普林斯顿大学、西点军校一文一武双重光环,姓王名庚字受庆。 王庚虽风流倜傥,但名气远远不及他曾娶过的一位不那么贤淑的夫人:民国女神陆小曼。 陆小曼虽色艺双绝,但名气远远不及她的一个跪舔粉,能让她扔下王庚再披婚纱的大诗人:多情才子徐志摩。 徐志摩虽才气无双,但放在今天他的名气仍稍逊于他的表弟金庸金大侠。 金庸先生脑回路清奇,在五十年后点拨段祺瑞,你遇到的看似死局,实则是个珍珑罢了,另辟蹊径完全可以解开。具体操作有请虚竹小和尚演示给你看,“闭著眼睛瞎放一子,这一子竟是放在一块已被白棋围得密不通风的黑棋之中。这大块黑棋本来尚有一气,虽然白棋随时可将之吃净,但只要白棋一时无暇去吃,总是还有一线生面,苦苦挣扎,全凭于此。现下他自己将自己的黑棋吃了,棋道之中,从无这种自杀的行径。这块黑棋一死,黑方眼看是全军覆没了。 岂知他误打误撞的杀了一块黑棋后,局面登呈开朗,白棋虽然大占优势,黑棋却已有回旋的余地,不再像以前这般缚手缚脚,顾此失彼。”(旧版《天龙八部》) 这招简单说就是不破不立,先乱杀一气,将死子清理干净腾出空地,再另起炉灶方能死中求活。回过头套用在段祺瑞身上,北京的乱局已将他逼入绝境,脱困乏术动弹不得。必须有人误打误撞落下一子,不分黑白杀光一大片,推翻总统、内阁、国会在内的整个政坛甚至是整个国家,腾扫出新的战场供老段再度施展身手。 |
上接1083楼: 虚竹演示完毕,段祺瑞身边有没有高手悟得这招呢?答案是肯定的。小诸葛徐树铮没有随段祺瑞去天津,而是摇着鹅毛扇飘飘然南下去了徐州,准备忽悠一人乱入北京搅局。 督军团对段祺瑞不满,并不意味着就此接受了黎元洪,外来户在北洋永远是遭排斥的对象。何况没了皖系的老段,还有直系的老冯呢。 段祺瑞一倒台,冯国璋名正言顺坐上了北洋头把交椅,论实力更是无人能出其右,他已是副总统,再进一步即可取黎元洪而代之。怎奈共和时代大家都要讲法制,黎的总统身份是一道迈不过去的坎儿。冯国璋总不能猴急猴急的拉起人马进京上位,故而他没有冒失坐在棋盘前收拾段祺瑞的残局,而是和徐树铮英雄所见略同,选中了同一个莽子先去搅局——留着花白小辫子,游离在北洋集团边缘的痴情老头张勋。 |
张勋的痴情体现在终其一生只执念于一个国号:大清,只承认一个天下共主:刚满11岁的小朋友溥仪。民国大总统宝座上无论是袁世凯还是黎元洪,他内心深处从未真正臣服过,只是虚与委蛇等待复国时机罢了。 这份执着也不全然是痴心妄想,前清时论资排辈张勋远在段、冯等人之上,就连袁世凯也得敬这员老将三分。二次革命后,袁世凯对冯国璋渐生戒心,遂封张勋为长江巡阅使,率定武军镇守战略要地徐州,成为直系地盘上的一颗钉子。 皇天不负有心人,袁世凯死后,由于黎、段、冯三方均对其笼络纵容,年过花甲的张勋老树逢春,升任安徽督军并在夹缝中茁壮成长。他一边将定武军的辫子兵扩充至57个营25000人,一边招揽康有为等前清遗老和洪宪帝党麇集帐下,将徐州打造成北京、南京之外的北洋第三极和中国复辟大业的策源地。 自1916年6月起不到一年时间内,张勋连续召集各省督军代表开了三次名为团结北洋,实则为复辟造势的吹风会。若论职位高低,话事人本应是冯国璋,但冯耍滑头溜边,以“绍帅(张勋字绍轩)年资在我等之上,是我们的老大哥,遇事总要请他来主持”为由,听任张勋自封为“十三省大盟主”,于是这个山大王气息颇浓的头衔得到了各方的认可。 |
张勋这个铁憨憨也不动脑子想想,段、冯连袁世凯称帝都敢反对,怎么可能支持他?手握重兵的冯国璋离总统宝座近在咫尺,凭啥自己不坐上去,拱手让给小朋友溥仪?段祺瑞更不消说,别忘了辛亥年间是谁临阵倒戈,一封又一封电报逼迫皇帝退位的,如若我大清复辟成功,单凭这条罪状就可以定老段个乱臣贼子,绑到菜市口剐上三千六百刀都不冤。 得到两方承诺后,张勋算是吃了颗定心丸,他不再藏着掖着,在会上亮出复辟主张,直接问大家谁赞成?谁反对?督军们都是见风使舵之辈,纷纷表示“愿意追随绍公之后”共扶溥仪。 张勋大喜,为示庄重请各路诸侯先订盟约,不料大家都说繁文缛节太麻烦了。张勋只得从二姨太处找来一方黄缎,让众人逐一在上面署名画押,名曰“金兰同心贴”,除此之外再无书面协议。 |
上接1091楼: 统一思想后首要问题是如何进京,徐州到帝都千里之遥,总不可能辫子一甩,雄赳赳气昂昂杀过去。定武军参谋长万绳栻献上一计,督军们先回各自省份发难倒黎,张勋再借调停之名率兵入京,如此大事可期。 散会后众人分头依计行事。5月29日,倪嗣冲在蚌埠首先宣布安徽独立并声讨黎元洪。随后河南、浙江、山东、山西、福建、陕西、奉天等省纷纷响应,张作霖更是扬言要“率辽奉子弟,直捣京师”。 黎元洪真是有苦说不出,他虽曾怒斥过督军团,但对天发誓从未想过与整个北洋为敌。撵走段祺瑞后,黎三番五次请徐世昌、王士珍出面组阁,无奈均被婉拒。不得以任命前清遗老李经羲为国务总理,而李又因府院风波未平,迟迟不敢就任。眼看着督军们群魔乱舞,泥菩萨只能困坐愁城,轮到段祺瑞、冯国璋在一边乐呵呵的看笑话了。 |
就在黎元洪要凉凉时,一纸暖暖的电文从徐州飞到他的案头,“段氏不去,国家不安,总统英断,实所赞同,督军如有不尊明令,袒段反抗者,勋当力为调解,自能消患于无形。”概括起来就一句话:“总统勿慌,俺老张来也!” 张勋在政界军界素以“忠直”著称,黎元洪一是病急乱投医,二来想不到老实人也会给他下套,接到这通雪中送炭的表白不疑有诈,立即复电褒奖老张的热心肠,并请他入京调停救驾:“安徽督军张勋,功高望重,至诚爱国,盼即迅速来京,共商国事,必能匡济时艰,挽回大局。” 1917年6月7日一大早,张勋身着金丝镶边的北洋三星上将服,胸佩大绶宝光嘉禾勋章来到徐州火车站。贴身副官小心翼翼地提着一个大皮箱紧随其后,里面装的是全套保存如新的大清一品花翎顶戴、朝服。 5000名衣着光鲜的辫子兵,包括步、马、炮兵共十营,早已列队完毕等候张勋检阅。在绍帅满意而威严的目光下,这支曾两度祸害过南京,被公认为全国最糜烂的军队竟站得规规矩矩,颇有几分进京赶考的模样。随着一声令下全军登上三列专车,同时出发的还有随员148人,浩浩荡荡于次日清晨抵达天津北站。 |
张勋下车第一件事便是拜访段祺瑞,谈及段最关心的倒黎问题时,两个人越聊越投机,就差歃血为盟了。但讨论张最关心的复辟大计时,气氛就没那么河蟹了。事后段祺瑞说自己郑重其事警告张勋别乱来哦,“你若复辟,我一定打你”,考虑到徐树铮代表主公留在黄缎“盟书”上的墨迹未干,这话可信度不高。据张勋身边的人回忆,老段原话是含糊其词的“慢慢来为好”。很明显这厮只想躲在人家背后捡漏,不愿手上沾一点儿腥气。 尽管张勋隐隐觉得自己有可能被人当枪使了,但一个剑已出鞘的复辟者,他的信念不会被段祺瑞模棱两可的态度所动摇。辫子军离开天津继续向北京进发,接下来就看黎元洪如何应对。 黎元洪闻报张勋居然带了五千“调解员”北上,心里一沉暗叫不好,意识到自己可能做了件引狼入室的蠢事。他试图亡羊补牢,忙请徐世昌、李经羲出面,劝告张勋“减从入京,以免京师人心恐慌。” 这就由不得总统阁下了,到了帝都门槛外不让弟兄们进去嗨皮几天,五千人来回三千里的车票你给报啊?张勋冷哼一声变脸了,他向黎元洪提出两个形同通牒的“调停”条件:撤销京津警备,解散国会。理由是“国会若不解散,断无调停余地”,如不答应“即行通电卸责,各省军队自由行动,势难约束”。 |
上接1097楼: 9日,张勋不等黎元洪回话,调遣辫子军先头部队进驻天坛、先农坛,摆出兵临城下的阵势。 死道友不死贫道,为保住总统宝座,黎元洪此刻只能对国会议员们说声对不起,于6月12日发布解散国会令,继袁世凯之后,受尽夹板气的民国国会第二次惨遭解散。总统令必须经总理副署方能生效,伍廷芳、李经羲、王士珍等人均不愿在这道注定会遭世人唾骂的乱命上签字,黎元洪只得赶鸭子上架,仓促任命步军统领江朝宗为代理国务总理,由他副署生效,这个后来的大汉奸被公认为民国最水货的总理。 事实上张勋也是腰里揣个死耗子冒充打猎的,当时京畿地区驻军有曹锟的第三师一部(保定)、李长泰的第八师(天津马厂)、陈光远的第十一、第十二师(北京南苑,系原袁世凯的模范团扩编而成,陈为第十二师师长并兼管第十一师)、刘金标的第十三师(北京西苑)、张锡元的近畿陆军第一旅(通州)、冯玉祥的第十六混成旅(廊坊)等部队。若论战力,随便拉出一支打辫子军都是轻松虐菜。但这些虎狼之师全是老北洋底子,黎元洪避之唯恐不及,两害相权取其轻,还是把自己请来的瘟神供上为妙。 此时张勋又耍了个心眼儿,哄黎元洪说他可以将定武军大部队留在城外,自己只带卫队进京“调停”即可。黎听了这话稍稍安心,遂于6月14日下午3时,传令打开中华门迎接张勋进驻北京。民国成立以来,煌煌中华门为迎宾只打开过三次,第一次是商议定都大计时,袁世凯欢迎宋教仁的专使团;第二次是欢迎孙中山北上,第三次留给了张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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